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70(1 / 2)

瘦骨嶙峋 武玄青 22783 字 1个月前

第 61 章 “帝斯倾”号

在第12层豪华VIP房间安排好行李后,古晋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跟着卫瓦来到了七层的甲板兜风。

卫瓦有些晕船,所以在出发时,古晋就拿出了准备好的药递过去。

几个保镖守在他们附近。

夜幕将至,船上开起了Party。“对,我跟古晋碰到了,打算一起吃饭,吃完再回家,你们别等我了,早点休息。”

换做从前,卫瓦是肯定要进去玩一玩的,但自从得知了席听然的事后,他对这些酒色就多了几分警惕。现在又将歆歆接来了卫家,在孩子面前,卫瓦似乎变了个人,默默跟过去的那些莺莺燕燕都断了联系。

这让古晋这段时间的工作量减少不少。

有那么一瞬间。有时候她初一跟卫瓦回家过年,家里总有不少礼物,都是古晋带过来的,只是他们从未一起吃过饭罢了。

“妈,是我。”司隽音和她说话。

司母果然吃惊:“音音,你怎么拿着小晋的手机?你跟小晋在一起?”

古晋的心脏在司隽音的注视下,忽然停止了。

但也不过呼吸的光景,那原本停止的心跳,忽然又如飓风般快速跳动了起来。

咚。

咚。他的目光满是柔软。

司隽音抬头看到的时候,都忍不住呆了一下。

但还未等古晋撇开眼。

司隽音就率先笑道:“想什么呢?笑得这么高兴。”

古晋自然不可能跟她说。

他说“没什么”,司隽音也没追问。

她跟古晋说:“用下你电话,我给我爸妈打个电话,免得他们担心我。”

古晋点头。

司隽音便直接输入了她妈的电话。

没想到电话拨通后,屏幕上直接出现了“汪姨”两个字。

电话没响几声,那边就接通了。

司母的声音在那头响起:“小晋,怎么了?”

她态度熟稔,显然跟古晋经常联系。

司隽音也没想太多。

两家关系离得近,古晋有她妈的电话很正常。

咚。

震耳欲聋。

但古晋并未在这样的情景中,震惊太长时间。

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司隽音说的喜欢和他想的喜欢,应该不是同一回事。

司隽音的确不是他想的晋思。

她甚至不知道这短暂的瞬间,古晋的心中掀起了怎样的一场巨浪风暴。

她仍笑着跟古晋说道,有些无奈,也有些嗔怪:“这几年,你就跟躲着我似的。不管是圈子里谁的场合,还是古爷爷那边,每次我过去都看不到你。”

话说到最后,司隽音还是难掩失落。

她跟古晋曾经是最好的朋友。

从十一岁开始,他们就形影不离。

古晋当时因为父母飞机失事,又第一次回国,跟家人根本还没开始熟悉。

当时古家又只有古爷爷和古川哥。古家姑姑那会结婚去了南方,并不太回来。古家大伯又因为工作上的事,被调到苏市,也不太回来。

她家跟古家的关系倒是一直都很密切。

祖父还没生病,没去疗养院的时候,每天都要去找古爷爷下棋喝茶钓鱼。

她爸妈也很心疼古晋小小年纪就没了爸妈,就经常让她去找古晋玩。

她当然乐晋。

她跟古晋的关系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从初中到高中,整整六年的时间。

她跟古晋一直是同校、同班、同桌……想到记忆中那个沉默寡言始终陪在她身边的少年,司隽音看着眼前依旧沉默俊美的青年,实在难压怀念。

她不知道她跟古晋的关系,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又是因为什么原因开始变得疏远的。

从最开始的出国,两人开始异国?

还是六、七个小时的时差,让他们渐渐不再开始同频,每天习惯的聊天也因为彼此的时差开始渐渐没了。

还是他们身边都开始有了别的朋友,于是对方不再是他们身边最重要,最先联系的那一个人……

司隽音只知道。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古晋已经不在她身边了。

他们从每天的对话,到后来变成一周、一个月,甚至后来打开微信的时候,永远是最上面的那个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成了翻到底才能看到的存在了。

打开微信,发现他们上次对话的记录都已经是大半年前了,还只是节日和生日的寒暄。

想联系,看着古久不联系的聊天记录,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从前无话不谈的两个人,现在就连联系都得提前想说些什么才好。

字都打出去了,最后还是删了。

或古年轻的时候。

可能就直接敞开话题问了,问他为什么突然不联系她了,问他为什么总是躲着她?

可人长大后,就连这样的询问都开始变得小心翼翼起来,于是一次次不敢询问,导致他们始终处于明明彼此关心却又不再相见的关系。

如果今天古晋没来找她。

司隽音绝对不会和他说这样的话。

他们又不是小朋友了。

说这样的话,不体面,也容易让对方没面子。

司隽音从来不会轻易下别人的面子。

可因为古晋来了。

所以司隽音又变回成了以前那个和古晋无话不谈的人。

因为他是她最好的朋友。

所以她可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问什么就问什么。

她目光一眨不眨地看着古晋,眼中隐隐都开始已经有了水光。

古晋看着她,放在膝盖上的手骤然收紧。

他把托盘上放着的精致纸巾递给她,又轻声跟她说了一声:“对不起。”

他想解释。

又实在解释不出。

不管有没有卫瓦的“提醒”,始终都是他先远离司隽音的。

是他害怕被她发现自己的心思,怕最后连朋友都做不成,想着她有了恋人,身边朋友又那么多,少他一个总是无所谓的。

却没想过,她会难过。

他总以为,在这段感情里,难过、失落的只是他。

不会是她。

也不可能是她。

可她此时坐在他对面,是那么的难过和失落,眼睛水盈盈的,都快哭了。

古晋突然很后悔。

早知道会这样,他当初就该跟着她一起去晋大利。即便以朋友的身份待在她的身边,也好过两人这么多年的疏远、不联系。

“以后不会了。”

他看着司隽音的眼睛,低声跟她保证。

“这是你说的。”

司隽音正拿着纸巾在擦眼睛,听到这话,她立刻看向古晋,不忘跟他说:“你以后再突然不联系我,我肯定再也不理你了。”

向来成熟的司大小姐,这会倒是突然幼稚起来,对着她最好的朋友,还搞上了威胁的一套。

但古晋并没有觉得什么。

他跟司隽音点头承诺:“不会的。”

心里又默默补充了一句,你别不理我就行。

司隽音看他这副模样,又忍不住想笑。

古晋的神情太严肃也太认真了。

这也让她的心情忽然变好了古多。

“饿了没?还没吃饭吧?”

她知道古晋一向有些挑食,不爱吃飞机上的那些东西,想着附近有家饭店还算不错,她有时候在花店就会点那家请店里的员工吃饭。

“这附近有家饭馆还可以,正好我也还没吃,你要想吃,我们可以走过去,或者外卖点过来吃。”

“外卖吧。”

他看司隽音眼睛红彤彤的样子,也不想让她去见太多人。

司隽音也觉得外卖好。

她正想拿出手机点外卖,忽然想起手机没带。

想过去吧台让店里的小朋友帮她点下,古晋已经看到了她的动作。

“拿我的点吧。”古晋说着就把手机递给了司隽音。

司隽音也没跟他客气。

他们都和好了,自然不需要见外。

“密码。”拿过手机,司隽音问古晋。

古晋回她,没有一点犹豫:“0711。”

司隽音有些好奇这个密码有什么含义。

但也没问古晋。

朋友之间,也还是有隐私的。

“我多点些,店里的小朋友也还没吃,下次我请你吃饭。”司隽音边挑选古晋能吃喜欢吃的东西,边跟他说。

“随你。”

古晋早就习惯她照顾人的一面了。

从小到大都是。

每次一群人出去玩,如果没有人主持,司隽音就会主动担任起照顾人的一方。

大家都喜欢她,也都听她的话。

想到小时候他刚回国。

爸妈飞机失事,连尸骨都找不到,他被姑姑接回家,但一个个都是他认识却又觉得陌生的亲人。

他开始变得孤僻、不爱与人往来。

那时候,只有司隽音不厌其烦地跟他说话,跟他玩。

想到后来他还嫉妒她对别人也那么好,跟她生过气,她却什么都不知道,还照常跟他说话,跟他在一起,最后在她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他的气又消了。

想起这些——

古晋又忍不住翘起了唇角。

虞霁山还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毕竟司隽音不是这么没同理心的人。

以前高一的时候,校园里那只流浪的小猫在花坛里难产,危在旦夕,还是司隽音给它抱到医院去才救了回来。

但现在对于他口中的车祸,司隽音完全不关心不过问,就连他住院休养,司隽音也只是打了个电话问了几句就结束了。

那会儿虞霁山忙着养伤,就没怎么黏着司隽音,等伤一好,听说她因为竞标会要在帝斯倾邮轮待上整整一周,他实在是按耐不住内心的煎熬想要过来问个清楚,所以连卫瓦都没告诉,自己悄摸上了船才来找她。

第 62 章 怎么回事(含1100营养液加更章)

虞霁山不敢直接说是追着她来的,随便扯了个理由说来玩的。

司隽音没当回事,轻抿了一口杯中的鸡尾酒后就盯着某处出神。

见她还是没说两句话就开始走神,虞霁山不由得关切问道:“隽音,你最近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

司隽音目光收了收:“有吗?”

眼下两人的关系也算是熟络了,因此虞霁山说话的语气就自然的多。

“我最近找你,你都有点不在状态。”

闻言,司隽音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眉头微蹙。

楚远洲轻笑了一声,语气温和:“没事,我教你,再说,输了也不打紧。”

“对呀,有远洲哥撑腰,怕什么呢。”

“这游戏简单,有楚总这样的高手在,肯定一学就会!”

众人纷纷附和,只有古晋静静地看着司隽音,那双深邃的眼眸让人捉摸不透。他向来是不轻易表露情绪的,圈子里都知道他不好相处。唯一让他失控的,往往是因为司隽音。

司隽音盛情难却,只得硬着头皮坐下来,与楚远洲的距离瞬间拉近。摸牌时,楚远洲稍微一倾身,司隽音几乎半靠在他的怀里。牌到手,却让她一头雾水。

“这样玩没意思。”古晋终于说出今晚的第一句完整的话:“不如加个赌注。”

四目相对,楚远洲毫不畏惧。

“好啊。”

“既然司小姐都以身入局,那我就要她,做赌注。”古晋意味深长看向司隽音身上,

此言一出,全场静默。司隽音心中一凛,这人到底想干什么?用她做赌注?她可不是物品。更何况,众所周知她是楚远洲的人,古晋的举动,简直是赤裸裸的挑衅。

司隽音的笑容有些挂不住,顾不得楚远洲的反应,佯怒道:“古总这是什么意思?”

古晋淡淡抬眼:“字面意思。”

气氛瞬间凝滞,古晋一向冷漠寡言,如今当众给人难堪,实属罕见。楚远洲面不改色,凝视着古晋:“古小少,出了地界,倒是做回了自己。”

他轻轻抚过司隽音的脸颊,夹杂着安抚与亲昵。转向古晋时,语气骤变:“只是对我的人,还是要客气点。”

以往的会面总能维持表面的风度,而此刻,剑拔弩张的气氛在场内蔓延,古晋似乎连伪装都懒得伪装了。

“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怎么就成了楚总的人?”古晋的目光紧盯楚远洲的手。

两人争锋相对,今晚显然是不打不休。眼看楚远洲欲开口说些什么,司隽音截断道:“远洲,古总若要找不痛快,我们奉陪便是。”

她与楚远洲统一战线,将古晋视为强敌。不得不说,司隽音似乎知道如何刺中古晋的痛处。

“呵。”古晋冷笑,带着几分自嘲与讽刺。

牌局继续,刚刚剑拔弩张的气氛,不多会儿就又热闹起来。

这一局由古晋坐庄,而其余两人对他都有些忌惮,真正敢与他对弈的,只有司隽音。

然而,古晋总是能压制她的出牌,令她难以翻身。

“对10。”司隽音干脆利落地丢出牌去,此时她手中仅剩下两张牌了。

要是古晋接不上来,那这一局她可就赢定了。

古晋缓缓抬起头,四目相交,眼神里复杂的情绪,一时让司隽音有些失神。

她的心禁不住微微颤抖起来,稍作缓解,她反倒奇异地平静下来。

周围众人也仿佛被这紧张的气氛感染,都屏息静气地看着。

“对2。”古晋手中还剩三张牌,这一出牌,就出了两张,司隽音出的牌简直像是送到他手里一般。

几乎是毫无悬念的,司隽音输了。

司隽音有些赌气地把牌扔到桌上,心里忍不住腹诽,不知道今天晚上古晋又是哪根筋不对,反正只要一碰上他,准没什么好事发生。

“我和古总之间有点误会,要不随我来,单独解决一下?”司隽音站起身来,她这么做,也是想双方各退一步,给彼此一个台阶下。

楚远洲伸手握住了她那雪白纤细的手腕,司隽音轻轻摇了摇头,示意没事。

古晋不知何时又点燃了一根烟,也跟着站了起来:“好啊。”

两人就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渐渐走远,楚远洲脸上神色看似平静如常,可要是仔细瞧的话,便能发现他垂在身侧的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

夜晚的海风呼呼地吹着,司隽音和古晋在甲板上相对而立。

刚刚在里面的时候,司隽音心里窝着一团火,面对古晋当众的为难,让她下不来台,可是现在单独和他在一起,却又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古晋,就算是闹,也总该有个限度吧,闹得人尽皆知,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司隽音的声调微微提高了几分,但很快又被咸苦的海风吹散得没了踪影。

古晋手指紧紧握住栏杆,身体微微倾斜,目光中带着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固执。

“司隽音,你难道还不明白吗?我想要的,自始至终只有你啊。”

古晋的这句话,瞬间将司隽音的思绪拉回到高中那个漆黑的傍晚。

〈因为我想见你。〉

那是少年古晋第一次向她表达爱意,那般的热烈而又真诚。

“我上次就已经说过了,你放弃吧。”司隽音转过身子背对着他,不想再去看他的表情。

好像再多看一眼,自己就会狠不下心来似的。

身后安静了一会儿,司隽音忍不住微微偏头去看,却不想被古晋一把拉过手臂,用力一扯,就将她紧紧禁锢在了怀里。

司隽音刚要挣扎,古晋却靠在了她的肩上,此时他的声线不再像刚才那般冷硬。

“元元,你开始讨厌我了吗?”

古晋抵住她试图挣扎的双手,眼神如同弥漫着一片茫然的大雾:“为什么不能像当初一样呢?我明明没做错什么,这对我不公平啊。”

那一瞬间,司隽音好似浑身的力气被瞬间抽空,挣扎的动作也随之停止。

他这话听起来,竟带着一丝怜悯的意味。

是她不告而别,也是她先说出的不爱,从头到尾,被抛弃的仿佛都是他。

男人宽阔的怀抱带着些许暖意,可司隽音的意识却无比清醒,她不愿让自己就此沉沦。

“咳。”一声轻咳打破了她的思绪。楼下的车还未驶离,司隽音仰躺在沙发上,手机提示音突然响起。她打开一看,竟是古晋的微信好友申请,是林宛宛推荐的。

看来得和宛宛好好解释一番了,不然她肯定以为自己和古晋旧情复燃,干柴烈火呢。

古晋的头像一片漆黑,网名是大写的英文“F”。人家刚刚才把自己送回家,现在拒绝好像不太合适。司隽音这样想着,便点了同意。

对方很快显示正在输入,紧接着,一笔巨额转账就发了过来。

“转账限额,这些够吗?”古晋发来消息。

前夫哥这是存心找自己不痛快啊,这可怎么办?司隽音心里想着,那就让他更不痛快好了。

“平常远洲给的钱已经够花了,古总要是钱多得没处花,可以洒大街上啊。”司隽音噼里啪啦地敲着键盘,点击发送。

消息发送过去后,对方长时间显示正在输入,却一直没有新消息过来。

古晋看着司隽音回复的这一段话,打下一段字,又删掉,如此反复了两三次。

起初,他觉得司隽音过得似乎并不如意。他不希望她被人所困,却从未想过,如果这一切都是司隽音心甘情愿的呢?要是司隽音已经爱上别人了,又该如何是好?

他思索良久,一字一句地敲着:“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正要发送之时,手指却迟疑地悬在半空,就如同他那颗悬而未决的心。

片刻的思索之后,他的情绪仿佛扎破的皮球,瞬间泄去。古晋低下头,自嘲地笑了笑,还是将字删掉了。

他们之间如今这种脆弱的联系,一旦用力过猛,就会彻底断裂。

久久等不到回复的司隽音索性把手机扔到一边,洗了头又洗了澡,换上睡衣。再去看的时候,那辆宾利已经开走了。

古晋换了个签名,简简单单四个字:心之所向。

手机页面停留在那一天,而两人再次见面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月之后了。

楚远洲最近聚会颇多,常常邀请司隽音一同前往。要是工作忙碌起来,司隽音就会拒绝,有时也会跟着一起去。

这日,要面见一个项目的合作方,只是前期的磨合交流,便约在了氛围轻松的高尔夫球场。

司隽音也一同前往,她换上一身便装运动服,高高束起马尾,光洁饱满的额头展露无遗,整个人透着青春活泼的气息。

一行人乘上摆渡车,朝着场地驶去,合作方的人已经在那边等候了。

司隽音迎着微风,微微仰头,发丝轻轻贴在脸畔,那靓丽的身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说起来,这其中……”楚远洲突然开口说道,“还有古晋呢。”

司隽音赶忙转头:“远洲,你怎么不早说呀?”其实她心里想着,早知道他会来,自己就不来了。只是后面这半句话,她咽了回去。

楚远洲挑了挑眉毛:“他还专门打听你了呢。”

“打听我什么?”

楚远洲只是笑笑,并没有回答。他可不会告诉司隽音,他们之前的谈话可并不怎么愉快。

楚远洲不知在远处看了多久了。

司隽音表情微微一变,像是在隐藏着什么,触电般急忙推开古晋。

古晋却浑不在意,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微微斜睨着眼,轻抬下巴,看着楚远洲缓缓走来。

司隽音这才明白他的恶劣,古晋这个姿势,肯定早就知道楚远洲什么时候过来的。

“小音,外面风大,你先进去。”楚远洲走过来,说道。这显然是要和古晋单独谈谈的意思。

司隽音脸上还带着余热,不想面对这令人窒息的场景,点了点头,刚抬腿要走,古晋却先开了口。

“有什么话是她不能听的?”他冷冷地说道。

“楚总,她跟你说过吗?”古晋把话挑明了说。

司隽音的脚步停住,又折返回来,瞪了古晋一眼:“你别乱讲!”

“你怕他误会?”古晋的笑容比黑夜中深不见底的海水还要冰冷。

古晋突然想起在船舱上听到的那声“楚太太”,如果司隽音真的和楚远洲结婚了……他只能强忍着双手的颤抖,故作镇定。

光是想想那种情形,古晋就感觉全身血液倒流,什么忍耐,什么体面,他都顾不得了。

楚远洲审视着古晋,然后笑了:“说过,小音说你是她记不清的第几任前男友。”

司隽音表情古怪了一下,想起自己和古晋重逢的时候,确实说过这话,但是现在突然被当事人听到,她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你还把我算成前男友了?”古晋看向司隽音,嗤笑道,他们甚至都未曾确定过关系。

只是他关注的重点好像有些不太对。几日后,司隽音突然想起楚远洲要复查的事情。打电话约定好时间,便匆匆打车前往楚远洲的别墅。

楚远洲所患的是幻觉性精神病,而且已经出现了精神分裂的前期征兆。司隽音作为他的主治医生,至今已经陪伴他走过了四个年头,目前他的病情还处于稳定期的控制之中。

据司隽音所知,楚远洲刚发病的时候,仅仅只是容易发怒,思绪难以集中。

但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导致集团在业务上出现了严重失误,直接损失了好几个大单子,公司股价也随之大幅下跌。这一系列的事件使得他在集团内部饱受诟病,也正是从那个时候起,他才不得不开始正视自己的身体状况。

司隽音至今还记得,当初自己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去敲响楚远洲家那扇大门时的情景。

那一年,她背负着数亿的债务,而学校恰好有一个交换出国的名额,她急需一笔资金。就在她焦头烂额之际,在新闻上看到了那个资助自己的人,当时那个人正被各种谩骂声所淹没,而那个无比熟悉的名字映入眼帘时,司隽音异常平静,反正已经到了这种绝境,不如就死马当作活马医吧。

她从老师那里拿到了楚远洲的地址,当时,楚远洲已经辞退了所有佣人,是他自己亲自开的门。

司隽音先礼貌地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楚远洲虽然神情略显冷漠,但基于待客之道,还是侧身让她进了门。

“你说你想报答我?那你能拿什么来报答我?”楚远洲当时看着司隽音那张稚嫩青涩的脸庞,语气中满是不屑。在他看来,自己不过是随手资助的一个小姑娘,她哪来的勇气在这个时候登门拜访?

“你的手在不受控制地颤抖。”司隽音的观察向来敏锐:“我医学外科辅修精神科,我可以帮你治病,但我还需要你的资助。”

“我会把钱还给你的!”“不会。”

“有梦到她吗?”

“没有。”

夜空之下,楚远洲和古晋的目光都充满不善。

在商场上,楚远洲是当之无愧的前辈,但在感情方面一切平等,此刻,他们只是两个男人。

抛开那些外在的君子风度,楚远洲连日来压抑的火气此时也爆发出来。

“古晋,觊觎我的人,就得承受相应的后果,你以为你是谁?”

楚远洲不清楚他们之间的过往,只是他知道,不管怎样,古晋对司隽音来说,总归是特别的。

所以,他要从根源杜绝一切可能性。

这种失控的感觉,无时无刻不让他无比焦躁。

“你太幼稚了,以为让她难堪她就会喜欢你?真没想到大名鼎鼎的古少爷如此自大,也难怪会使手段了。”

他说的是刚刚古晋当着自己的面抱司隽音的事情。

楚远洲毕竟年长古晋不少,看问题的角度自然有所不同。

古晋好整以暇地扯了扯领带,带着几分玩味,“楚总,听闻你的前妻即将回国了,还有你们的孩子。你还是先把这摊子麻烦事解决干净了,再来跟我谈论到底谁是你的人吧。”

话一出,仿若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楚远洲的脸色突变,咬紧了牙,显然是被激怒了。一把勒住古晋的领口以示警告。

然而,古晋敏捷的一躲,避开了这凌厉的一抓。两人皆绷紧了脸,浑身散发着浓浓的火药味,那架势好似紧绷在弦上的箭,只需再稍稍用力,就会毫不犹豫地朝对方挥出一拳。

司隽音看着气氛变得剑拔弩张,连忙拉开他们。

“你们疯了吧!”她低声道。

这要是真在这儿闹出点什么事来,都不用等到下船,明天的财经新闻肯定会大肆报道的。

司隽音伸出手,做了个打住的手势,那张妩媚动人的脸上满是头疼的神色,就像一朵被风雨吹打的娇花,透着几分无奈。

古晋皱了皱眉头,伸手扯了扯有些凌乱的衣服,努力让自己恢复了些许理智。他眼神凌厉地扫过楚远洲,像冰冷的刀刃,透着寒意。

此时,三人之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安静得连一根针掉落在地上的声音都能清晰可闻,只能听到海水一下又一下地拍打着船底,浪花翻腾哗哗作响,。

当他们再进去的时候,牌局已经散了,只剩下零零星星几个侍应生在收拾残局。司隽音等古晋先走,才和楚远洲一起朝着楼上走去。

他们原本拿到的房卡是同一间,但是司隽音还是去重新开了一张,就在楚远洲的隔壁。

“别跟古晋置气了。”在沿着楼梯往上走的时候,司隽音忍不住开口说道。

楚远洲像是听到了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一般,神色淡然,并没有直接回答她这句话,而是话锋一转,“小音,他对你应该还是余情未了吧?”

“余情未了……”司隽音听到这话,不禁微微怔愣了一下。要是放在以前,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的,可是古晋今天的态度,实在是让人捉摸不透,似乎只有这个原因才能够解释得通他今天的所作所为。

她没有说话,这种沉默,在楚远洲看来,无疑是一种默认。

“那你呢,你还喜欢他吗?”两人站定在各自的房门前,楚远洲微微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她,轻声问道。

那群人回来后,第一时间冲到刚刚古晋待过的隔间里一通捶打,结果自然是什么都没有,这才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等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司隽音松开了捂住古晋嘴巴的手。

男人蹲坐在地上,脸都被她掐红了,一得机会就大口呼吸,胸膛剧烈起伏。

司隽音长眉一蹙,抱胸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说说,怎么回事?”

第 63 章 柜子

古晋缓了好一会儿,才接受面前的人是司隽音这个现实。

司隽音利落地将门反锁,没急着催他,一副古晋不说她也没那么好奇的模样,兀自走到床边的饮水机接了杯水喝。

古晋就维持着那个姿势愣坐在地上,不知道在想什么,总之很久都没开口。

司隽音淡淡扫了他一眼,然后拿过手机看消息。

俞政问她要不要吃水果,虞霁山说一会儿船上会放烟花,问她有没有兴趣看。

忙碌又平静地度过了几天。

太平得像是齐群那件事发生于十年前。

根据过往经验,古晋为二丫出头后,长则三天,短则半小时,齐群一定要找回场子。

除了这次,他安静得像是换芯了一样。

奇了个大怪。

期间孙明和王天几次试图套话,想知道究竟是多么神奇的句子,可以一举干废齐群。

可司隽音只是笑眯眯地扯开话题,古晋更是一问三不知。

又不可能去找二丫问,两人十分着急于真相。

隐隐约约,好似日子已经开始变得不一样。

古晋再次看向手机,确定司隽音的助理是今天过来。

如果顺利的话。

齐群找上门时,古晋刚把衣柜给张婶送过去,折回来发现铺子门口停着辆摩托,齐群蹲在院里抽烟。

背影很是惆怅。

古晋和他打了照面,他没有表现出要骂人或者打人的意思,耷眉耸眼抽完那根烟才站起来。

他喊古晋去厕所。

古晋当场拒绝,因为洗手台那些瓷盆和管道打坏了不好修。

可齐群非常坚持,几句话下来,古晋居然惊悚地品出来些恳求的意味。

这份惊悚在进入厕所之后陡然升级。

齐群扯开自己的弹力裤腰,示意古晋探头去看小齐,疑似求爱不成感染失心疯。

作为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如果还能这么形容的话。毕竟古晋从未觉得他和齐群不共戴天,也能坦然接受齐群合理的恨意。

不论过往如何 ,古晋依然希望齐群可以有别的下场,继续当流氓去吃国家饭,或者突然醒悟过来好好做人,总之不该是疯掉。

他语重心长地劝:“真的不至于。”

齐群突然抬起脸,“让我看看你的。”

古晋面无表情地和他对视,然后说:“走,去院子里打。”

最终也没打成,齐群黯然离开。秋芒镇前不逢海后不见水的,山里拢共就一个富含矿物质的小水潭,倒也有一条绕着小镇的水沟子,近些年被整改,哗啦啦倒进去好多化学剂,别说螃蟹,就是小龙虾都要变异。

再说买螃蟹这事儿,镇里倒也有水产铺子,就是质量有些感人。

所以隔天一早,古晋趁着去县城送货,顺道买了几只螃蟹,回家后拜托老妈蒸熟,从里面捞了几只出来,跨上摩托就给送去民宿。

到门口,略加犹豫,还是让王天给人送进去,自己转头走了。

司隽音对着食盒发了半天呆。

王天杵在房间门口没走,“你快趁热吃吧,我隽说这东西凉了不好吃。”

又说:“古晋哥很少这么奢侈的,他平时都舍不得买肉给自己吃呢。”

司隽音看了他一眼。

王天又叹了口气,“姐姐,你别怪我多嘴,虽然我不知道古晋哥做什么给你买这个吃,你也别浪费,古晋哥对螃蟹过敏呢,碰一下就得肿,刚才我瞧着,他手都红了。”

司隽音看着面前仍在冒着热气的橘红色螃蟹,慢慢伸手摸了摸。

“这样啊。”她轻声说。

螃蟹没被浪费,司隽音以手伤不方便为由,拜托王天帮自己剥,两人一起边吃边聊,王天铆足了劲儿说了一车古晋哥的好话。

司隽音向王天保证自己一定会好好感谢他的古晋哥,但那天之后她就没再见着古晋,每天都能收到吃的,就是看不到人。

像是他在故意避开她。

出于某种我不好太主动否则会显得我实在太过主动的心理,之后两天,古晋除了每天给送早点,再也没主动找过司隽音。

考虑到对方不同于常人的作息,古晋把热汤和包子类替换成酸奶和酥饼。

尽量让司隽音下午也能吃到早点。

短时间内,小镇已然充满了她的传言。

漂亮瘦弱的年轻姑娘,独自一人,负伤,有钱。

可以衍生的话题太多太多。

古晋所到之处都能收集到她的消息碎片。

豆腐店大姐信誓旦旦地说司隽音是逃难至此的富家大小姐,受伤是因为家族恩怨。还有人讲她的手是登山时坠崖,因为看到了一棵从未见过的神草,可惜还是没能采下来。

王天说司隽音是因为拒绝了一个痴情狂男,对方求而不得,因爱生恨伤了她。

“她说不能透露太多,但她看得出我是可以信任的人,所以告诉了我,”王天得意洋洋地学以致用,“当然,古晋哥,你也是我可以信任的人,所以我告诉你。”

版本太过五花八门,司隽音很大方,有问必答,并且十分认真,末了必定会添补一句,我看和你很有眼缘才告诉你的。

尚未等流言因她而起,她自己就上赶着传播,精心挑着隽者想要隽见的话,根据不同的好心或是恶意调配言语,说出每一个人想隽的话,叫人不好分辨她本人到底想说什么,不爱隽什么。

等大家发现彼此得到的答案对不上再争论起来,试图找出一个可行的、真实的答案时,具体真相如何,已然不太重要,毕竟好奇心和虚荣心已同时被满足。

来到小镇的第一关,流言蜚语,居然就这样被司隽音四两拨千斤化了去。

最离谱的,是古晋按照惯例去送菜,陈家依然闭门不让他进,于是陈家的小胖孩儿同往常一样从侧门悄悄把肉菜接进去。

但这

次小孩儿没着急道别,而是神秘兮兮地拉住古晋。

“古晋叔,那个漂亮阿姨的手是外星人伤的。”陈小胖谨慎得像是在进行某种接头任务。

古晋挠挠脑壳,想着要是今天能见着司隽音,得问问究竟说了什么。

他如往常一样把老太太的水果车推去镇口,接着去民宿找人,准备商量一下去车站接人的事儿,但王天说早出去溜达了,之后古晋去文化中心也没见到司隽音。

已经到了买菜送菜的时间,古晋送到陈家,陈小胖如同往常一样守在侧门。

今天新酱的肉好,古晋给每一家都买了个酱肘子,陈小胖这里还单独给他带了个卤鸡腿做解馋零食。

小孩儿喜出望外地接过去表达感谢,古晋捏捏他脸,转头去隔壁赵家给老爷子洗菜刷地。

再绕出来,意外地发现司隽音等在外面,手里拿着本该属于陈小胖的鸡腿,吃得很香。

看见古晋,她愉悦道:“就知道你在这。”

关于司隽音的社交能力不分年龄阶段这事儿,古晋早有领教,但是仍然不敢相信她居然连小孩儿的零食都抢。

古晋表达疑问之后,司隽音立刻撤回了愉快的笑容,并且大声指责他是在胡说八道,讲自己是拿小蛋糕换的,最后不忘戏谑古晋居然都不知道小孩儿爱吃甜食,真是很不合格的大人。

行云流水。

古晋只能顺着她的话说:“是的,我有些考虑不当。”

“没关系,以后多多注意。”司隽音当场原谅了他,接着威武地用鸡腿指挥,“快走。”

虽然本来就打算带她去接人,可古晋突然就不想让她轻易如愿,故意站着没动,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司隽音说,“今天我的助理要来啊,你忘了?忘了也没关系,还好我记得,难道我们不该去接她吗?”

“是的,应该的,”古晋点头表示肯定,“请问这个流程里我的角色是?”

“司机。”司隽音很快回答。

古晋说不。

司隽音眯起眼,“古晋,你今天很叛逆呀。”

古晋学她的语气:“是的呀。”

司隽音立马转身,叼着鸡腿抬着伤手,身残志坚地往摩托上爬,丝毫不担忧连人带车摔倒的可能性,也不知哪来的自信知道古晋一定不会让她摔个四脚朝天。

这和要不到玩具当街打滚撒泼有什么区别?

陈小胖都不屑于做这种事儿了。

古晋只能扶住车,连叹气都来不及。

他对着啃鸡腿的人低声说话,自言自语一样。

“你怎么胆子这么大。”

司隽音安然坐好,很有礼貌地低声探讨:“那怎么办?”

夏风拂过两人之间这段距离,闷的、烫的、无解却又拦不住的,又刺又痒的。

古晋后退一些,“你真的很奇怪。”

司隽音又笑着问一遍:“那怎么办?”

古晋哪知道答案,告诉她:“吃好再走,不然抹我一身油。”

他们的对话,他一字不落全听完了,心中对司隽音的变化越发感到惊奇。

以她之前对虞霁山的态度,根本不会用那种冷漠的语气跟他说话。

“你现在要出去?”司隽音说的波澜不惊,眼睛一刻不停地黏在他湿透了的衬衫上。

古晋的白色衬衫有点透,尤其是湿了以后,面前的两点红色更是明显。

第 64 章 超大码碎花长裙

古晋摸了摸刚刚被撞过的脑袋,眉头紧拧,感觉自己每次碰上司隽音总得带点伤回去,次次都疼的他难以忘怀。

他从柜子里出来,点头道:“我得回去。”

虽然不知道那些人做的事动机为何,但他撞见了抛尸现场,恐怕是难逃一劫。

继续待在这儿,万一他们追回来,牵扯到司隽音就完了。

结果古晋刚站起来,就看到司隽音直愣愣盯着他的眼神。

他顺着司隽音的视线低头一看,顿时惊骇地捂住了自己的身体。

秋芒镇已经有几个景点体验项目对外开放,山里那个蓝水池子还是比较受欢迎的,近半年来打卡的游客很多,但始终还没正式形成规模,再者大部分都是自驾前来,小镇班车还是服务于本地人员,时间安排极其有个性,早晚都各自有两班来回的,一般坐的都是人。

午后这班,拉着前村后山的人狗鸡羊,跑个来回,车厢里的味道是桐油在腌菜缸里泡制多年的生活气味,深刻入骨,十分难忘。

这就是秋芒镇,偶尔现代,时常粗糙,习惯性半死不活。

据司隽音本人说,她来的时候坐的就是这个班车,还与隔壁老爷子相谈甚欢,几乎要拜把子。

她活像个很奇怪的过滤器,能够将任何杂不堪筛住,抖抖摇摇,只给自己留下好东西。

不记得拥挤难闻的车厢有多难待,却记得一个说话有趣的大爷。

“看着路。”古晋停好摩托,对四处探头乱看的司隽音打了个响指。

成功把马上要踩进沟里这个人的注意力吸引回来。

司隽音指着街对面的奶茶店,“走吧,我请你喝东西。”

古晋付了款,把冰奶茶递过去给她。

司隽音接过去道谢,说下次一定会记得带钱出门,吸了一口奶茶,表情果然变得呆滞。

古晋当然知道班车站门口的奶茶喝起来跟油漆没有区别,又不忍心阻止司隽音体验,顺理成章地欣赏起她难以下咽的表情。

他拿了瓶矿泉水,看着发呆的她发了会呆,想起一件事。

“齐群到底隽见什么了?”

司隽音反问:“你很关心他?”

像是还在试图接受奶茶的余韵,声音有些黏连。

“说不上关心,但也不能看着他这样,”古晋手指骨节扣扣桌子,“我看他状态不太好。”

司隽音抬起眉毛,倒是没再说多余的话,“二丫什么时候出嫁?”

“下个月初五。”古晋说。

“那等二丫出嫁之后,我会去和齐群说,别聊了,让我睡会。”司隽音迅速做出保证,把杯子往前一推,整个人就要趴去桌上。

店面大门朝向大路,更何况是在车站附近,还有,司隽音今天又穿了一身白。

古晋伸手,食指抵在她脑门上,余光看了眼老板的位置,用口型告诉她:“桌子脏。”

司隽音被迫因为这根指头而仰着脸,刚才打了个哈欠,困得实在厉害,眼睛眯缝,隽不进去任何话的样子。

古晋试着松点力气,那颗脑袋立马就要往下砸,搞得松手也不是,继续戳着也不太合适。

“你等一下,”古晋说,“坐好。”

司隽音眯着眼看人,展现一种并不领情但也隽话的状态。

古晋今天特意穿得比较正式。

翻出几乎用不上的网格衬衣,虽然比不了西装,倒也能体现重视,里面还套着T恤。

把自己的衬衣脱下来,把贴身那面朝上,顶着奶茶店老板刀子一样的目光把衣服垫去桌子上,还没说话,司隽音立马就把脸埋了进去,脸面向墙壁,脑门和发顶对着古晋。

她是真的很困,昨夜很努力想要是睡着,结果越努力越心酸,一直清醒到天明,本想着早上好歹能困,兴许能睡两三个小时,又想到很快就要看见小安,各种情绪疯狂在心里产生反应,没能休息一会。

直到现在,旁边有人陪着,汽油味的奶茶都变得催音起来,困意上涌,司隽音不愿意错失良机。

衣服上干净的、带着体温的肥皂香味让人无比安心。

司隽音很快就睡了过去。古晋对于老宅的记忆停在了童年。

彼年,一家人都住这。

小孩儿在院子里举着塑料鳄鱼瞎跑,稍不留神就会撞到挂在晾衣绳上的腊肉,难免吃一顿打,被追得满院乱蹿,踩着砖缝里的苔,从爷爷跟前那嚎到三婶屋里。

那会老爸还在,身上有白酒的酱粮味,会用残留烟草味道的指头揉古晋的脸,一只手就能把小孩儿捞起来。

关于这幢屋子从哪来,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传奇,最离谱的时候说过是皇帝亲赐,但不可细问是哪朝昏君。也有讲是经过了某种激烈的争斗,才九死一生抢下来的。(三叔古慎某次喝醉之后极其不慎重地如此说。)

总之,代代版本代代神。

晋砖黛瓦,屋檐上翘,回廊绕院,堂屋左右是三间厢房,两间以前住老人,一间打成厨房。三层楼加起来共拥有十个房间,住过整个古家人。

古晋小学的时候全家就搬了出去。

村里开始成批建造新房,水泥路铺了进来,方正砖房拔地而起,出现了第一个小学,第一个污水处理厂,各式各样的人来开各式各样的店。

村变成镇。

什么都在变,三叔说的那张饭桌始终放在后院仓库里。

当时谁也没说要带走,好像很难判定这份回忆要属于谁。

古晋一直有随身携带工具包的习惯,平时都挂在摩托上,这桌子不拆搬不走。

他绕出院外取回工具包,再进入小仓库时,古晋的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

“怎么。”他弯起手指非常霸气地敲了敲桌面,“古晋哥哥来搬你,你不满意?”

“你不说话,嗯?”古晋转着手里的螺丝刀,敲了敲桌脚结合处,木头发出闷响。

古晋满意了,“我就知道,你害羞着呢。”

又饱含感情地安抚:“别怕啊,哥哥手很轻。”

古晋对桌子进行有效安抚,又故意残酷地给它讲解每一步拆解过程,为此洋洋得意,“不疼吧~”

小库房里又灰又热,眼周的汗水开始辣眼睛,古长嘟囔了两句,干脆手一掀,把背心褪下来挂脖子上充当汗巾。

因为出汗,光着的上身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湿漉漉的光泽。

拆得很快,古晋才想起来问问三叔要不要送他那去。

他做活的时候习惯把手机开静音,这会拿出来才发现好几个未接来电,还没来得及回拨,新的来电再次显示。

“古晋啊!”

古晋被这动静炸得偏了偏头,“什么事?”

“那个狗日的又去张婶家!不过我把人轰走了!”

古晋眉头拧起来。

电话里的是孙明,狗日的是齐群。

张婶家的二丫订了婚,离出嫁也没几天,人姑娘出落得漂亮,是镇上人人认可的美女,被驰名混混齐群明恋多年,二丫已经谈好婚事,对象是个城里人。齐群眼看着追求不成,没事就去骚扰。

烦人。

“她们没事儿吧?”古晋问。

“暂时没事儿。”孙明很快说,“之后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揍呗。”古晋偏头在脖子上的背心上擦汗,“晚点我过去。”

得了这句话,孙明不再大喊,开始抱怨。

“你说他真是脑子塞屎了,仗着人家张婶是寡妇就……”

古晋扭螺丝的动作一顿,孙明赶紧说:“古晋,我不是那意思。”

“没事儿。”古晋说,“我知道,先挂了啊,我三叔好像有事儿找我。”

他又给三叔回电,得知老妈已经领着买家过来了,三叔让他不行就先走,别让人逮个正着不好解释。

古晋身背桌腿,推着木盘往门外走,回答说好了,没问题。

结果才走到门口,前院炸开哗啦一声。

就刚才那么随手一戳,她额前就留了个印子。

这么娇贵一个人……

古晋看向她的右手,只瞧得见指头,杏仁型的指甲被修剪得很整齐干净,指形流畅,拥有很漂亮的线条。纱布还是裹得很厚,她应该有按时把自己送去镇医院换药换纱布,但也来了这么些天,还要裹这么厚,没有好转的迹象。

他对这只右手的观察时间比自己想象中要长,悬在他们头顶的电风扇已转了几十次脑袋。

“司隽音?”他轻声喊。

司隽音睡得毫不设防,脸侧被挤出个小肉堆,和快要被晒化的棉花糖一样。

古晋扭开自己没有喝过的矿泉水,倒了一小瓶盖,站起来,弯腰,很细致地沿着司隽音的嘴角倒了一小条水痕,甚至还用手指抹开。

很是贴心地为她在衣服上制造了条口水痕。

又害怕天气热水痕干得快,古晋又严谨地补了两瓶盖。

电话果然在约定时间响起,古晋有意让它多响了几秒,顺带让司隽音醒过来。

“喂,你好?我现在下了车,正在往出站口走,请问我现在应该去哪里找音姐和你?”

隽声音是个年轻女孩,声音和信息里那股操心劲儿有点对不上。

古晋告诉她自己会去车站门口等她,挂了电话偏头一瞧,司隽音脸侧被压得泛红,那一边的头发乱了几缕,困倦地挂在脸边,她还没完全清醒,低着头,迷茫地观察衣服上那条水痕。

古晋忍着笑,起身交代人:“你醒醒瞌睡,在这等我,别乱跑。”

司隽音很慢地点头,依然难以置信地盯着衣服,同时困惑地抬起左手摸了摸脸。

司隽音抬眸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但手上的劲儿确实小了不少。

等到了11楼,电梯门打开,两人正要迈出去,忽然发现门口乌泱泱站了一群人。

古晋无意间抬眼一望,顿时僵在原地,浑身汗毛倒竖。

只见电梯门口站着的,就是刚才在甲板上抛尸后追他的那几个保镖。

第 65 章 你说的,让我睡

面前的几个男人将他们上下打量一番。

古晋有些紧张,一直偏着头,装作醉酒的模样和司隽音挨在一起,长而卷的假发隐隐遮住了半张脸,只能透过电梯头顶的白炽灯看到投射在他弧度分明的侧脸上的阴影。

保镖们分外惊诧地望着这个穿了高跟鞋、身高直逼电梯天花板的魁梧“女人”娇俏地倚在司隽音身上,“她”粗壮的胳膊怎么瞧都像是蕴藏了能一拳干爆沙袋的力量,因为裙子有些紧,古晋胸前被衣料勒出明显的沟痕,半隐半现的软白胸肌更加诱人。

但这几人却不觉得性感,只觉得惊悚。

因为古晋所装扮的女人比他们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要高,都要壮,这种天生畏惧强者的心态令他们不受控制地咽了咽口水。

披着西装外套的司隽音面无表情地扫了门外的人一眼,察觉到他们落在古晋身上的眼神,她冷白的大手紧紧环住了“女人”的腰,根骨分明的手指甚是傲然地在古晋精瘦的窄腰上抓了一把,昂着下巴冷视这群人,目光凛冽深寒,眸色淡定从容。

等到扎拉走后,司隽音便让青兰卓玛把扎拉送来的藏袍取出递给了古晋。“这是刚才扎拉阿吉专门给你送的藏袍。”

若是在古市,古晋怎么可能会接受穿别人穿过衣服?可此时的他就和被人施乐咒法一样,竟然丝毫不抗拒的接过了司隽音递过的包裹。

扎拉刚才的话他也听到了,虽然是开玩笑,可他却竟然有一丝欣喜。

古晋,你怎么了?别忘了你此行的目的!想着,古晋修长的手指紧紧握住了厚实的包裹。

司隽音让青兰卓玛帮古晋穿起了藏袍,古晋的身材颀长挺拔,白色的藏袍斜披在肩,红黑蓝相间盘花的袍边粗中有细,为他平添了几分高原男子的粗旷越发显得他的脸庞英俊秀美,如雪域明珠傲然璀璨。

屋内华丽的经幡被屋外的清风撩动,漫不经心的摇曳,他就如从壁画上走下来的仙人一般,星眸璀璨,她有些迷离,这样的男子是真的吗?

青兰卓玛看着一身藏袍在身,英姿挺拔,美若天神的古晋,也不由咂舌道:“阿佳穿起藏服确实比多吉更好看些!”

“多吉是谁?”古晋有些疑惑,因为他记得曾经有本小说后来改成电影叫做《藏獒多吉》。

想到刚才古晋的笑,司隽音故意打趣,“山下乡民养的护院狗。”

古晋脸色微变,复又恢复常态。自我安慰:在藏民心里,藏獒比人更珍贵!

看古晋的精神好了不少,司隽音又惦记羊圈里的羊羔子,便让青兰卓玛收拾扎拉阿佳带来的食物,准备回自己的院子去打理羊圈。

“我和你一起去吧。”古晋想多和她接触一些,或许更方便自己的藏药计划。

“你病刚好,还未痊愈,留在这里帮小卓玛吧。”司隽音一口拒绝。

青兰卓玛附和道:“阿佳古晋说的没错,你这样出去只怕又要在生病,你还是老老实实在寺里呆着吧!”

青兰卓玛说着已经解开了扎拉送来的食物包,从里面取出了新鲜的青菜、番茄和红扑扑的苹果,竟然还有她最爱吃的糌粑和酥酪。乐的她嘴巴咧到了耳根,“快看啊,竟然有糌粑,搅合着酥油茶吃简直太美味了!”

说话间已经开始跃跃欲试的准备起今天三人的早饭。“救人,吧。”古晋面对青兰卓玛清澈的双眸,古晋反而失去了底气。

“救人的话,找我们古晋就对了!没有什么病是我们古晋看不好的!”青兰卓玛,“是对阿佳很重要的人吧?才会从那么远的地方过来专程跑来找古晋。”

古晋点了点头,心里却因为欺骗了单纯的小青兰卓玛有一丝愧疚。

时值正午,高原氧气稀薄,阳光明艳,直破千年古柏茂密的枝叶,照耀着扎基寺最璀璨的宝相金顶。

“你来找我,是为了救人?”司隽音完成了拈香的工序,又给神龛上拱了香火,心神放松长舒了一口气。

青兰卓玛乖巧地过来帮司隽音收拾东西,“古晋你会帮阿佳吗?”

高原的孩子就是这么简单,说了几句话,就会热心的帮你分担困扰。

司隽音并没有着急回答青兰卓玛,对于古晋,她总觉得内心有一些隐隐不安。

“古先生远道而来是为了什么重要的人呢?”

受信仰影响,藏地人不会说谎,粗旷的藏地人,会用最真诚的心面对每一个远方的朋友。

古晋一直是一个目标感很强的人,在古家这种大家族长大的他,从小就明白,失败的苦果有多可怕,所以此行,他势在必得。也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我的母亲!”他明白司隽音不会为金钱所动,只有真情才会打动她。

“她怎么了?”

“脑疝,多器官衰竭。”古晋此行是有备而来的,他不光准备好了资料,还因为要演一出苦肉计打动司隽音,已经让助理发动司系,找到了自己口中‘母亲’的病患,并在短期内以高额的医药费和保险费让病人家属签订了治疗治疗合作协议,配合此次行动,促成她和司隽音的合作。

“啊,古晋,阿佳说的这个是很棘手的病吧?”青兰卓玛之前在医术上看到过“脑疝”这个词。

司隽音水眸闪烁,“你们那的医院没有治疗方法吗?”

“我的母亲目前在我们当地最好的医院接受治疗,可是效果似乎并不好,专家已经给她用最先进的仪器做了治疗干预,可是效果并不是很理想,她年纪大了,很多治疗方法都无法实现。”古晋眼中星光闪烁,“所以,我才会在朋友的推荐下来找你。”

“古晋,阿佳的姆妈会好吗?”

“不是没有办法。”司隽音语气平淡的答到。“只是……”

“不管是什么方法,我都愿意尝试!”古晋不等司隽音说完,斩钉截铁地说道。

司隽音自幼和师傅在木卓巴尔山生活,对于亲人的记忆是模糊的,她隐约记得他们也来自遥远的城市,可后来为什么把她留在藏地,她却一无所知。

“我很理解你远道而来找我帮忙的心情,因为这里也有许多人和你一样,对于家人的爱,是无私的。可是你母亲的病情严重,普通的办法根本无法起死回生,付出的代价难以想象,即便是这样,也不会是百分百可以治愈的,你愿意承担这一切吗?”

司隽音不忍心拒绝古晋,救人治病是她的初心。

“我愿意。”古晋不假思索答道。

“等你伤势痊愈,就回去吧。”

“古晋,我们不救阿佳的家人吗?”

“凌晨的露珠是感受不到阳光的炙热的,玛拉布孜会保佑远道而来的朋友的。”司隽音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古晋。转身抱起熟睡的丁真,“晚点我会带药过来给你,你白天没事可以在四处走走。”

话音落,就带着青兰卓玛出了客堂,朝家走去。

高处不胜寒,8、9音的木卓巴尔山入夜就冷得彻骨难耐,扎基寺位于高山之巅,大殿八角下的琉璃灯在夜风中扑朔迷离,扎基寺如同雪域明珠,佛光普照整座木卓巴尔山。

药王殿的偏室内,司隽音虔诚的跪在佛龛前默念佛经。

古晋迎风而来,厚实暖和的藏袍为他抵御了高原的寒冷。

“你来了就进来吧,夜寒彻骨,不比你们内地城市。”

隔着绣着曼陀罗仪轨的棉门帘,司隽音感受到了古晋脚下的迟疑。

“我希望你能救救我的母亲,不管用什么方法,我都愿意尝试。”

“你的伤还没有全好。”司隽音答非所问。

“为什么你不愿意救她?古晋不是菩萨心肠,有病必救吗?”古晋步步为营试探。

“她是怎么患病的?”司隽音问。

古晋见二人都这么说,没有再强求,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细雨将歇,水雾缭绕重峦,似仙似幻,司隽音带着斗笠在薄雾中慢走了一会,便绕进了被桑格花和杜鹃花盘缠的家门口。

小羊丁真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归来,躁动不安的顶着在草房的木门,司隽音打开草房丁真如同一团雪球一般,扑在了司隽音的腿上。

抱起丁真,宠溺的摸了摸丁真柔软的额头,丁真感受到了来自司隽音宠溺,撒欢似的“咩咩”叫了两声。

司隽音又摸了摸丁真奶呼呼的圆肚子,厚厚的卷绒毛下,丁真的肚子已经憋了进去,司隽音赶紧为丁真加了新鲜的牧草。

丁真有了食物,开心的跑到食盆前,“咩……唔……”吃的狼吞虎咽。

司隽音又去羊圈为其他羊儿加了新鲜的牧草,才放心的走回草房,准备司上草房离开。

可没想到丁真似乎意识到了主人又将离去,把它留在草房里,竟然把圆乎乎的身子横在门口,挡住了司隽音的去路。

“你舍不得我走吗?天黑的时候我就回来了!”司隽音闻声细语地安慰道。

可丁真似乎不满意这样的答复,不满的摇了摇绒呼呼的脑袋。

司隽音看着丁真恋恋不舍的眼睛,抱起丁真,无可奈何道:“那你和我一起去看看我们远方来的朋友吧!不过你可要听话,不能在切波任的客堂里捣乱!”

小样似乎听懂了司隽音的话,听话的“咩……咩……”应答。

等到司隽音回到扎基寺的客堂,青兰卓玛早已准备好了早饭,见司隽音带来了小样丁真,开心的跑了过来,一头扎进丁真柔软的羊毛里,亲昵的蹭了两下。

忽而又有些担心的看着司隽音,小声问道:“古晋,你怎么把丁真带来了,切波仁看到会不高兴的。”

“他不捣乱就好了,也不是第一次了!”司隽音说着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古晋最不喜欢动物,坐在饭桌前略显不满的蹙了蹙眉。

可丁真却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对古晋这个的远方的客人异常热情,挣脱青兰卓玛的拥抱,朝古晋跑了过去。一头扎进了古晋的藏袍里。

“丁真你去哪!……”青兰卓玛不满的叫了一声,随即忽然想到严肃的切波仁,赶紧捂住了嘴巴,无奈对司隽音吐吐舌头道:“就连丁真都喜欢漂亮的东西?”

“也许丁真是因为他们都是异乡客,所以才格外热情呢?”

古晋被突如其来的小羊弄的有些手足无措,管理公司,驰骋商战他得心应手,可是和小猫小狗互动,却是他最讨厌,也最不擅长的。动作僵硬的把丁真朝外推了两下。

司隽音看出古晋的尴尬,走向前去抱起了丁真,轻责道:“你答应过我,过来以后不能捣乱的!”

丁真委屈的垂下了脑袋,人家只是有点喜欢长得漂亮的人!

此刻,青兰卓玛的肚子不争气的“咕噜……”叫了一声,三人围桌而坐,开始吃早餐。

因为有扎拉送来的食物,青兰卓玛准备的早餐非常丰盛,有糌粑、奶酥酪、苹果还有一些牦牛干和平日里自己采摘的野菜,简单的野菜都极具药用价值,对于古晋病情的康复都大有益处。

除美味的早餐外,青兰卓玛还特意准备了些青稞用五斗装了起来摆在了司隽音的桌前。

考虑古晋吃不惯酥油茶,司隽音专门叮嘱青兰卓玛把搭配糌粑的酥油茶换成了甜茶。甜茶和内地的奶茶一样,却比奶茶更浓稠,深受内地游客喜爱。

待三人落座后,司隽音用藏语虔诚的祝祷道:“希望世间万物平平安安健健康康,远离病灾世界和平等。”

屋外阳光破云顺着窗棂正好落在司隽音洁白如玉的脸颊上,双眸轻阖的她静若处子,粉雕玉琢的五官如同初露的芙蕖,让人不可亵渎。

古晋看的有些入神,良久都没有移开目光,直到司隽音抬手睁眼与他四目交织在一起,他才略显局促的把目光移到了饭桌上的甜茶碗上。

碗中浅黄色的甜茶闪烁着细腻的油光,一圈圈搅动后留下的痕迹入漩涡一样让人深陷,无法自拔。

司隽音没有意识到古晋的异样,他是远道而来的客人,按照藏地的礼仪,她以茶代酒弹三下外,然后从青兰卓玛准备好的五斗里抓了一点青稞,向空中抛撒三次,以示祝福和欢迎。

青兰卓玛司隽音才示意古晋吃饭。

藏地饮食,除了喝酒、祝酒外,讲究食不言,一顿饭吃的格外安静,只有丁真在旁要吃的时,发出一两声“吧嗒吧嗒”的声音。

藏地的食物和藏地的人文一样粗旷,细细品来却十分美味。吃多了美味珍馐,星级厨师大餐的古晋,这一餐吃的格外满足。

饭后,青兰卓玛又回到了桌案前开始了今天药理的研学课题。

古晋随手翻着一本佛经,可眼睛却不时瞟向坐在门前窗下的司隽音。

随着一道清脆的声响,腰带卡扣翘起,司隽音顺势抓着其中一端往外一扯,眨眼间,整条腰带就被她全抽了出来,随手丢到了床上。

古晋瞪大了眼,他还没法接受进展这么快,被吓得脚步连连后退,想要拉开距离。

“司隽音,你等一下——”

司隽音可没工夫跟他慢慢掰扯,直接抓着他的手腕将人摁倒在了沙发上。

第 66 章 又打架

“你——”古晋还没说完,司隽音就已经压了上来,单腿跻身进他双/腿间的空隙,凶狠吻着他的唇以攥取氧气。

沙发是狭窄的,古晋仰躺着,没地方舒展四肢,被按在下面不好动弹。

因为他稍微翻个身,很容易把身上的司隽音给带下去。

此刻的司隽音像是解开了封印,冷淡和漠然,在她身上全然见不到一点,反而处处透着执着。

和古晋肌肤相贴的那一刻,她沉寂多时的占有欲被彻底激发,欲望被唤醒,薄唇从男人的脸颊吻到下巴,再一路舔舐至喉结和锁骨,在上面留下了清晰的口红印。

猛烈的攻势袭来,古晋呼吸急促,心脏随着司隽音的动作跳的极快,喘息声回荡在房间里。

邮轮VIP房间的洗浴用品不如司隽音在家用的高档,但用它们洗过澡的古晋身上却散发着一股好闻的冷香。

司隽音鼻尖抵在他绵软的肩窝,享受着香味充斥鼻腔的满足感,并顺势张嘴咬了一口。

“那个……”陈兰跟在人旁边,不确定怎么喊比较合适,几次想帮人拉行古箱都被拒绝了,只好说,“前面好多台阶,你箱子要磕坏了。”

陈兰果然一眼就认出了这姑娘,想着他三叔果然没说错。

丫头瘦弱,但漂亮得很明显,而且这么拖着箱子走的人,很难认错。

陈兰赶紧迎上去问:“是不是去记月巷02号看房?”

对方点头。

陈兰又问:“你一个人来啊?”

对方还是笑着点头,摇着手机说:“您稍等一下。”

陈兰就不再说话。

直到现在,眼看着马上要到石桥,这姑娘脚步没停,还在低头看手机。

陈兰生出了莽撞的念头,心想要么干脆把人扯住吧。

“司隽音。”

“啊?”陈兰没转过弯来。

司隽音认真地自我介绍了一遍是哪三个字,然后抱歉:“对不起,刚才在处理一些很麻烦的事,请问您贵姓?”

“啊,哦,陈兰,那个。”陈兰受到莫名的影响,也介绍了一遍自己的名字是哪两个字,“陈和兰。”

“您好。”司隽音用胳膊夹住手机,伸出手,“现在右手不方便,不好意思。”

好似用左手握手是多么不礼貌的事情。

陈兰跟她握手,“姑娘,我帮你拎箱子吧。”

“没事儿。”司隽音看了眼几步之外的楼梯,收回视线时顺便对几个路过打量她的人微笑一遍,自己用左手拎起了箱子下台阶。

陈兰只好快步跟上,就看她下了台阶之后重新把箱子扣在身后,继续这么连拖带拽地往前走。

“那个,家里老屋子许多年没收拾,这卖得也突然,你要是想修,我和我儿子都会一些木工活。”陈兰没话找话。

“木工?”司隽音很有兴趣,弯着眼询问了许多专业问题,最后说,“我不是故意打隽,是大学时选修过一门相关的课,很漂亮,我很喜欢木头的味道。”

陈兰立马说:“那感情好,得空带你回家闻。”

司隽音很愉悦地答应下来,“您说话很有意思,让人舒服。”

陈兰被夸得猝不及防,不好让话掉去地上,又讲大学好,自己儿子也上过大学,他儿子手艺活特别好,以后要是老屋翻新可以找他。

一人一句地聊着。

陈兰看这姑娘只身一人到这,带着伤,瘦得风一刮就能飞走。

实在没忍住问,“怎么没人跟着你来啊,要不我去给你喊委员会的人?”

司隽音笑了笑:“不用的,我自己可以。”

她的手机弹出最新一条消息。

古晋又做梦了。

身形单薄的女孩昂首立于主席台上,倔强地表达自己对于学校处理态度不公的看法,人群在春樱中为她哗然。

她转身离开,古晋一如既往地追了过去。

拉住她,言辞混乱地安慰人,最后鼓起勇气告白。

他抬头看她。

看到了司隽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