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聚麀-拾柒 亲妈和小妈见面了
有时候温念的第六感挺强的。
纪知宇被他妈连着打了几十个电话叫回了鹤城, 开口第一句就是问他身边有别人么,马上回来和她谈一谈母子亲情。
肖明芳把见面地址发给纪知宇后,就催他赶紧过来。
纪知宇并不想和她多打交道, 抱着打个招呼就走的心态, 和温念一道进了包厢。肖明芳难得破费, 她订了一家老馆子的小包厢,坐在正对着门口的主位刷视频。
纪知宇进来后轻敲了几下门:“妈。”
“知宇……哦,温念也来了啊。”肖明芳的笑容瞬间凝固了,原本起身想要迎一下纪知宇,改为冷着脸招了招手, “今天是家宴,胜男和林林等会都过来, 咱们一家人好好聚一下。”
“知宇,你最大了,等会你坐门口那个位置端菜。”
她摆明了就是不欢迎温念。
五月底的天气已经暖和起来,温念外面穿了件防晒衣,里面是之前那条水墨色的扎染吊带裙, 脖子上带着个亮得晃眼的钻石项链。
亲昵地挎着纪知宇的胳膊,腕子上的双层钻石手镯滑到手背上,显得那只手白里透红,嫩得像是在炫耀自己从未吃过苦。
——纪知宇可没给她买过钻石。
肖明芳的眼神暗了暗, 阴阳笑道:“看来知宇对你还不错啊,比对我这个亲妈都好。”
温念咽了咽喉咙,他不擅长迎接他人的恶意, 含糊道:“知宇他很懂事,也大了,所以才给我买的……”
“懂事?亲妈后妈都分不清, 懂哪门子事。”
“妈,你要是想说事儿就快点说,等下我们还有事。”纪知宇看见她就头疼,太阳穴突突的直跳,一挨着肖明芳他就心烦。
肖明芳在家里掌握绝对的话语权,不允许丈夫和孩子忤逆自己,只有纪知宇是个例。
她更年期得时候脾气更是大的没法说,觉着纪知宇是欠自己的,怒道:“你真是没人管,跟着外人野惯了,你都二十多了还没分清谁亲谁近。”
“你有没有为我考虑过,我二婚还有个孩子,我要是太照顾你是要被别人戳脊梁骨的。”
“我知道你是怨我的,但我也不容易啊。你爸不是个好东西,除了长得好看骗小姑娘到处睡觉,还被温念他妈那个狐狸精勾着要离婚……那会妈妈还年轻,本来二婚就不如头婚的小姑娘吃香,带这个小男孩更嫁不出去了,不然我肯定带你走啊。”
又是这种话术。
纪知宇听她解释原因都快会背了,他深呼吸后闭了闭眼,反正就是纪山出轨让她受不了感情洁癖,他的出生成为她追求下一任婚姻的累赘。
翻来覆去,归根到底就是他欠肖明芳的。
他知道肖明芳不容易,可他把该做的都做的差不多了。难不成他还得放弃现在的生活去跑到肖明芳他们家求着原谅,腆着脸乞求让肖明芳原谅纪山出轨、原谅他不该出生。
温念听不下去,撸着手腕上的镯子解释道:“芳姐,知宇他这些年过得也很难,他是个很好的孩子,你别这么说他了……”
“哟,这就护上了。”肖明芳冷笑着,“这是我儿子,我骂他打他都没关系,用不着你在这唱红脸儿。跟纪山结婚那么多年,连个蛋都没生出来,还有脸在这插嘴呢。”
“我才是他打折骨头连着筋的亲妈。”
“你怎么哄我儿子给你买东西的,跟哄纪山一样,对老的叫老师,对我儿子叫什么?”
肖明芳边说边转着餐桌转盘,她就看看,才不稀得要个二手的呢,闹这一通纪知宇就得给她买更好的。
纪知宇上前一步拿回来,递给温念,轻声说道:“戴上,别理她。”
肖明芳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尖叫道:“纪知宇!”
“你闹够了没有。”纪知宇很轻易就被她惹得想撒火,阴鸷得盯着肖明芳,“你别再过分了。”
“咋?咋?!你想学你爸啊!——”肖明芳扯着嗓子嚎道,“我告诉你,我可不怕你,儿子打妈可是犯法的!老天爷早晚劈了你个不孝子!”
纪知宇很无语,侧过脸和温念对视一眼。
温念皱眉抬眸着他,眼睛红红的,嘴唇抿成一线下撇。看起来比纪知宇委屈多了,错开视线后就松开他的手臂,转身向外走。
刚转身,就看到门把手转动,推门而入的是一男一女。
钱胜男讶异地看他一眼,沉默地点了下头就走了进去。
小姑娘带着个黑色的厚框眼镜,嘴唇上起了水泡,肤色白皙,身形清瘦高挑。身上的黑色短袖洗的发灰,窄版的牛仔裤下面是双看不出牌子的运动鞋。
后面跟进来的肯定是钱林,留着个寸头,相貌远远比不上钱胜男和纪知宇。眉毛浅淡,单眼皮塌鼻梁,可能是遗传父亲是个混不吝讨喜的笑模样。浑身上下不是耐克就是乔丹,脖子上还挂了个南京锁。
钱林很热情地和纪知宇打个招呼,两只手掐着手势比划,脑袋左右摇晃:“嘿bro,好久不见。”
温念震惊地后退一步,纪知宇扶住他:“……好久不见。”
“钱林,你别丢人了。”钱胜男厌烦地喊他,“大哥还有事,好狗不挡路。”
“诶你个死丫头片子说什么呢。”肖明芳气愤地在她肩膀上搡了一下,“你哥就是为了林林才来的,别插话捣乱。”
钱胜男瘦得经不起这一下,她及时撑在旁边的椅子上才没被推到,沉默地抚上滑落的眼镜。回头望着自己的妈妈,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坐正了垂首不再出声。
肖明芳从她身后挤过去和钱林打招呼,搂着自己的幺儿颇为骄傲,蜡黄色的脸上挤着笑意:“知宇,你看你弟弟,他要是没学上多可惜啊。”
钱林来了一套丝滑的小连招:“对啊哥,you know mother很爱我的。”
“你弟弟英语说的多好。”
“……”
肖明芳还是打算跟纪知宇要一笔钱来给儿子谋划,她听别人说还有很大的操作空间,可以花钱换个户口来给钱林降低分数线。钱林二百多分是不可能再本省有大学上了,她想去东北或者西南看一看,这样她就更能吹嘘自己三个孩子都是大学生了。
纪知宇看向钱胜男:“胜男,你大三了,怎么打算的?”
小姑娘没想到会被问到,抬起眼镜揉了揉,声音里藏着哽咽:“咱妈说想让我找工作去。”
肖明芳怨恨地瞪了纪知宇一眼,回头骂道:“你一丫头片子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读书读多了在咱们这可嫁不出去。”
纪知宇已经放弃和他妈沟通了,护着温念让他先出去,又在门口道:“你想读书么?”
钱胜男一愣,看看她妈又看看纪知宇。几秒后站起来,哑声嗫嚅道:“哥,我想读书……”
“行,你出来咱们聊一下。”
肖明芳瞬间炸了,怒目朝向纪知宇,扬起手要给他一巴掌。却被纪知宇一把抓住,挣扎了好几下都没抽出来,攥着她手腕的手力气特别大。
她回头看向钱林,催促道:“林林,快救救妈妈,你哥他要对妈妈动手。”
“妈,我哥他是正当防卫。”钱林个头没有纪知宇高,知道肯定不是纪知宇的对手,讪笑道,“哥,她再爱叫唤也是咱妈,手下留情啊。”
纪知宇一把将肖明芳推到钱林怀里,呼出一口气,出去了。
钱胜男绕过这对母子,跟上去并且关上了门,阻隔里头肖明芳怒骂的声音。她局促的望过来,在眼镜后的眼睛含着眼泪,还倔强得眨着眼藏回去。
“哥,姐姐好。”
纪知宇掏出手机:“加一下联系方式吧,现在可能不太好说一下你的具体情况。”
钱胜男撇着嘴,声音颤抖:“哥,我想读研,我想离开鹤城……”
当时她的成绩也是六百多分,肖明芳不想让她跑远,也不考虑钱胜男未来的规划。逼着她把志愿改成本市附近的建大,学了个和尚专业的土木工程,本来这个专业就喜欢录用男生,她一个瘦瘦弱弱的小姑娘更不吃香了。
纪知宇嗯了声:“我支持你,你妈怎么说的?如果你考上研究生。”
钱胜男的眼泪滚落下来:“咱妈说不会给我生活费,现在她给我九百,要是我考上了连九百都没有。”
纪知宇皱了下眉,女生的生活费应该高一些的,刘晶晶家里都是三千三千多地给她转钱。九百块钱,就是下几次馆子的零花钱。以肖明芳的性格肯定是一步步试出来,高中时九百能活,大学时九百怎么不能活,一天三十块还能吃的不错。
温念从口袋里拿出面巾纸,递给她。
钱胜男并没有人诉苦,她爸她妈都偏心钱林,陡然被同母异父的纪知宇问了几句。所有压抑的委屈像是找到了宣泄口,全都想倾诉出来,她过得并不好。
她接过去道了谢,抽出一张哭诉道:“哥,妈妈她一直和我诉苦,她…呜,她一点都不疼我,她偏心林林……爸爸他不管我、说我读了没用……呜呜……”
温念见她眼泪哭得汹涌,于心不忍。过去摘下她的眼镜,轻轻地帮她擦拭眼泪:“你可以和你哥哥说,知宇不会不管你的。”
纪知宇看他一眼,眼神是带着玩笑的,温念真会给他打包票。
温念皱眉催促他。
纪知宇点了下头,语气放缓放柔:“你今年大三,这样吧,你接下来的生活费我转你,包括初试和复试需要的资料费和课程费。研究生的生活费,就根据你生活的城市按季度给你。”
钱胜男摇摇头:“哥,我不能收,咱们没有关系。”
“那你想怎么样?”
钱胜男捏着一块纸巾,踟蹰道:“哥你可不可以借给我……我毕业后会尽快还你,我会立字据……”
她明白妈妈让纪知宇来的原因,就是为了给钱林找后路,以纪知宇的性格很有可能吵一架离开。如果抛开肖明芳的存在,她和纪知宇是毫无关系的,而且从小到大他们家对纪知宇的评价都不好。
她想要向纪知宇证明,她和他们都不一样。
兴许这样自己还有个机会离开。
其实纪知宇对她谈不上喜恶,但这番话着实让他对钱胜男有了新的印象。
他和温念安慰着小姑娘。
没多久,就看到钱林垮着脸从包厢里出来了,挤眉弄眼地打量着钱胜男:“呦呦呦,可把你的委屈的,别哭了!大不了我进厂挣了钱,赏你俩子儿。”
钱胜男哭着骂他滚开。
钱林回头看了眼肖明芳在的位置,摇摇头,笑嘻嘻地比划两下:“bro,你别听mother的。我读书没用,你是咱们仨里最聪明的,我能让你亏得把裤衩子都卖掉。”
他确实受够了学校里的封闭式教育,管得严的要死,不如把他扔出去自生自灭呢。
就该让想学习的人学习,想玩耍的人玩耍。
妈妈,人生它诓我。
纪知宇见姐弟俩你打我一下,我打你一下的,认为没事了就打算和温念离开。却被钱林叫住了,嬉皮笑脸地展示着一套动作。
“哥,咱妈好容易破费一下,你要不来和我们吃个团圆饭吧。”钱林挠挠头,“她被我说服了,咱妈肯定不会再鬼哭狼嚎了,你没必要和个泼妇一般见识。”
他见纪知宇没理他,用胳膊肘导了导钱胜男。
钱胜男抹了把眼泪,笑道:“哥,一起吧……”
挽留着。
纪知宇不愿意和他们有太多的纠葛,本来说好了看一眼就和温念去郊区钓鱼呢,到晚上可以用高压锅做些糟鱼吃。这可比吃肖明芳的冷脸好太多了,还能给温念露一手自己钓鱼的本领。
温念听他们劝说着,觉着两个小孩和肖明芳不一样,再加上他可以去忙些别的事。
他拉住纪知宇,小声道:“宝宝,你去陪陪你妈妈吧。”
纪知宇皱了下眉:“你别替她说话了,我这次是被她骗了才让你受委屈的。”
“还好啦。”温念搂住他的手臂,笑着仰视他,“宝宝,你不是快生日了嘛,我想给你准备个惊喜。”
肖明芳选的位置是个离市区不远,还算繁华,周围有一家连锁的购物城。里面有不少大牌子的分店,温念给他买衣服都是挑的出名的几家,这次可能也差不多吧。
“宝宝,我自己去就好了,你不用担心。”
纪知宇没有立刻回答,想了想:“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温念笑了一下,额头磕在他肩上:“宝宝,你真是个宝宝啊,怎么那么粘人。”
他说完,见纪知宇并不随他的话有变化,立刻稍微正色地补充道,“买东西这种事又没有定数,你值得最好的,我会和你保持联系的嘛。”
纪知宇这才同意。
“一会见。”
“好的,一会见。”
第72章 聚麀-拾捌 活够了就殉情呗
从饭馆出来后, 温念没有立刻去购物中心,他拿出手机输入了一段记忆中的手机号。他想和纪山谈一谈,平等的谈一谈, 不是以那些乱七八糟的身份。
然后把属于自己的东西尽量拿回来一些。
温悦姿料到会被纪山花掉一部分, 所以劝温念要大度, 有时该签字就签个字嘛。妈妈辛辛苦苦哄陪老男人睡觉就是为了享受生活嘛,对自己好才对得起温悦姿的付出,流水生财嘛。
顶多三四年的光景,成年后就可以把用完纪山丢掉了。
温念就可以带着她的遗产过个不事生产的小康生活,或者做些自己喜欢的爱好也行, 只要这辈子不大肆挥霍,随便找个清闲的工作绝对够一辈子衣食无忧。
温悦姿在去世前还在给自己的孩子谋划, 觉着自己是个天才。
但架不住温念不争气。
她去世的那一年,温念在上高一,在学校里遇到了生父大老婆的小儿子。
顾康乐晓得父亲别的野种都和他读同一所学校,晓得这些都和破坏他家庭坏女人有关系,他数不过来有多少个。
但看见过温悦姿来学校里接送温念, 连晚自习都舍不得让他上,还派保姆来给送中饭……比他一个真少爷过得还要宝贝。
老鼠跑到猫的眼皮底下来张扬,这就是找死。
他想到对自己对父亲生怨、想尽一切办法留住他的母亲。要不是因为外面的婊.子,他们家肯定是和和美美的, 绝对不会弄得他没人关心。
他把所有的原因都推给了外面,用尽一切可能帮父亲找理由。
自然也和隔壁美术班的温念过不去了,料想他也不敢告诉温悦姿, 告诉了也没有办法。因为把他们生出来的母亲不一样,温悦姿再风光再爱自己的孩子也没办法来主持公道,一想到光鲜亮丽的情妇只能打碎牙往肚里咽, 他就难得的畅快!
人与人之间最大的分水岭是羊水。
温念确实不会告诉温悦姿,十分有自知之明懂得他妈妈的困难够多了,他不能再添乱。
他试着和顾康乐讲道理,让他明白他爸沾花惹草不全是温悦姿的错。一番道理解释完,顾康乐就会嗤笑一声,领着一群人将他往厕所里拖,挑些见不得光的衣下重拳出击。
顾康乐说他们地位不平等,不可能沟通的。
爱几把咋样咋样吧。
反正温悦姿去世后,顾康乐还来嘲讽他妈死有余辜,他们扭打在一起把顾康乐的脸抠烂了。再之后就时纪山来帮他办转学手续,从南方转到他任职的鹤城读书,确实体会了一把正常的校园生活。
温念烦闷的呼出一口气,如果纪山不带他离开,兴许他活的还不如现在呢……
电话来传来一阵忙音,嘟嘟着。
他挂断重新又打了几遍才打通。
“喂。”
“谁啊?”纪山不耐烦地催促道,他似乎是喝酒了,说话时有些低哑。
温念赶忙道:“老师是我。”
纪山一怔,他以为纪知宇带着温念一去不回来了呢,换手机号换住址,属实没想到温念会主动和他打电话。他揉了揉因宿醉而头疼的太阳穴,沉默一会儿,开口问道:“怎么了?纪知宇那个小畜生对你不好。”
“没有,知宇他很好。”
纪山气乐了:“那你联系我干嘛?”
温念有些犹豫:“老师,我妈之前……”
“老公,谁找你啊。”
温念清晰的听到个女人的声音,不用说,纪山又出去耍了。
纪山斜了眼打断他们说话的女人,他现在活得众叛亲离,要不是还上一笔钱才免得他们家被抵押收走。为了逃债,他躲到之前一个情人那里,俩人这些天不分昼夜的缠绵,过得十分恣意。
女人赤身穿着他的衬衫,软绵绵地趴上他的后背,用气音笑道:“家里那位?”
纪山嗯了一声,侧过脸和她亲吻一会儿,又对电话那头道:“你有话快说,我这边正忙呢。”
温念望着街道上的车流,心无端沉了下:“老师,我有些事找你,你最近方不方便?”
“什么事?”
温念再笨也不是傻子,他知道如果直接冲纪山要的话,纪山肯定会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得有个合适的借口把纪山叫出来,思索着。
纪山却在那头笑道:“念念想我了?”
怀里的女人嗔怨地瞪他一眼,气愤地仰头咬住他的嘴唇,疼得他叫了一声。和吃醋的床伴啃咬在一起,一声声娇气地埋怨在啃吻中泄露,燥热的气氛充盈着整个房间。
温念听他们打情骂俏,并没有多大的反应,硬说的话有些气愤。
他想拿回自己的东西,却还要经过纪山的同意,凭什么啊。还有纪山是干嘛呀,就不能正常的对话嘛,非要在旁边弄一个不相干的人拈酸。
好像显得纪山很有魅力一样。
“念念要是实在想我的话,可以先用知宇凑活一下,那小子看着瘦还挺有劲的哈哈哈。”纪山笑着说。
温念握紧了拳头,他听不下去了,愠怒道:“我和纪知宇之间是清白的,老师你别乱讲了,我有事找你。”
“今天下午三点,你能回来么?”
纪山从没见过温念这么强硬地一面,虽然和普通人比只能算小发雷霆吧,顿时有了些久违的兴趣。他坐起来想了想,语气难得地认真:“今天可能够呛,我现在在外面,最近几天可以回去。你要是急的话,就在家等我。”
温念哦了一声:“那你快些。”
真磨蹭。
他看了眼日期,还有五天就是纪知宇的生日了,他兴许可以在生日当天给纪知宇一个惊喜。四舍五入也算是惊喜,他那栋别墅够纪知宇少奋斗几年十几年的了,至少以后纪知宇不算没有房子娶老婆。
他好久没和纪知宇认真地过一个生日了。
“知宇,你生日也快到了吧。”
“我和温念一起过。”纪知宇看着手机里温念发给他的地标,心不在焉。
肖明芳冷笑一声:“你能不能听你妈说一句,少跟你爸的人待着,你还把人家当后妈呢。我可听到点不一样的……”
纪知宇抬眼看她,眼神不悦,似乎明白她要说什么:“你别总抓着纪山不放,既然都二婚了,还是好好经营现在的婚姻吧。”
钱林乐得跟着他妈听八卦,他好奇刚才纪知宇温柔漂亮的小后妈有啥见不得人的事儿。
肖明芳喜欢钱林的捧场,得意且挑衅地看了眼纪知宇:“有些人上学的时候就不安分,仗着年轻就勾引自己老师,而且——”
“妈,你别闹了。”纪知宇撂下筷子,颇有警告意味的看过来,“温念他怎么样都和你没关系。”
肖明芳一时语噎,眼珠子转了转,更大声冷笑一下:“看看,看看,这就护上了。”
钱林起身拿筷子前后夹菜,给肖明芳加一块肉,给纪知宇夹一块鱼,稀里糊涂地打着圆场:“吃饭,哥,你别对咱妈那么凶,你再和外面的女人亲近也比不了咱妈呀。”
“女人?呵,那是个带把的二椅子。”肖明芳一摔筷子,对纪知宇扬了下头。
“一个男人,还是你爸睡过的,你就那么贱爱捡点别人不要的垃圾啊。你是收破烂的啊,你可是我孩子里最有出息的,却让个公狐狸精迷得送金送银,你给我买过什么啊。”
纪知宇冷着脸怒视着她,阴恻恻的:“你不稀得要就把项链镯子拆下来,我特么扔了。”
钱林和钱胜男对视一眼,还真不知道他们这位大哥有这种爱好。
他俩的错愕,让肖明芳有了继续胡说八道造谣的底气,为自己特意打听的谣言添油加醋,在孩子们面前大肆宣扬。她把纪知宇归为和纪山一类人,越看他越想起自己被冷落的一年,那是她人生污点。
钱胜男把桌上的筷子拾起来,递给她:“妈,我哥大了,他有自己的主见。”
肖明芳又推了她一把,扯着嗓子骂道:“你个丫头片子懂什么?回家我才收拾你呢。”
钱林皱了皱眉,在旁边和稀泥:“长得年轻好看就行呗,妈你别管我哥了,之前你也没管过他。”
肖明芳没想到钱林帮纪知宇说话,呆愣惊恐道:“林林,你也被那个狐狸精勾走魂儿了?!”
她只有这一个孩子是可靠的。
纪知宇是养不熟的白眼狼,钱胜男是不听话的丫头片子,他俩自以为读了两年书就目中无人,当了大学生就不服管了。
只有钱林还能全然接受她的爱,她这十八年早起晚睡啊,一日三餐都是喂到钱林嘴里的,连内裤臭袜子都是亲自去洗。甚至在没有暖气的时候,去把被窝暖热了再让钱林躺进去,当成心肝宝贝眼珠子似的爱惜。
现在他居然帮纪知宇开脱,明明她们才是一伙的,儿啊,快跟妈妈站到一条线上,指责两个不孝子。
钱林看着她眼神频频暗示,期待他可以像个男人一样出头,但是……看着隐隐作怒的纪知宇,嫌弃丢人的钱胜男。
好吧,他不明白肖明芳到底在执着什么。
他垂首不语,不理睬肖明芳歇斯底里的尖叫辱骂。
肖明芳坐到他身边,怨毒地扫视另外两个孩子,搂住钱林的胳膊摇晃催促道:“林林,你别忘了,你可是吃我的奶吃到七岁,你就这么容易被带坏了?!”
“……”
“……”
纪知宇的思绪伴随着这一句话戛然而止,震惊地望向钱林。他想过肖明芳疼孩子,但没想到能疼到这一步,这未免有些太挑战他的世界观了。
钱胜男没眼看他们,率先起身,路过纪知宇时点了下头。
纪知宇看了钱林一眼,之后才跟上去离开。
钱林羞恼地一把推开肖明芳,麦色的皮肤涨的通红,他多少是有些慕强的心理在。对同母异父的哥哥既羡慕又嫉妒,一堆光环叠加在一起,足以让他仰望的地步。
但肖明芳却总让他在人前丢脸——
他十八了,看得懂纪知宇的眼神,那双眼睛生的清贵冰冷,高高在上像是在看一个笑话。
“妈,我受够你了,我成年了不是小孩了!”
门被关上。
隔绝了包厢内两厢嘶吼的声音,里面简直是一场闹剧。让纪知宇更确信纪山当时争夺抚养权是对的,不然他也得和钱胜男一般伺候肖明芳真正的亲儿子,两个下等女仆啊。
钱胜男抬眸望他,欲言又止:“哥,不好意思……”
纪知宇摆手,拿出手机看了眼消息,没再正视她:“没事,她是个疯子。”
钱胜男失落地嗯了一声,明白纪知宇多少对她有芥蒂,她对偏心的母亲怨恨愈发浓重。她头一次觉着特别憋屈,好不容易有个对自己好一些的哥哥,还要被母亲发疯赶走。
她和钱林都得遵从肖明芳的话。
她的机会都是被自己的妈妈扼杀的,以爱的名义。
伤心着,裤兜里的手机响了两下。
钱胜男以为是公众号推文,没有去看。她平时没有朋友,她和宿舍里的小姑娘都不熟,没有钱参加她们的聚餐。一问就是在打工,一问就是在兼职,看向她的眼神中总有调侃戏谑的同情。
纪知宇淡声道:“借据和这个学期的生活费我都给你转过去了,什么时候还,日期你自己定。”
钱胜男惊喜且感动地望着他,眼眶酸涩发热,她头一次拿到那么多的生活费,一腔感激的话堵在喉咙。她想和纪知宇认真地表达感谢,却被纪知宇轻轻掠了一眼,就离开了。
她会连本带利一起还回去的。
出来之后,纪知宇就被太阳刺的眯了眯眼,他打算开车去找温念,钓鱼是钓不了,只能去购物中心吃点别的。听说里面的法餐挺有情调,估计温念一见到那个蜗牛,就会很捧场。
天啊,宝宝,这个蜗牛好大。
他边开车边从肖明芳的话能得出点不太好的消息,似乎关于温念是个男人的事传出来了。她二婚后就爱打听纪山的事情,件件不落。
还是带温念离开鹤城吧,反正他在这也没什么留恋地。
餐厅里,温念的情绪不太对,还挂念着纪知宇那个离谱且不着调的谎言,旁敲侧击地问他。如果他死了,纪知宇怎么办。
怎么办。
纪知宇叉子一顿,沉默地看他一眼,瞎几把活着等活够了就死呗。
反正那么多人都觉着他和温念不干净,他又不能跟温念表白。温念大概率是不会同意的,甚至会义正言辞地告诉他,宝宝,这是不对的。
温念撑着下巴看纪知宇吃饭,温柔专注地笑着:“宝宝,等下我们回趟家吧。”
“……哪个家?”纪知宇微微皱眉。
温念心不在焉地用叉子拨弄着蜗牛壳,垂下眼睫:“我和你爸爸还有些事没有处理完,你要是不想回去的话,我可以自己在那住——你要是能陪我就更好了。”
他弯着眼睫再次抬眸,嘴角漾着笑,撒娇道:“宝宝,去一下好不好。”
第73章 聚麀-拾玖 脆弱可怜的妈咪
路灯惶惶, 人影稀稀。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傍晚,鹤城没有夜生活,到了这个时间除了夜跑锻炼的人, 也没有多少闲逛的了。
纪知宇上次走的时候, 顺手拿走了家里的钥匙, 自己都不知道出于何种心理。
拾级而上。
楼梯间里的声控灯黯淡惨白,向上与向下的台阶都是黑洞洞的,只有这不大的一小片是明的。
温念等着纪知宇开门,但很难不注意到自家防盗门上劈出来的印子,坑坑洼洼, 严重点地方甚至翻出了个铁皮口子,豁着张开。
钥匙随着转动哗啦啦响着。
推开门之后就是一股浓重呛人的烟味, 呛的纪知宇轻咳了一声,肺里骤然变得闷憋难受。他打开灯,家里的吸顶灯因为接触不良、闹鬼似的闪了几下才颤巍巍的亮起光。
好家伙,比上次走的时候还乱呢。
活爹。
纪知宇把家里所有的窗户全部打开通风,今晚是关不了, 他爸这些天吞云吐雾算是把家里腌透了。
茶几的烟灰缸满的溢出来,烟头横三竖五插在上面,灰白色的烟灰星星点点落在茶几的玻璃上,还有地上的白瓷砖。拿卫生纸擦开时候, 地砖已经留下了黑色的痕迹,用指甲用力去扣也下不来。
纪知宇嫌恶地皱了皱眉,从鼻息间呼出一口气, 刚打算坐到沙发休息一下,转脸却看到了纪山扔下的烟盒。
“……”
他把那次收拾东西时,砸向纪山的大辞典捡起来, 书页基本上都翻折卷起,摇摇欲坠的想要散开。
他把书页掖回去,佯装无事的放到茶几上,迅速地将垃圾清理垃圾桶。
老纪家是经典的三室一厅格局,入了玄关就是客厅,正对着是和主卧。紧挨着是北向不见朝阳的书房。
书房正对着是纪知宇的侧卧。
温念一进门就注意到纪知宇房间的门摇摇欲坠,木头门裂开几道缝隙,能看到拼接时的合层空隙。门把手歪着挂在上面,抓着转了转竟摘下来一段,闭合的房门露出了一线黑暗。
他还记得离开前的晚上是在侧卧睡得。
躺在床上想的全是纪山什么时候离开,他什么时候可以联系上纪知宇,找工作的事要不要和知宇商量一下……似乎那并不是多好的工作,纪山端着师长的架子,语焉不详,再问就会招来一顿教训。
还是算了吧,他尽量避着纪山不惹他心烦。
温念把手里的零件放到桌上,见纪知宇单膝蹲着换垃圾袋,把他父亲制造的凌乱与狼藉收拾干净。一时有点想哭,自己都有些嫌弃自己没脾气好欺负,太窝囊了。
“宝宝你别弄了,我来吧。”
纪知宇用小臂抵开他的靠近,白皙修长的手拿着一块深色抹布擦着桌面,朝遥控器扬了下脸:“很快就好了,你先打开看看CCTV6放什么电影,弄个当背景音吧。”
温念没有听他的,弯着腰还想插手,心疼道:“宝宝,你不该干活的。”
这话说得有意思,纪知宇怔了下,随便抹了把把桌面擦得蹭光瓦亮:“我手已经脏了。”
他不是很想让温念来帮忙。
他们在一起住的时候,每天都会简单地清理一下,根本不存在把家里弄成这幅模样的可能。温念舍不得让他干这种活,他趁机卖个乖倒无所谓,但纪山把这里造得不如狗窝,自然不会置身事外坐视不理。
“要是没事你就先去洗澡吧,等下我把主卧收拾一下。”纪知宇起身去厨房淘抹布,同时给温念找个事儿干。
主卧比侧卧好收拾。
纪知宇一想就能明白纪山的动机,他并不会把除自己之外的人当做人。不管是他还是温念,对纪山来说都是他在这个家里的臣属,把温念交给债主们,怎么折腾怎么闹都可以说和他无关。
这人压根就没有心。
他不知道温念到底是如何看纪山的。作为纪山的儿子,有时他觉着温念并没有多爱他爸,虽然理所应当不爱的,但他说不清道不明的有一丝欢喜。
可现在,纪知宇并不是多想回到这里的,但架不住温念想回来。
人都出去逃债了,还来找他干什么。
纪知宇看不惯温念这幅犹犹豫豫的样子,觉着要断就断的干干净净。他爸不来打扰他们才好呢,他巴不得纪山在外面结婚生子,把他们全都忘了最好。
温念从主卧找换洗的衣服,发现都被纪知宇带到他们家去了,只能去侧卧看看有没有遗忘的。
在纪知宇离开的那个月,他一直都睡在侧卧。
打开灯,便看到床上散乱的避孕套和自己团成一团的的内裤,被褥全都被推到一边,空出来能躺下一个人的空。
他听纪知宇避重就轻地说过那晚的事情。
起初温念并不多放在心上,以为真像纪知宇说的那样,纪知宇来的及时无事发生;但看到这一幕他愣住了,僵在原地,脸色逐渐变得苍白没有血色。
他不是未经人事的小孩了,但对于□□还是了解的。
他大概明白了一系列的有迹可循。
温念腹腔中所有的内脏应激的收缩,相互挤压,都想要对这场荒诞畸异的场面迅速逃离。收缩到痉挛的程度,他真的有些反胃恶心,不得不调动所有的力量去维持镇定,以至于这样才显得不以为意。
后退一步,挨到了闻声过来纪知宇。
“宝宝……”温念僵硬且勉强地笑了下,“宝宝,这屋里太乱了。”
纪知宇看出了他眸中压抑克制的泪意,闪着碎银子般的水光,他上前给温念一个拥抱。怀里的温念苍白脆弱,眼睫在垂眸时被泪水打湿,薄而透光的鼻翼因情绪激动泛起红晕。
他厌恶冰冷地得望着这间房子,抚在温念发上的手却很轻,语调低柔:“去洗澡吧,剩下的交给我。”
温念泪湿的眼睛满是局促慌乱,灰色的眸子倒映出纪知宇。
在此时他是前所未有的无能,想要向他的孩子索取安全感,他觉着身上的皮肤变得灼痛黏腻,以手印的形状沿着双腿向上攀升,所过之处瘫软无力。他搂住纪知宇的腰腹,青年的腰身瘦窄坚硬,像是可以被他依靠的树。
这是他最后可以信赖的人了,只有纪知宇是可靠的。
那只温暖有力的手从眼角带过眼尾,将泪痕抹去,柔嫩的面上变得湿凉。
“宝宝。”温念含泪仰头望他,水红色的唇抿成一线,委屈地向下撇。
纪知宇嗯了一声,抬手暗灭侧卧的灯,周遭霎时间黑了下来。
窗外的是街道上路灯的亮,树影婆娑。他感受到温念害怕地朝他怀里缩了下。在寂静无声的时刻,他可以清晰地听到温念小声啜泣的呼吸声,细瘦的肩膀颤抖着。
纪知宇比温念高不少,已然能成长到足以挡住他没有血缘的小妈妈,遮住从身后泄出的光,让他全然依托在自己怀中。
温念覆着泪膜的眼睛让他看不清纪知宇,他几欲作呕,仍仰头哭喘着求问:“宝宝,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呜……我…我已经很听老师的话了……”
纪知宇当然知道原因,因为纪山并不爱温念,他缓缓收拢手臂,垂眸轻声道:“他不值得拥有你。”
温念被带的挨着贴着纪知宇。
他噙着眼泪看他,木然呆愣。
这个距离能闻到纪知宇身上干净的清香,热量隔着单薄的衣物传递过来,属于他孩子的温暖驱赶走父亲留下的冰冷,让他情不自禁想要挨得更近一些,再近一些。
温念实在是蠢得让人发指,贪恋一时的甜言蜜语,却不知赠品是长达十数年的悔恨与苦厄。
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他没出息地想要用眼泪把委屈不公全都宣泄出来,沉寂无声,于现实而言并没有可改变的能力。但他还是想哭,温热咸涩的泪珠顺着面颊扑簌簌地滑落,愈来愈急,打湿了纪知宇的胸口。
纪知宇垂下眼睫,眸中阴郁无光,他在此时对纪山的恼怒到达了极点。
“别哭了,哭多了对眼睛不好。”纪知宇轻柔地帮他擦泪,“我怎么做才能让你心情好一些。”
温念以为他也讨厌自己了,呜咽一声,低落地挤出笑要还他清静:“宝宝,这和你没关系,你先去休息好了……”
纪知宇眼满是的心疼,拉过温念亲吻着他的额头,他想不出多动情的词语去表达,只能直白地告诉他:“纪山靠不住,但纪知宇可以。”
温念似是赌气地错开眼睛。
他逾矩地吻上温念的眼尾,将那些本不该出现的泪水吞吃进口中。
温念僵了一下,放软身体微微侧脸迎合,雪白修长的颈子绷着一条线,不大明显的喉结随着啜泣滚动。乌黑及腰的长发丝丝缕缕披绕在肩上,双臂,还有纪知宇拽他回来后紧紧扣住他腰身的手上。
宝宝。
宝宝已经长成了一个男人。
温念从生疏的亲吻中体察出一丝晦涩的爱意,沾着他泪水的两瓣唇从眼尾渐渐向下,身后的手施力不容他后退。他半阖眼眸,想要退开却又舍不得,像是明知即将引火烧身却又一次没出息地贪恋祂的温暖驻足。
薄荷味的唇落在他的嘴角,碰了碰,撩拨完后退了。
他的眼神沉滞在纪知宇胸口的水痕,除了他,已经没有人愿意这般亲近地安慰他了。他喜欢纪知宇的吻,但纪知宇只会在他的哭泣才会这么做,那让他感觉到被爱。
……太没出息了。
但对于一个没人疼的温念来说,他真的喜欢,想要和纪知宇更近一些。
第74章 聚麀-贰拾 你不陪我睡,那我就陪你睡……
纪知宇想着得哄温念一会儿, 说些不擅长的好听的,但温念哭一半就先腻歪了,擦了把脸气着去了盥洗室。
纪知宇把主卧的铺盖统统换了一遍新的, 脏的拿去丢到了阳台, 见到温念时, 正在收拾侧卧。
他和纪山不一样。
他做事的原则基本上是不打扰他人,静悄悄得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就够了,清心寡欲。比庙里的老和尚修心都修的好。不会让欲.望高于理智,和纪山喜怒于行色的暴脾气截然相反。
“宝宝。”温念洗完澡湿着头发出来了,奶白色的皮肤被水汽蒸得透出粉意, 眉宇间流露出厌烦。
纪知宇闻声回头,刚看到就下意识垂眸:“怎么了?”
温念走近他, 拉住他的铺床的手腕,白皙柔软的手带着热腾腾的水意香气。
黑发服帖地顺着两鬓垂落,脸颊粉白,殷红的唇不开心得向下撇。浅色的眼眸一瞬不转的盯着纪知宇,兴许是又哭了, 眼白里比平时多了几丝血丝。
纪知宇僵了一下,错开目光不去看他,即使这样还能闻到温念身上椰奶味的洗发乳。像是融化在空气中的奶糖分子,顺着细胞渗进血液里, 甜的让心脏漏了一拍又着急忙慌连跳几下去补上。
他一开口声音就是哑的,气音压根听不清,刻意的清嗓才稍显正常:“我把主卧收拾好了, 你吹完头发就可以休息了。”
温念夺下纪知宇手里的枕头,侧脸斜眸仰着他,湿亮的光在他眸中闪烁:“你陪我一晚。”
这语气有些冲。
纪知宇垂眸看温念。
温念的眼泪含在眼眶里摇摇欲坠, 马上就要跌落滑下来了。
他心里忍不住有些无奈的好笑,温念只有语气还是凶的,实际上本人都快要哭出来,吸气时带着水声。
这让纪知宇想同意又不想同意。
温念见他没反应,嘴唇动了动,推开纪知宇的腕子,用手背抹了把脸。坐到床上踢掉拖鞋,两条白腿盘坐着,湿发落在被子上洇出痕迹:“既然你不陪我睡,那我陪你——”
睡。
纪知宇皱眉看向他,温念这话说得口无遮拦。
温念被他吓得抖了下,不敢再说赌气的混账话了,仰头试探地问道:“就今晚行么,知宇…你要是嫌我话多,我少说几句,实在不行,你睡的时候我就走……”
纪知宇没想着吓他,敷衍地笑了下。单膝跪到床上将温念抱起来。吓得温念垂首缩起肩膀,双目紧闭,刚才噙着的泪水在腮上留下两道水亮的痕迹。
“我什么时候嫌弃过你?”纪知宇被他气得无语。
温念吸了吸鼻子,埋怨地反问道:“那你为什么不让我陪着睡觉?”
纪知宇被问住了,他的手臂托着温念的大腿和后臀连接的细白肉,温软细腻。他眨了眨眼回过神,神情如常,淡声道:“我睡觉不老实,而且侧卧的床小,两个人太挤了。”
他早就不是当年瘦削清癯的少年了。
要是还想一起在小床上睡觉,非得是胳膊搂胳膊腿压腿,纠缠地偎在一块才睡得开。
但他是克制,不是阳.痿。
这种情况下就不会单纯地睡觉了,他喜欢温念,肯定会有生理反应。如此近的距离怎么可能察觉不到,他还不想让温念误以为他是个见色起意,两两相见都是尴尬地。到那时温念不会再好好看待他了。
不然医院那次,纪知宇不会在帮温念弄完后再去一趟盥洗室。
站在盥洗室里,纪知宇的怀里仍残留着香气,双手湿润腥甜。他打开水龙头冲洗着,双手被水冻得冰冷麻木刺骨作痛,但停下来,还会记得抚慰可怜的母亲时的柔软与温暖。
那时他意识到温念于自己而言,是另一种诱惑。
温念搂在他肩上,讪笑着央求要下去。
未擦干的长发打湿了纪知宇的短袖,蹭的半边衣服都变成深色。
等他把温念放到主卧床上,手臂还被挂出了几道水痕。半湿不干的衣服馁在纪知宇身上,隐隐勾勒出他宽肩窄腰的身形,特别是腰侧的肌肉,看起来瘦窄有力。
温念心虚不已:“宝宝,你也去洗个澡吧,正好把身上的衣服换了。”
纪知宇看了眼上衣,把贴在腰上的一角撩了下,一抹白转瞬即逝:“先帮你把头发吹了吧,你自己弄又得被卷进去。”
温念赧然地浅笑了下。
纪知宇从阳台拿回来一条干浴巾,披到温念发顶,滑到后颈后就将一把发隔软布抓住吸干。忘了听谁说的,长头发得细心呵护,不能随便搓搓就算完了,不然会很伤发质。
温念的睡裙也湿了,单薄的布料透着肉色。
但温念并不知道,他赤脚踩在床架的沿上,垂着头心不在焉地。
他有些懊悔对纪知宇太凶了,又有些烦躁纪知宇太好了。更显得他因纪山迁怒纪知宇的卑劣,纪知宇早说过,他和纪山是有着血缘关系的陌生人。
“怎么不说话了?”
温念抬头笑了下,叹了口气:“因为我在烦。”
纪知宇嗯了声:“因为我?”
温念摇摇头:“不全是,主要还是因为你、老师……”
“老畜生。”纪知宇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嘀咕着,让温念听得清晰。
他说给温念听得。
温念讶异看他一眼,纠正道:“宝宝,你别说脏话。”
纪知宇问道:“那你烦我什么?”
见温念沉默地错开脸,他腾出一只手将他扳成仰望的视角:“领导,我又哪里不合你的心了,你说出来我改正。”
温念被这个称呼逗乐了:“宝宝,你别这么叫我。”
纪知宇波澜不惊,把吹风机插上电,摸了下温度:“不是烦我么,笑什么?”
他站在温念身侧,风声开得大,听不清温念气笑时说的什么。应该是些解释,见纪知宇是故意的,温念愤愤地瞪他一眼,歪着头蔫蔫地任由他吹。
其实挨得挺近的。
一站一坐,温念伸手就能摸到纪知宇的腰腹,他百无聊赖,有些好奇刚刚掠见的一抹白。住在一起的时候,纪知宇很注重隐私,即使在客厅拿着Switch打有氧拳击也不会打赤膊。
他晓得纪知宇有腹肌,但没见过。
他窥了眼专心帮他吹头发的纪知宇,将手伸过去,实实在在地落到纪知宇腰上。隔着布料也能摸出结实有力,沟壑分明。见纪知宇没理他,又试着撩开他的衣摆,结果被纪知宇抓着手腕往衣下放。
温念做贼心虚,挣扎着缩手往回撤,却还是被纪知宇单手捉住按在腹上。
纪知宇关掉吹风机,屋里突然安静了,静得快要有回音了。
在他看来,纪知宇是愠怒地微眯着眼,沉默许久才开口:“摸起来怎么样?”
温念被问得红了脸,抿唇垂眸,道歉道地非常快:“宝宝,我错了,下次我不摸了。”
“为什么不摸了,因为喜欢别人的?”纪知宇问道。
温念赶忙否认:“不会的,外面的人哪有宝宝的摸着好。”
纪知宇见他头发吹得差不多了,将吹风机扔到床上,松开他的手腕:“看来你是摸过别人的。”
“我没有!”温念冤枉死了,他反手拉住纪知宇,“我只碰过你的,你爸爸的我都没摸过。”
纪知宇嗯了声:“因为他没有。”
“他有——有吧。”温念见纪知宇脸色微微失落,来不及反应过来不对劲就立刻改口道,“管他干什么,宝宝的身材才是最好的,甩大卫十八条街。”
纪知宇并没有反应,继续问道:“所以大卫又是哪个野男人?”
某位不愿意透漏姓名的的王姓好友就曾说过纪知宇不适合谈恋爱,他可以比女朋友更作,随便一件事他都能变着法的找出刺儿,小心眼且难糊弄。
温念一怔,干笑着解释道:“宝宝,那是个雕塑,你应该听说过……光屁股男人的雕塑,你比他身材还好。”
纪知宇毕竟受过九年义务教育,想了想也能找出大概的形象,嫌弃道:“他丑。”
“所以才甩他十八条街。”温念眼神坚定,说的他自己都信了。
纪知宇听温念胡说八道着,见他比刚才欢快多了,才离开去盥洗室洗澡。刚转身就听到温念赤脚下床的声音,室内穿拖鞋没有声音,光着脚可一清二楚。
他以为哪里疏忽了,转过来:“你先休息吧,需要什么我给你拿。”
“……那你还回来和我睡么?”温念眼巴巴得望着他。
纪知宇真服了,这话说得就有歧义,他很难不往那方面去想。温念在某种程度上比他单纯,至少从这上面能看出温念对他毫无想法,纪知宇就是个宝宝。
“回来。”
见纪知宇要走,温念又叫住他:“宝宝,我想要双拖鞋。”
纪知宇回过头:“你想干嘛?”
温念一脸无辜:“我想上厕所怎么办。”
纪知宇定定得望着他,对视几秒,就听到温念嗤嗤笑了两声,笑得双肩颤抖。他看出温念是故意的,纯粹是问着玩,冷道:“憋着。”
温念有点尴尬:“好吧。”
纪知宇走过来,吓得温念向后挪了挪:“你还有事么。”
“没了。”温念纯粹就是想招惹一下纪知宇,“宝宝,你快点洗澡去吧,等会我也帮你吹头发。”
纪知宇嗯了声,拾起刚才帮温念擦头发的浴巾向外走。家里没有能擦的浴巾了,他嫌弃纪山,说不定用了就得长性病疙瘩。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温念再次叫住他,轻声道:“宝宝你快一点,我等你。”
妈的。
第75章 聚麀-贰拾壹 终于亲上了~
纪知宇洗完澡出来, 见温念靠在床头给纪山打电话,吵得挺凶的。他没怎么见过温念发脾气,好容易和平时差不多了, 又被纪山惹火了。
他皱了下眉, 过去拿过温念的手机, 打开免提。
温念坐起来想要拿回来,被纪知宇按着肩膀推回床头,想说话就被纪知宇警告一眼憋了回去。他抿了下唇,将耳边的的碎发掖到耳后,气呼呼地闷闷不乐。
纪知宇不希望温念和纪山联系太多。
“念念, 你要是这样想我也没办法。”
“都说了当时你还小,情况和现在不一样, 你怎么就听不懂人话啊。南山那边的房子是我和温悦姿另有协议,实在不行我把合同拿给你,我尽快赶回来。”
“你什么都不知道,温悦姿就是对你太好了,你跟了我也对外面的不上心。她死了之后, 你爸就找到我把那些全都要回去了,除了她留的钱之外,房车股票都物归原主了。”
温念蹙着眉,胸口明显的起伏, 他问过,但都被纪山打着幌子过去了。
“反正、反正你就别操这心了,大不了我把我儿子赔给你, 他护你都护成什么样了。你这样还省下娶妻生子的过程,白得一个孝顺儿子嘛是不是。”
“这不也挺好的,你又没什么抱负, 离了我也过不好。不如想办法留住纪知宇,等我回本了,咱们再好好过日子。”
过你奶奶个腿。
纪知宇摊上这么个不要脸的爹,自己也觉着丢人,没底气去看温念。但他明白了大概:“……你快点滚回来把事情处理完,我们也好走。”
纪山没想到纪知宇会在旁边,按照这个点早该洗洗睡了,各回各屋才对啊:“你怎么在这?!”
纪知宇挂断电话,将手机递给温念,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了。
温念没有说话,红着眼睛仰头望着纪知宇,像是在等他能说出什么另一种花言巧语。
对视着。
一种与刚才恍如两个世界的气氛,压抑的笼罩着这个房间。
纪知宇的心情没有刚才那么欢快了,他似乎明白温念为什么在刚才凶他了,因为他是纪山的儿子,在传统文化中父债子偿占据了很大一部分。
纪山欠温念,他便没脸佯装无事的待在温念身边,无论他想发设法的与纪山割席,都改变不了他是纪山儿子的事实。
他沉默几秒,长长地闭了一下眼,压下对纪山的恼怒。
用很轻的气声找出自以为最好的解决答案:“对不起,等明天我帮你安排律师,看看能拿回来的就尽快拿回来。至于那些还不回来的,我会替他还给你……先等他回来吧。”
纪知宇在洗澡的时候还挺开心的,在镜子前特意照了下,把擦干的湿发抓了抓,一张白净冷俊脸上有些小雀跃。
结果全被纪山搞砸了。
当下国内的互联网计算机都是腾飞阶段,是人都能捞上一笔,纪知宇当下的工作室时常收到大公司的订单,这两年挣得早超过纪山前半辈子了。他或多或少也听到过一些温念以前的事,努努力,应该把亏空给补上。
他望了温念一眼,又飞快地垂下眼睫,思索一下去外面的书包里拿了张卡。
他一贯是理智稳重,从一开始就没有普通小孩挣着第一桶金第几桶金的兴奋激动,当天给温念和肖明芳转了笔钱后,便按照用途分别存到不同的银行卡里。
现在递给温念的,是他现在所有的积蓄。
“密码是我的生日,你知道的。”纪知宇见他没接,将银行卡放在温念身边,却被温念按住手。
他静住了,不想挣脱。
温念是真的生气了,他受够了纪知宇这幅公事公办的态度,愤怒地望着他:“你非要和我算的那么清么……”
纪知宇有些错愕,耐心地解释道:“纪山欠你的,我就该替他还。”
温念忍无可忍和他对峙,脸色差极了,惨白着已经哭不出来。他抓着卡塞回纪知宇手里:“你爸欠我的又不是你欠我的,你这会儿怎么这么听他的话,你非要和他扯上联系是不是!”
纪知宇深吸一口气,压下升腾的火气:“那你就活该倒霉?你说了他是我爸,我爸对不住你,我不对你好、我接着腆着脸装没事儿人?”
温念见他直起身,以为他又要去拿钱替他爸做补偿,抵触道:“你要是因为你爸就没必要。”
纪知宇眼神复杂的盯着他。
温念用手背蹭了把脸,不理会纪知宇的心虚与羞愧,他下床在纪知宇面前哽咽着道:“你说过的,你和你爸爸不是一个人。宝宝,你没必要把你爸的事情全揽过来,也没必要掺和在我们之间。”
纪知宇垂下眼睫,沉默许久,再开口时声音梗着一口气地低哑:“我替我爸还上,你和纪山之间断了。”
言语模糊,却又划出一道明显的界限。
无论是哪一个身份,纪知宇都不愿意再让温念和纪山留有余地,早该分开了。纪山根本就配不上温念,他装得为人师表实则皮囊下具是人性的腐烂恶臭,满口仁义道德,心里想的全是如何利己。
他将自己视作家里的至高无上王,从未想过这场愚蠢的家家酒会在他年老昏聩之前提早结束,造反的人是他一直看不顺眼的儿子。
纪知宇说完,他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强硬,补上一句:“这样对大家都好,你看行么。”
温念抬眸注视着他,自嘲地笑了一下:“你爸亏欠的人多了去了,难不成你还每一个都过去帮他收场?欠钱的还钱,欠感情的还感情?”
“温念……”纪知宇被他挤兑得语噎,无言回答。
温念掠他一眼,冷笑道:“这下怎么不讲父债子偿了?”
他是真的讨厌纪知宇在任何时候都冷静理智的样子。
他不需要纪知宇替纪山做任何事,像是把他孤立在外一样。毕竟他和纪知宇没有血缘关系,他对纪知宇再好,亦或是纪知宇平时表现得再温柔可靠,实际上还是和他真正的亲人站在一块——
纪知宇竭力让自己表现得镇静一些,换做是旁人,他连理都懒得理。别人的不幸与他无关,他没有那么多时间帮纪山擦屁股,爱几把咋样都行。
但温念不一样,他理清因果后,更多的是心疼。
倘若温念的人生中出现过一个普世意义上的好人,他绝对不会沦落到这步境地,甚至连他自己都算是阻碍之一。胸口的酸涩经久不散。纪知宇清楚是因为自己那些不该有的心思,他喜欢温念,应该比他以为的还要深……
喜欢的更进一步是什么。
是爱?
纪知宇觉着这个词很偏激,倘若提到爱啊恨啊的,像是青春期十七八的少年,一腔热忱扑上去热情洋溢的能融化三九冰。
他从未流露出这类态度鲜明的词,更多的是可以、都行和无所谓。
想到这个字后,他周身静止,周围时间的流速也因心境滞留两秒。他不敢细想,可他的思绪先他一步,刹那间就得出了一个驱散雾霭的答案,划破混沌空茫的意识。
这并不是一个表白的好时机。
纪知宇仅存的那点理智,阻止他把话藏回去,但他凝重的表情却稍稍缓和。
“也对,你们才是最亲的人,我没必要在你这自取其辱。”温念后退坐到床沿,垂首缓神,他突然觉着自己没有折腾的必要了。
纪知宇单膝蹲下,抬手将温念滑落的长发拨到身后,掌心贴着他的脸颊试图去擦泪。温念抗拒地侧了侧脸,眉心蹙着,显然是不愿意再理他了。
他的眸光暗了暗:“那你打算怎么处理我?”
“……”温念咬着下唇,拍开纪知宇的手,“我哪有资格管你,你找你爸爸去。”
“真不想理我了?”
温念被这一问惊住,他不确定纪知宇这个问句是什么意思,一股冷意顺着后脊梁炸开,似乎纪知宇已经打算离开了。
他压抑着哭腔道:“你和你爸爸亲近我能怎么办,到头来你还是站在他那一边,我就不该和他吵这一架……”
纪知宇望着他变红的眼眶,略微抬头凑近,目光温柔平和:“我这么做是因为我心疼你,我见不得你受委屈,和纪山没有一点关系。”
温念一怔,面上有些茫然。
“我从始至终都站在你这边。”
“所以,你真不想理我了?”
温念连忙否认,重新去拉纪知宇的手,双手抓住一侧:“理你,怎么可能不理你。”
纪知宇看了眼自己的手,握住了温念的几根手指,再抬眸是他忽然想和温念正儿八经地讨个吻。
四目相对。
他望着温念的眼睛又靠近了一些,温念慌得垂眸避闪,但没有后退。此时他们停留在一个暧昧的距离,额头抵着额头,鼻尖碰着鼻尖,炙热潮湿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稍微错一下角度就能来一个蜻蜓点水的吻。
掌心里的手指紧张得蜷缩,刚一动,就被纪知宇抓得更紧了。
温念睫毛颤抖,咽了咽喉咙:“宝宝……”
分不清是推拒还是催促,温念在喊完他之后就没再说话。
纪知宇被这一声叫的难以克制,他把理智的劝告抛之脑后,这么近地距离温念怎么可能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他缓缓凑近,柔软的温热的唇触碰到一起,刚洗完澡的椰奶沐浴露在呼吸时飘到鼻腔。
碰到后停留了十几秒才分开。
纪知宇的脸上有了薄红,他没亲过谁,这种感觉比他想象的要奇妙。
第76章 聚麀-贰拾贰 宝宝,我会的姿势挺多的……
纪知宇退开后呼吸有些粗重, 一只手掌着温念的下颌,眼眸半阖的视线落在水红色的唇瓣上。他想再加深这个吻,让温念和自己变得一样, 把不合时宜阻拦的理智一脚踢开。
他正欲含住温念的下唇, 却被温念按住肩膀, 疑问的抬眸。
温念眉心微蹙,垂首时泛着绸缎光泽的长发陡然倾斜,圈住他们的视线,温和的光线从发丝之间的缝隙流露,成为落在脸颊上的光斑。
相望时, 温念长而翘的睫毛颤了颤,扰乱纪知宇的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