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大地之声 【你好,外来者。】……
谭欢没想干什么, 他就是想在迟与非身边待着。
精灵血脉能听到大地和植物的声音,能力强的精灵还可以与它们进行沟通,但谭欢控制不好他的精灵血脉,他总是被迫听到一些嘈杂的声音, 多数是植物传递出来的本能需求, 含糊混乱, 这些声音多了, 交叠在一起, 会让谭欢觉得烦躁和不安。
他想待在能让他觉得安心的地方, 比如迟与非的身边。
从他来到这个书中世界, 还不熟悉迟与非时, 他就已经觉得迟与非的气息让他舒服又安心了。
这是一种很奇异的感觉,明明他们之前完全不认识彼此。
谭欢最近看了很多这个世界的电视剧、电影和小说之类的东西, 他一想到他喜欢迟与非的气息这件事, 脑袋里就会蹦出一些乱七八糟的词汇,比如命中注定、天作之合。
他小小的脸蛋红了起来, 被身上亮起的绿光映得黄绿黄绿的,看着有点搞笑,还好大半夜的,谁也看不到他。
他将两只小手搭在窗沿, 小脸压在玻璃上仔细看窗户里面,借着月光, 确定迟与非躺在床上后,立刻控制指尖生长出细嫩的绿芽,绿芽钻进窗户缝隙,打开了锁扣。
谭欢挤进去,关上窗户, 飞到迟与非的面前。
他身后半透明的绿色翅膀扇动时几乎没有声音,他轻飘飘地落在迟与非的枕头上,板板正正地坐好,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一点点往迟与非旁边蹭。
靠得越近,迟与非的呼吸声越清晰。
蹭了一会儿,谭欢终于贴到了迟与非的脸,小脑袋一歪,靠着迟与非,安心地闭上眼睛,还不忘把手脚蜷缩起来,防止自己睡着后乱长藤蔓,给迟与非添麻烦。
谭欢总是这样,控制不好自己的血脉,到处给别人添麻烦、惹乱子,哪怕他是无心的,可几次之后,无论刚认识时对他的印象怎么样,最后都会对他露出厌恶的神情。
谭欢最开始就对系统说了,他擅长讨人嫌。
可他也不想。
谭欢用自己小小的脸颊蹭迟与非的脸,蹭得彼此都热乎乎的。
只有迟与非对谭欢的态度是不一样的,无论谭欢惹了多大的麻烦,迟与非多生气,都不会用那种会扎穿他的厌恶眼神看他。
谭欢没发现迟与非压紧背角的手松开了,不过被谭欢蹭了几下脸颊,迟与非就放弃了抵抗。
迟与非感受着脸颊边谭欢小小的身体,手脚放松,不再抗拒。
无论是谭欢再长出藤蔓到处乱钻,绑住他、抽打他还是如何,迟与非都认了。
他主动的,他自愿的,他承受得起。
等谭欢的呼吸变得绵长,迟与非转过身,将手轻轻罩住了小小的谭欢,揉了揉谭欢的小脑袋,搓得谭欢细软的发因静电蓬了起来。
“磨人精。”迟与非给谭欢起了新的称呼,用宠溺的语气。
迟与非做好了被折磨的准备,谭欢今晚却格外小心,没有乱长藤蔓,也顺利在清晨醒来了。
只是他睡觉的位置变了,他被迟与非攥在掌心放在胸口,迟与非的手指缠着他,让他只露出一个小脑袋。
谭欢呆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推迟与非的手指。
迟与非很自然地松开手,放开了谭欢。
谭欢立刻飞起来,抬头看迟与非的脸。
迟与非闭着眼睛,似乎睡得很安稳,眉目舒展、神情放松。
白日里的迟与非总是紧绷的,戴着面具,谭欢喜欢看睡觉时的迟与非。
他飞到迟与非面前,蜻蜓点水般亲了下迟与非的鼻尖。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顶,摸到了一朵绽放的小花。
果然!他又开花了!
谭欢把花揪下来,没想到小花竟然是红色的。
谭欢立刻把花藏在背后,又想到迟与非睡着了,没人会看到。
他将红色的小花拿到身前,想了想,塞进了迟与非的枕头下面。
小精灵形态的谭欢开出的花也小小的,还没人类的一个指节大。
谭欢想迟与非肯定看不到的,那朵小花会在迟与非的枕头下面风干、碎成粉末,消失在空气里。
但他确实留下过一朵红色的小花,悄悄地,只有他自己知道。
谭欢满意地点点头,脸颊比花还红。
他打开窗户飞走了,迟与非立刻找到了那朵小红花。
小红花躺在迟与非的指尖,花瓣已经出现压痕,但仍顽强地绽放。
迟与非查阅了很多资料,小心谨慎地将这朵小红花做成琥珀,永久保存。
谭欢不知道他的小红花被迟与非这么珍惜地保存起来了,他正绞尽脑汁地想怎么才能约迟与非一起过年。
在除夕之后的那几个剧情点任务之前,时间都属于谭欢自己,他可以任意安排自己的行程。
系统没经历过除夕,也有点兴奋,一人一统暂时将书啊、剧情啊、任务啊都抛到了脑后。
谭欢捧着手机,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思考措辞,他甚至想去网络上发求助帖。
在谭欢犹豫的时候,迟与非竟先给他打来了电话。
突兀响起的电话铃声吓得谭欢差点扔掉手机。
他看着来电显示上“迟与非”三个字,想着他要犹豫一下,再等等,思考一下怎么说再接,然后谭欢大脑空白,什么都顾不上,立刻接起了电话。
迟与非的声音自手机里传来:
“谭欢。”
谭欢赶紧将手机贴上耳朵,那声音更近了,谭欢甚至有迟与非在他耳边呼吸的错觉,他立刻又将手机拿远了一点,
“我听说你没有和谭大哥一家出国。”迟与非道。
谭欢握着手机傻站在原地:“嗯……是,我没有去。”
迟与非问:“那你除夕夜和谁过?”
我想和你过。
谭欢张了张嘴,想这么说,可又不好意思,犹犹豫豫没说出口。
电话里变得安静,迟与非也没急着说话。
谭欢急得汗都出来了,攥着手机的掌心变得潮热。
他在心里催促自己,说啊!快说啊!
“我……我……”谭欢磕磕巴巴。
没想到迟与非先说了:“谭欢,要一起过年吗?”
“要!”这次谭欢没有犹豫,回答得掷地有声,甚至声音有点过大了,他都能听到话筒里自己的回音。
迟与非笑了一下,笑得谭欢耳朵麻麻的。
“好,除夕当天晚上我来接你。”
谭欢垂眸,声音小小的:“为什么晚上才来呢?白天不可以吗?”
他想一整天都和迟与非待在一起。
电话里又变得安静。
过了片刻,迟与非才道:
“白天我有些私事要处理。”
私事,这是成年人喜欢给彼此留有余地的说辞,意思是该适可而止了,不要再靠近了。
但谭欢显然不懂这些,迟与非退后,谭欢就前进,挤到一起。
他立刻说:“我可以一起吗?”
迟与非:“不是什么会让人愉快的事,你也要一起吗?”
谭欢斩钉截铁:“我要的!我陪你一起!”
迟与非这次没有停顿,他又笑了,像早就料到:“好,那白天我来接你,你几点起床?”
谭欢和迟与非商量好了时间,挂断电话,还有点不敢置信。
系统幽幽吐槽:[你们可不像主角受和恶毒男配。]
谭欢不理他,他跑出去,跑到小区,挑了个没人的地方,趴在了地上。
系统茫然:[宿主,你在干什么?]
谭欢竖起手指:[嘘!我太开心了,我想听听大地和植物的声音。]
他将耳朵贴在地面上,那些平时嘈杂琐碎的声音慢慢变得清晰,他听到了植物的诉求。
想要水分、想生根发芽、想蔓延枝条,想活下去。
谭欢眸子里的绿光闪烁,在那些基础的诉求之后,他又听到了更具体的声音。
【哎,你听说了吗?街口那家烧饼店的一对夫妻都在搞婚外情!】
【听说了听说了,跟他们搞婚外情的是对面那家奶茶店的一家子!】
【什么什么?展开细说!】
谭欢一脑袋问号地爬起来,抹了把脸,看着周围被细雪压着的小草、大树,神情有点呆。
这是谭欢第一次听到植物这么具体的,在本能需求之外的声音,他以前幻想过各种可能,偏偏没想过植物们居然在聊八卦。
他四处望了望,见没人过来这里,又把耳朵贴在了地上。
他发誓他绝对不是想听八卦!他只是想锻炼一下自己精灵血脉的能力!
就这么片刻工夫,这些植物们的聊天已经从烧饼店和奶茶店老板的婚外情,变成了某号楼某单元家的孩子不是亲生的了。
谭欢越听越上头,恨不得买包瓜子回来继续听。
他没发现自己的眼睛已经彻底变成了翠绿色,头顶还开了一朵喇叭花。
突然,叽叽喳喳的植物们同时消音,然后一起欢呼。
【妈妈醒了!妈妈醒了!】
【是妈妈!是妈妈!是妈妈!】
谭欢愣了下,换了只耳朵贴着地面,更仔细地倾听。
他听到了像心跳一样的声音,是大地的呼吸。
那些植物们说的妈妈是大地。
谭欢小时候听他父亲说过,每一个世界的大地都有独立的性格和思想,是世界的根本。
但大地很少醒来,精灵也只能偶尔听到一些大地下意识传达出来的含糊信息,多数是些本能需求,比如缺少水之类的。
谭欢以为植物们说的“妈妈醒了”,只是大地在传达本能意识,却不想他听到了一声有如从亘古传来的风啸,风声在他耳边自动变成了他可以理解的意思。
大地说:
【你好,外来者。】
【你是这个世界如今存在的第二个外来者。】
谭欢微微瞪大眼睛,第二个外来者?
这个书中世界,还有另一个……不属于这里的人?
是谁?
第52章 你怎么来这么早呀? 因为我知道,你会……
谭欢努力尝试和大地沟通:
【请您告诉我第一个外来者是谁?】
大地沉默, 不再给予谭欢任何回应。
谭欢周身飘散出莹绿色的小光点,他尽全力调动全身的精灵血脉,还是无法让大地再回答他一句。
直到他精疲力竭,翠绿色的眸子变回黑色, 植物的声音也听不到了。
谭欢坐起来, 疯狂调动血脉后的疲惫汹涌袭来, 他双腿发软, 有点站不起来, 干脆坐在地上和系统交流。
[系统, 你猜大地告诉我什么了?]
系统茫然:[什么啦?]
谭欢将大地的话告诉系统, 问:
[大地说的其他外来者, 会是和我一样穿书进来,绑定了系统做剧情点任务的人吗?]
系统炸毛:[不可能的!绝无可能!这比我拿错了书的可能性还要低的!]
系统这么说完, 谭欢沉默了一下。
系统更炸毛了:[宿主!!!你不会还在怀疑我拿错书了吧?你怎么可以酱紫呢!你怎么可以不信任大强哥我呢!]
系统在谭欢的脑海里展开了一个平面, 上面空荡荡的,只有一个白色的小点在闪烁。
[宿主你看!这就是这个世界!白点代表所有穿书任务者!只要绑定了系统的人都会显示在上面, 你看你看,这上面只有一个点,位置就在这里,就是你呀!]
谭欢仔细看了看, [好吧,既然不是其他穿书的任务者, 那这个外来者会是谁呢?]
系统不是很在意:[只要不阻拦我们做剧情点任务就好啦,管他是谁呢。]
不知道为什么,谭欢却有点在意。
他想等他恢复体力,养好血脉能力,再尝试问问大地。
谭欢从地上爬起来, 准备回家。
为了躲开人,谭欢跑到了小区角落,离他住的单元有点远,谭欢回去的时候走了另一条路,想看看从这边走会不会近一点,却意外发现这栋楼的一层开着一间小花店。
花店在外面搭了一个小花棚,里面亮着暖色的灯,外面挂着很多装饰,看着格外温馨。
谭欢好奇地走过去,发现小花棚的门半掩着,里面蹲着几个十一二岁的小孩,正凑到一盆花面前嘻嘻哈哈地交谈。
“剪这里,把这里剪断,绝对活不了了。”
“这盆也剪了吧?开这么好看,看着就碍眼。”
“嘻嘻嘻,我把洗洁精倒进土里了,应该能把根烧死。”
“这死老太婆昨天又去找我妈告状了,我非得给她个教训不可!”
谭欢一开始以为这几个小孩是来看花的,没想到他们是来毁花的!
他立刻大喝一声,几个小孩吓了一跳,呼啦一片往外跑,路过谭欢时狠狠瞪了他一眼,稚气的脸露出戾气横生的表情,低声道:
“多管闲事,你等着!”
他们往外跑时的动静很大,撞得小花棚的门吱嘎作响,花店里很快走出来一个约五十来岁的女人,她身上围着围裙,围裙上沾着土,手里还拿着小铲子,正冲几个孩子跑远的背影大吼:
“小兔崽子,我一会儿就去找你们家长!”
女人喊完,转头看向谭欢,愣了一下:“买花吗?”
谭欢本来没想买花的,但被问了就点点头。
女人走进小花棚,检查那几盆被破坏的花,把它们一一搬到花棚外面,边搬边骂:
“几个小瘪犊子!恶魔养的!跟他们当邻居真是倒大霉了!”
女人又问谭欢:“你要买什么花啊?”
谭欢指了指被她搬出来的几盆:“这几盆花为什么搬出来呀?”
女人拨了拨花叶子,叹气:“活不成了呗,只能扔了。”
谭欢抿唇,看向那几盆花,有些被剪得乱七八糟,有些看着没什么,但根系已经被破坏了。
他道:“可以把这几盆花卖给我吗?”
女人诧异地看他:“这几盆不行,活不了了,现在看着还行,过两天就会死的。”
谭欢执意要买:“您卖给我吧,加钱也行。”
女人赶紧摆手:“加什么钱,我可不骗人,你真想要就送你了。”
她找出一个塑料筐,将几盆花放进去,塑料筐两边有提手,方便谭欢拿。
谭欢还是扫码付了些钱,接过花时忍不住问:“那几个小孩常来吗?”
女人满脸愤恨:“一放假就作妖,我一不留神就被他们钻空子,好好的花被他们祸害十几盆了!”
谭欢又问:“他们的家长不管吗?”
女人连声叹气:
“以前还会管管,没用啊!久而久之就不管了,只要不闯大祸,随他们去了。我每次去找,就跟我说打了骂了,不听话,那养孩子打打骂骂就能养好了?”
女人拿起小喷壶给花浇水:
“要我说啊,这养孩子比养植物麻烦多了,植物还有水分、养分、光照、温度各种各样的需求,那人的需求更复杂了,想想都让人头皮发麻,我可养不了。”
女人从角落里又检查出来一盆被破坏的花,顺手就放在了谭欢的塑料筐里,“喏,这盆也不行了,给你了。”
女人在小花棚里忙忙碌碌,继续絮叨:
“你看我这花,养得不错吧?我一开始也不会,学了好久,书看了不少,课也上了不少,到现在也还是会出错,但花花草草的,养坏了扔了就行了,那养小孩呢?养坏了可不能扔,结果你猜怎么着?”
女人转过头,把手比在嘴边,故意装出神秘的语气说:
“养小孩不用上课!也不用学!会生就行了!有个冲动劲儿,生出来拉倒!怎么养、怎么教,走一步看一步!多可怕啊!现在会跟孩子说人话的家长,可少呢!”
谭欢眨巴眨巴眼睛 ,有点茫然。
女人哈哈笑了两声,“行了,我这儿一个人住,下雪了生意少,没什么人说话,看你傻乎乎的,多说了两句有的没的,你别当回事,天黑了,快回家去吧。”
谭欢点点头,抱着一筐花回家了。
他仔细观察那几盆花,然后点了一大堆外卖,吃得饱饱的,给自己补足养分,感觉能力恢复得差不多了,立刻把手搭在花盆边,有莹莹绿光自他的指尖飘散,缓缓落在了那些植物的身上。
植物有些蔫的枝叶轻轻摇摆,不断吸收绿光。
等所有花都恢复生机,谭欢累瘫在地上,只剩喘气的力气了。
但他心情还不错。
他扭头,看向窗外黑漆漆的夜空,突然想到了花店老板的话。
他蜷缩起来,特别小声地说:“系统,我想爸爸妈妈了。他们……会想我吗?”
此时遥远的圣星。
谭父托着世界小球,看着上面谭欢无精打采的小脸,露出了心碎的表情,手指隔空摸着谭欢的脸,声音哽咽:
“呜呜,我的好宝宝,吃了这么多苦,爸爸好心疼……呜呜……”
谭父哭嚎了两嗓子,幽怨地看向坐在王位上仍在不停修补世界小球的谭母。
谭母被看得皱眉,抬眼看来,“看什么?”
谭父控诉:“阿燃……呜呜呜,都怪你,你非要搞什么放养、铁血教育,我们欢欢和他三个哥哥不一样的,你看把我们欢欢折磨的!小脸都瘦成什么样了!你们圣星的人都跟神经病似的!非要追捧什么纯种血脉!混血怎么啦!混血厉害着呢!你们那都是偏见!偏见!!!”
谭母敛下眉眼,罕见地没有反驳谭父。
她悠长地叹了口气,突然道:“快到小欢的生日了,我想好送他什么生日礼物了。”
在谭父和谭母身后,并排跪着三名举着大水缸的青年,三名青年身后都长着洁白的六翼。
此时三名青年正在彼此小声嘀咕:
“要我说,怪你,每回小欢出丑,你笑得最大声!”
“那是你先笑的好吗?我只是被你带动的!”
“对!都是你们两个的问题!跟我可没关啊!”
“没关个屁!是你先叫他小混血的!”
“我叫他小混血的时候才几岁啊!我、我那不还小嘛!情有可原!”
“我呸!你小,那小欢不是更小!你可耻!”
“好哇,说我可耻!你更可耻好吧!是谁在祭礼的时候录像的?是你!你还经常逮着小欢放给他看,笑话他唱歌跑调!”
“我我我……那我每回放的时候,不是你笑得最大声吗?”
“你还总说他添麻烦!是麻烦精!”
“你不也说过吗?他确实是惹了很多麻烦啊!”
突然,一道罡风甩过来,将三名青年吹起来,重重砸到墙上。
三名青年自高处滑落,跪在地上吐血。
谭母走到三名青年面前,面容紧绷,闪过许多情绪,最后充满愧疚地闭上眼。
“起来,继续跪着。”
“小欢会变成现在的性情,我们都有错,谁都不无辜。”
三名青年低下头,纷纷叹气,脸上闪过愧色。
伤害总是由边边角角的小事形成,积少成多、聚沙成塔,最后变成无可挽回的沟壑。
他们唯一幸运的是谭欢没有真正死亡,谭欢心软、善良、好说话,谭欢总是会原谅他们的。
原谅他卑劣、狡诈的家人们。
除夕当天,谭欢早早爬起来,戴上一顶小帽子,迎着清晨凛冽的风,走出大门,跑向小区门口。
他戴帽子是为了藏自己可能会长出来的花,总用魔术道具当借口,他自己都不信了。
此时距离他和迟与非约定的时间还有半个多小时,谭欢知道自己下来早了,可他忍不住。
明明他此时不是兔子精血脉,还是一路跑跑跳跳,跑出小区,一眼就看到了迟与非的车。
迟与非下车,看向他。
谭欢愣了下,立刻拔足狂奔,跑到迟与非面前,刹不住闸一脑门撞入迟与非怀里。
迟与非稳稳接住谭欢,淡淡评价:“头壳挺硬。”
谭欢仰起头笑:“你怎么来这么早呀?”
迟与非也笑,他拨了拨谭欢有点歪的帽檐。
“因为我知道,你会很早出来等我。”
第53章 有wifi吗? 你每天来陪我几个小时……
谭欢被戳穿小心思, 低下头闪躲迟与非的视线,他被看得很不好意思,仿佛他在迟与非面前是透明的。
迟与非为谭欢打开副驾驶的车门,等谭欢坐进去, 又低头帮谭欢扣安全带。
谭欢仰着下巴, 迟与非的指尖勾起安全带调整位置, 他动作特别慢, 指尖似有若无地扫过谭欢的下巴, 谭欢抿唇, 觉得下巴痒痒的、麻麻的, 不知道迟与非是不是故意的。
系个安全带哪里用这么久哦。
迟与非起身, 又递给谭欢一个保温盒,里面是迟与非给谭欢带的早餐, 清粥小菜还有茶叶蛋。
“路程有点长, 不适合吃太油腻,胃会不舒服。”
谭欢“嗯嗯嗯”地点头, 心情很不错,一点不挑食。
他上车的时候就注意到车后座放着一束白菊花,大抵能猜到迟与非要去哪里。
迟与非开车很稳,车技很好, 行驶中途谭欢一点都不觉得难受,比他雇佣的大学生司机的车技好一百倍!
谭欢心情愉悦地想着, 拿起茶叶蛋剥壳,褐色的茶汤沾染上他的指尖,迟与非侧眸看了一眼,道:“这里有湿巾。”
谭欢不急着擦手,他剥出来第一颗胖嘟嘟的茶叶蛋, 第一时间递到了迟与非的唇边。
迟与非愣了下:“我吃过了。”
谭欢仍旧举着茶叶蛋:“我想和你一起吃饭,一起吃饭才香嘛。”
迟与非看向谭欢,对上一双满含期待的眼睛,亮晶晶的,里面隐约有翠绿的光芒闪过,漂亮得像不属于这个世界。
迟与非低头,咬了一口茶叶蛋。
他这一口完全不客气,几乎咬掉了一半。
谭欢很开心,指尖下意识擦了擦迟与非唇角沾上的褐色茶汤。
迟与非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轻轻敲击,似乎心情不错。
谭欢很自然地把迟与非咬掉一半的茶叶蛋塞进了嘴巴里,眯起眼睛含含糊糊地评价:
“好吃!煮得特别入味!”
这段时间谭欢上班,买过各种各样早餐店的茶叶蛋,大多数都煮得不入味,像在茶汤里洗了个澡就捞出来了,还是水煮蛋的味道。
迟与非微不可察的勾唇,他没说这是他早起自己做的,他也很满意谭欢这样自然地和他吃同一颗茶叶蛋。
早餐吃完,谭欢抽出湿巾擦手,还不忘给迟与非擦擦嘴。
车外的行人越来越少,迟与非将车开到了一个十分荒凉、偏僻的地方。
谭欢好奇地四处张望,今天是除夕,很多路段的路灯都挂上了与年节有关的装饰品,看着格外喜庆,两旁的绿化树仍旧光秃秃的,但等过了除夕,要不了多久,这些沉睡了一个冬天的树木就会焕发生机。
迟与非时不时扫一眼谭欢,突然问:
“你不怕吗?”
谭欢转过头来看迟与非:“怕什么呀?”
迟与非转弯,将车开进一条更偏僻的路,这条路的路灯没有任何装饰,连其他的车辆都没有。
“怕我带你去一个完全陌生、没有人烟的地方,把你关进无人得知的房子里,让你永远都无法出门,除了每天来看你的我,你谁都见不到。”迟与非说着笑意收敛,面容严肃。
他不是在开玩笑,他真的想这么做。
谭欢眨眨眼睛,低头揪安全带,又去扣坐垫,扣来扣去,悄悄把手指卡在迟与非大衣的口袋上,轻轻摇晃。
迟与非搭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击的手指停下,渐渐收紧。
谭欢许久没说话,车内的氛围变得沉闷难挨。
迟与非唇角下压,不再说话。
谭欢拽了一会儿迟与非的口袋,突然仰起头,特别认真地问:
“有wifi吗?”
迟与非没听清:“什么?”
谭欢又问了一遍:“有wifi吗?”
他刚刚可是很认真地在迟与非和夺得王位之间做衡量的!他没有马马虎虎地回答问题!
迟与非:“……有。”
谭欢笑起来,嘴角翘翘的,“好哦,那你每天来陪我几个小时?”
迟与非突然脚踩刹车,将车停在了路边。
他转头看着谭欢。
谭欢撇了撇嘴:“如果你每天来陪我的时间超过12个小时,我可以住进去哦。”
迟与非没说话。
谭欢低下头,只给谭欢看自己戴着的小帽子,手指又忍不住去勾迟与非的大衣口袋。
“好啦,12小时是有点过分了,那8小时吧,少于8小时我可不干。”谭欢主动降低要求,语气有点小小的不开心。
迟与非很沉重地吸了口气。
声音太大了,谭欢好奇地抬头,瞬间撞入一双黑沉的眸子。
那双眸子太黑了,黑得谭欢心里发慌。
“你、你……”你干什么这样看着我?
谭欢有段时间没有冒头的小动物危险信号陡然窜了出来。
迟与非解开自己的安全带,靠近谭欢。
谭欢贴在椅背上,坐得笔直。
迟与非的视线扫过谭欢的眼睛、鼻尖,最后落在了谭欢的唇上。
他越靠越近,呼吸洒在谭欢的脸上。
谭欢双手紧紧抓着束在身前的安全带,心跳特别快,他甚至怕迟与非听到他乱糟糟的心跳声。
迟迟迟迟与非是要亲他嘛?!!为什么突然要亲他呢?!!
谭欢思想放飞,眼睛却缓缓闭上了。
他忐忑地等待着,等了许久唇上也没贴上另外一双薄唇。
迟与非的呼吸还在面前,谭欢不敢睁眼,他悄悄噘起了嘴巴。
呼吸越来越近,谭欢睫毛不停颤抖,他几乎已经感觉到迟与非的唇了——头顶的小帽子却突然被摘了下来。
谭欢茫然地睁开眼睛,迟与非的指尖勾着他的小帽子,正满眼戏谑地看着他。
谭欢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头顶,摸到了一朵绽放的小花。
他又开花了。
迟与非拿走了他的小帽子。
他他他要露馅了!
迟与非却突然道:“你故意戴着帽子藏起魔术道具,是要给我惊喜吗?”
迟与非主动给谭欢找借口。
谭欢微微张嘴,样子看起来傻乎乎的:“魔术道具?哦哦哦,对对对,是是是,是魔术道具!”
迟与非伸手拨弄谭欢头顶的小花,指尖时不时很用力地戳一下花蕊。
每戳一下,谭欢就抖一下,脸红得快烧起来,鼻尖挂上了小汗珠,安全带快被谭欢拧成麻花了。
“你别戳了……”谭欢小声说。
迟与非不听,越戳越过分,动作有点旖旎色气。
“我前几天做了个梦。”迟与非一边戳着小花,一边盯着谭欢的神情。
这个话术谭欢有点耳熟,他晃了下脑袋,没躲开迟与非的手指,只能任由迟与非肆意玩弄他头顶的小花。
从花茎揉到花瓣,再由花瓣捻到花蕊。
谭欢抖得像风中摇曳的单薄植物。
“我梦到你头顶开花了,开出的花和你的心情有关。”迟与非继续说。
谭欢否认:“怎、怎么可能呢!人类怎么可能会开花呢!”
迟与非似是而非地说:“人类是不可以,但你可以。”
谭欢咬咬唇,不敢说话了,说多错多。
迟与非便继续拨弄谭欢头顶的小花,又问:“你猜猜,你现在开出的是什么颜色的花?”
谭欢低着头,不敢猜。
迟与非指尖插入谭欢的发丝,摸到长出小花的地方,绕着花茎根部转圈揉。
谭欢差点弹跳起来,腰肢挺起柔韧的弧度,又被安全带束缚,压回椅背上。
“快猜啊。”迟与非淡淡催促。
谭欢的眼眶慢慢变红,眼珠彻底变成了翠绿色,浸泡在滚烫的泪水里,鼻尖也有点红,看着像被欺负狠了。
可迟与非只是在玩弄谭欢头顶的小花。
谭欢故意给了错误的答案:“是……是粉色的。”
他不好意思说出正确答案。
迟与非低头,冲着红艳艳的花蕊吹了一下:“你撒谎。”
谭欢无论开出什么颜色的花,花蕊永远是红艳艳的,娇嫩又脆弱。
迟与非用手指戳弄花蕊,速度时快时慢,战栗感连接到谭欢身体最隐秘的地方。
仿佛他的那里也在被迟与非的指尖戳弄。
他不敢撒谎了,闭上眼睛,代表羞耻的泪珠滚了下来。
“黄色的,是黄色的……”
他的声音小到自己都听不清楚。
迟与非轻笑出声,大发慈悲地放开谭欢头顶的小黄花。
谭欢轻轻地呼气,以为折磨终于结束了,却不想迟与非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薄唇贴着他的耳朵,又抛出了一个问题。
一个更加过分的问题。
“欢欢,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开黄色的花?”
欢欢。
迟与非很少会这么叫谭欢,每次这么叫,都会让谭欢瞬间缴械投降。
可现在不一样!现在不是可以缴械的时候!
谭欢努力躲迟与非的呼吸,“是魔术道具!魔术道具里藏的小黄花!”
迟与非掌控住谭欢的后颈,不让他躲。
“你又说谎了。”
“欢欢,我来给你选项。”
“你在想……sex、性-爱、亲吻,还是我会怎么干你?”
谭欢想这几个选项有什么区别吗?不都是一个意思!
他被困在座椅和迟与非之间,无处可逃,只能选一个让他羞耻感最小的答案。
“亲亲亲亲吻!我在想亲吻!”
“哦,亲。”迟与非突然亲了下谭欢的耳廓,用特别轻柔的力道。
“亲。”然后迟与非转移阵地,又亲了下谭欢的颈侧。
“亲。”迟与非继续换位置,第三下亲在了谭欢的脸颊。
谭欢有点懂了,因为他磕磕巴巴地说了四个“亲”字,迟与非就要亲他四下吗?
第四下……迟与为会亲在哪里?
谭欢竟然抑制不住地开始期待。
第四下亲吻迟迟没有落下。
谭欢忍不住睁开眼睛,一块糖突然被塞入了他的唇间。
糖块凉凉的,满是薄荷味。
谭欢含着薄荷糖,傻眼了。
迟与非已经坐回自己的位置,他慢条斯理地扣上安全带,发动汽车。
谭欢把口中的薄荷糖从左边赶到右边,又从右边赶到左边,还傻乎乎的。
迟与非突然道:“吃颗薄荷糖降降火。”
降火?
迟与非指尖向下指了指。
谭欢顺着方向看过去,瞬间夹紧了腿。
救命!小欢欢太不争气了!怎么可以这样!!!
迟与非笑了,伸手揉了把谭欢的脑袋,还把他头顶的小黄花揪走了。
他将小黄花叼在唇边,像叼了一根烟,含糊地说:“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停车帮你。”
谭欢别开脸,硬气道: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我才不需要你的帮忙!”
“哦,是吗?”
迟与非调整了一下后视镜,谭欢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头顶晃晃悠悠地又钻出来一朵嫩黄色的小花。
谭欢:“……”呜呜呜!!!
第54章 可以轻一点吗? 不可以,我要看你哭。……
谭欢抢回自己的小帽子戴好, 努力在安全带的束缚下侧过身,夹紧腿不让迟与非看他,红着脸垂着眸子,也不肯碰一下, 偏偏他又难受, 只能咬着下唇折磨自己, 下唇很快被他自己咬出好多红印子, 看着像被狠狠吻过。
迟与非突然伸手过来, 指尖强硬地卡在谭欢的唇齿间, 不让他咬了, 大拇指轻轻揉了揉谭欢的下唇, 下唇软热,像在揉一块软糖。
谭欢本来下面就酥酥麻麻的, 被迟与非揉着嘴唇, 酥麻感一直不消退,他用力咬了下迟与非的手指, 含糊说:“不许摸我!”
迟与非笑笑,当真收回了手,专注开车。
谭欢翻出手机玩小游戏,努力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车内气氛安宁,谭欢竟慢慢睡着了。
到地方后, 谭欢是被迟与非揉脸揉醒的。
下半身的酥酥麻麻感已经消下去了,小欢欢很争气,没有让谭欢在迟与非身旁做什么羞耻的梦境,谭欢松了口气。
迟与非下车,抱起后座的一束白菊花, 领着谭欢走出停车场。
谭欢一下车就看到了一座山头,一眼望去,山头上全是规划好的墓碑,这是本市的墓地。
迟与非走了两步,突然停下,向跟在他身后的谭欢伸出手。
谭欢愣了下,没搭手,而是左右望了望,没人会在除夕当天来扫墓,偌大的墓地只有他们两个人。
迟与非道:“墓地啊,不怕吗?”
大白天的,谭欢其实没那么怕的,可迟与非都这么问了……
谭欢屁颠颠地跑过去,把自己的手塞进迟与非的掌心,仰起脸,一脸我是给你一个面子的表情。
迟与非没说什么,握着谭欢的手继续往前走。
谭欢敏感察觉到了迟与非的手有点抖,这种事放在迟与非身上十分匪夷所思,谭欢仰头看迟与非的侧脸,迟与非依旧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模样。
可他为什么手抖?害怕墓地?不太可能。
谭欢在迟与非的掌心勾了勾手指,迟与非似有所觉,紧紧攥住了谭欢的手。
他们一路往里走,来到了一处墓碑前,墓碑上贴着一张照片,上面的女人谭欢曾在海岛花房里的照片上看过,是迟与非的母亲。
原来迟与非是来看自己的母亲。
迟与非将白菊花放在墓碑前,只是沉默凝视着墓碑,并不说话,攥着谭欢的手却抖得越来越厉害。
谭欢怔怔地看着迟与非,他从没见过这样的迟与非,明明没什么表情,可眼眸里却沉满伤痛,像谭欢在爱欲天使血脉里梦到的那个十八九岁的迟与非,满身伤痕却装作无所谓。
谭欢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他望望谭欢,又看看墓碑,笨拙地开口:
“阿姨您好,我叫谭欢。”
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迟与非被谭欢清脆的声音拽了出来,转头看着他。
谭欢郑重地向墓碑鞠躬:“谭欢的谭,欢声笑语的欢。”
迟与非扯了扯嘴角,“她会喜欢你的。”
谭欢郑重点头:“嗯!我也觉得!”
迟与非抬手想摸摸谭欢的脸,对上谭欢清透的眸子,突然又放下了手。
“她喜欢你也不是什么好事。”
谭欢眨眨眼睛,他和迟与非之间只有半米的距离,他挪了挪步子,将半米缩减为零。
“为什么?”
谭欢忍不住问了出来。
系统之前问过谭欢,要不要告诉他关于迟与非额头烧伤疤痕的事情,那件事情与迟与非的母亲有关也无关,当时谭欢拒绝了,他想听迟与非主动告诉他。
谭欢的直觉告诉他,应该就在今天,就在此时此刻。
迟与非从口袋里拿出烟盒,磕出一支烟,叼在唇边点燃。
谭欢第一次见到迟与非抽烟,他以为迟与非不抽烟的。
微风将烟雾吹向谭欢,谭欢没忍住咳嗽了一下。
迟与非顿了顿,转头将刚点燃的烟掐灭,连带烟盒一起扔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
谭欢弯了弯眸子,指尖又在迟与非的掌心挠了挠。
迟与非攥紧谭欢的手,低下头,轻声说:
“我小时候的日子还算幸福,在我母亲发现父亲出轨之前。”
迟与非的语气淡淡的,终于主动将他儿时的事情告诉了谭欢。
迟与非的母亲是一个非常天真、单纯的女人,她和迟与非的父亲是一见钟情,两个人迅速结婚,生下了迟与非。
起初,一切都是那么幸福、快乐,直到幸福的泡沫被戳破,迟母发现迟父在外面有人,还不止一个,甚至迟父曾有过很多孩子。
为什么说是曾有过呢,因为迟父信奉一套畸形的教育方针,他把年幼的孩子关进笼子,扔进暗无天日的地下室,往里面塞数只饥饿的野兽,让那些野兽时时刻刻环伺在孩子旁边,再往里面扔活的小动物,让孩子亲眼看到野兽如何捕猎,将鲜活可爱的小动物撕咬吞食,美其名曰锻炼心智。
除此以外,迟父还喜欢用关禁闭的方式惩罚小孩子,他将小孩子关进狭窄漆黑的铁盒子里,只留几个出气孔,让里面的孩子只能蜷缩着手脚,独自忍受黑暗的折磨。
这些都只是冰山一角,迟父有一整套完善的教育系统,每一个环节都极尽所能的变态、恶毒,在这样日复一日的折磨下,没什么孩子能坚持下去。
疯了的、自杀的,因为意外被惩罚致死的……迟父养死了一个又一个孩子,直到迟与非的出现。
迟与非是唯一活下来的。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迟母在发现迟父出轨后,顺藤摸瓜,又发现了迟父的无数秘密,她立刻提出离婚,想要带着小小的迟与非远走高飞。
可迟父不会放走迟母的,所有的爱情都是假象,一见钟情、情投意合?都是迟父为了让迟母生孩子的把戏罢了。
迟父骗了一个又一个为了爱情、金钱、权利接近他的女人,逼死一个个老婆,逼死一个个亲生子女,迟母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迟母在尝试了无数次逃跑失败后,她疯了。
她开始不断自杀,带着迟与非一起自杀。
年幼的迟与非不懂,为什么那么爱他的母亲,会在深夜举着尖刀站在他的床边,一边用饱含热泪、充满爱意的眼神看着他,一边向他刺来尖刀。
那时的迟与非有很强烈的求生欲,他躲过了母亲一次又一次的刺杀,并非次次都能毫发无伤。
迟母总是用充满爱意的神情,在小小的迟与非身上留下无数伤口,她每次都会抱着迟与非崩溃大哭,却又在几天后重蹈覆辙,仍想杀死迟与非。
迟与非能感觉到母亲对他的爱,也清楚母亲对他的杀意是真的。
为什么?
不是只有恨,才会想要杀掉一个人吗?
如果爱也会杀人,爱和恨又有什么区别?
迟母越来越疯狂,她对迟与非的伤害变本加厉,偏偏年幼的迟与非是那样心软好骗,他会带着一身伤痕,在母亲向他招手时,再次义无反顾地走过去。
直到那一年的除夕。
迟母躲开迟父,好不容易找到机会,以带迟与非去海边玩为由,带走了迟与非。
年幼的迟与非抱着迟母送他的毛绒兔玩偶,被迟母牵着手,一步一步走向大海深处。
他开始感到害怕,感到无助,他想逃跑,可母亲死死攥着他的手。
她说:“小非,妈妈爱你,相信妈妈好不好?不痛的,很快就结束了。”
她说:“小非,小孩子不能离开妈妈独活的,你必须跟我在一起。”
他们沉入海底,距离海平面越来越远,幽暗的大海带来无边无际的恐怖,窒息感扎进肺部,心脏越跳越慢,迟母紧紧抓着迟与非,用充满爱意的眼神注视着他,义无反顾地扯着他下沉,不断下沉。
求生欲让小小的迟与非开始疯狂挣扎,他抱着他的兔玩偶,抓着母亲的手不断往上游,闪烁着波光的海面那么近却又那么遥远。
母亲的身体越来越沉重,她脸上的爱意定格,面容变得青紫,眼睛不再眨动,眼眸里映出迟与非不断挣扎的身影。
迟母和迟与非的兔玩偶一起沉入了海底。
迟与非攥着谭欢的手,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我独自游了上去。”
“我一根一根掰开了她的手指,任由她沉入海底。”
“我让她失望了,我可耻的、卑劣的独活了下来。”
活下来的迟与非并不快乐,他失去了母亲,被父亲带出国,开始了迟父那一套可怕的教育方式,迟与非数次死里逃生,对生的渴望渐渐淡薄。
他开始出现自毁倾向,他在成年后,终于找到机会,一把火烧光了迟父的秘密基地。
他本想和秘密基地一起化为尘土,火焰照亮夜空,火苗即将吞噬掉他,在建筑物坍塌前的最后一刻,迟与非仰头看到了夜空。
夜空很美,繁星满天。
美得非常碍眼。
迟与非开始恨,恨一切美好的东西。
他苟延残喘爬了出来,回国后开始疯狂掠夺迟父的一切。
他要报复,他要毁灭,他见不得美好。
谭欢到来的时机非常巧妙,在迟与非顺利夺得了迟父的一切后,在迟与非觉得生活如同死水十分无聊时,在迟与非打算向周家伸手,开始掠夺时,谭欢来了。
谭欢吸引走了迟与非的注意力。
比起无聊的商战、掠夺,谭欢更有意思,简直太有意思了。
迟与非以一种观察的、旁观的角度看谭欢,却不想与谭欢的联结越来越深刻。
当然后面这些迟与非都不会对谭欢说,他只说到他烧毁了迟父的秘密基地。
他摘下面具,面容扭曲地看向谭欢,问出了他一直得不到答案的问题。
“所以,谭欢,爱和恨的界定到底是什么?”
谭欢仰着头,眸子里映出迟与非狰狞的脸。
他没有觉得害怕,他被迟与非的故事搅动心绪,一颗心像泡进了辣椒水里,辣辣的,热热的,还有点疼。
他走上前,轻轻抱住迟与非,双手一下下地拍打迟与非的后背。
“我不知道爱和恨的界定是什么,我想不出来,我没办法给你一个标准答案。”谭欢将脸颊贴在迟与非的心口,听着迟与非沉稳的心跳声,“我只知道,我好庆幸,庆幸你从火焰里走了出来,庆幸你活了下来。”
“迟与非,”谭欢抬头,郑重地说,“你活着真的太好了。”
谭欢刚说完,肚子就咕噜噜地叫了起来。
早餐特别清淡,量也不多,谭欢已经饿了。
这么严肃的氛围里,他的肚子叫特别破坏气氛。
谭欢绷紧脸,悄悄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小声嘟囔:“不许叫,别叫了!”
迟与非定定地看着谭欢,看了许久许久,久到谭欢的脚都站麻了,迟与非才低头,重重地抱住了谭欢。
他抱得力道太大了,甚至把谭欢提了起来。
谭欢双脚离地,有点不安地绷直脚背,发现根本碰不到地面后干脆放弃了,任由自己挂在迟与非怀里。
他垂下眸子,双手一点点环抱住迟与非,扯迟与非大衣后面的带子,悄悄打了个蝴蝶结。
等到谭欢的肚子再次叫了起来,迟与非放开了谭欢。
谭欢很不好意思地捂着自己的肚子,小声说:“迟与非,我饿了,我想吃饭。”
谭欢想了想,又认真地补充:“我想和你一起吃饭。”
迟与非眸中深沉的哀恸慢慢沉了下去,他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模样,只是整个人松弛了不少。
他又向谭欢伸出手,“走吧,去吃饭。”
谭欢将自己的手搭上去,立刻报出一串菜名,“我想吃红烧肉、糖醋排骨、鱼香肉丝、松仁玉米……”
系统突然在这时出声:[宿主宿主!迟与非的恨意值涨了5%!现在已经有60%啦!我这就升级内存,把剩下十几页的剧情全部下载下来!]
系统:[内存升级中……进度10%……50%……80%……]
系统:[内存升级完毕!《爱恨欲之纠缠螺旋》全文下载完毕!]
系统:[哈哈哈!宿主!我终于有了全部的剧情啦!让我康康最后十几页到底写了什么剧情!]
谭欢的脑海里响起了翻书声,翻书声越来越快,直到一声“嘶啦”响起,像系统把书扯坏了,又像系统的程序出问题了。
系统再出声时,声音很虚,颤巍巍的:[宿、宿主……后面十几页的内容很……]
谭欢和迟与非手牵手往外走,他现在心情好着呢,便慢悠悠地问:
[怎么啦,是剧情很奇怪嘛?]
系统发出抽泣声:[不是,是很少……特别少……应该说是没什么剧情……]
系统的抽泣变成了哽咽:[宿主,我读给你听吧,但是你、你发誓你不会生气哦……]
谭欢保证:[你读吧,我不会生气哒。]
系统清了清嗓子,声音还是抖:
[感、感谢亲爱的你看到这里……]
[这本《爱恨欲之纠缠螺旋》是《浮世传奇》的同人文。]
[如果你也是《浮世传奇》这本书的粉,也喜欢嗑主角周洛辰和迟与非的CP,欢迎加入同好群,群里还有很多同好发的CP小短文哦~]
[宿、宿主……后面十几页写的全都是、是群号……]
谭欢停下了脚步,人傻了。
他猜过系统可能会拿错书,却没猜到系统拿了一本同人文。
系统痛哭流涕:[宿主,完蛋了,我真的拿错书了,呜呜呜……]
系统见谭欢不出声,疯狂补救:[我这就删了这本同人文,把正确的书下载回来!]
[宿主!我下载完了!好消息!这本书里你不是恶毒男配!迟与非也不是主角受!]
谭欢努力找回自己的声音,[那我是什么角色?迟与非又是什么角色?]
系统调动全部程序飞快阅读,[额……宿主,你、你、你是一个……只出现过几句话的小角色……呜呜呜宿主你不要生气哇!我这就看看迟与非!]
[有了有了!迟与非戏份好多啊!他是……]
系统突然不出声了。
谭欢停下脚步,问:[他是什么?]
系统的声音轻如蚊蝇:[他是书里……凭借一己之力搅动商海沉浮、导致无数人家破人亡的阴郁大反派,为人阴险狡诈、睚眦必报,堪称坏人典范。]
系统哭了:[宿主,你惨了,迟与非一定会报复你的!]
“啪叽。”
谭欢腿一软坐在了地上,背靠在了迟与非的腿上。
迟与非被谭欢带着微微弯腰,低头就见谭欢小脸惨白,皱眉问他: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谭欢仰头看大反派迟与非,迟与非背着光,神情有点模糊,谭欢看不清。
谭欢不断回想他来到这个世界后对迟与非做的一系列行为,迟与非……会怎么报复他?
不会把他吊起来抽吧!
谭欢越想越慌张,血脉不稳,枝丫控制不住地自他指尖生长,攀爬上迟与非的裤腿,一圈圈飞快缠绕上去。
谭欢更惊了,他扑上去抱住迟与非的腿,盖住那些缠上去的藤蔓,低头小声命令:
“不许长了!不要再长了!”
可是波动的血脉不听话,藤蔓飞速生长,有几根直接从迟与非另一条腿的裤腿钻了进去。
藤蔓迅速爬上迟与非的耻骨,专挑温度高的地方缠绕,贴着迟与非的腿根皮肤,枝丫的尖尖碰到大麻雀下面,立刻缠过去将一颗圆滚滚五花大绑,顺便把旁边的第二颗圆滚滚也绑住了。
“啪叽。”
迟与非也坐在了地上,和谭欢摔作一团。
温馨的氛围一扫而空,迟与非攥着谭欢的手腕低吼:
“谭欢!你给我松开!松开!!!你他妈要给我绝育吗?!!!”
“呜呜呜,我没有,我在努力了!”谭欢疯狂摇头,藤蔓绑着的两颗圆滚滚烫得他直抖,他又着急又战栗,小欢欢也被刺激到了。
谭欢手软脚软地往前爬,他想把那些不听话的藤蔓带走,但他越爬,藤蔓缠得越紧。
迟与非呼吸沉重,他扯着谭欢的脚踝,将他拽回面前,恶狠狠地扑到谭欢身上,扯下谭欢的裤腰,让小欢欢暴露在冰天雪地里。
迟与非一把抓住,指尖很凶地按了下,红着眼睛低头看谭欢:“松开,听到了吗?”
谭欢小声尖叫,他捂住自己的嘴巴,眼泪汪汪地点点头,被刺激得浑身软成一摊水,蔓延出去的藤蔓也变得软趴趴的,终于松开了迟与非。
迟与非松了口气,一个用力,轻松把谭欢抱了起来。
他将谭欢靠在一棵大树上,让谭欢的双腿挂在他的臂弯里,身体向前压,低头咬住谭欢的耳垂,一边啃磨一边低声恐吓:
“谭欢,这次我真的要给你一些惩罚了。”
谭欢睁着湿漉漉的眸子,心想完蛋了,迟与非真的要报复他了。
他怕疼,可怜巴巴地伸手扯迟与非的袖子,小声乞求:
“可以、可以轻一点吗?”
迟与非深吸一口气,神情比之前在墓碑前狰狞多了。
“不可以,我要看你哭。”
“谭欢,给我哭。”
第55章 爱X值 你是唯一能够调动迟与非感情的……
冬日里的阳光本就不热, 大树下更是阴凉,谭欢的裤子卡在膝盖上,双腿又被迫挂在迟与非的臂弯里,岔得特别开, 凉风习习, 隐秘处的裸露感特别明显, 每分每秒都给谭欢带来巨大的羞耻感。
他尝试合并双腿, 迟与非的力气又很大, 他只能绷紧脚背, 两条腿无助地颤抖着。
“你别……迟与非, 我想穿裤子……”谭欢小声求饶, 两只手努力往身前挡,挡不住就想去捂迟与非的眼睛。
“迟与非!你不许看!你不要看了!”谭欢的脸颊早就红透了, 连露在外面的臀肉都是粉色的。
迟与非低着头, 第一次这么直白地打量谭欢的那里。
“我偏要看。”迟与非收紧臂弯,谭欢的小腿连踢蹬都做不到了。
谭欢别开头, 努力把自己的衣摆往下扯,可他今天穿的是短款的大衣,根本挡不住什么。
小欢欢在寒风里颤巍巍的,还在哭。
迟与非压低身体, 他身形比谭欢大一圈,几乎把谭欢罩住, 挡住了些许寒风,也挡住了光亮。
“我看到了,谭欢,我看得很清楚。”
“是粉色的。”
“没有毛。”
“谭欢,你的毛呢?”
迟与非的最后一个问题是贴着谭欢的耳朵问出来的, 谭欢羞得像条煮熟的大虾,他头顶的小帽子在树干上蹭得歪歪扭扭,盖住了一点视线。
谭欢双手去掰迟与非的手臂,不仅掰不开,还因为动作原因让那里蹭到了迟与非的衣服,留下几处显眼的湿痕。
“迟与非……你不要说了……”谭欢的脑袋也被热气熏着,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乱糟糟的脑海里只留下了两个字:逃跑。
他得跑才行,他不能让迟与非这么看了。
谭欢指尖再次生长出嫩绿色的枝丫,枝丫变成藤蔓,飞速攀爬上迟与非的手臂,想要去捆绑迟与非的双手。
迟与非眼疾手快地抓住藤蔓,单腿抵着树干,让谭欢岔着腿坐在他的大腿上。
这样的姿势反而让两个人更近了,谭欢更紧密地靠进迟与非的怀里。
“谭欢,故技重施?你可绑不了我。”迟与非勾唇,神情罕见的有点稚气的得意。
因为靠得太近,小欢欢哭湿了迟与非的衣服。
谭欢咬着唇,藤蔓换了方向,直奔迟与非的大麻雀,迟与非早就料到,大手一挡,将藤蔓攥在了掌心。
他看着谭欢,挑了挑眉,似在挑衅。
谭欢热意上头,理智让路,藤蔓乱七八糟地挥舞着,又裹上迟与非的胸膛,直奔藏在衣服里的小尖尖。
迟与非轻松截获,手里攥着一把藤蔓,拎到谭欢面前晃了晃,另一只手顺势弹了下小欢欢。
“谭欢,你还能怎么办?”
谭欢小声惊呼,呜咽着抬手摘下了自己的小帽子。
头顶嫩黄色的小花在寒风里抖了抖,陡然变大,大得像个小水盆,花瓣拢起,重新变回了花苞的状态。
迟与非暗道不好,黄色花苞突然甩了起来,像个拳头一样砸上了迟与非的脑门。
迟与非的头被砸得向后仰,整个人也向后倒下,摔在了雪地里。
没有迟与非的支撑,谭欢也跟着摔了下去,一屁股重重坐在了迟与非身上,小欢欢晃荡着被坐了一下,疼得谭欢尖叫了一声。
疼痛过后,更激烈的热和麻席卷全身,谭欢去扯迟与非的衣服。
“迟与非,呜呜呜,迟与非,你先别晕,你帮帮我,帮帮我,呜呜呜……”
迟与非似乎被一花苞砸晕了,一动不动。
谭欢抖着手扯自己的裤子,可小欢欢卡在那里,碰一下都像被电击。
他只能无助地扯迟与非的衣服,磨磨蹭蹭,无师自通地开始在迟与非的腰腹处上下磨蹭。
蹭了几下,谭欢就察觉到了精神起来的大麻雀。
小欢欢碰到了大麻雀。
谭欢垂下眸,扯着迟与非的衣角,忍着羞耻,呜呜咽咽地继续蹭。
他也不知道蹭了多久,等大脑一阵空白,迟与非的衣服溅上一片白,谭欢倒在了迟与非怀里。
他刚刚着急忙慌的操控藤蔓,又哭又蹭的,体力早就耗光了,此时只觉得累,累到一根手指都不想动。
谭欢尝试着拽自己的裤子,拽了两下拽不上来,便扯过迟与非的大衣,缩进迟与非怀里,带着满脸狼狈的泪痕睡着了。
谭欢太贪欢了,全程没注意到迟与非的双手紧紧攥着身下的雪,将一捧又一捧雪化成了水。
谭欢睡着后,迟与非坐了起来,他低头看着蜷缩在他大衣里的谭欢,有些无奈,胸腔却溢满奇妙的暖意。
他抹了把谭欢湿漉漉的脸颊,低下头,仔仔细细地舔掉谭欢睫毛上挂着的泪珠。
谭欢睡得很不安稳,躲了躲,躲不开就不动了。
迟与非从口袋里掏出手帕,帮谭欢擦干净,穿好裤子,又随意擦了擦他衣服上的一片白。
他像抱小孩一样抱起谭欢,让谭欢坐在他的臂弯里,往墓地外走。
刚走出几步,就见一个老头将手张开放在耳后扩音,听得特别专注,完全没注意到迟与非走了过来。
迟与非微微蹙眉,又走近几步,那老头终于意识到来人了,放下手,看过来,笑出了满脸褶子:
“嗷呦,年轻人,你们做完啦?”
迟与非的面色瞬间冷了,他把谭欢往衣服里藏了藏。
老头老顽童一样打自己的嘴,改口道:“你们祭拜完啦?”
迟与非微微点头,路过老头快步离开了。
他将谭欢放进副驾驶,开车离开。
快到迟与非的别墅时,谭欢终于悠悠转醒。
他眨巴眨巴眼睛,茫然地盯着迟与非看了会儿,意识恢复清醒,猛地坐了起来。
“你……我……我们……”
迟与非似笑非笑地瞥他一眼,“你醒了。”
谭欢没敢应声,他可还记得他之前暴露自己的藤蔓了。
迟与非指尖轻敲方向盘,道:“谭欢,你说墓地会不会闹鬼?”
这没头没尾的问题让谭欢更茫然了。
“好奇怪啊,刚刚我们明明在祭拜,怎么突然就晕倒了?我醒来的时候我们一起躺在雪地上。”
迟与非说着又扫了一眼谭欢,那眼神很奇怪,看得谭欢心慌不已。
谭欢努力找回自己的声音:“那你是不是做梦啦?”
迟与非轻笑:“是啊,我梦到你差点给我绝育。”
谭欢的小脸白了白,低下头玩自己的手指。
他觉得迟与非特别奇怪,迟与非总能很自然地接受做梦这个解释,从不怀疑……可他真的没有怀疑吗?还是他早就发现了,只是故意在逗他?
谭欢这样怀疑过好几次了,每次又被他自己压下去。
因为不合理。
如果迟与非早就知道了他的身份……按照系统的说法,这个世界早就出大问题了。
可世界依旧正常。
系统在这时幽幽开口:[宿主,你可算醒了,托你的福,我今天一直被泡在马赛克里。]
系统一说话,谭欢来了精神:[你还敢说我!是谁拿错了书?]
系统瞬间蔫了:[宿主,你原谅我嘛……我已经趁着你睡着的时候努力补救了哦!]
谭欢问:[你补救什么了?]
系统说:
[咳咳,虽然呢,大强哥我拿错了书,但是呢,咱们的任务结果是对了的。]
[宿主,你还记不记得我返厂维修那次,迟与非的恨意值任务升级成了一颗黑红大桃心?上面‘恨意值’三个字也消失了?其实那次任务就已经被纠正啦!我老师还说它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任务呢!只是我老师不知道我不清楚,没有细说,所以……所以我也没发现我拿错了书。]
谭欢听了一长串,脑袋里乱七八糟的,便说:[简略点,说结果!]
系统立刻道:[就是书虽然拿错了,但是任务没错,只是任务并非攻略迟与非对宿主的恨意值,而是攻略迟与非对宿主的爱X值。]
[而且虽然书错了,但因为拿错的是同人文,大部分剧情和原书是对得上的,所以宿主阴差阳错之下也做了几个任务,也幸好宿主一直任务失败,没有让迟与非真的恨你!]
谭欢的大脑被系统塞了一堆信息,努力消化了好一会儿,才问:[那爱X值到底是什么?]
系统道:[这个可就复杂啦!这个任务可是能让我老师都震惊的程度呢!我们还要从迟与非这个角色的复杂程度讲起。]
[因为迟与非的成长因素,他对爱与恨的界定很模糊,他的感情是极其复杂的。X对于迟与非来说,既是爱,也是恨,当然也包含了欲望、执着、渴求等等复杂的感情,所以任务图标是一颗黑红色的大桃心,一半的爱以外,另一半复杂的感情最终融合成了黑色。]
[宿主,你真正的任务就是在《浮世传奇》这本书中世界,攻略反派BOSS迟与非的爱X值,爱X值达到100%就是任务完成。]
[所以呀,宿主!为了夺得王位!我们继续努力吧!]
系统说了一大堆,谭欢都没怎么听,他的注意力全都放在爱X值上面了。
他忍不住偷偷看身边的迟与非,一张还带着睡痕的脸又一点点弥漫上绯红。
他轻声问系统:[你是说……迟与非已经有60%在爱我啦?]
系统严肃纠正:[宿主,你清醒一点!是爱X值!爱X!]
谭欢垂眸玩手指:[一样的,就是爱嘛。]
系统声音压低,显得很认真,道:
[宿主,我要很认真地提醒你,这个X里面可是包含恨意、执念等等负面感情的,爱X值越高,迟与非对你的感情越复杂,他会疯狂的爱你,也会疯狂的恨你,他是反派,他蔑视一切规则,他很大可能会伤害你。]
[所以,宿主,请你一定要把握好尺度,时刻记得,这只是一个攻略任务,你……并不属于这个世界。]
谭欢有听但没有听进去,他只挑自己喜欢的听了。
他问系统:[那周洛辰也不是主角攻对不对?]
系统:[不是 ,他是这本书的主角,他和迟与非是敌对关系。迟与非在这本书里并没有任何感情线,所以宿主,你是唯一能够调动迟与非感情的人。]
谭欢忍不住翘起嘴角:[唯一呀。]
他抬起头,水汪汪的眸子看着迟与非,软绵绵地问:
“迟与非,你喜欢吃什么馅的饺子?我给你包呀。”
迟与非刚刚一直在默默观察谭欢,此时谭欢突然问起,便说:
“什么都可以,你决定。但你会包饺子吗?”
谭欢掏出手机晃了晃:“我可以查攻略呀!”
系统见谭欢这样,明显没把它的话放在心上,它一边唉声叹气,一边把新规划出来的任务整理好,给谭欢发出了新的、正确的任务。
[宿主,鉴于你要攻略反派BOSS迟与非的爱X值,咱们的任务回归正轨后呢,你需要做的第一系列任务就是了解大反派迟与非。]
[所以,你的第一个任务就是量出迟与非哔哔的长度。]
系统说话时有两个字突然被屏蔽了,谭欢愣了一下,询问道:[哔哔是什么?]
系统麻了,它没想到发布任务还要被马赛克,它又尝试说了好几遍:
[哔哔,哔哔,哔哔!!!]
见实在说不出来,系统急中生智,用谭欢给迟与非的哔哔起的代名词,重新道:
[宿主,你的第一个任务是量出迟与非大麻雀的长度!]
谭欢只是有点绯红的脸瞬间烧了起来,他下意识低头,看向了迟与非的那里。
迟与非敏感地察觉到了谭欢的视线,他肌肉紧绷,大开大合的坐姿收敛,双腿并拢,又扯过大衣的衣摆挡了挡,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
谭欢又想什么坏主意了???
第56章 非非,新年快乐! 欢欢,新年快乐。……
谭欢笑嘻嘻地去扯迟与非的衣角, 抓在手里晃来晃去,也不说话,就是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迟与非,看得迟与非又想把自己的衣摆扯回来了。
车子一路开回迟与非的别墅, 这还是谭欢第一次这么正大光明地来这里, 一下车便好奇地东张西望。
别墅很大, 但很冷清, 没有贴春联之类的装饰, 看着没有一点年味。
迟与非任由谭欢张望, 先一步打开了别墅的门。
谭欢小跑几步追上去, 问迟与非:
“你都买什么啦?我看看包什么馅的饺子。”
迟与非吃的东西买了不少, 但一点年节的装饰品都没买。
谭欢翻了翻大冰箱,又关上了, 再次扯住迟与非的衣摆。
迟与非已经脱掉了大衣, 谭欢把迟与非的衬衫衣摆都给扯出来了。
“咱们一起去商场呗?我想买-春联和鞭炮。”
迟与非一点点往回扯自己的衬衫,“没必要, 贴了还要撕。”
谭欢不肯松手,迟与非便一根一根掰开谭欢的手指,谭欢只剩两根手指捏着衣角了,可怜巴巴地晃了晃, 小声说:
“非非。”
迟与非掰谭欢手指的动作一停,大手一张把谭欢的手都包在了掌心。
“你叫我什么?”
谭欢见有戏, 凑近了一点,仰起头,脆生生地又叫了一声:“非非!我们去买-春联嘛。”
迟与非微微皱眉,看着很冷淡:“别这么叫我。”
谭欢眨眼睛:“非非!非非非非非非……”
迟与非松开谭欢的手,转身:“走, 去商场。”
谭欢欢呼一声,跟着迟与非出去,去了最近的大型商场。
除夕当天的商场人并不多,关门时间也早,他们去的时候距离关门只剩一个小时了。
谭欢推来购物车,带着迟与非直奔春联区,他专挑花里胡哨的类型买,还买了很多福字、贴花,还有一盏插上电就会亮起五颜六色灯光的胖头鱼灯。
买完这些,谭欢又求着迟与非带他去买烟花。
别墅区是不禁烟花的,但谭欢也没买很多,主要挑了一些五颜六色的焰火棒。
结账的时候迟与非很自然地付款,谭欢看着笑眯了眼睛,他有种被迟与非护在羽翼下的感觉。
回到别墅后,谭欢马不停蹄地跑去厨房。
他倒出面粉,用手机播放教程,开始和面。
但他实在没有做饭的天赋,厨房很快像打了一场面粉仗,到处都白花花的,谭欢把自己的脸也抹得全是面粉。
迟与非看不下去了,主动接手,很快将面揉成团。
谭欢惊奇地看着,一边看一边夸:“非非你好厉害呀!你很会包饺子吗?”
迟与非:“没包过。”
谭欢惊讶:“无师自通?”
迟与非指了指谭欢还在播放的教程:“那不是在放?”
谭欢还是很惊讶:“你看看就会啦?还是好厉害!”
说好了谭欢包饺子,可最后谭欢只是打下手,还一直在添乱。
他也不是很专心,总是时不时想起系统交给他的任务。
迟与非在旁边揉面,谭欢站在一旁,视线悄咪咪地往迟与非的下面看。
迟与非也不是那么专心,注意力都不动声色地放在谭欢身上,谭欢一乱瞄,迟与非立刻发现了。
他将手里的面团摔在面板上,道:“你来继续。”
“哦哦,好!”谭欢被吓了一跳,赶紧接过大面团揉来揉去,将面团搓成条,揪成小的面疙瘩。
这种不需要动脑子的劳动很容易让人走神,谭欢就走神了,揪了几个面疙瘩后,又开始想他要怎么做那个任务。
面团在他手里揉来揉去,揪出来的几个面疙瘩又被他给揉回去了。
谭欢低头,看着手里的大面团,一边思考一边把面团揉成胖胖的圆柱体,再把圆柱体竖起来放在面板上,一左一右扯出来两个面疙瘩,搓成圆形,用手不停拍拍拍,拍得表面十分光滑。
他这完全是发呆的产物,没等他自己回过神,迟与非突然站在谭欢旁边,语气阴森森地问:
“谭欢,你在做什么?”
谭欢回过神,低头一看,一门大炮正对着他,他脸颊瞬间烧了起来,磕磕巴巴地说:
“我我我揉面团……”
“这叫面团?”迟与非反问。
谭欢戳了戳又胖又憨的大炮台,嘴硬道:“当然是面团啦……”
迟与非一拳锤扁了大炮台,沾着面粉的手掐着谭欢的下巴晃了晃,“谭欢,别想些乱七八糟的坏主意。”
谭欢无辜地保证:“没有呀,我什么都没想。”
“没想你脸红什么?”迟与非不打算轻易放过他。
谭欢往脸上抹面粉,“没红,你看错啦!”
迟与非看着快把自己糊成面粉小人的谭欢,终于放过了他,继续包饺子。
迟与非的动作很麻利,除了饺子,还做了一桌子菜。
谭欢去贴春联,还把所有他看到的窗户都贴上了窗花,最后郑重地把大胖头鱼灯挂在了客厅旁的阳台。
他打开电视机,里面正在播春晚,谭欢把音量调大,环视一圈,满意地点点头,空荡冷清的别墅总算有了些年味。
等迟与非从厨房出来,看到大变样的客厅,愣了一下。
谭欢张开手,“非非!好看吗?”
迟与非仔细看过每一张窗花,看过亮着七色光土里土气的胖头鱼灯,看过电视机里热热闹闹的春晚,最后看向谭欢。
这是很普通的一个除夕,却也是迟与非从没经历过的除夕。
迟与非看着谭欢,看了许久,声音很轻:“好看。”
他们一起坐在客厅边看春晚边吃饭,谭欢虽然不会包饺子,可还是在迟与非包的时候,努力包了两个丑不拉几的饺子,里面偷偷塞了两枚硬币。
吃饭的时候,他特意把自己包的两个丑不拉几的饺子夹出来放进迟与非的碗里,期待地看着他。
迟与非本以为谭欢只是想让他尝尝,却不想两个饺子都吃出了硬币。
明明是谭欢自己包进去的,他却表现得特别惊喜,不停鼓掌,夸迟与非幸运:
“非非!吃到包了硬币的饺子,一整年都会行大运的!你吃到了两枚硬币,就是双倍的好运!”
明明这不是什么惊喜的事情,迟与非却在谭欢的感染下,也跟着笑了。
吃过年夜饭,谭欢扯着迟与非出去放鞭炮和烟花。
听着噼里啪啦的爆竹声,谭欢开心地蹦蹦跳跳,他特意没放焰火棒,打算等过了晚上十二点再放。
放完鞭炮,迟与非和谭欢回到别墅,继续看春晚。
迟与非从没看过春晚,谭欢坐在他旁边 ,时不时笑得人仰马翻,靠着迟与非笑得直抖,这对迟与非来说是很奇妙的体验。
与其说在看春晚,不如说是谭欢看春晚,迟与非看谭欢。
谭欢中间好几次都困了,就是不肯去睡,他缩在沙发上,枕着迟与非的肩膀,很认真地说:
“非非,这是守岁!我想跟你一起守岁!”
迟与非便不再赶他,两个人继续看春晚。
看了一会儿,迟与非竟然也困了,他和谭欢头靠着头,一起睡着了。
临近十二点,谭欢因为心里有事,竟比迟与非先醒。
他缓缓睁眼,偌大的别墅只有春晚的声音。
别墅区很安静,不像普通居民区那么热闹。
谭欢悄悄动了下,发现迟与非枕着他的肩膀。
迟与非睡得很熟,谭欢下意识视线向下,看向了迟与非的那里。
这可是个完成任务的好机会!
谭欢缓缓伸出手,指尖勾住了迟与非的腰带。
他抿了抿唇,还是松开了手,转而轻轻拍了拍迟与非的肩膀。
迟与非一睁眼就看到了凑得很近的谭欢。
谭欢小声说:“嘘!非非,我们在做梦哦。”
迟与非沉默了一瞬,没有拆穿谭欢的小把戏,他想看看谭欢特意搞这一出是要做什么。
谭欢将电视开到最大声,声音大得有点震耳朵。
他牵起迟与非的手,走出别墅。
迟与非的别墅并没有多用心打理,院子里种着几棵大树,年头久远,但也半死不活,冬日里更是掉光了叶子,光秃秃得很难看。
此时,那几棵大树却全都焕发生机,盖上了绿茵茵的大树冠,树冠连着树冠,遮天蔽日,树冠下漂浮着许多绿莹莹的光点,看起来如梦似幻。
谭欢牵着迟与非,走到树冠下,变戏法似的拿出一大把焰火棒塞到迟与非的手里。
“非非,我们来玩焰火棒吧?”
谭欢说着将一个打火机也塞给迟与非。
迟与非没拒绝,他点燃一根焰火棒,在呲啦的燃烧声里,漂亮的焰火在他手中燃烧,映亮了两个人的眸子。
谭欢看看焰火棒,又看向迟与非的眼睛,很认真地强调:
“非非,这是梦哦!”
他伸手抓住树冠下漂浮的绿色光点,绿光没入他的掌心,渐渐有更多的绿光自谭欢身上逸散出来。
谭欢的眼眸变成翠绿色,耳朵变尖,身后长出半透明的绿色翅膀,身形也越来越小。
眨眼间,谭欢变成了一颗亮闪闪的绿色小灯泡。
小灯泡飞到迟与非面前,露出小精灵的面目。
一根焰火棒很快熄灭,迟与非又点燃了一根。
谭欢向迟与非要了一根,拿着点燃的焰火棒往上飞,绕着大树粗粗的树干飞舞,又穿过茂密的树冠。
这一切在冬日里都显得那么不可思议。
迟与非一根接着一根不停点燃焰火棒,他怕这一切如小女孩的火柴,太过美好,太过梦幻,熄灭了就消失了。
几棵树齐齐抖动树冠,像用只有植物之间能听懂的语言在交流。
突然,树枝动了,它们互相交织,在迟与非面前编织出了一个翠绿色的台阶。
谭欢飞到台阶上,焰火棒在空中留下燃烧后的余烬。
“非非,上来呀。”
迟与非拿着焰火棒,抬头看小小的谭欢,抬步走了上去。
他一边向上走,台阶一边向上延伸,两侧还有绿枝形成的扶手,上面挂满翠绿色的叶子。
谭欢飞了一会儿,干脆坐在迟与非的肩头,晃荡着小腿,哼着春晚播过的大合唱。
他们一路走到星辰触手可及的高度,台阶不再向上延伸。
谭欢拍了拍迟与非的肩膀,说:“非非,坐下来。”
迟与非顺势坐下来,双腿悬在高空。
谭欢说:“抓紧了哦!”
下一秒,迟与非坐着的台阶发生变化,由两边的扶手悬挂,变成了一个大秋千。
秋千在高空荡来荡去,带起的风吹得谭欢东倒西歪,他紧紧抓住迟与非的衣服,喊道:
“非非,我们继续烧焰火棒呀!”
迟与非点燃焰火棒,焰火在秋千的摆动里变成会飞的星星。
谭欢的笑声不停,他太过放松,维持不住小精灵的姿态,一不小心变大掉进迟与非怀里。
迟与非手里的焰火棒掉了,他眼疾手快地接住谭欢。
谭欢惊魂未定,差点掉下去摔成精灵饼。
迟与非微微皱眉,搂着谭欢的手紧了紧,低声道:
“控制不好就不要乱来。”
谭欢被迟与非紧紧抱着,危机解除,感受着秋千荡来荡去的风,冲迟与非笑弯了眉眼。
这时,遥远的钟声自电视机里传来,一声接着一声,一共响了十二声。
谭欢喜不自禁地搂住迟与非的脖颈,大声说:“非非,新年快乐!”
他们在星星触手可及的高度荡秋千,在绿光萦绕的风里度过了除夕夜。
迟与非的心跳一声比一声强烈,他胸腔鼓动,低下头,额头抵上谭欢的额头,郑重而认真地回道:“欢欢,新年快乐。”
气氛暧昧又浪漫,谭欢坐在迟与非怀里,难免想到大麻雀,想到他的任务。
他觉得迟与非现在一定很好说话,便忍不住仰起头,凑到迟与非耳边,小声问:
“非非,反正是做梦,你告诉我一件事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