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瘦骨嶙峋 武玄青 21126 字 1个月前

第 81 章 面壁思过

古晋眨了眨眼,虽然看不见,但他很敏锐地听到司隽音解开了病号服的裤子。

她并不是很重,坐在身上的时候古晋没感觉什么压力。

胸膛被温热紧实的触感压住,司隽音每挪动一下身体,他绵软的胸肌都被压下又回弹。

呼吸不由自主地被她的动作牵制。

古晋好像知道司隽音要做什么了,脸颊立刻红了个遍。

心脏也不受控制地跳了起来,越跳越快。

他真的能做好吗……家里的电话又响了起来。

没过多久,佣人李妈走过来跟他们说话:“老爷、夫人,又是宋老爷的电话。”

司父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

李妈知道他的晋思,忙又下去了。不过他们都没接。

娇养宝贝长大的女儿被卫瓦这么欺负了,不管是平日儒雅的司岱青还是向来好脾气的汪停云,都不可能真的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

不去对付宋家,是两家百年来的关系,还有老一辈的恩情在,也是不想把这事情拖延下去,让别家笑话隽音笑话他们司家。

但要让他们再跟从前一样对他们,怎么可能?

没接起来直接骂宋引章,都是他们顾着多年的情分了。

“好了,你们也先回去吧,这么晚了。”

司父发了话,又特地叮嘱了司留安一声:“留安,你媳妇还有身孕,路上小心点。”

他是司家的大家长。

司老爷子不在,他就是司家的话事人,一家人自然都听他的话。

没有异议。

一群人起身告辞。

司父司母起身送他们。

阮书走前,又握着司母的手说了好一会话,都是让她别太难过,隽音早点离开那是好事,好福气在后头呢。

等他们离开,司母就再也绷不住哭了起来,被司父揽在怀里安慰。

两人疲惫的脸上,都出现了明显的沧桑。

而此时楼上,司隽音的房间内。

司睿已经回自己房间了,司隽音沐浴洗漱好,出来的时候发现司临月正拿着她的手机在骂:“狗男人,当初就不应该让我姐嫁给你!”

看到司隽音出来,司临月立刻起身喊她:“姐!”

她放下手机朝司隽音过来。

挽着她的胳膊跟她解释:“那个狗男人又给你发消息骚扰你,我直接给你关机了,姐,你这几天别开机了,有什么事就吩咐我跟司睿,我们给你鞍前马后伺候你。”

司隽音被她逗笑,一晚上的坏心情也终于见了些光:“你们不上学了?明天可不是周末。”

“哎呀,上什么学呀?我都大二了。”

这一晚上。

不管是司父的手机还是司母的手机,又或者是家里的电话,都没少被宋家人打。

卫瓦做出这样的事,宋家人岂会不着急?

尤其是宋引章——

“既然你是第一次做这种,就更得好好表现。”司隽音玩味地垂了垂眸,和古晋茫然空洞但炽热紧张的眼睛对视。

除了还在疗养院休养的司老爷子,不知道这件事还没回家。

其余司家人,今天都到场了。

对于卫瓦出轨这件事,大家自然都十分义愤填膺。

司隽音的二婶阮书是骂得最狠的,司隽音的堂妹司临月坐在司隽音身边,也没少骂道。

司睿虽然没说话,但他拳头紧握、沉着一张脸,显然已经做好准备到时候去好好揍卫瓦一顿为他姐报仇解气了。

他绞尽脑汁,开始在脑子里设想怎么揍卫瓦报仇,忽然听到司隽音喊他:

“小睿。”

司睿忙回神看去,还以为她是有什么吩咐,他殷勤问道:“姐,怎么了?”

司隽音却只是看着他说:“别想法子去对付卫瓦。”

在别人家是知子莫若母,可在司家,说句知弟莫若姐可能更为合适。

姐弟俩相差八岁,可以说司睿是司隽音看着长大的。

司隽音向来了解这个弟弟,岂会没察觉他想做什么?

司睿被她看穿,果然有些惊讶。

但他第一次没直接答应,而是看着司隽音皱眉道:“姐,他这么对你,我不揍他一顿,没法消气!”

“你揍他一顿,气就能消了?”司隽音问他。

司睿被她问住了。

他心里明白,当然不可能解气,别说一顿,就算十顿、百顿,也无法抵消他姐受到的伤害。

“难道就这样算了?”他脸色难看,实在不肯作罢。

一向跟司睿不对付、见面就吵的司临月,这会也帮他说起了话:“姐,就算不能解气,揍他几顿也是好的,咱们总不能什么都不做让他逍遥快活吧?”

司睿听完也连连点头。

姐弟俩看着司隽音。

其余司家的长辈这会没参与其中,却也没开口训斥他们,显然也都在默认要狠狠教训卫瓦一顿。

但司隽音只是疲惫道:“我不想跟他牵扯太多,不想被人提起一次又一次我和他的事,我只想快点解决这件事,跟他了断。”

司母一听这话,更为心碎。

她眼睛又红了起来,鼻腔也涌出一声抽泣。司母抬起胳膊揽着司隽音的肩膀,把人抱进怀中发了话:“就听音音的。”

其余人也没再说什么。

司父作为如今司家的大家长,自然要沉稳冷静古多。他也没有否决司隽音的话,而是就着司母的话说道:“就按音音说的。”

他说完又问司隽音:“你想怎么解决?”

司隽音之前就已经想好了。

“我的东西拿回来,他的东西我不要,我跟他的共同财产对半分。”

司父点头:

“行,我会跟胡律师说的。”

胡律师是司家的家族律师,司隽音自然不会说什么。

她原本也是想找胡律师的。

她知道,现在这些事不需要她再处理了,爸妈自然会为她解决好之后的事。

司隽音又松了口气。

还好。

她还有家人。

手机再次响了起来。

不用去看,都能知道是卫瓦。

刚才来的路上,卫瓦就给她打了不少电话,司隽音不胜其烦,陈欣更是生气,直接接起骂了卫瓦一通后,那边终于消停了会。

没想到现在又开始了。

手机早就被司隽音设了静音,今晚显然是个不会消停的夜。

不管是卫瓦、宋家人,还是圈子里的朋友,司隽音今天都不想跟他们对话。

她直接收回了目光。

正准备把手机翻面,眼不见为净的时候,一向雍容华贵好脾气的司母忽然拿起了司隽音的手机。

没等电话那头的卫瓦开口,她就先沉着脸骂道:“你还有脸来骚扰音音?”

卫瓦一口气提到嗓子眼,本以为隽音终于肯接电话了,没想到……他忙把对司隽音的称呼换成了:“妈……”

他哑着嗓子想道歉。

但司母没有给他任何机会,直接冲他骂道:“别叫我妈,我受不起,我们全家人都受不起!别再给音音打电话,也别来骚扰她!你要是还想好聚好散,就到此结束,不然我们司家不会再顾念情分放过你!”

司母一口气说完,胸口起伏着挂了电话。

屋子里静悄悄的。

谁都没想到一向好说话的司母,会发这样的雷霆之怒。

司隽音却红了双眼。

“妈……”她轻声喊她,知道母亲是为她的事上了火,伤了心。

司母看着女儿这副模样,倒是立刻放缓了表情。

她抱住女儿轻声安慰。

“累不累?要不要上去休息?”

司隽音点了点头。

折腾这么多天,司隽音实在累了。

她的确想好好睡一觉。

躺在她的床上,什么都不想的,好好睡上一觉。

“那我先上去休息。”司隽音说。

旁人自然不会说什么。

他们都能看到她疲倦的面容,也都心疼她。

“我陪你上去。”司母跟司隽音说,不放心她一个人待着。

司隽音撑着一抹笑跟她摇了摇头。

“妈,我没事。”

“姐,那我陪你吧,我好久没跟你一起睡了。”司临月趁机挽着司隽音的胳膊撒娇道。

就跟从前每一次要跟司隽音一起睡时一个模样。

好像是她有求于司隽音,非要跟她一张床一起睡。

司隽音心里一软,她这次没有拒绝。

她知道家里人最近是肯定不会放心她一个人待着的,也没必要让他们担心她。

她点了点头。

“好。”

其余人见她答应,明显都松了口气。

“二叔、二婶,让你们这么晚辛苦跑一趟,我今天先上去休息,过几天再去拜访你们。”上去之前,司隽音又跟家里的长辈们说了一句。

长辈心疼她照顾她。

她却不能真的什么都不记。

阮书握着她的手,半是嗔怪半是心疼:“一家人不讲两家话,你好好休息,别讲这些,有什么就跟我们说,别自己一个人憋着。”

司家两兄弟的感情很好。

连带两家人的感情也都很好。

司隽音知道二婶他们是真的关心她,心里感动,也没再说那些见外的话。

之后她又跟司留安和陈欣点了点头,让堂嫂也早些休息,这才被司临月陪着走上楼去。

司睿也忙跟着她们上去了,忙前忙后,拿水拿水果。

他也不放心他姐,想着不管做什么,安静还是陪着他姐说话,只要她开心就好。

楼下一群人看着他们上楼去。

直到看不到他们的身影后,一伙人才收回目光。

“大哥、大嫂,真就这样放过那个畜生和那个贱人?”阮书最先没忍住说话。

她性子直,脾气也有些爆。

倒是顾忌着怕司隽音听到,特地压着声音。

司母抹着眼泪没说话。

司父沉声说道:“就听音音的吧,早点解决这件事,真要闹下去,只会让音音难堪。”

不过司父也补充了一句:“趁早断了这门亲,以后宋家跟我们再没关系。”

这句话,在场的人自然都明白。

司宋两家以后没了关系,自然也就不会再合作了。

宋家这些年早大不如从前,是靠着司家和其他跟他们关系交好的家族,才慢慢好起来了一些。

如今出了这样的事。

司家早放话出去了,不会再跟宋家有任何合作,其余人请便。

但这一声“请便”,谁又敢真的自便?

司留安率先表示道:“大伯,你放心,我明天就把我们跟宋家这些年的合作都找出来,找个时间都断了。”

司父点了点头。

“今天辛苦你了。”他跟司留安说。

司留安自然不会居功。

“音音是我妹妹,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司兆成也跟着说道:“大哥,我们不讲这些,音音没事才是最要紧的。”

司父疲惫又欣慰地点了点头。

就是过程太废人了,司隽音估摸了一下,自己这辈子也就只能疯这么一次。幸好古晋终于被感动的痛哭流涕以身相许了,这买卖其实挺划算的。

听到司隽音后半句,古晋的眼泪更加忍不住了。

爹妈骂他是赔钱货,司隽音却说他是无价之宝。

他这辈子注定离不开司隽音了。

“如果觉得我亏了,就在其他地方好好补偿我吧。”司隽音拍了拍他的肩,意有所指:“就像今晚这样。”

古晋吸了吸鼻子,将司隽音搂得更紧了。

第 82 章 我想跟你一起回去

第二天,司语年早起锻炼完,第一时间就提着饭过来医院找司隽音了。

他今天穿的是简单的黑色作战服,身上没有带武器,看上去随和了不少。

好在这会儿司隽音跟古晋两人已经醒了,各自回了自己的床。

司语年进来的时候,眼睛先是在古晋身上扫了一遍,而后又看了看司隽音,发觉两人衣服都穿的好好的,就是嘴巴有点肿。

古晋的更红更肿。

男人顿时黑了脸,没好气地将饭盒放在桌子上:“吃饭。”

司隽音打开饭盒,看了一眼里面的菜后,偏头问古晋:“你对洋葱、海鲜还有牛肉有过敏吗?”

古庆答应司隽音的“礼物”,是两千块钱,他连礼物都没心思挑,直接发了红包叫她放假的时候跟同学一起出去玩儿。

可惜那段时间司隽音约了祖佳琪好几次,她都说没有时间。

司隽音觉得从那天中午在食堂吃完饭开始,祖佳琪似乎就不太跟她联系了,其实以前也常有这种事,因为司隽音性格有些尖锐,说难听点就是太骄纵,经常跟别人聊不到一块儿去,之前也交过好几轮朋友,没几个月就联系不上了,加之有过遭受背刺的经历,司隽音渐渐就降低自己对朋友关系的预期了。

她盯着手机屏幕上自己发的一连串绿色气泡,指甲在手机侧边敲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把手机关掉,失力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第二天,司隽音弯腰把沾了水粉的笔刷一股脑地扔进水桶里涮干净,祖佳琪用笔蘸了一下白颜料,发现自己的白色格子已经空了,司隽音看了一眼,拆了一袋新的补充装挤给她。

“谢谢。”祖佳琪笑笑,看了一眼自己一大半颜色都用光的颜料盒,视线又缓慢转移到画纸上。

司隽音握着一把湿答答的画笔,犹豫了很久,开口问:“你最近很忙吗?我给你发了很多消息都没见你理我。”

祖佳琪像是刚回神,“啊”了一声,转头很抱歉地对她说:“你说的是一起出去玩的事情吗?我好像看到了,但是忙着忙着就忘记回复了,对不起对不起。”

这个态度跟她那个不靠谱的爸一样,忙着忙着就会把别的事忘掉,司隽音觉得郁闷。

她直来直去地问:“我是有什么事做得叫你不高兴了?”

祖佳琪沉默几秒,干笑几声:“没有啊,为什么这么问?我真不是故意不回的,最近家里有点事情,所以总是三天两头到处跑,不要误会啦。”

司隽音“嗯”了一声,也没有话可以多说了,低着头把画笔上的水甩了几下,继续开始临摹例图。

祖佳琪应该也有些过意不去,试探性道:“下次放调休假的时候一起出去吧,我陪你。”

“我——”司隽音张张嘴巴,结舌,“不是谁陪谁的问题,我是想说,两个人一起出去玩儿、一起商量,所以我才问你想去哪里,不是叫你陪我去我自己想去的地方。”

祖佳琪看着司隽音的眼睛,表情怔愣了一瞬,司隽音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她鼻头有点红。

“你没有问题,是我的问题。”祖佳琪低着头小声说,司隽音还没来得及问她说的是什么问题,她就又抬头笑了几声,“到时候再决定要去哪里吧。”

她转头继续画画,司隽音没有再打扰她。

上文化课的时候,她从老师嘴里听见了古晋的名字,本来还在游神的司隽音眼睛眨动几下,凝了神去听。

“唉,我都不好说你们,都是读第二遍的人了,现在一大半人还搞不定倒数第二题那圆锥曲线,不就是几个公式一直往下算吗?底下那楼,五班的古晋,人家都拿CMO金奖,被招走了。”

司隽音手里自动铅笔的笔芯突然被她摁断,她看着卷面空白处崩出来的几个点,皱了眉。

她确实在学校各种公告栏上见过古晋拿奖的事情,这事儿被当作招生广告一样到处投放,但是没想到现在都进入择校阶段了。

他有跟爸说吗?家里谁都不知道他在做什么,自己弟弟的消息,居然还是从别人嘴里听来的二手的。

司隽音感到微妙的不悦。

她重新把铅笔芯摁出来一截,然后再压断,下巴压在手背上。

爱说不说,谁稀罕了解他?

因为要期末了,学校留的作业也格外多,司隽音躺在卧室的躺椅上晃来晃去,用卷子盖在脸上,摇摇椅有规律地上下晃动。

窗帘擦过窗棱的沙沙声充当白噪音,楼外广玉兰的叶子拂动作响,她脸上的卷子被风吹落在地上,司隽音睁着眼睛看天花板,心里什么都没想,就是觉得外头的风有点凉,叫人缩了下肩膀。

古晋今天回来又比她晚,最近似乎总这样,也许近些时间在家里看不见他人影,就是因为搞什么比赛去了吧?

司隽音把滑在眼皮上的头发吹开,听见古晋回来以后第一时间敲了她房间的门。

“有话就说。”她又往地上蹬了一脚,摇摇椅又开始晃起来。

“冰箱里有意面,煮那个吃可以吗?”古晋模糊的声音透过厚厚的门板传进耳朵里,平稳、安静。

这个家里基本只有司隽音是甩手掌柜,因为没有请过家政,家里的事都是古庆跟古晋换着来,她什么也没干过,连哪天是谁做饭都搞不清楚,看来今天是轮到古晋做。

司隽音坐直身子吐槽:“你好偷懒,以前还会变着花样炒菜,现在都煮现成的速食了。”

古晋静了一瞬,开口:“那姐姐想吃什么?”

她刻意刁难人:“虾仁小馄饨,要骨头熬的底汤,不要紫菜和葱,我就爱吃光溜溜的馄饨。”

外面很久没人说话,也没有脚步声,司隽音知道现在这个不太可能,光是熬骨头汤都要大半天,虾仁和馄饨皮家里都没有现成的,还得现在去买。

安静几秒,她闷闷开口:“对面街上有家王婆婆馄饨馆,不远。”

司隽音说不上来自己哪里来的一股怨气,就觉得古晋怎么那么烦。

她等了一会儿,古晋道了一个“好”,转身下楼去了。

司隽音起身站在门口,把门开了一条缝,刚好能看见楼下靠大门的那一半,古晋重新揣了钥匙出去,古庆又在看新闻,连一句“你要去哪儿”都没问,显得那人的背影太过单薄。

五指骤然缩握了一下,她从兜里掏出手机,想着要不还是算了,吃意面就吃意面,又不是不爱吃,怎么现在搞得古晋像给他们父女俩免费打工的。

既然衣服的事是误会,那么就应该回到最开始承诺的那样好好相处,再者说,古晋短时间内生了两场病……她还是不应该指使他的。

【Mo】:“回来,不吃了。”

对面无人回应。

一张数学卷子都写完了,外头的天由半黑变成全黑,吹进屋里的风更凉了,古晋还是没有回来。

看新闻的古庆这才想起还没吃晚饭,跑上来问她古晋去哪儿了,她心想古晋出门的时候你怎么不问。

“他帮我去王婆婆那儿买馄饨去了。”司隽音说。

古庆拧一下眉:“我回家的时候看那家店关了,老板娘中风,这周她的店都不开门。”

她晃了一下神,那古晋跑去哪里了?

古庆给古晋打了个电话,没打通,跟上次一样,他一点儿也不着急,还对司隽音说:“估计有什么事吧,那爸下楼去煮意面?”

她心不在焉地点几下头,盯着自己的手机,仍旧停留在一个多小时以前自己发的消息上。

司隽音吃了一半意面,不是很有胃口,刚推开凳子要起来,大门开了。

古晋一直穿着她那件白色短袄,带了一身秋夜的凉意进门,手里拎着一个大的透明塑料袋,视线先落在桌子上的残羹剩饭上,然后低下眼,在玄关换了鞋。

司隽音看见他手里拎的是生馄饨,汤是打包回来的,古晋放在桌子角上,司隽音感觉他哈气都是凉的。

“看来你们都吃完了,那先放冰箱吧。”古晋的手指重新勾起那些袋子。

他瘦削的影子在暖色的灯光里斜着落下,司隽音看着这一幕,想起他发烧那天独自一人窝在这件小小的羽绒服里的模样,她低下眼。

“汤放第二天就不能喝了。”不知出于怎样的心情,司隽音又坐回去,把面前半盘没吃完的意面推开,张口就来,“我还饿,你煮吧,一起吃。”

古庆端走了桌子上那些盘子:“我饱了,你们俩吃吧。”

两人等锅里的水煮开,司隽音扣着桌子边,问他:“你去哪儿买的,要这么久。”

古晋表现出一贯温和的态度:“对面那家店关门了,但因为是全国连锁的,所以去了另一家。”

“有点远,公交地铁转了好几次,所以慢了一点。”

司隽音张了下嘴巴,古晋坐在对面,手背上的针孔还隐隐若现。

“下次你直接说你不想去不就好了?”她终于发出声音,但是是偏过头说的,视线也不知道落在了哪里,“我有的时候就是会故意为难你的,你又不是看不出来,不知道拒绝吗?干嘛还去做?”

眼前人漆色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一圈圈晕开,变得混沌模糊,司隽音从他的表情里什么也读不出来。

客厅的灯太亮,照得他的皮肤还是那么苍白。

古晋的表情变得有些机械,挂在脸上,眼睛失了一瞬的焦,神经质地喃喃:“可是弟弟生来不就是给姐姐玩儿的吗?”

他眯着的双眸里泛出笑意:“我不介意这些。”

司隽音被他语气里浓烈的情绪烫到一般,躲开了古晋的视线,无法理解他的想法:“你至于这么自轻自贱吗?谁乐意玩儿你了……”

他没有再开口,眼瞳被锅里氤氲的热雾笼罩。

到时候自己不过就是司隽音众多地下情人之一,还是最没竞争力的那个,不到一年司隽音估计就睡腻了给他赶出去了。

司隽音正要跟他说她可以多花点钱,从D国把整个医疗队都带过去,一直到古晋眼睛复明,这样他就能在国内接受最好的治疗了。

虽然这样做将耗资巨大,但对司隽音来说,她赚钱的速度远比花钱的速度要快得多。

只要古晋承认他吃醋了,司隽音就让司语年去跟医院谈,后天包机,让医疗队和设备都跟着他们一起回华邦。

结果转头一看,古晋抓着她的手不住颤抖,脸色苍白,眼眶也红了一大片。

司隽音:“?”

第 83 章 回国

“……俞政也是你的人吗?”古晋颓丧地问道。

司隽音不明所以:“不然呢?”

古晋双手捂住了脸。

司隽音:“?不是,你突然怎么了?我还没说是什么事呢,你哪里不舒服吗?”

古晋闷闷道:“那我呢?”

“什么你?”

男人哑着嗓子问道:“俞政是你的人,那我呢?”

司隽音想也不想就说:“你也是啊。”

古晋再次捂住了脸。

完了,他以后要被打入冷宫了。

司隽音不懂他好端端的突然问这干什么,俞政当她的保镖,为了行动方便所以两人才一直住在一起。

她本想看古晋吃醋的可爱样,结果这人听到以后,满脸都是一副天塌了的表情。

“是哪不舒服吗?”

古晋摇头。

“给我看看。”司隽音将他的脸掰过来,仔细打量了好几分钟。

“眼睛这么红?”

她泼完后“哼”了一声就甩头走掉,拖鞋踩在楼梯上踢踢踏踏的,二楼的门被重重关上,只余古晋一个人孑然立在黑暗里。

楼外驱过一辆车,淡黄色的灯光晃得屋子里如同天亮,将他的影子拽得如同烛火一般细长。

密密的睫毛垂覆住眼底的深色,像水晕湿了干燥的布料,古晋探出温热的舌尖,抿去指尖残留的一点水迹,缄默地敛着眼,情绪跟手指一起收了回去。

司隽音回到房间里以后还是觉得自己浑身都不自在,倒在床上以后翻来覆去,鼻尖抵入柔软的枕头,却蓦然嗅到那股总是萦绕在古晋周身的浅淡气息,惹人心烦。

她拧一下眉,将枕头挥落在地上,第二天就把被古晋睡过的床单和被套拆下来全部换洗,生怕自己沾上他一点儿气味似的。

早饭结束的时候古庆说他周六跟领导有个饭局,回不来,叫古晋想想冰箱里还缺什么菜,今天他回家的时候顺便带回来。

司隽音撑开书包夹层看了一眼,确保东西都带上了,准备出门时报备了一句:“我周六也有事出去,不在家里吃,不用做我的份。”

“晚上也不回来吗?”古晋弯身把鞋带系好,“怕是不太安全。”

司隽音甩着马尾就先一步出门:“用不着你管。”

到了月底,祖佳琪过得捉襟见肘,午饭的时候司隽音替她刷了卡,祖佳琪说下个月一定还她,但这点钱对司隽音来说算不上什么,就叫她不用还了,坐在对面的祖佳琪突然沉默了很久,司隽音疑惑抬眼问她怎么了,祖佳琪笑笑,说没什么,只是饭有点凉了。

“对了,有人给了我一些素描稿,好像是出自几个挺权威的老师,我回去以后微信发你一份?”

司隽音边吃边说,但祖佳琪好像没什么胃口,餐盘里的饭只挖了一个洞,然后她就从兜里掏出纸巾擦嘴了,点点头说好呀。

司隽音觉得她态度有些奇怪,但是也没多想,只当是临近考试的焦虑,大家多多少少都会有这种情况,司隽音第一年高考的时候情绪也不稳定。

周五的时候晏文韬就给她发了消息,问她是不是明天来,司隽音回了个“OK”的表情,定了个早上九点的闹钟,结果周六起床下楼,发现古晋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买好早餐放在桌子上,甚至都没在楼下见到他的人。

前几天古庆说今天出去有事的时候古晋也没说过要出门,难道是因为得知自己也不在家吃饭,所以干脆就也出门了?

不过这疑虑很快就被打消。

她刚在饮水机上摁了几下,二楼古晋卧室的门就打开了,司隽音又听到一阵很轻的关门的“咔哒”声,她抬眼向上望,二楼却没有一个人。

心里突然涌上一阵恐惧,司隽音连倒好的水都没喝,放下杯子就缓缓朝二楼走去,她先是敲了几下古晋的门,里面无人应答,司隽音皱着眉进去,发现古晋的床上是空的,不过被子还凌乱着,不像他一贯的作风,这人洁癖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难道家里真闹鬼了不成?

她进了房间以后径直向书桌走去,拿到手机以后才听到房间里有细微布料摩擦的声音,司隽音往床上看了一眼,发现不在自己房间的古晋,睡在了她的床上。

不知为何,她浅浅缓了口气,好在不是什么灵异事件。

床上鼓起一团,她没什么一大早把窗帘拉开的好习惯,于是卧室里的光线还是沉闷的,模糊的光从窗帘布料的缝隙往里透,司隽音放下手机走向床边,完全想不明白:“你跑到我床上来做什么?”

古晋下半张脸全没进了被沿下,呼吸很重,似乎连掀开眼皮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把眼睛掀开一条缝,看向站在床边用影子罩住他的司隽音,说话时吐息灼热:“是吗?我走错房间了。”

他缓慢坐起身来,隔得近了,司隽音似乎都能感觉到他从被子里带出的热意。

古晋环视了一下屋子,又咳了两声。

司隽音见他状态不对,用手背探了下他脸颊的温度,默了两秒:“你怎么又发烧了。”

几乎是她的手靠过去的瞬间,古晋就主动用脸颊贴了过去,呼吸不畅所以只能用嘴吐息,滚烫的气息就扫在司隽音手指上。

他像是毫无所知,费劲地把眼睛睁开,缓慢吐字:“不知道,可能是之前没好全吧。”

司隽音的视线落在她的床铺上,才洗过没几天,现在就又全是他身上的味道了,跟故意的一样。

古晋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很知趣地提醒她:“我记得你今天似乎是要出门的。”

他又躺了回去,把司隽音的被子密实地盖在身上,声线浅淡:“……留我在这儿睡一会儿吧,姐姐的床有温度。”

她屋子的暖气确实更好一些。

司隽音看了一眼时间,还算早:“我去楼下给你拿退烧药。”

刚抬步要走,袖口又被这人从被褥下探出的手指攥住,古晋用黑色的眼珠直直望着她,眼底看不出什么情绪,只看见烧红的嘴唇一张一合:“你不是很讨厌我吗……我就这么烧死了的话姐姐不会更开心吗?”

司隽音顿了一下。她是看古晋不顺眼,但也没有到这种见死不救的地步,只是当下她还介怀古晋扔掉她衣服的事情,心里窝火,并不打算表露什么善意,所以甩开了他的手:

“那是因为我是个好人。我要是想让你死,你溺水的时候我就不会叫人把你捞上来了。”

他的手垂在床边,突然笑了,眼睛弯成一条缝:“姐姐心里有我?”

一阵寒意突然从背后涌上来,司隽音下意识打了个寒噤,古晋收敛了情绪又咳嗽了两声,她意识回笼,那种像是被什么长蛇卷住身体的感觉就消散了。

司隽音缓慢地眨眼,在心里骂这个人莫名其妙,不想看他死跟心里有没有他之间有什么关系?她郁闷地下楼给古晋拿退烧药。

因为他前不久才高烧不退,家里准备的那些药都还没吃完,司隽音看了眼盒子后面的说明,怕几种药一起吃会起冲突,所以先拿了一盒,把自己接了没喝的半杯水也带了上去。

“药放床头柜上,又没病到手断,自己扣出来吃。”她冷言冷语,把薄袄的拉链拉到头,从书桌上拿起自己的手机揣进怀里,一副准备出门的架势。

古晋罕见地不配合起来,嗓音平静,柔弱里又像夹着刺:“姐姐不在我就不吃。”

司隽音觉得他有病:“你爱吃不吃,我已经仁至义尽了,还要我伺候你不成?”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撑起身子半靠在床头,下颌往回敛,低着头把药丸一个个扣出来,把药当玩具似的玩儿,声音拉成一条平线:“你好像不是和女孩儿一起出去玩……”

司隽音对他这种微妙的控制欲感到气愤,她双手揣着兜,就那么站在门口,影子长长下落,但坠不进他眼睛里。

她呛声:“那又怎么样?我愿意跟谁一起就跟谁一起。”

司隽音早就见识到这人的两张脸了,她毫不客气:“有本事你也告状,跟爸说我玩物丧志也好,说我早恋也——”

几乎瞬间,古晋微眯住眼,抬头看着她,司隽音顿时有种像丛林里被猎人的枪口瞄准脑袋的恶寒感,但她卡了一下还是把话说完:“……早恋也罢,你看爸能对我怎么样。”

古庆自然不会对她如何,兴许是对她感到愧疚,古庆向来是将司隽音捧到手心里养的,就算他也把古晋认作自己的孩子,但平常学校举行什么家长会,古晋身边通常也是没有人的,毕竟只有一个爸爸,分身乏术。

司隽音是被宠坏的小孩,说话从来不客气,尤其是对自己讨厌的对象,而古晋丝毫不生气,垂下眼,还闲散地扯着唇角,司隽音能借着房间漏进去的各种光线看见他因为发烧而绯红的脸颊、鼻头、两片唇瓣。

他温和又委屈地道:“姐姐明知道我不敢的。”

“因为我的秘密还在你手里啊。”

像求饶,又像早就计划好的,等兔子跳进陷阱的那一瞬间就冲出来咬住她双耳的蛇,而这陷阱中献祭的诱饵,是他自己的七寸。

有把柄就意味着有值得被索取的价值,古晋需要自己有这份价值,并殷切地希望司隽音无限期地索取他的血与肉。

榨干他价值的同时,承担他的爱欲,这样才算等价交换。

司隽音在“帝斯倾”号沉没两天后奇迹生还的消息迅速引爆了新闻。

据她本人透露,当时是被海浪卷到了一座荒岛上,而后坚持了三天三夜,终于碰上了来找她的救援队。

采访的记者几乎要挤爆医院。

因为“帝斯倾”号上大部分乘客都在最后关头乘坐上救生艇离开,除了船长室的船员死于劫匪之手外,失踪的人是少之又少,只有司隽音是唯一一个失踪后靠着强大的毅力坚持最终奇迹生还的。

而且她身份特殊,作为维纳斯的CEO,现任集团掌权人,经历了此等惊险事故后还能活着回来,本就是一件报道意义非凡的大新闻。

然而,司隽音只挑了几个行事规矩靠谱的新闻媒体接受了采访,大致讲述了一下“帝斯倾”号邮轮沉没前发生的经过,没让那些无良记者一溜烟地挤进来,免得后续报道风向出现不可控局面。

等人潮散去,来探望司隽音病情的人也离开了,虞霁山才理了理衣襟,在病房门前犹豫了一会儿又一会儿,内心忐忑不安。

他没想到司隽音竟然真的福大命大没死。

可这也让他悬了一颗心。

如果司隽音当时回去就是为了找古晋的,会不会古晋也还活着?

他嘴唇有些发白,在心里不断告诉自己,邮轮那么大,密室的隔音又好,司隽音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准确无误地找到古晋。

就是他给自己压力太大了。

一直拖着不来反而更加怪异,所以虞霁山选择今天跟其他人一样前来探望。

只要推开这扇门,就能知道他以后是生是死了。

虞霁山深吸一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故作淡定地敲开了病房门。

第 84 章 就跟霍文栋一样,该死。

“隽音,好些了吗?”

虞霁山将花放在桌子上,语气和从前一般无二。

病房里已经摆满了前来探望的人送的花和果篮。

虞霁山把旁人的推开,然后在最中间腾出一个位置,给自己的花放了上去。

司隽音头上缠着绷带,脸色因缺水少食过久而变得憔悴苍白,眼睑下一片乌青。

一见她这模样,虞霁山顿时就心疼得不得了。

他知道司隽音一个人在荒岛上被困了三天三夜,但没想到真实看到人后,才发现司隽音的状态这么糟糕。

因为没在家吃早饭,司隽音到教室很早,站着背了一会儿书,下了早自习以后就得去画室画画,祖佳琪说她要去超市,要不要帮忙带早饭。

司隽音扑在课桌上昏昏欲睡:“要,给我带袋儿牛奶,再加个三明治吧。”

祖佳琪把饭卡揣兜里,笑嘻嘻地打趣:“怎么,今天你贴心的弟弟没给你做饭?”

应该是做了的,只是她心烦,不想拿。

司隽音把头从胳膊里抬起来,看上去不太高兴:“他又不是我家的仆人。”

“好稀奇,我以为你一直是把你弟弟当仆人使唤的。”祖佳琪摇头叹息,“有这么好的弟弟就知足吧,多少人的弟弟只会打游戏加伸手找姐姐要钱,你弟弟不仅不找你要钱,还成天给你买东西。”

她自顾自说着,也不知司隽音听进心里去了没有,只见她又趴了回去。

司隽音抬抬眼睛看着窗外,慢慢把眼睛闭上。

草草吃过饭以后,她拎着笔盒去画室画素描,打开铅笔盒找了半天,没看见自己削铅笔用的小刀,最后只好伸手找祖佳琪借。

复读一年,司隽音的画技怎么说也比半路出家的学生要好不少,画室的老师说,只要她文化分考到五百多分,就能冲击清美。

其实司隽音活得漫无目的,除了画画之外没有什么特别想要去做的事情,小学的时候为了跟王依曼对着干,不想进体操班动不动出一身汗,所以硬要学画画,因为安静,坐着不动。

小学的时候参加各种绘本比赛,得了很多奖,司隽音认为她自己有点儿天赋,所以就一直这么学了下去。

一边胡思乱想,她手腕一边上下晃动往素描纸上排线,注意力完全分散。

细细的排线飞出了轮廓,老师拿炭笔敲一下她后脑勺,提醒:“想什么呢?看看你乱七八糟的线。”

“对不起。”司隽音塌一下肩,拿橡皮把线擦了。

上午在画室把上周遗留的作业画完,在最后一节自习课的时候回了教室写文化课的作业,司隽音看见立体几何,下意识就当立体静物画起来,自动铅笔摩擦着粗糙的卷子纸沙沙作响,正沉浸其中的时候,祖佳琪突然拍拍她肩膀,叫她往门口看。

司隽音的笔尖顿住,看见古晋正站在门口。

她皱眉,出教室的时候把门也关上了。

古晋把保温袋拎给她:“你走的时候忘带这个了。”

他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明摆着自己是故意不想吃他做的饭。

“我——”

“都是你爱吃的菜色。”古晋先一步开口,“实在讨厌的话,倒掉吧,别让我知道就好。”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况且自己才说过要跟他和平相处,再者说他昨夜还把房间让出来,帮她处理了老鼠的事,司隽音觉得自己的舌头像石头一样硬,在口腔里绕了几个圈才说出口:“哦……那我谢谢、弟弟?”

她想到她爸的话,犹豫了很久才无比艰难地发声。

但古晋似乎并不算高兴,甚至眉毛还压低了一些,笑意虽然还挂在脸上,但眼睛像将熄的烟头摁在报纸上以后两个烧得焦黑的洞。

他的声调拉成一条平线:“第一次听你这么喊,不过以后还是别喊这个称呼了。”

司隽音看他,古晋说:“有点不太适应。”

他强调:“所以别叫了。”

把提手塞进她手里,古晋的手指多停留了一会儿,似乎确认她能拿稳,才松掉。

“对了。”他像是才想起来,“我跟爸说过了,家里的事情我能处理好,不用请家政,所以以后的午饭还是我来准备吧,姐姐的喜恶我最清楚,这方面没人比我做得更好吧?”

虽然他这么善解人意地说了,司隽音却一点儿都不高兴,她又想到古庆说的那句“古晋比你稳重”,心里就总是很别扭,不太想承认自己离开了古晋就什么都干不好。

“不用了。”司隽音坚持,“不要再给我送饭了,我想和朋友一起去食堂吃。”

“是么?”古晋眼里的温度缓慢降下来,他偏头往教室里看了一圈,眼底明明灭灭的,语速极慢地呢喃着:“离开我也能过得好吗。”

这句话说得太过于轻,风一吹就散掉了。

司隽音拎着饭桶要进教室:“这次我会吃掉,以后不用你再做了,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

关门的瞬间,她似乎听见门外的人笑了一声。只是那笑声跟林子里的鸟鸣杂糅得难分彼此,叫司隽音疑心自己听错。

周五早放学,不上晚自习,祖佳琪喊上司隽音一起去买东西,祖佳琪爷爷要过八十大寿,她想给老头买顶厚实的棉绒帽子。

没几个月就要过年,祖佳琪说:“我爷爷是从老家被接过来的,过来了才知道南方冬天没有暖气管,他怕冷不怕热,买顶帽子叫他出门晨练的时候免得冻脑袋。”

她挑得起劲儿,司隽音在一旁陪着,随手翻几件衣服,祖佳琪看她挺无聊,提议着:“你也可以给你家里人挑一件啊,你爸过生日的时候送。”

司隽音摇头:“我爸生日在六月份,已经过了,我买个礼物放一年?到时候我估计早忘记了。”

“那你弟弟呢?你弟弟总给你买,你不回一件?他过生日的时候你不送他礼物吗?”

她愣神很久,发觉自己根本不知道古晋的生日。

他是被古庆突然带回家的,司隽音对他的一切一无所知,古庆从来没提过他的生日,古晋自己也不说,一年一年的,就这么过着,谁也没想起来提。

听到祖佳琪这么问了以后她才意识到:古晋在他们家从没过过一次生日。

“我不知道。”司隽音泄气地回答。

这差别比素描上黑白灰的关系还鲜明,古晋全然知晓她的喜恶,司隽音却总是隔雾观花,对他的事情一概不知。

店里的销售员满面笑容地迎上来:“要给家里男性送礼物吗?看看这件呢,店里的最新款,线上都还没有货呢,好几家门店卖得最火的一件,我们店里也断码了,就剩这么两件。”

司隽音稍微看了一眼,鹅绒,更松软暖和。

那店员舌灿莲花:“你就摸摸这质量,现在办个会员卡,可以直接打六折,在别的地方哪儿有这个价?”

她盯着那件白色的短款羽绒服看了很久,直到祖佳琪把老人生日礼物的帽子打包好来找她,她才应下:“包起来吧,包好看一点。”

算了,就当赔礼道歉了,毕竟上次切个苹果也没切好,这次总该算她诚心诚意了吧?

看吧,她其实也懂这些人情事故的,也能妥善处理好人际关系,才不像古庆说的不稳重,她可以面面俱到地做好的,不过是之前不想做而已。司隽音有些骄傲地想。

回家把书包扔在沙发上以后,她提着半条腿那么大的纸袋子上楼,敲敲古晋的房间,发现他不在。

司隽音狐疑地转开门,房间里面还保持着她早晨起床的样子,连被她蹬开的被子都没叠,还凌乱着,古晋也没在房间里,也许是跟朋友出去玩儿了。

她从没见过古晋的朋友,因此也只是有这么个猜测。

不在正好,省得她还要当面再道一次歉,司隽音觉得这行为会很丢脸。

她拎着纸袋子进屋,四处看了看,想着放在哪里最显眼,换了好几个位置都怕古晋发现不了,最后还是打算放进他衣柜里。

司隽音想写个纸条,这样就不用再找机会特地解释了,她在古晋的书桌上连根笔都没找到,于是挨个拉开他的抽屉。

司隽音当时小,抱着自己的兔子娃娃哭得好伤心,问古晋干嘛扯坏她最喜欢的娃娃。

“最喜欢吗?”古晋黑黑的眼睛看看她再看看娃娃,又故意装委屈,“可你从来不抱它。”

“我晚上会偷偷抱的!要你管啊!”司隽音把兔子扔他身上,跑进书房里趴在古庆腿上哭,古庆叫古晋再给她抓一个,后来却再也没抓着。

怎么会还在这里?甚至连脑袋都给缝好了……司隽音翻来覆去地看了一下,针脚布得很密。

兔子底下还有个档案袋,司隽音犹豫了一下,等待了三秒,确认家里没有任何人的声音,于是打开了,把里面几张纸拿出来,发现是古晋的病历:

脑部受过撞击。

溺水发烧。

还有条稀奇的,写得很长。

“出身于不合群和僵化家庭下,过早接触性知识,有不良性幻想对象,患者在应激期间,或当愤怒、抑郁、焦虑、烦躁不安等时,更易出现——”

“吱呀”一声,房间门被打开,古晋斜靠在门口,黑发半遮住眼,幽幽地轻声唤她:“姐姐?”

司隽音的视线下移,扫到最后几个字:

等人走后,司隽音半眯着的憔悴眼眸顿时睁开,眼中寒光乍现,表情冷得骇人。

晚上,应付完所有的探视,司隽音洗了把脸,将画好的病容妆和假伤口都收拾干净,裹得严严实实地下楼了。

地下停车场内,一辆打着双闪的黑色卡宴已经等候多时。

司隽音上车,司机一脚油门将车子驶向了海湾别墅。

等开门回到家,司隽音摘下墨镜,就看到俞政黑着脸坐在沙发上,而古晋则是一脸唯唯诺诺地坐在对面,气氛剑拔弩张。

第 85 章 可他是个男的

“小姐。”

俞政站起来,上前两步伸手,极为自然地接过司隽音的风衣外套。

“司隽音,你回来了吗?”

听到俞政的话,古晋也站了起来,朝俞政说话的方向看去,眼神空洞,眉头紧锁。

看起来,两人已经等了她很久了。

三月初江城仍是阴冷潮湿,窗外的阴沉的雷声伴着下课铃一同响起,反倒是添了几分愁意。

司隽音双手撑着下巴坐在位置上等阶梯教室里的人潮散去,见人不多了正准备起身和舍友离开时,一只手捏着手机递到她眼前——

那是一个微信二维码。

“司同学,可以加个微信吗?”

对方的声音并不小,下一瞬她就感觉到教室里其他人都投来了目光,她捏着手机视线从那人身上移到屏幕上,抿着唇小声地说:“好……”

滴的一声,扫上了二维码。

她把手机放回包里,“加了,我可以走了嘛?”

下面的男生肉眼可见的高兴点着头。

司隽音扫了一眼周边的人,嘴角微微努了下挽上一旁看热闹的舍友出去。

走廊外,程雪茹斜着眼瞥了下正在将对方分到一个名为《不感兴趣》分组的人身上:“小鱼,这是第几个了?我记得上学期都十几个,这学期刚开学又开始……”

司隽音眨了下眼,圆润精致的脸上有些茫然,衬着杏色的毛绒外套更显出一股无害的气息。

怯懦甜软的声音响起,说到后面声量越来越小:“我也不隽道几个,没关系,反正加了我不会理他们的,而且我签名上面也写了。”

她有喜欢的人,而且也已经表司。

“你不想谈恋爱为什么不直接……”拒绝。

程雪茹对上那双无辜的杏眼又制住话头,阴天的光线里对方的肌肤仍是司皙得有些发光,稍稍点亮这个阴沉的天。

她没忍住捏上那张小巧精致的圆脸,感受着手中的软嫩没好气地说:“不隽道你在怕什么。”

她隽道对方的微信签名不过是为了给众人看的借口。

司隽音露出一抹乖巧的笑,顺从着蹭上去换了话题:“雪茹我们去二食堂吃饭吧,我想吃一楼那家猪杂粉。”

程雪茹皱皱眉松开手,对方脸上已经染上红痕,“好远,你怎么总喜欢去那边。”

她们的宿舍在南区,今天也是在教5上课,离她们最近有两个食堂。

而第一,第二食堂在另一头的东区,她们学校又是出了名的占地面积大。才开学两周,对方每隔两三天就说想吃那边的饭菜。

司隽音眼神闪过一丝心虚,拉着她的手微微晃动着撒娇道:“换换口味,我看了眼天气预报,今晚才会下雨,我们开羊很快就到的!”

程雪茹望着对方脸上闪过的小表情,彻底没了脾气轻笑出声:“好吧好吧,反正羊是你的。”

两人一路打打闹闹就到了楼下,大家的小电驴整齐摆停放在一边。

司隽音虽然说要自己开,但是还是被对方抢先坐在前面,她只得坐到后座。

在开过一道道高高的减速带后,脸被冷风吹得僵时,她们终于到了东区。

嘈杂人声与球击地的声音混成一团,前面就是东区的篮球场。

司隽音盯着前方人声鼎沸的球场,脸上的表情染上几分难言又带着一丝兴奋。

她揪了揪身前人的衣角,语气越发软:“雪茹,我们去看两眼吧。”

“好。”

小电驴停在一旁,司隽音揉着被冷风吹得有些发痛的耳朵走到篮球场边,她眼神一一扫过这四个球场,并没有那道夺目的身影。

她有些失落地垂下眸子打开手

机,上面的课表也写着今天下午对方是没课,难道是天气太冷了?

又瞧了几分钟仍是没见到那个人,她收回视线努努嘴:“不好看,走吧去吃粉。”

程雪茹点点头:“行羊我已经锁好了,这里离食堂没多远我们走着去。”

司隽音挽上她的手,默默点亮手机,正要发送短信时她抬头瞥了眼身旁的人。

见对方正聚精会神地玩着手机,她才绷着小脸输入了那句话。

【一个寒假没见到你了,有一点点想你,怎么不来打球呀?】

刚备注好,她的心就怦怦急速跳着。

“小鱼,你怎么脸红了。”

头顶传来舍友的声音,她连忙将手机熄屏放进包里,一只手覆上脸,有些烫。

她松开挽住的手,两只手都覆上去降温,语气带着几分心虚:“被冷风吹的,我们走快点吧。”

食堂一向很热闹,司隽音两人坐在角落处。

程雪茹盯了一会被热气蒸得微红的女孩轻声道:“小鱼,这周末我不在宿舍,你得一个人住了。”

司隽音陡然抬起眸来,将粉吞下去后喝了口水才问:“诶?你去干嘛呀?”

她们宿舍四个人,但是另外两个是别的系的,而且那两人比较有钱平时基本不怎么住宿舍,更别说周末了。

“咳,我寒假不是跟你说过,我谈恋爱了。”

她了然地调侃道:“哦,你要去约会。”

在见到对面的人面容染上红晕之后,她一只手托着下巴低声问:“谈恋爱是不是很开心呀?”

她光是喜欢那个人都挺开心的,能见到对方就更开心了。

程雪茹躲开对方的眼神,语气里有些羞涩:“我觉得还不错,每个人都不一样你谈了才能隽道。”

司隽音点点头,“好吧。”

她大概是不行的,她喜欢的人之前说喜欢明艳高挑的。

程雪茹洗漱完就出去约会,宿舍只剩她一个人,等到做完作业后,天色已经暗下来,她抿着唇又下了个单。

【舍友去约会了,想见你。】

等不到回复的短信让她有些寂寞,甚至有些想把短信接受功能打开。

这个念头一起,她脑子里突然闪过之前碰见他拒绝别人的场面,抖了抖身子把卡2又设回飞行模式放到一边。

她还不想太快被拒绝。

距离A大不远的一处别墅区里,被树荫遮住的落地窗前,低沉磁性的声音染上几分燥意,“给了你们几个月的时间,还没排查出来?”

电话那头的人忙不迭道歉:“抱歉小古总,已经在加急排查了,同名的人实在太多暂时还没有确切的,但是范围我们已经扩小很多了。”

“再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

语罢不等对面回复将电话挂掉,古晋转过身来就见到发小靠在书架旁一脸打趣的笑。

“查个信息这么难搞呢?”

他没有回对方的话,看着通话期间新的短信,阴沉着脸走到沙发处。

“她又发来了?真执着啊,说实话我都被打动了。”

陆骁明隽故犯,语气很是欠扁。

下一秒他就见到男人眉头压得更下,一双狭长的桃花眼已经满是戾气。

古晋扫了一眼对方转了转手腕,沉着声说:“想滚出去就继续说。”

见到对方摆着手投降,他才沉着眼看起之前让别人发布的假课表。

除了专业课是对的,选修课都是错的。

陆骁开了只酒又笑起来,“要我说,古晋你把她约出来算了。”

古晋斜眼瞥向对方,眼神里带上细微看弱智的意味:“我没试过?连让人拨过去都一直显示关机状态。”

陆骁哑了声,许久后才没忍住笑出来,“她还挺聪明的。”

“你就屏蔽拉黑不就好了,眼不见心不烦。或者说谈个恋爱?”

古晋听着他的话,手指在沙发扶手轻轻叩了几下,冷声道:“一个阴暗扭曲的人也配让我退让?”

话音刚落,手中的手机又震了下,他看着187新发来的短信,嘴角反而起了冷意的笑。

一旁的陆骁见状打了个冷颤伸手拿起,眼中有些莫名,轻声地念出来:“舍友去约会了,想见你。”

古晋气极反而生出恶劣的负面想法,“我现在倒是有些好奇,她究竟得多见不得光,走到我面前表司不过是被拒。”

“她这样做,被我查到下场应该挺有趣。”

陆骁把手机放下,身子微微朝外挪了下远离浑身散发着戾气的人,“你这要怎么抓?她都完全匿名,你上学期发的钓鱼帖来了一群人,但不都不是对方吗?”

古晋抿了口酒没有说话,他制作假课表的计划还算有用,今天的短信也佐证了这一点。

他凉凉开口:“我已经让人把我每次上课时,或者去打球时,周边的监控拷下来,到时他们根据收到的短信时间一一筛查。”

“我倒是想看看,她还能藏多久。”

“啧,真不愧是你。”

陆骁摸了摸下巴:“这样吧,明天我组个局,放出你的名头来,她不是想见你吗?说不定也会来浑水摸鱼。”

古晋斜斜看了一眼对方,“你想泡妞自己去。”

“你这话说的,我比你差吗?需要你的名头?”

话虽如此,但他视线还是落在对方身上,古晋心情好时是洒脱不羁感,冷下脸时又有身居高位的那种冷峻,很矛盾的美感。

再加上快一米九的身高,常年运动肩宽腿长,确实是挺多女孩子喜欢的。

他轻咳一声强调:“说不定有用,反正周末也无聊。”

古晋对上好友认真的眼神,一个学校那么大,组局能引到那个人的可能性不大。

沉吟片刻后说:“应该不是你们学校的。”

陆骁和他不是同一所大学,从目前已隽的信息,给他发短信的大概是他学校里不同专业的人,还有根据发来的信息,像是女孩子。

但应该是东区里的人,其他区域像南区,北区二区离他都太远了。

陆骁已经开始在微信群里发消息,头也没抬:“没关系,你们学校的人我认识也多,明天我给你发定位。”

在各个小群里发好信息后,他一一筛着报名的人漫不经心笑道:“如果你找出她,你会怎么样?”

按照他的性子,有可能会把她狠狠教训一顿甚至压力对方退学。

回应他的是一声冷笑。

司隽音太困了,回国的飞机落地后就一直在忙,没个歇息的时候,医院里说是躺着装病人,结果精神就没松懈过,晚上好好享受了一通,现在是困意绵绵,躺着躺着就睡着了。

古晋也不自由自主地放缓了呼吸声,摸到床边的灯光按钮摁了下去,然后将司隽音搂的更紧了。

晚安,司隽音。他在心里说。

第 86 章 商业事故

司隽音连着一个星期都在白天跑医院,晚上回别墅,生活两点一线。

虞霁山几乎每天都过来找她,聊天送餐,十分殷勤。

古晋只能在别墅里等着,从日上三竿一直等到月影袅袅,听到楼下开门的声音,立刻就会冲到房门前,极力用耳朵去辨认是否是司隽音的脚步声。

但今天,司隽音回的晚了些,楼下最先传来的不是开门声和管家的迎接声,而是一道清晰的巴掌声。

古晋心里一惊,赶紧扶着墙出去,就听到楼下司隽音的怒吼声。

“俞政,你想我死是不是?”

俞政看着司隽音手里的药瓶,浑身血液倒灌,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姐姐很喜欢偷看我的东西。”

他声若鬼魅,逐渐靠近,绕过呆滞的司隽音,弯下腰来捡起从她手里掉出去的纸页。

周身没有寒意,不像是刚从外面赶回来的,甚至连衣角都是温热的。司隽音偏头看着他的眉眼,古晋一点儿慌张的情绪都没有,极为淡定自若,乌色的睫垂落着,仔细把东西收拾好,温凉的视线一转,对上司隽音的眼睛,叫她心尖一震。

古晋突然靠近一些,两人的瞳孔都被框进彼此的眼睛里,司隽音咽了下口水,刚才那几个字还在脑海里滚来滚去,她思绪紊乱,理不清。

“不小心被你看到了。”古晋拽着她袖口,半讨好似地温笑,却叫人胆寒,“可以帮我保密吗?”

司隽音咬住口腔里的软肉,感性上厌恶他,理性上被道德掣肘,觉得古晋并未做错什么,不应该一直针对他。

她脑子里争斗着,还未应声,古晋歪一下头,下巴轻轻点在她肩头,像弟弟依赖姐姐,温凉的呼吸寸寸钻进耳廓的毛孔,他声音极低:“知道姐姐恨我,所以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我都会听你的。”

古晋偏一下头,鼻尖蹭过她耳朵,吐气轻到几乎听不清:“好吗?”

“撒娇是没有用的。”司隽音不自在,推着他的下巴叫他后退,然后古怪地横他一眼。

古晋愣了一瞬,眼睛突然半弯着,像是要笑,唇缝都闭不上,透出雪白的牙齿来。

他也不挣扎,就任由司隽音掐着他下巴,甚至颇有种乐在其中的滋味,还能闲散地笑眯着眼睛发出“嗯”的鼻音,静候她的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