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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衍现在特别佩服曾风,佩服他能在这个鬼地方待三年。

如果不是不想太丢脸,他都想带着他的人马悄悄的,半夜跑路算了。

但陈棉棉既然能留下曾风,就能留下他。

她也只用一句话就让他点头了,因为她说:“你和陈苟,曾风的名字将被我专门提及并刊登在《人民日报》上,但前提是,你得好好打完这一仗。”

就秦小北,名字都没有登上过《人民日报》。

而且如果他的名字登上那份意义非常的报纸,他爸还能说他没出息?

邹衍不是答应,是积极表态:“放心,我一定好好干。”

他不是不能吃苦,只要能让他爸刮目相看,什么苦他都愿意吃。

但他也有困难的,凑近车窗,他低声说:“但是吧,我的手下们都不想干了。”

他们去的全是拖拉机到不了的山地,爬山背麦子特别辛苦。

为了让老爸看到他的出息,邹衍可以咬牙干。

可他那帮手下不想干了,咋办?

妞妞还剩最后一枚烤土豆,刚刚剥好。

见邹衍目光落在她的土豆上,她于是递给他:“送你。”

这小孩儿其实很可爱,不像别的孩子一样淘气,总是乖巧又安静的。

而真正能做大领导的,哪有一个不狠的?

陈棉棉的狠戾跟坐在她怀里的,那可爱的小女孩形成明显反差。

她说:“女孩子不想干就让她们离开,但从现在开始,河西小将就是你的兵,供你差遣,邹衍同志,在我们河西这地方,懒人是要挨皮鞭的,你要舍不得……”

曾风适时上前,解释说:“你要不好意思下手,就让陈苟他们来。”

邹衍有点懵:“什么意思,要打人,打谁?”

陈棉棉跟李开兰讲过,说只要来了西北,邹衍这孩子就会改变。

她双眸盯着他,问:“回答我,什么最光荣。”

邹衍下意识说:“劳动最光荣。”

陈棉棉再指那帮或睡树荫或躺草地的红小将们:“他们光荣吗,他们难道不该挨打吗?”

再说:“如果你连一帮小屁孩都搞不定,就活该你爸说没出息!”

其实很简单,他想登报,就得去收拾他的小将们。

因为任务是死的,粮食必须按时收割,就当小将们是牲口,打着也得让他们干。

如果邹衍下不了手,就让泉城的红小将打。

不过一帮小屁孩儿,只要下点狠手,就能把他的潜能逼出来。

利益交换嘛,只要那帮红小将帮忙收割了麦子,陈棉棉就让邹衍登报。

默了片刻,邹衍抽出皮带朝树荫走去,狠狠甩一个手下:“起来!”

手下还吊儿郎当的,问:“老大你发啥疯呢,打我干嘛?”

邹衍回看一眼看陈棉棉,大吼:“劳动最光荣,全都他妈给我起来,劳动去。”

一帮小将于是稀稀拉拉的起身,又往田里去了。

但当然,最多再过三天他们就会装病,偷奸耍滑,到时候就让陈苟他们收拾。

曾风目送一帮小将离开,回看车里:“主任,成功了。”

陈棉棉指邹衍的背影,却说:“盯好他们,毕竟一帮小屁孩,肯定会有想跑路的。”

曾风拳头捏的咯咯响:“放心吧,有我盯着,他们一个都跑不掉。”

其实只要申城小将们咬牙干完这个农忙,就会有收获的。

因为陈棉棉必定会登上《人民日报》,也肯定会提一嘴,感谢他们。

她能只用一句话就让申城小将赢了首都小将。

而且他们既然劳动过,等将来要清算的时候也会被轻判的。

但懒惰,好逸恶劳是人的天性,更何况农忙是真的苦,一般人顶不住。

就比如陈棉棉,太阳那么毒辣,她车都不敢下。

而就在整个西北不论农民还是党员干部全都奋力抢收小麦时,妞妞的第三个生日终于如约而来。

她也正式从个婴儿,要变成一枚小幼童了。

……

7月1号当天,位于东风基地的军用机场,一架飞机缓缓落地。

赵慧捧着一束花,见先下飞机的是赵凌成,看都没看就给一把拂开了。

再见祁嘉礼下飞机,连忙立正敬礼:“司令!”

紧接着是依然剃着大光头,穿着蓝色解放装,人高马大的唐天佑。

赵慧捧花上前,紧紧搂住唐天佑:“欢迎回家。”

唐天佑不但录了像,还在云雀的尸体被发现后,和赵凌成一起配合,做了调查。

可他依然无法接受自己是个西北土包子的事实。

赵军在病床上拉着他的手老泪纵横,但其实唐天佑内心没有任何触动。

他是赵家的第二个孩子,而他的叔叔们全都没留下后代?

曾经开着飞机拦截他的赵慧是他的姑姑?

好不容易推开赵慧,他忙看赵凌成:“赶紧走吧,不然蛋糕会坏掉的。”

对了,今天是党的生日,也是妞妞的生日。

还有祁嘉礼呢,二次被贬后在今天终于又被起用,也算二起二落了。

他提着妞妞的蛋糕,而这个蛋糕,是赵军掏的钱。

因为祁嘉礼的存款又被冻结了,工资也停发了,身无分文,连个蛋糕都买不起。

赵慧也很想给妞妞过生日,但新的东风导弹马上试射,她走不开。

祁嘉礼专门倒了趟飞机,代价是,他需要再坐八个小时的汽车才能回北疆。

他们现在得去找赵望舒小朋友,而她和妈妈,在个叫向阳公社的地方。

祁嘉礼不知道西北啥情况,上了车只看窗外。

平坦的河西走廊,公路两岸播种的全是小麦,他需要知道收割情况。

赵凌成也看窗外,因为他虽然知道陈棉棉的计划,但也不敢相信她能做得到。

车一路走,所经之处不论平原还是山坡,麦子基本都已收割完。

等绕过秦时修建的古长城,就是向阳公社了。

说是公社,但其实它的耕地面积都赶得上南方一个县城的占地面积。

它今年种了整整一千亩小麦,因为是平原,还会同时成熟。

但一个公社的自然劳动力只有一百来户,最多三百个劳动力,收割压力可想而知。

而且农忙时间很难调到援手,因为小麦收割后还要碾场,清洗和晾晒。

走到半路,看见农民挥舞着镰刀,祁嘉礼就下车了。

他心里特别难受,因为那上千亩的麦子是陈棉棉基于他的承诺才下的赌。

否则它们就该种成分批成熟的农作物,农民也就不需要那么辛苦。

烈日晒着麦壳啪啪作响,麦子眼看爆出,农民心中的焦灼,从他们黢黑的脸上就能看得到。

祁嘉礼内心又惭愧又难过,啥也没说,捡起一把镰刀就割麦子。

而相比陈棉棉自己,其实赵凌成更了解她。

她总标榜自己自私自利,只喜欢偷懒享乐,不喜欢吃苦干活。

但当真正有需要的时候,她会毫不犹豫的挺身而出,自己也去干活的。

就在一片麦田旁,赵凌成让司机刹停车,先下车了。

虽然陈棉棉戴着大草帽,还围着厚厚的围巾,可赵凌成还是一眼认出了她。

她正在捆扎麦茧,其手法之娴熟,也只有当地老农民才能相比。

粗壮的麻绳折成两股再唰的一声甩出去,一手四只麦茧平铺,再一反手又是四只倒铺,再平铺再倒铺,几十个麦茧堆成垛之后麻绳一抽,甩给别人:“起!”

没有那么多的拖拉机,麦子全靠人力背回打麦场。

真正优秀的农民捆麦垛,能捆成一个结实的,三四米高的小山包。

其实是女配的能力,也是实在着急了陈棉棉才上的。

负责背麦子的除了抽调的民兵,就是那帮申城红小将了,一趟趟的往返于麦田间。

赵凌成可算等妻子捆好一个大麦垛,上前问:“赵望舒呢?”

农忙除非躲得远远的,否则就没闲人。

也是为了登上《人民日报》,陈棉棉也在拼命,人都累麻了。

蓦然回首看到赵凌成,她也才想起妞妞来,说:“应该在车上吧?”

赵凌成看到不远处有个泥塘,陈棉棉的嘎斯车就停在旁边。

但他并没有先看车,而是径自走向泥塘,因为塘里有一堆黑乎乎的光屁股小孩。

农村都是野孩子,脏点也不会生病,但他闺女可不一样,她很娇气的。

赵凌成不好谴责妻子,毕竟她是在工作。

可要想到女儿会被那帮脏小孩拉进泥塘,他顿时满腹的无名火。

又臭又脏的泥塘,孩子们正在一个往一个脸上糊泥巴。

哪一个是赵望舒,今天可是她的生日呀,她不能变成那么脏脏的,丑丑的样子。

赵凌成火气呼哧呼哧的正在寻找,却听唐天佑肉麻的说:“嘿,我的公主。”

赵凌成回头,好吧,又是他小心眼了,因为妞妞就在车上。

野小孩才喜欢玩泥巴,赵望舒坐在车上,在安静的看书。

最近爸爸没有带新的书回来,她就重新翻起那些苏联老杂志看了起来。

她会对人好,但是特别有距离感。

唐天佑要抱,她很抗拒,他还想亲亲她,她就更不要了。

哪怕他提着蛋糕,说要给她吃蛋糕,妞妞也只会用手堵住他想亲亲的嘴巴:“冷静点,会有细菌哒。”

等被爸爸抱过去,她还要讲自己的新发现:“jiao望舒的妈妈超级厉害喔。”

赵凌成闻了闻,好吧,孩子至少两天没洗澡了。

他回看仍在机械的捆扎麦茧的妻子,再问闺女:“妈妈怎么厉害啦?”

妞妞其实懂得,只是她觉得别人都是大笨蛋,就懒得跟人交流。

她也只喜欢跟爸爸讲,因为爸爸能听懂她的意思。

她说:“叔叔们只想要狼牙,不想劳动,妈妈就带着他们,因为……”

抿了抿唇,她才又说:“因为妈妈说,唔,不怕羊带领的群狼,但怕狼带领的群羊。”

陈棉棉总喜欢跟妞妞说这种比较有哲理性的话,也是希望女儿能学会驭人。

不管任何时候,当领导干部总比当普通人好嘛。

妞妞三岁了,也已经能很完整的表述妈妈跟她讲过的话了。

而其实陈棉棉就是能带头的狼,管你申城小将是大院子弟还是高官家的孩子,只要来了西北就全都是苦力。

不怕邹衍打,还有陈苟他们呢,想逃跑,曾风暗搓搓盯着呢,叫他们一个都逃不掉。

她硬是强压着一帮城里孩子,让给她当了一个月的苦力。

而等向阳公社整体收割完,农忙也就结束了。

赵凌成抱着女儿重新回到麦田里,先认认真真对妻子说了声辛苦了,这才又说:“休息一会儿吧,给你听个东西。”

陈棉棉也确实干不动了,因为虽然太阳还没有落山,但已经是晚上七点钟了。

当然,对于抢收的农民来说,今天的工作才进行了一半,他们要干到夜里十一点才休息。

但回家最多睡三个小时,凌晨两到三点钟就又要回田里收麦子。

她出了麦田,也摘掉了厚厚的草帽和围巾,见唐天佑伸着手,本来想握手的。

但唐天佑一把拉过她,并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妞妞和她爸爸一样,不习惯叔叔的过分热情,连忙说:“不可以亲亲哒,有细菌喔。”

唐天佑又不是疯了,怎么可能亲他嫂子呢?

他拧开了车载收音机,苦涩一笑说:“陈主任,这应该是你想听的。”

他不愿意太多人听到,所以把声音放的比较小,但赵凌成走过去,就把声音给调大了。

收音机里,先是字正腔圆的女播音员在讲新闻,然后就是唐天佑的声音了。

一开始他讲的是英文,大多数人也听不懂,到后面就切换成中文了。

而之所以他特别要陈棉棉听,是因为他说:“在西北农村,在经过广大人民群众,以及民兵队长林衍,河西革委会主任陈棉棉和曾风同志的教育,我深刻意识到,国家的根本是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更是这片土地上的四亿人民,我们要捍卫的,也应该是他们的利益,而不是某一小撮人的私利,所以从今天起,我,唐天佑,将选择跟人民站在一起……”

夕阳已经落山,微风送来小麦成熟后所散发的清香。

那帮刚来时提着皮带要打右派的红小将们正温顺的背着小麦,走在田埂上。

陈棉棉得承认这一刻她很爽,也超有成就感。

她的名字居然在晚7:00的黄金时间登上全国联播的新闻了?

但那不算什么,因为马上她还将登上《人民日报》。

唐天佑只等关于他的讲话播完,立刻关掉收音机,催促说:“好了,赶紧去吃蛋糕吧。”

他愿意公开控诉国党,只是为了向母亲赎罪,但他心里也很不舒服的。

不过他的喜怒无人在意,因为陈棉棉接下来还有一桩任务,就是去核基地搞革命。

那也是她不愿意调去首都的代价,而那件事,还需要赵凌成的帮助。

也罢,她浑身也脏的不行了,先回钢厂洗个澡再说吧。

但她拍打干净身上的麦芒,正准备要上车,只听啪的一声,有人大手拍上车窗。

唐天佑一看,还挺开心的:“曾哥,上车,一起去吃蛋糕。”

曾风点头,但又苦笑,先说:“我原来有个女朋友,你们都认识,她叫姜瑶,你们猜她跟谁好上了?”

陈棉棉隐约猜到,但没敢说出口,赵凌成问:“谁?”

曾风哽噎着说:“魏摧云那个驴日的黑泡子,他经常三个月都不洗澡的,但他骗走了我女朋友!”

再看唐天佑:“我的好弟弟,可算等到你回来了,就现在,跟我一起去揍他。”

姜瑶跟魏摧云,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人吧,可他们不仅谈上了,而且据说已经快要结婚了。

但曾风骂又不敢骂,打又打不过,于是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把唐天佑给盼回来了。

……

第94章 初衷

赵凌成天然排斥农村, 一分钟都不想多待。

但不论曾风还是唐天佑,都对西北的黄土地有格外的亲切感。

虽然曾风迫不及待要拉着唐天佑去揍情敌。

但当祁嘉礼提出说要进村看看时,俩人异口同声:“好哇!”

赵凌成对农作物不感兴趣,都不愿意下车, 还是被妞妞强行拉下车的。

但饶是他见识过大千世界的无奇不有。

在下车的刹那, 他还是被西北农民对抗自然天灾, 呵护粮食的智慧所折服。

公社原本的打麦场已经被七八个巨型的大麦垛所填满, 旁边的土地被压平碾实,用来堆砌新的麦垛,所有的麦垛都呈标准的圆型, 纵宽就有七八米, 又堆砌到二三十米的高度,统一麦穗向内麦杆向外,到达一定高度时次第收口, 也只需要再在顶端盖上只竹簸箕或者小竹笸, 麦垛本身就可以凭借自身而做到防水和储存。

接下来的一个月, 农民会慢慢给麦子脱壳除糠, 分捡, 再摘出好的麦杆做编织, 剩下的碾到绵软并储存起来给牲口吃,再或者日常当柴烧, 做到物尽其用。

赵凌成只是佩服,并不觉得有别的。

但是祁嘉礼会油然而生喜悦。

因为他曾因不听农民的劝告胡乱搭麦垛而损失过一年的小麦。

他经过麦垛就会插手进去试, 手插不进去就要夸:“这座麦垛筑的好!”

麦垛筑得好, 就不必担心麦子遭雨水,就值得夸赞。

而在这个季节的西北,女人当男人用, 做饭养孩子筑麦垛。

男人当成牲口用,麦子全熟后除非是死在麦田里了,否则手就不能停。

祁嘉礼看到一帮瘦如骷髅,目光呆滞的男孩们,回头看陈棉棉:“那些都是申城来的吗,怎么有些孩子看着是像本地人,还有那个,不是小陈苟吗?”

陈棉棉解释说:“总共80个申城小将,每个配一个本地小将贴身照顾着。”

本地小将美其名曰照顾,其实是强押着当苦力。

总共二百人,八百公里河西走廊,哪儿麦子黄了就送到哪儿,苦干一个月。

也是因为有他们,今年没有一株麦子落在田里。

祁嘉礼心中的愧疚感总算减轻了些,笑着说:“你干的很不错。”

唐天佑却说:“也就这一回吧,以后就不说申城小将,别的地方的小将也不敢再来西北了。”

陈棉棉笑了起来,曾风也笑着说:“你这人别的都好,就是有点傻。”

唐天佑不服气,抱臂冷哼:“如果是我,我绝不可能再来。”

他现在就不想待在西北,只要给他机会,也会立刻飞到香江去享受人生的。

而在他想来,那帮申城红小将心里也是那么想的。

此时太阳才落山,但月亮已经挂上树梢了,晴空如黛,月明如白昼。

祁嘉礼眼眺远方,笑着说:“从今往后,全国各地的小将都会来西北的。”

再看赵凌成:“以小陈的能力和谋略,将来做农业部长都算屈才。”

赵凌成点头,诚言:“确实。”

申城的红小将们就不说来西北,将来路过都要绕道走。

但要说因为他们吃了苦,就让全国的红小将都不来西北,那不可能的。

因为别看申城小将们经过陈棉棉时,眼里全是怨恨和委屈。

但等出了西北,他们会默契的抹掉苦难并美化西北,然后骗别的红小将来西北。

因为人性的自私是,我吃过的苦,也要让你吃一遍。

而且驭下,打一棒子给颗甜枣,不能只让驴拉磨,也得给驴添料。

陈棉棉没有能力让革命提前结束,但她还有后招,把农忙时到西北锻炼搞成全国红小将的硬指标,再加上祁嘉礼提供化肥,明年就还可以保持小麦的产量。

而只要没有地主,军阀和战争,河西走廊就能解决整个西北的供粮问题。

邱梅做过统计了,今年入库的粮已经够西北人吃一整年了。

也就是说到明年的五月,大家就不必顿顿吃各种苦涩的杂粮了。

陈棉棉的任务也只剩下一个,就是如何在把申城小将们当驴一样使了一个月,并且,在他们心里对她和曾风充满仇恨时,再怎么把他们哄开心。

因为只有把他们哄开心,他们才会帮她骗更多的小将来当黑工。

……

回程的车上,祁嘉礼得考一考,看妞妞又都学会了些什么。

她的教育是重中之重,几岁开始读书,怎么读,他需要跟陈棉棉讨论。

因为有赵凌成开车,曾风就在最后一排悄悄跟唐天佑诉苦。

姜瑶怎么会跟魏摧云搞一起的他也不知道。

他是偶然一天碰上魏摧云骑摩托车带着姜瑶下馆子,上国营饭店吃饭。

只看魏摧云笑的哈巴狗一样,他就知道俩人好上了。

而要说曾风在本地找不到女朋友吗,怎么可能,他随便都能找得到。

像什么招待所的吴菁菁,国营饭店的古丽,他都能拿下。

只不过真想提干,作风方面考核很严格,而且乡下姑娘太丑他看不上。

他对姜瑶的喜欢也是建立在对方不喜欢自己的基础上的。

原来他不知天高地厚,追的女孩子又多,有个不喜欢他的,就想征服对方。

现在他心态变了,也更功利了,他想找一个政治背景更好的妻子。

但姜瑶是他睡过的,跟了又脏又臭的魏摧云,他无法接受。

他也想不通:“魏摧云臭成那样,他凭什么?”

唐天佑也觉得不可思议:“那女孩的鼻子是不是坏掉了?”

其实魏摧云自打开始跟姜瑶谈,隔一周也会洗一次澡,把自己倒饬干净的。

而且人家一米八几的大个头,长得又不丑,女孩子喜欢也正常。

但曾风因嫉妒而胡编乱造:“我怀疑她是被魏摧云威胁了。”

唐天佑的正义感油然而发:“他在搞强奸啊,那咱们必须揍他。”

其实曾风自己当初就算不是强奸,也算是诱奸。

姜瑶和魏摧云才可能是自由恋爱。

但要骗唐天佑去帮他打人,曾风就故意歪曲事实:“对,就是强奸。”

唐天佑至今还记得那匹叫红红的马的屁股是什么味道,也不敢轻易上门打人。

他说:“等我拿到枪再训练几天吧,土枪那东西不太好用。”

曾风反问:“所以你就只能当民兵了?”

随着公开讲话,唐天佑也就正式归降大陆了。

对于投降将士,国家政策是加入大陆部队或兵工产业,其次是军事院校,最差的就是返乡,也就是当民兵,但在革命的大背景下,当兵或者兵工厂都不太可能。

唐天佑也拒绝当兵,因为当兵就意味着要跟国党打仗。

所以他暂时当民兵,赵军将来会安排,让他去北疆的空军学校工作。

当了民兵就会有枪,有了枪,唐天佑才敢干魏摧云。

那驴日的,拿他的脸给自己的马擦过屁股,唐天佑早就想干他了。

不过曾风自有计划,他说:“我知道他住哪儿,就今晚吧,趁着他睡着,咱们悄悄上门,就拿拳头揍他一顿,揍他个鼻青脸肿,打的他妈都不认识他。”

趁对方睡着搞偷袭,唐天佑也觉得可行,竖大拇指:“擀他!”

……

关于妞妞的教育,祁嘉礼专门给了陈棉棉一份名单。

指着名单,他说:“除了这俩人,剩下的或在泉城,北疆,额济纳,因为都是右派,地级就可以调动,把他们全部调动到泉城第一小学,另外两个我来想办法。”

别的陈棉棉不认识,但其中有武老,那可是物理学方面的大牛。

武老是右派,也是因为秦小北受伤了才躲过下放的。

但祁嘉礼居然想让他去教小学生?

见陈棉棉在摆手,祁嘉礼先说:“首都一小的师资可比这个强多了。”

再说:“不一定高层领导的孩子就都是天才,但是咱们望舒,值得最优秀的老师。”

但陈棉棉觉得他未免太偏心,还有点拔苗助长,妞妞只是要读小学,他却调一堆大牛来教她?

老师会讲,可妞妞能听懂吗,她觉得既不现实也不可行。

但祁嘉礼再敲名单,却说:“某些人势在必得要拿下核基地。当然,核基地有很多人也需要走出来,走到群众中,去了解群众。否则,一旦将来他们被送出国留学,十有十都不会再回来,所以革命要搞,人要下放,当小学老师总比种地好吧?”

再说:“这是我和你爷爷讨论过的,你照着执行就好。”

其实核基地除了一些意志坚定的,也有很多人巴不得离开戈壁。

陈棉棉印象中,八十年代公派出国的那些科研人员,就没有一个再回来的。

她觉得那很正常,因为追求美好生活是人的本能。

但祁嘉礼这种坚定的革命派想留下人才,就想人才能更深入群众。

既然他强势要求,陈棉棉也只好答应:“我会照办的。”

祁嘉礼笑看妞妞:“我可能做不到,但只要你的生日,我就会尽可能来看你的。”

妞妞不知道爷爷来一趟有多难,只知道他来会带蛋糕,答的干脆:“嗯。”

不过祁嘉礼来看的不仅仅是妞妞,也是他死去的女儿们。

他为妞妞所作的一切,也是在向那三个没机会长大的女孩赎罪。

这是赵望舒的第三个的生日,也过得很特别,因为已经太晚了,她好困啊。

她和妈妈也还没有洗澡,身上全是麦芒,还好痒啊。

就在招待所简陋的客房里,她爸哼哧哼哧在刷蹲坑,妞妞打着哈欠,听一帮人给她唱生日快乐歌。

等唱完,妈妈说:“许个愿吧,赵望舒明年想要什么呀?”

妞妞如实回答:“我想要,唔,要睡觉!”

孩子蛋糕都还没吃一口呢,双眼一闭,直接躺妈妈怀里睡着了。

……

转眼月明星稀时,妞妞在沉睡,爸妈在一边干坏事。

终于云停雨歇,陈棉棉语气忐忑的问:“真的不会怀上吗?”

赵凌成伏身在她身上,习惯性吻了吻她的脸颊才问:“是不是这样感觉更好?”

他今天没有戴小雨伞,那感觉也是陈棉棉头一回尝试。

公平来说感觉确实好,而且她正在消除上辈子对于性的偏见。

因为上辈子她虽然有过,但没有过特别好的体验,因为也就一两次而已。

赵凌成不说,但其实他心里很介意,就总还想表现得更好点。

他说自己吃了男性避孕药,所以今天没用小雨伞。

那种感觉也确实不错,但陈棉棉还是免不得了担忧:“你真能保证不会出事?”

她生妞妞是逼不得已,也绝不可能再多生一个。

但赵凌成如果不能保证,自己都不敢冒险的,毕竟他也不想洗尿布。

不想再讨论这个,他转了话题:“在首都,你不是一般的出名。”

又问:“副统帅夫人说想调你去首都,但后来好像没下文了,怎么回事?”

核基地是块砖,哪里需要就往哪里搬。

陈棉棉把自己又用核基地做挡箭牌骗过秦小北老妈的事讲了一遍,然后说:“核基地的革命看来是不得不搞了,你能联络到人吧,让他们匀出时间好下放。”

再说:“或者你和祁政委亲自去一趟,免得他们有抵触心理。”

核基地那帮子才是真正的大牛。

如果有事,他们也能于第一时间联络到最高层。

陈棉棉所谓的斗人其实不过一场戏,大家也只走个过场就好。

可她怕万一核基地的大牛们一看她去,直接联络最高层,她不就捅穿天了?

秦小北他妈可以美美隐身,但她不得挨最高层的批评?

穿越到这个时代就已经够辛苦的了,她才不要做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赵凌成当然爽快答应:“我和祁政委会亲自去一趟的。”

又说:“东风基地也一样,必须安排劳动任务,你正好计划一下,武老年龄大,让去乡下走走就好,爷爷的意思是找个小学,每周安排一两节课给他上。”

如今于知识分子,绝对是历史上最坏的时代。

他们被迫脱下长衫,走入目不识丁的老百姓中,被强迫着去劳动。

但于妞妞,却是个绝无仅有的契机。

因为西北遍地殿堂级的高校名师,让他们教小学生就好比洒洒水。

妞妞早生几年或者晚生几年,都碰不到那么好的机会。

但偏偏她赶上了,她的启蒙老师,将会是各个高校的顶尖教授和大牛。

而且只给自己闺女谋私利也不好,陈棉棉想好了,她要让邱梅把在西北所有的高校教授们全部集中到各个乡镇小学,说不定还有别的小天才,也在等着被发掘呢。

就好比当初的女配,如果能得到受教育的机会,她又怎么会变成扶弟魔?

陈棉棉改变不了革命本身,但力所能及的做点好事吧。

既事情已经商量好,她就准备睡觉了。

但赵凌成突然说:“你早晚还要提干的,而且你已经是九级干事了,提干必定直奔首都,进了部委,最少也会是科级。”

不过不等她回答,他又说:“不早了,睡吧。”

拥有红专学历,又是部委起步,陈棉棉很可能从科长一路干到某部的部长。

但那样就需要两地分居,赵凌成无法接受,甚至想想都觉得难过。

毕竟他是为了享受更好的性,都愿意主动避孕的男人。

就算他天生卑鄙吧,他想享受生活,享受性爱。

让他一年半载见不到妻子,他会疯掉的。

而就在妻子和闺女都进入梦乡,赵总工却因忧心将来辗转难眠时,随着一声突突突的声音,曾风和唐天佑俩连爬带滚的,从货运站一个大仓库里跑了出来。

三更计夜月明星稀,俩人跑的像做贼。

唐天佑边跑边问:“哥,是什么东西突突响,冲锋枪吗?”

曾风吓的鞋子都掉了,正在低头找鞋,说:“是魏摧云打呼噜吧,你跑什么?”

魏摧云住在个大仓库里,门没上锁,推开就能进去。

但俩人才进去就听到一阵突突突的响声,唐天佑吓的调头就跑了。

他直觉那不是呼噜声,而是枪声,就劝曾风:“哥,咱们找把枪再来吧?”

曾风只是想打人,没想杀人,拿枪干嘛?

而且他鞋丢在屋子里了,就想硬着头皮再进去,把鞋找回来。

但俩人蹑手蹑脚才到门口,就又听到突突突一阵响。

俩人不约而同转身,转眼就跑出了两里地。

可怜曾风打人不成还丢了一只鞋,还是有名的蓝苹皮鞋,一般人都买不到的,简直晦气。

而他们俩不知道的是,魏摧云虽然人邋遢,但并不会打呼噜。

那声音其实是枣红马,它打呼噜就像机关枪,突突的。

次日一早,妞妞母女还在酣睡中。

赵凌成要回基地,祁嘉礼也要出发,回北疆去了。

大间谍云雀被抓,受益最大的就是祁嘉礼了。

都已经二起二落了,他觉得自己不可能那么邪门,再被免职一回。

所以他转告赵凌成,让陈棉棉明年想种什么就种什么,他能保证支援人手。

再就是核基地了,他虽然还不知道陈棉棉的计划,但也早就想到了。

他先说:“只有小陈才能让外地人爱上这片土地。”

再说:“也只有她去核基地改造思想我才放心,辛苦她一趟吧。”

赵凌成说:“但您有没有想过,如果她革命搞的太温情,上面也会批评的?”

陈棉棉要去核基地,上层斗的你死我活的两派人都会盯着。

她搞得太狠会得罪一派人,但如果革命搞得太温情,就会得罪另一派。

那个度该怎么掌握,万一她掌握不好呢?

她是他爱人,赵凌成当然忧虑,但祁嘉礼却迷之自信。

他说:“要去核基地搞革命,放眼西北,只有小陈能掌握那个度。”

上了车再说:“拭目以待吧,她肯定能把事做漂亮。”

赵凌成很长时间不在基地,也得赶紧回去干工作。

因为他去首都开会才得知,其实在今年2月,毛子为侦察珍宝岛的情况,竟然杀害了几个我方平民。

接下来才将是真正的最后一战,武器方面也还需要最后的调整。

然后就是去核基地了,因为东风基地的悲惨遭遇,核基地对革命非常抵触。

他和祁政委必须亲自上门,并商量出一个能叫大家都高兴的方案来。

对了,别人做事只求一点,完成任务。

但陈棉棉不是,她凡做事都会力求一点,把它办的足够漂亮。

按理,就算邹衍因为有诱饵吊着不会恨她,恨西北革委会,别的申城小将肯定要恨她吧。

他们一个个的,父母不是高干就是部队大领导,万一将来给她穿小鞋呢?

但陈棉棉不过随便耍点花招,就能让申城小将对她的恨意烟消云散。

……

赵凌成和祁政委是从核基地回来,途经时凑巧碰上的。

祁政委一路都在看赵凌成出门后的行程报告,正好看到他写,说自己在首都住了三天医院,但没有具体的住院报告,就想问一问,赵凌成到底是为啥住的院,但他正要问,却听赵凌成说:“小何同志,倒车。”

他们刚好路过货运站,倒车回去干嘛?

司机在倒车,祁政委侧首一看,惊的问:“哪来的人,怎么个个都黑的像煤炭一样?”

客运站院子里全是半大孩子,而且脸蛋一个比一个的黑。

祁政委跟着赵凌成下了车,还在问:“哪里来的孩子,怎么个个不但黑,还瘦的像骷髅一样。”

他正问着,却听院里,陈棉棉大声说:“同志们,请先欣赏你们的照片吧。”

再说:“每人一张照片,还有五颗杏子,大家边吃边看。”

祁政委才反应过来,从申城来的红小将们随着麦收结束,要返回申城了。

陈棉棉今天是专门在火车站给他们搞欢送仪式。

她一声令下,陈苟带着本地红小将,就开始给申城红小将们分发照片了。

那是他们在各个公社劳动时,背麦子的照片。

陈棉棉买了五只胶卷,洗了总共八十张,也算是下血本了。

给每一个小将,她专门照了一张个人照。

本来应该再请大家吃顿羊肉的,但钱用来买胶卷,奖品就变成了杏子。

不过申城小将们现在的心情是,他们不但讨厌老大邹衍,更讨厌曾风和陈棉棉,对于大西北更是深恶痛绝。

如果不是太累了打不动,他们甚至想揍曾风和陈棉棉一顿再离开。

要知道,生产队的驴夜里都会休息的,可他们几乎没休息过。

整整一个月呀,他们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剩下的时间全都在劳动,不停的劳动。

终于能回家了,所有人只想赶紧上火车,饱餐一顿再睡个好觉。

不过一张张照片还是让他们的心情好了起来。

因为是随机发的,你拿的照片上是我,我拿的照片上是他,大家相互交流照片,索性也就坐到了地上,再咬一口杏子,所有人集体感叹:“哇,好甜啊!”

吃了甜食心情好,小将们的脸上终于有笑容了。

陈棉棉再拿出一块块麦杆编成的小牌子,高举着,又朗声说:“小将同志们,你们的辛苦群众看到了,领袖也会看到的,而这,正是我要代表广大群众颁发给大家的奖牌。”

小将们一听更兴奋了,议论纷纷:“还有奖牌可领吗?”

其实只是麦杆编的小奖牌,而且是陈棉棉委托吴菁菁编的,成本为零。

只需用红笔在上面写名字,一人发一块就算奖励了。

就在刚才,好多小将还在用怨毒的眼神瞪她,也在想回了家就找父母来搞她。

但此刻小将们的态度已经缓和不少了。

陈棉棉拿着奖牌上前,边走又边说:“大家应该也没有想到吧,当你们看到群众,看到无产阶级需要帮助时,身体里会爆发多么大的能力和热情吧?”

吃苦的时候确实苦,但当被认可,被表扬的时候,大家回忆劳作,就没有那么反感了,反而心里浮起成就感来。

陈棉棉走近一个小将,伸手问:“同志,你叫什么名字?”

小将敬礼:“胡正富。”

陈棉棉用红笔把名字写在奖牌上,双手给他戴上,说:“你用汗水和毅力向党,向群众,也向无产阶级的兄弟姐妹证明了,你,就是领袖最优秀的小将!”

她讲的慷慨激昂,曾风负责搞气氛:“鼓掌!”

顿时所有人啪啪鼓掌。

劳动是真辛苦,但辛苦能被肯定就是值得的呀。

叫胡正富的小将顿时热泪盈眶,高举拳头说:“我,将会永远是领袖最忠诚的小将。”

但就他一个人有奖励吗,他表现的也不算很优秀呀?

所有申城小将,包括邹衍全站了起来,一扫刚才的死气沉沉,一脸忐忑的看着陈棉棉。

他们还是孩子,本能的喜欢奖状和表扬。

而陈棉棉走向下一个小将,依然是问名字,发奖状再讲感言。

接着又走向下一个个,整整八十个小将,她全部亲自握手,并亲自颁发奖牌。

这个年代还不像将来,得奖就跟分猪肉一样,人人都有份。

但凡是个奖,都不分一二三等,只有一个。

所以每个人都得到奖,那种感觉特别好,大家心里积攒的郁闷和积忿也顿时一扫而空。

而等所有有都拿到奖了,陈棉棉才回看陈苟:“小陈同志,交狼牙!”

什么样的拼搏,才能配得上狼牙的珍贵?

就是此刻,一帮朴实的西北少年迈着正步,一对一走向申城小将们。

而累麻了的申城小将们,都已经忘记他们来时的初衷了,但也在这一刻集体泪崩。

他们很累,但每一个西北小将都干的都不比他们少,岂不更累?

他们明明以为因为他们能力不够,得不到狼牙了。

但是那么珍贵的狼牙,西北小将们齐齐摘下,并双手递了过来。

这谁忍得住?

邹衍一把搂上陈棉棉:“陈主任,谢谢你!”

所有申城小将也全紧紧抱住了西北小将们:“兄弟,谢谢你们。”

……

祁政委和赵凌成,司机在不远处看着。

祁政委不明所以:“真是奇怪,那帮孩子怎么哭成那样?”

该怎么说呢,真正优秀的政治家,就是不但能利用人,还能在利用完后,让人感恩戴德。

陈棉棉就是,不但哄着小将们打黑工,还让他们走的时候满心感恩,夸她是个好人。

赵凌成估计今天媳妇就能回家,遂对司机说:“你们先回,我坐火车。”

祁政委有个疑惑:“你在首都住院到底是为什么,缘由呢?”

赵凌成没多讲,只说:“小手术,不影响健康。”

祁政委还是觉得不放心,说:“回去后记得补交病历。”

他刚上车离开,远处响起一阵轰隆隆的摩托声。

赵凌成一看,顿时皱起了眉头。

是魏摧云和他那帮铁路押送员们来了。

如果铺枕木,他们就会骑马。

既然骑摩托车,应该是到东风基地或者核基地卸了货回来的。

他们不是普通铁路职工,编属铁路警察。

赵凌成皱眉头是因为,魏摧云最讨厌的就是小将,见一个打一个。

就陈苟他们只要看到他,都要捂屁股跑的。

今天车站那么多小将,而且全是他最深恶痛绝的申城人,他想干嘛?

申城小将也只是一帮孩子,黑的像非洲人,瘦的脱了像,总不会临走,魏摧云还要打一顿吧?

看他停了摩托,带着一帮铁警围了过去,赵凌成也跟进了院子。

他甚至掏了枪,魏摧云如果敢打人,他就敢鸣枪示警。

曾风和陈棉棉几个看到魏摧云黑着脸,气势汹汹而来,也吓了一大跳。

尤其曾风,他上门打人未遂,还赔了一只鞋。

他以为魏摧云是知道他半夜上门的事,来打他的,瞬间拔腿就想跑。

但再看一帮抱在一处哭的难舍难分的小将们,怕魏摧云乱打人,他还是硬着头皮上前了。

他笑着说:“魏科长是想找我吧,有什么事咱们找个地方说?”

魏摧云并不知道他的新对象姜瑶和曾风俩谈过,要不然肯定得打人。

他谈到对象了,而且还是个高级知识分子,他现在心情美着呢,也懒得理曾风,吼说:“滚。”

曾风愿意滚,但不对啊,他直戳戳的朝着小将们去了,他想干嘛?

那帮小将足足苦了一个月,还要挨顿打才走,也太冤了吧?

曾风大喊:“主任,陈主任!”

陈棉棉一看魏摧云气势汹汹而来,也吓了一大跳:“魏科,你发什么疯呢?”

魏摧云他们刚刚从核基地回来,运过器械嘛,一身油污。

他站定,铁警们自动列队到他身后。

他深吸一口气,高声说:“所有铁路警察,向无私援助西北的小将们,敬礼!”

列队整齐,所有铁警抬手,朝着小将们敬礼。

曾风愣住了,陈棉棉也愣住了。

不论申城来的,还是泉城的,小将们也全愣住了。

别看魏摧云长得像土匪,但他是1949年解放时,第一批入伍的军人。

他手下的铁警们也是,他们经历过军工建设,还剿灭过青海王,是上过硝烟战场的。

他们中最年长的也都快四十岁了,是一帮真正意义上的老兵。

他们的手掌上满是糙茧,皮肤皱的像老榆木。

申城小将们只干了一个月的体力活就要死要活,可他们已经干了二十年,还要继续干下去。

但就是这么一帮人,居然在给他们敬礼送行?

随着一阵鸣笛声,自北疆而来的货运火车到站,申城小将们也该离开了。

就连陈棉棉都没想到的,魏摧云给的助力。

有小将痛哭流渧,大声说:“我还不想走,我还可以继续干!”

另有人虽然也激动,但更清醒,把这个架上火车,挥手说:“我们以后还会回来看望你们的。”

魏摧云他们还在敬礼,陈苟他们隔着车窗挥手送行。

几乎所有申城小将都在激动的喊:“放心吧,等明年,我们会送来更多的小将来援助大西北的。”

陈棉棉转身四顾,可惜唐天佑不在,没有看到小将们被她哄开心的场面。

当然,他就是个笨蛋,看了他也不懂。

而虽然邹衍暂时离开了,但陈棉棉跟他商量过,过几天他还得回来。

因为想把核基地的下放工作也搞得漂漂亮亮的,就需要用到一个关键人物,邹衍。

且不说他,回头,陈棉棉伸手说:“谢谢你,魏科长。”

魏摧云向来不跟女人握手的,而且虽然他为了给红小将们送行,是专门赶回来的。

但他说话恶声恶气的:“不需要。”

肩负三个基地的运输调度,他工作很忙的,转身就走。

陈棉棉撵了两步追上来,先问:“你的马呢,就一直养在房子里,没放出来过?”

马是不可能一直憋着的,它跟人一样,长期不出门精神会出问题。

魏摧云每天晚上都会骑出来,让它到戈壁滩溜一圈。

而且他能处到对象,其实也是因为枣红马。

去年冬天枣红马只能躲在窑洞里,险些就要冻死了。

他听说东风基地的飞行员在冬天,野外训练时,会有特制的大型保温毯。

他于是问了当时唯一值勤的赵慧,看有没有办法帮他搞一张,不然枣红马熬不过冬天。

赵慧让姜瑶给他送的保温毯,然后俩人就瞅对眼了。

对了,想起马,魏摧云就又想到一件事情。

他止步说:“刚才我看到赵总工,他人去哪了,我有事要跟他讲。”

陈棉棉说:“你告诉我就好,我转告他。”

魏摧云脸上浮现几分得意,冷嗤一声说:“不,我必须亲自跟他讲。”

姜瑶是个特别好的女同志,不但不嫌弃跟着他只有窝窝头吃,也准备正式跟他扯证结婚。

魏摧云可以不告诉别人,但必须亲自告诉赵凌成。

因为那家伙见了他就总是瞪眼,搞的好像魏摧云找不到媳妇,非要抢他媳妇一样。

西北汉子的自尊心,魏摧云要告诉赵凌成,他能找到媳妇。

而且还不像陈棉棉那么昂贵,彩礼就要500块。

姜瑶不但是大学生,而且她说了,一分钱的彩礼都不要。

但明明刚才还看到赵凌成的,他跑哪去了?

……

妞妞原来出门只带一个玩具,宇航员加加林。

她很擅长保护自己的物品,所以抱着玩了好几年,宇航员都没被玩破。

现在就连睡觉时都要抱的,是那颗天顶号卫星的模型。

她虽然每天都跟着妈妈一起出门,但并不关注妈妈在做什么,只沉溺于自己的世界中。

赵凌成就在货运站,只不过是在墙角,和妞妞一起蹲在地上。

妞妞一手捧着只撕开的七星瓢虫,一手捧着卫星:“爸爸,遮光板可以,收起来吗?”

赵凌成接过小瓢虫:“你认为卫星的遮光板,可以像翅膀一样折起来?”

妞妞点头,双手比划说:“它就可以变得更大喔。”

天顶号是间谍卫星,专门用来拍摄的,为了阻挡太阳光,所以会有两块遮光板。

但目前的制造技术,它的遮光板能阻挡住的阳光并不多。

赵凌成的专业也并非卫星研究,但捧过小卫星模型,就发现女儿讲的非常有道理。

遮光板不够大,那么像虫子翅膀一样,采用折叠工艺呢?

赵凌成赫然发现,妻子要去核基地搞革命或者是个机会,让妞妞增长见识的机会。

因为核基地的几位大牛,也正是主导卫星研发的工程师。

第95章 结扎

金满仓, 银满仓,在西北都不如粮满仓。

陈棉棉捧着厚厚一封,贴满邮票的信,正盯着警卫员在往革委会发电报。

又是一封长达上千字的电报, 警卫员的手指都按麻了。

陈棉棉圆满完成了小麦增产30%的任务。

河西各个供销社的粮库主任和民兵队长, 市领导外加地委书记的签字, 装在厚厚的挂号信信封中, 随后就会寄出去。

发完信,她还得回家写文章。

因为下一步将是登上《人民日报》。

那事儿可不能被动等待。

她得自己写好报道稿并寄到总革委去。

报社当然不会照她的稿子刊登。

但她提供的原始资料多,登报也就能更快, 而等她登上人民日报, 一般人谁还敢整她?

妞妞现在基本不坐婴儿车,因为她更喜欢跑来跑去。

她特别迷恋电报机,站在电报室门口, 一眼不眨的看着, 直到妈妈说:“妞儿, 该回家啦。”

妞妞恋恋不舍的转身, 来牵妈妈的手。

但娘俩才要走, 邮递员来了, 笑着说:“陈主任,有您家的包裹。”

翻开绿色的邮政大包裹, 从中翻出个绳子紧绑的大布袋

见是首都寄的,陈棉棉以为是赵军发来的东西, 嫌太沉, 遂让个勤务兵先送回去。

勤务兵会放到门口,她或者赵凌成回家,就搬进屋了。

今天百货商店发西瓜和杏子, 现在也是难得的,戈壁滩可以吃冰的季节,因为太阳太晒懒得多走路,再加上家里有了新冰箱,陈棉棉一次性买了整整二十支冰棍儿。

因为要吃冰棍,妞妞就又坐回了婴儿车里。

妈妈还在她膝盖上罩个手绢防弄脏。

妞妞穿着雪白的裙裙,黑色小皮鞋,专注对付那支冰棍。

她当然意识不到,但大院里所有小屁孩对她既好奇,也无比的羡慕。

她爸爸是全基地最凶的男人,可不但从来不骂她,还经常会把她架在脖子上出门。

她妈妈超级会赚钱,让她家拥有了基地第一台电冰箱。

别的孩子要吃根冰棍,先得跟妈妈闹钱,然后才跑去百货商店。

妞妞妈妈会买一大堆,拿回家慢慢给她吃。

在妞妞无忧无虑的意识里,这片戈壁绿洲是她的家,也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地方。

她听到妈妈和别人讨论,说明年要搬到泉城去,但她并不想去,因为她只喜欢那个两室一厅,窄而温馨,又整洁的家。

吃着冰棍,突然想起搬家,她就说:“妈妈,不要读书喔。”

陈棉棉被孩子一句话说笑了,说:“孩子都是要读书的,但你为什么不读呀?”

妞妞摇头:“不要离开爸爸,不要去城里。”

她张开小手:“妞妞的家,最好啦。”

别看基地只有黄沙和梭梭草,但妞妞出生在这儿,当然也喜欢这儿。

陈棉棉对基地谈不上讨厌,但真心不喜欢。

进出管理太严格,出趟门需要层层审批,火车还慢的像蜗牛。

她已经把祁嘉礼列的名单给了邱梅,让着手调人了,她也必须搬到泉城。

因为火车每天往返需要整整四个小时,她和妞妞都熬不住。

孩子最重要的就是教育,她也必须搬家。

唯一辛苦的也就赵凌成了,他不爱做饭,以后估计得顿顿吃食堂。

因为搬出去就不算是驻地家属了,她们很难再回来,得赵凌成出基地去看望她们。

而且私事外出基地有纪律,要不是因病,事假一个月只有一天。

也就是说从今往后,陈棉棉和赵凌成一年见面,大概总共也就半个月时间。

说来也是麻烦,首先家务没人干。

再,妞妞和爸爸也将很难见面,她会想爸爸的。

但赵凌成不愧是林蕴在给赵勇的信中反复讲,说性格最像她的,令她骄傲的长子。

所以就在陈棉棉还在苦恼两地分居时,赵凌成已经把问题给解决了。

……

到单元门口妞妞就下车了。

她一个个问候正在闲聊的妇女们:“阿姨好。”

楼道里,孙冰玉和薛芳,还有俩新搬来的家属在纳凉闲聊。

陈棉棉开门,妞妞先进门了。

但孙冰玉拉住她的手,问:“是你让赵总工结扎的?”

薛芳也问:“为啥呀,是你的干部任务吗?”

陈棉棉没听懂,问:“什么扎,扎什么?”

另两个家属捂着嘴巴咕咕直笑,薛芳说:“妇联寄的营养品上面写着呢,男性结扎慰问品。”

陈棉棉依然没搞懂,孙冰玉又说:“结扎那事不是过去了嘛,难道是要强制搞?”

陈棉棉终于想起男性结扎是个啥了。

那是大概1964年,由总理亲自倡导过一项计划,因为当时小雨伞生产不足,再加上婴儿出生后死亡率居高不下,所以国家推行了男性结扎计划。

家里孩子多的男性可以去结扎,不但手术免费,还有营养品赠送,以便减轻妇女负担。

但哪怕是总理亲自倡导,那件事也遭到了男性群体的疯狂反对。

而且马上就又上马了倡导生育政策,它就被搁置了。

关于男性结扎也出了好多谣言,有的说男人一结扎就成太监了,那方面就不行了。

也有人说如果结扎了,男人那东西就会带毒,甚至能毒死媳妇。

闹来闹去的,好多男的想结扎,媳妇都会拼力阻止,也几乎没男的去结扎。

但政策是,男性结扎就会有相应的补贴。

陈棉棉当然知道那并非强制政策,也跟赵凌成扯不上关系。

但她正要否认,门咯吱一声响,赵凌成说:“小陈,你进来。“

一看到他,孙冰玉抱着儿子扭头就走。

薛芳也蹭蹭蹭窜上了二楼,另两个家属也笑着跑掉了。

陈棉棉依然没想到,那么匪夷所思的事情能跟赵凌成扯上关系。

但见餐桌上多了两罐麦乳精,包装上印着[妇联营养品]的字样,再看一张小单子上写着男性结扎奖励,她怕惊到妞妞,尽量压抑着声音:“所以,你就不是用避孕药吧?”

再问:“你真把自己扎啦?”

赵凌成只淡淡说:“去首都顺带做的。”

他波澜不惊,但陈棉棉吓了一大跳!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基地,而且说他吃了避孕药,那事儿就没断过,直到前天她来月经。

她真以为他吃的避孕药,还在想到底是啥药,会那么管用。

但好比晴天霹雳,他把自己结扎了,他干嘛要那么做?

赵凌成在抹桌子,也气鼓鼓的问:“那么重要的包裹,你就让勤务兵扔在门口?”

要不是包裹扔在门口,家属们看不到,也就不会瞎议论了。

可偶然看到,她们就当成新鲜事了。

……

妞妞完美继承了她爸的勤快,一进门就屁颠颠的忙着收拾她的冰棍儿,再洗杏子。

陈棉棉一时间无法接受,但更疑惑的是,单位领导能同意他去结扎?

还有赵军,明面上就他一个孙子,能同意?

而且让家属们嚼舌根不好,陈棉棉就准备去跟邻居们撒个谎,把事情瞒过去。

但她才要出门,赵凌成继续气鼓鼓,说:“别去了,免得越描越黑。”

妞妞洗好杏子了,挑颗最大的给妈妈:“妈妈qi。”

给爸爸也挑一颗,因为爸爸忙着抹桌子抹椅子家私柜儿,腾不出来手,她就喂给爸爸吃。

陈棉棉不好叫闺女听到她爸床上的隐私,就让她上楼给苗苗送杏子去。

然后她才说:“还是瞒着邻居们吧,免得她们笑话你。”

见男人一言不发,转身进了小卧室,她也跟进去问:“那方面呢,会不会有影响?”

赵凌成只穿白衬衫和绿军裤,一段时间待在首都,回来也没晒过太阳,他的皮肤变的格外白皙,而且他有点不正常的,三十几的人了,但一点都不显老,还像个小伙子。

反而这段时间陈棉棉太忙,脸黑的像茄子。

见妻子质疑自己在床上的能力,赵凌成斜挑眸子:“你不是应该比我更清楚?”

又停下手里的活,舔了舔唇问:“最近不是挺多的,你感觉不好吗?”

他的眼睛平时死气沉沉,但偶尔就会充满深情,而且他眨了眨眼,暗示意味十足。

下意识的,陈棉棉小腹浮起一股酥麻感。

就好比她在工作上突飞猛进,赵凌成在那方面技巧进步简直神速,尤其他偶尔还喜欢口,那种感觉不是不错,而能叫人上瘾的。

陈棉棉都不知道他那里学来的,总能弄的她欲罢不能,她也得承认,如果以后要两地分居,那方面也是个不小的遗憾。

而且不戴小雨伞,那感觉是戴着小雨伞没法比的,就是担心怀孕。

但随着赵凌成结扎,她就不必担心意外怀孕了。

他结扎已经是三个月前的事了,事后补救吧,陈棉棉就问:“那我给你炖点补汤喝?”

赵凌成性格的难缠在于,他哪怕做了好事,说话也会很难听。

他先阴阳怪气的说:“没必要吧,年底你们就会搬出去,再过五六年就得上首都,以后咱们一年能见面的日子也不多,那方面你又不喜欢,淡一点岂不更好?”

但他进了厕所要刷蹲坑,却又突然回头。

跟在他身后的陈棉棉被吓了一跳,忙问:“你干嘛?”

作为儿媳妇,虽然陈棉棉只见过林蕴的照片,但她能通过赵凌成复原林蕴的神态和性格,甚至她说话时的语气,也相信她只凭自身的气质和魅力,就能叫男性膜拜。

赵凌成清薄透亮的眸子里是淡淡的死感,但似笑非笑,先说:“我是为你结扎的。”

抽了抽鼻子再问:“你为了我,就不能一直留在西北?”

他的气质完全不像搞工科玩火炮的。

如果他是个女性,也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尤物!

五官漂亮,眼神深情,他还可怜巴巴。

而且就跟他母亲林蕴一样,他属于纯粹而决绝,从来不给自己留后路的性格。

他先把自己结扎了,然后才来问,她能不能不要跟他异地生活。

这叫陈棉棉如何说?

既然有机会可以走仕途,她就不可能拒绝。

因为在这个时代的西北,像女配一样的女孩子比比皆是。

这儿不但需要女书记,还需要女支书,女县长,女孩们的生活环境才会改变。

她也没法欺骗赵凌成,他可以结扎,但她不能不工作,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哄他。

但赵凌成的脾气也就耍一会会儿,弯腰刷蹲坑,他轻声说:“我开玩笑的。”

再说:“你最近皮肤黑了不少,丑死了,在家多捂捂吧。”

农忙俩月晒出的高原红,陈棉棉脸紫的像茄子,但被男人嫌丑她很生气,张嘴就怼:“丑怎么啦,我能登上《人民日报》,你能吗?”

其实就不说赵凌成,核基地那帮人一直在震惊世界,但就不说照片,他们的大名现在都没可能出现在人民日报上的。

那是他们的使命,也是他们的牺牲。

赵凌成不吭声了,他对蹲坑的洁净要求比较高,刷的哗哗响。

陈棉棉图一时嘴快,但说完又有点后悔。

不过她还是很擅长哄赵凌成开心的,翻开工作笔记,她说:“等十月中旬再下放核基地的专家们吧,我计划先统一带他们去一趟莫高窟,然后就去胡杨林和万亩红枣林。”

再说:“到时候民兵全程跟着,而且姜德知道哪里有黄羊窝,让民兵猎几头黄羊给他们就地烧烤,至于工作,就让他们打沙枣吧。”

核基地的专家们年龄普遍都很大,已经干不了农活了。

而且他们跟赵凌成他们不一样的是,蹲在更靠近罗布泊的无人区,他们从没出来过。

也算是个契机,正好十月遍地金黄,让他们欣赏一下壮美的西北秋景。

东风基地那位武老,要不是陈棉棉紧握着西北的革委会,他现在哪可能安心搞科研。

赵凌成倒没被哄开心,但是被说服了。

他要真阻挠媳妇的工作,不让她出门,那帮子老科学家们谁来保护?

抱着闺女媳妇的衣服,他到院子里搓洗。

但他去阳台拿搓衣板,看到一沓妞妞写废的稿纸,从中抽出一张,又从公文包里翻出一沓报纸来,正好妞妞回家来,他指纸上的东西:“这是你画的?”

妞妞摆手:“不是喔,将来的大宇宙飞船,那是妈妈画的。”

拿着报纸和图片做对比,赵凌成才终于敢相信,妻子真的梦到过将来。

也才敢相信在他活着时,能实现超英赶美。

因为就在7月15日,老美的阿波罗号航天飞机发射成功,登录了月球。

国内的报纸上只有新闻,没有图片。

只有赵凌成他们才有权限拿到国外的报纸,上面也才有图片。

那也是老美的航天飞机第一次被暴露在公众面前。

但陈棉棉在一年前,在教妞妞学习时,就画了艘一模一样的宇宙飞船。

怕妞妞不理解,乱说,陈棉棉就没讲飞船的名字,但见赵凌成来问,她说了一句更叫他惊讶的话:“这种飞船,以后咱们隔三岔五就能发射一艘,我们那会儿都到神州十六了。”

老美已经搞了整整十年,但也就发了一艘宇宙飞船,隔三岔五就发射,那是什么概念?

赵凌成虽然愿意相信,但总归还是不敢相信,怕自己心思浮动,他也不会多问。

而关于他为什么好端端的要结扎自己,家属院里猜啥的都有。

但他自己没所谓,陈棉棉也不咋交际,就懒得理了。

她以为的是,她因为太忙总是忘了领小雨伞,赵凌成索性就来了个一劳永逸。

也直到十月她上泉城,去给核基地的革命时,才明白他的真实意图。

她先到钢厂找邱梅邱书记。

邱梅让秘书带着妞妞去玩儿,开门见山先问:“赵总工手术后还好吧?”

再说:“咱们河西另外还有两例,首都派来的泌尿医生就在市医院,欢迎他随时来检查。”

这年头男性结扎是新鲜事儿,也缺少案例嘛,医院就会随时关注。

陈棉棉惊讶于还有两个男人也结扎了,也坦言:“他不好请假的。”

邱梅却说:“基地是不是没有吃透上面的政策啊,男性结扎就算病人,随时可以就医,政策可是总理办公室下的红头文件,尤其部队军人,涉及结扎,需要特事特办的,他只要以结扎的名义请假,就随时能出来。”

陈棉棉不了解妇联的政策,却也悟出了赵凌成的真实用意。

他最近是没出来过,但只要他打着就医的名号,不就可以随时出基地了?

那以后只要下班了或者周末,他打个病假条,不就能到泉城找她们了?

所以他那么做,是为了不两地分居。

而且在她想到问题时,他就已经解决了。

邱梅还特别好奇一件事情,低声问:“小陈,结扎以后啥情况,他那方面还行吗?”

关于男性结扎,大家愁的是会不会变太监。

但其实啥影响都没有,因为精子滞留体内,是会被人体所吸收的。

至于能力,赵凌成才三十岁,当然没问题。

但陈棉棉想了想,却说:“原来一般,但结扎后,他那方面突然就变得特别厉害了。”

再低声说:“尺寸都大了不少。”

邱梅又问:“那东西没毒吧,你身体有没有啥不舒服,听人说那东西会毒女人呢。”

陈棉棉捂了两个月,皮肤又白回来了。

轻抚脸庞,她笑着说:“有没有毒我不知道,但我觉得可以美容,还可以让皮肤变好。”

邱梅果断的说:“明天我就送孩子爸去结扎。”

扎了的男人不但会更强,还能让媳妇变漂亮?

邱梅不但要动员丈夫结扎,而且要大力宣传,男人结扎,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她也得由衷感叹:“小陈,赵总工是个有担当的,才敢做那种事,你也要对他好一点。”

陈棉棉其实并不相信爱情的。

她分析赵凌成的种种极端行为,应该来自童年被母亲抛弃的心理阴影,但她也免不了发愁,以后她和妞妞去首都了呢,他怎么办?

他总不能撇下工作,跟到首都去吧。

不过那还得至少十年,也许十年后赵凌成就会烦她,也烦妞妞,喜欢上单身生活呢?

……

说回工作,后天就要正式去核基地搞革命了,陈棉棉也该正式安排任务了。

她先找到小陈苟,俩人私下交流了一番,然后就到民兵队了。

搞革命得有辅料,而且这一回的辅料,可是一般人都没见过的花哨。

陈棉棉一去,曾风就把牌子全从屋子里搬出来了,那是他这段时间亲手做的。

漆了油漆的木牌,有写[首都革命小队],也有[申城革命小队],还有个[河西革命小队]。

还有一块巨大的:打倒帝国主义!

另外还有一大沓大字报。

曾风还准备了一大堆的锄头和镰刀。

陈棉棉问:“邹衍和他的小表弟人呢?”

曾风说:“唐天佑去莫高窟临蓦画画,他们俩跟着去玩了,晚上就能回来。”

陈棉棉又问:“你看他那小表弟状态怎么样?”

曾风一语中的:“那小子就是个傻子!”

……

要去核基地,邹衍是关键人物。

一则,他能代表申城小将。

再就是他有个表弟,是去年差点被狼吃掉的六人之一,他的名字叫李开泰。

陈棉棉前段时间跟邹衍许诺,说要斗核基地,让他上首都把他表弟李开泰请过来。

李开泰已经来了,而因为唐天佑不喜欢工作,只喜欢玩儿,他也就跟着玩儿去了。

曾风当然知道所谓的‘革命’只是走过场。

但那个过场还不得不走。

因为就在前段时间,秦小北他老爹已经被党内确定为接班人了,他们可惹不起。

至于李开泰,就是他们这场轰轰烈烈的革命的牺牲品。

为等邹衍和李开泰,陈棉棉一直等到傍晚。

随着一阵突突突的拖拉机声,唐天佑远远就在喊:“赵望舒,我的公主?”

因为林衍疼他,他不需要工作,整天四处乱跑,最近据说是在莫高窟搞临摹,画了一大堆的壁画和雕塑手稿。

他停拖拉机,邹衍和李开泰俩也跳了下来。

而妞妞看到唐天佑的第一反应是躲。

孩子笑着转身,跑掉了。

唐天佑把她抓回来,亲不到脸就亲亲她的小手,假装自己是大灰狼,吃小孩儿。

陈棉棉走向邹衍和李开泰,问:“你们俩位,准备好去核基地搞革命了吗?”

曾风当然不会透露内幕,而邹衍搞革命时打人没那么猛,就理智的说:“准备好了!”

李开泰却问:“还是像上东风基地一样,进去就抓人,然后拖到泉城来游街,武斗?”

陈棉棉指一堆锄头和镰刀:“如果你不敢去,那我们就算首都小将自动退出了。”

李开泰笑着说:“那您可小瞧我们首都小将了,我虽然就一个人,但我能打一大片。”

陈棉棉故意看邹衍:“你是不是不太敢?”

邹衍不是不敢,而是他妈原来就是搞核能研究的,他对核基地的人比较有感情。

他问:“要不咱们还是先文斗再武斗呢?”

但李开泰一副没所谓的样子:“表哥,你们申城小将也太弱了,到时候看我的吧。”

邹衍还想说什么,曾风提醒说:“邹衍你怕是忘了,秦小北老爸是谁了?”

李开泰得意的说:“秦小北是我老大,而我,首都第二小将,我就是代替我们老大来的,表哥你要胆小就躲远点,斗人的事我来干!”

李开泰是邹衍姨妈的儿子。

其实说起来,他也挺可怜的。

因为去年秦小北那帮子眼看被狼群突袭,就把他推了出去,后来还是魏摧云救得他。

但在回首都后,秦小北为了平息事情,就封了李开泰做第二小将。

秦小北最近才在学走路,当然不敢来西北,陈棉棉把李开泰哄来,正是为了顶替他。

对了,他还带着秦小北的御笔亲书,写的是:尽管干,捅翻了天,有我!

李开泰傻不拉几,自以为有那封信他就能杀了痛快,把表哥邹衍和曾风都踩到脚下。

邹衍想劝也不好劝,就唉声叹气的。

而他们都不知道的是,通过李开泰,陈棉棉要让秦小北拉坨大的,然后再叫他妈负责收场。

……

转眼已是第三天,天还麻麻亮,林衍就已经带着民兵,开着东风大卡上路了。

赵凌成和祁政委为防出乱子,开着吉普车也出基地,跟他汇合后,紧跟在后面。

妞妞还睡着呢,在她爸爸怀里,因为怕万一闹起来伤了孩子,陈棉棉把妞妞给她爸了。

核基地只有一条路可到,门口有卫兵把守。

此时天才蒙蒙亮,但就在路口,已经聚了几十号骑着自行车的小将们了。

核基地呢,谁都没见过。

孩子们也迫不及待想冲进去看个热闹。

开车大概40分钟就到地方了,一帮白发花花的老科研工作者拎着被子行李,正满脸愁容,忐忑的眺望着远方,看到车,也立刻齐齐招手。

再一看祁政委亲自开车,有位老专家笑了起来:“看来还真不是挨批,是去旅游的?“

祁政委指赵凌成:“他媳妇是负责人,真要斗人,那也是先斗他。”

有几个年龄大的上了吉普车,另外的全上了东风大卡,下一站,莫高窟。

人人都知莫高窟美,但它到底有多美,只有一位老专家曾经去过,十月清晨的寒风呼呼刮着,他形容说:“那也是核弹,美学中的核弹,它能让一切的艺术都黯然失色。”

车到泉城要出关卡,老专家们看到红小兵,顿时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但好像真的不一样,因为红小兵人人手里提的并非鞭子,而是一种毛绒绒的东西,他们脸蛋全被冻的红彤彤,扛着铁锹镰刀,挥舞着毛绒绒的东西,在朝着车挥手。

武老和核基地的大牛,束老都在吉普车上。

俩人依然很忐忑,束老就说:“他们看起来倒是不凶,应该不会毁坏我们的设施吧?”

武老看赵凌成,双手颤颤:“暂定名称东方红一号的卫星,那每一颗螺丝因为尺寸无法量产,都是我们用手敲出来的,毁一颗,就又要耽误许多时间,发射就又要推迟。”

他们还是很担忧,怕红小兵要搞□□。

而卫星是差一颗螺丝都不行的。

但就在这时,赵凌成怀里的妞妞醒了,孩子揉揉眼睛,轻轻唤了一声:“爷爷?”

又爬到武老怀中,她捧起他的脸,认真问:“你的脚丫丫,不流血啦?”

一个可爱的小豆丁儿,居然认识他?

武老正愣着,妞妞找到了她的天顶一号,举起来说:“这是我的卫星喔。”

又说:“是妈妈从李奶奶那儿要来的。”

就在去年冬天,武老差点就被打成瘸子,没想到有个小丫头居然知道那件事,还会关心他?

而且她还是个喜欢卫星的孩子?

老专家们看着软嘟嘟的小闺女。

好吧,不愁身外事了,先逗逗这小闺女吧。

……

年轻就是好,年轻人也是真猛。

陈苟召集了七十多号小将,全骑的自行车,冲开关卡就往核基地闯。

跑的最快的都赶得上她的嘎斯车,一个小时就到核基地了。

陈棉棉挺失望的,因为从外面看,它和军工基地没啥两样,也就一些青砖楼而已。

而且因为无人区风沙大,吹的灰突突的。

核基地也搞绿化,但一看他们就搞不定瞎瞎,草坪就跟牛皮藓似的,青一块白一块。

那是其实是因为,为了躲避轰炸,它的办公区都在地下掩体中。

周边也都拦着铁丝网,画着黄线和各种警戒标志。

李开泰和邹衍在她车上。

邹衍有点怯,看陈棉棉:“要往里闯吗?”

它的大门就跟基地的一样简陋,但里面站满了荷枪实弹的警卫们。

陈棉棉看曾风,曾风开车门递牌子,拉着李开泰就往前冲。

边冲他边喊:“我们可是首都小将!”

他先喊第一嗓子壮胆,李开泰也紧接着说:“我们可是带着最高指示来的,领袖的革命小将,要审查你们的思想,找出你们中的反革命分子,放下你们的武器,立刻放我们进去”

如今是天大地大小将最大。

警卫们统一竖起枪口,让到了两边.

其实这李开泰蠢的要命,要不然,去年秦小北差点害死他,他就不该再跟着对方。

他此刻也有点怕,毕竟核基地有原子弹,谁要碰了东西,只怕天王老子都兜不住。

但身后那帮泉城红小兵突然嗷的一声,扛着锄头镰刀冲了上来不说,曾风还于他身后一把推,吼说:“你愣着干嘛,快冲啊!”

李开泰是第一个进核基地。

但其实准确说,他是被曾风推进去的。

啪嘶一声,陈棉棉还给他拍了张照片。

李开泰总觉得哪里不对,因为陈苟他们只在外墙周围活动。

大家都带着大字报和浆糊呢,一涂一抹,啪叽一声就往墙上贴张大字报。

但曾风连推带搡的带着他一路往里跑。

路过食堂和商店他都没停,继续往里,终于到个前面放置着狼牙路障的铁丝网的巨大库房面前。

库房在铁丝网和黄线内,上面还画着骷髅头,有警卫守着,在大吼:“后退,后退!”

但曾风心一横牙一咬,就把李开泰推过了狼牙路障和双黄线。

要在军工基地,这就等于冲进办公区了。

但核基地的禁区要强闯,性质可比军工基地严重得多。

邹衍其实也冲过来了,可他妈就是搞核的,他一看就知,那是储存核能的地下仓库,那地方据说配备自然感应报警设备,而且属于特级警报,会直通到首都。

他也看到了,是曾风猛推了一把李开泰。

李开泰也只是擦线,当然没进去。

警卫也不可能让他进去的,人家会开枪。

但顿时嘀嘀嘀的电子警报声四起,而本来警卫们全部抬着枪,此时全瞄准了李开泰。

那可不是土枪,是冲锋枪。

所有警卫都在吼:“马上退出黄线,立刻!”

曾风举着双手转身回来了,还恶人先告状:“警卫同志,是李开泰拉着我硬闯的。”

李开泰一看这阵仗,也忙往回退,辩解说:“不,是曾风推我进去的。”

再解释:“我都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警卫才不管,只大吼:“继续往后退,马上,否则我们就要开枪了。”

还有警卫在用对讲机呼叫上级:“报告报告,有革命小将强闯核禁区,请求是否击毙。”

李开泰再往后跑,指曾风:“我真不是故意的,是他一路把我带到这儿,他陷害我。”

邹衍全看在眼里,也确定是曾风在搞鬼。

但再回头一看,他毛骨悚然,因为陈棉棉举着相机就在后面,当然,相机立刻被警卫没收掉了,因为核基地内部是绝不允许拍照。

可关于李开泰闯卡,她应该已经拍下来了。

那要传到首都,就是证据确凿。

李开泰抢闯核禁区,怕是要被枪毙。

听到对讲机里传来逮捕的命令,邹衍就想上前为表弟辩解,但走到一半他又生生止步。

因为李开兰和邹司令已经领证结婚了。

现在曾风是他哥,如果他出事,邹衍父子都会惹上麻烦,反而他表弟不会牵连到他。

而且李开泰发现问题超出控制后,就开始搬后台了,他指着警卫们大吼:“我可是秦小北派来的,你们谁敢抓我?”

对了,就是他,去年故意把陈棉棉的帽子扔进了尿里头,所以他不但笨,还冲动无脑。

他掏出封信来,手指曾风:“秦小北你们不知道吗,我有他的亲笔信,我命令你们,立刻逮捕,枪毙了曾风这个狗日的。”

陈棉棉要的就是这句,她都恨不能给李开泰鼓个掌。

他真以为秦小北就能兜住一切?

那就拭目以待吧。

秦小北在东风基地时进禁区,也是在名义上接管,拿到签字之后,但李开泰可是强闯。

秦小北老妈不是能量大得很嘛,他儿子的手下强闯禁区,陈棉棉倒要看她能不能摆平。

与此同时,在核基地的大门外,河西小将们有的扛着锄头在挖围墙边的红柳。

还有的拿着镰刀在割杂草,但更多的小将趴在地上,撅着屁股在吱吱叫。

核基地的学生和二三线工作人员躲在远处偷看,就见他们时不时从地里拽出只大老鼠。

大家心说这小将真牛逼呀,一手一只老鼠。

陈苟他们也特兴奋,因为外面的瞎瞎被他们霍霍完了,没想到核基地多得是,而且个个又肥又大,还傻,稍微一勾引就出来了。

那可是肉啊,小将们竭力扮演着风□□瞎瞎,就把这儿的公瞎瞎给逮完了。

今天晚上,他们又可以饱餐一顿了。

而就在陈棉棉笑等李开泰拉扯秦小北,顺带着捅破天时,吉普车上,刚刚参观完莫高窟的束老在问赵凌成:“所以你女儿只通过观察昆虫的翅膀,就能想到改进卫星的遮光板?”

赵凌成带了算盘,但车上不方便算。

他说:“一会儿你可以看看她的乘法和除法,目前来说,算盘她也就差学开方了。”

数学天才是没可能冒充或者夸大其词的,会就是会,要不会,可没法玩表演。

束老点头,说:“遮光板就在老美那边都是个大难题,但他们肯定会钻研,也会突破,我们将来卫星技术成熟后也需要攻克它。赵望舒是吧,你这小闺女,我呀,要给你当老师!”

妞妞并不知道这是多牛逼的老师。

她依偎着爸爸说:“可是我不想离开爸爸。”

束老笑着说:“不怕不怕。我教了太多笨蛋学生,烦死他们了,我去找你,我上门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