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值不值得一说,因为我从来不曾作出这种衡量。
被亲密无比地抱在副官怀里,冷淡昳丽的长官安静聆听着对方年轻蓬勃的心跳声。
让他想起前世平定海姆冥界时, 被夏盖揽在怀中放血割肉以饲的刹那。
蛮荒、炽热、纯净。
这个雌虫的爱从始至终都带着一种野蛮的不谙世事和毫无保留。
温暖的血肉、虔诚的信仰以及无暇的灵魂,从夏盖诞生起这些事物便被他拥有, 构成这个雌虫在尘世间的一切痕迹,生而便有,死不带走。
全部被他无数次地摆在阿缇琉丝面前,令对方俯首可拾。
拿走我的心脏,拿走我一切可以为你所用的事物, 让我彻底融入你的生命与理想吧,这就是我来到这个世界的意义。
阿缇琉丝抬手轻轻放在这颗心脏之上,感受着掌下一次又一次的跳动,而将他抱住的雌虫则沉静柔软地注视着他的所有举动。
“我知道的。”抱着阿缇琉丝的手臂突然以极其轻微的幅度颤抖, 像忍受着这世间最大的痛苦,夏盖如吞刀般咽下所有泣声,“我都知道的。”
那丛龙牙从来没有被带给你。
如果他的主人前世圆满, 那么这一世就不会存在。
所以被他深深爱着的阿缇琉丝,为什么会不圆满呢。他早已有所猜测,只是谢默司的反应证实了这一想法而已。
这是夏盖此生第一次在阿缇琉丝面前展露惶然痛苦与无助脆弱。
也是最后一次。
夏盖没有说他知道的是什么, 阿缇琉丝却心领神会。
他将自己的手掌彻底贴合在夏盖的胸膛上,温柔地笑着说:“如果曾经的命运是既定的,那么至少你是我自己选择的副官。”
如同夏盖无数次地选择他一样,他也曾选择了夏盖。
回应阿缇琉丝的,是一个愈加炽热收紧的怀抱。
感受到那慌乱不已的心跳,阿缇琉丝无奈地小声说:“仅此一次。”
嘴上说着仅此一次的雄虫,在未来的同居生活中却逐渐习惯来自副官的贴贴抱抱举高高,底线一降再降。
直到几日后从驻地回到公寓,和哈迪斯对练了几场的阿缇琉丝累得一根手指都不想抬起,十分难得地没有顾及仪态,在沙发上瘫成一张猫猫饼。
没有直接倒在床上是他最后的倔强。
夏盖已经能够熟练地做到,在不碰小猫虎须的情况下给猫猫擦脸,具体表现为直接把人抱进浴室,换洗衣物和盥洗用具都已经准备好,阿缇琉丝只需要亲自进行最后一步即可。
幼时不喜欢被侍从服侍的雄虫,成年后反倒变懒了。
啊,都怪夏盖。
瘫在沙发上等着被副官服务的阿缇琉丝如此想到。
他并没有等来夏盖的拥抱,而是等来直接落在他军服扣子上的手指。
“……你干什么?”阿缇琉丝猛地坐起,和正半蹲在他身边的夏盖直接对视,清晰地看见那双绿眸中的无辜。
雌虫低沉磁性的声音响起:“你太累了,我帮你。”
言毕,对方很有礼貌地询问:“可以吗,主人?”
手都放上来了,再问可不可以是吗。
美丽的长官不可自抑地红了耳廓,忍无可忍地挥开那只已经解开他的外套,逐渐向军裤皮带伸去的手:“你最近越来越放肆了。”
被主人呵斥的夏盖顿时停住动作,若无其事地偷瞄阿缇琉丝的神情,在确认对方没有真的生气后,又亲亲热热地贴上去,像抱着小骨头不撒手的大狗。
阿缇琉丝没好气地推开夏盖,色厉内荏地要求后者绝对不许再对他的裤子出手,然后带着些落荒而逃的意味进了浴室。
等他洗漱完毕清清爽爽地从浴室里走出来时,已经恢复往常冷淡自持的神态,板着脸开始处理智囊团发来的文件。
他原本还有点气咻咻,结果思绪逐渐沉浸,很快就把之前的事抛诸脑后。
等潘多拉星的事情处理完后,收复海姆冥界必须被尽快提到日程上,他的目标是将这颗矿物资源丰富的星球作为自己的第二块封地。
贵族封地和土地所有权有着本质区别,前者象征着一定规模的驻军权,封地内所有贵族都和领主拥有政治意义上的人身依附关系。
后者则仅仅意味着法律许可范围内的有限经济活动。
所以帝国在封爵授地方面一向格外谨慎,只有九大选帝侯和一些地位显赫的一流贵族有大面积的封地,其他中小贵族的封地都只是聊胜于无。
前世的阿缇琉丝平定海姆冥界后,被授予塔希琴作为第二块封地,他也由此成为百年来最年轻的双领伯爵。
这一次,塔希琴他要,海姆冥界他也要。
工作中的阿缇琉丝戴着一副保护视线的平光眼镜。
以如今的科技水平,视力矫正是再简单不过的手术,但既然能保护好自己的身体,就没必要多此一举。
为了最大程度地减轻负重,这副眼镜并没有镜框,只有两条纤细轻盈的银色镜腿,为阿缇琉丝美艳矜淡的面容增添了几分冷冽知性。
也减少了因过于秾丽而带来的攻击性。
在阿缇琉丝和其他亲信谈论着工作时,夏盖也没有闲着。
阿缇琉丝名下的各项产业仍旧由他总揽,属于他的分内工作相对而言还是比较繁重的。
而在随机抽查完职业经理人和执事们提交的报告后,有着绿色眼眸的雌虫拿起了最近一直在看的书。
《贵霜王朝史》
“比戴着王冠而死更为艰难的,是作为囚徒而活。”
这本书讲述的是涅柔斯大帝在位的三十年间历史,这短短的三十年中风起云涌,发生了诸多被后世列为里程碑的事件。
贵霜是封地名,贵霜王朝并未以厄喀德那的姓氏为名,而是以涅柔斯大帝尚未践祚时的领地为名。
向来厌世冷漠的雌虫很难和文学艺术中柔软的情绪共鸣,但他也想看主人看过的每一个字句,所以他留心着提丰城堡里,阿缇琉丝书房中摆放着的书籍。
夏盖认真时的神情几乎可以被称为凶戾,完全可以止虫崽夜啼。
处理完最后一封邮件的阿缇琉丝,从光屏上抬首时看到的便是这幅场景。
身材高大的雌虫端正地坐在自己身边,蹙眉翻阅着手中厚重的书籍,灯光从他的侧面朝来,在墙面投下线条极其利落的侧脸投影。
眉骨高深,鼻梁挺直。
几乎在阿缇琉丝看来的瞬间,夏盖就已经察觉到他的目光,放下书籍与他对视。
不论是多么冷漠的雌虫,在看到阿缇琉丝时都会忍不住露出笑容。
夏盖当然是其中翘楚。
无法抑制的笑意从眼底蔓延,连带着那双厌世桀骜的绿眸都变得温柔起来。
又想贴贴了。
阿缇琉丝敏锐地从这笑意中接收到信号,十分冷酷地提前拒绝:“不许贴过来。”
“一点点都不可以么?”
副官讨价还价。
“一点点点都不可以。”
长官霸道回复。
啊,好冷酷。
夏盖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暗戳戳地挪动着身体。
以目前的速度,再挪动十分钟就可以贴贴了。
他在心中默默计算着。
看穿他所有计俩的阿缇琉丝已经放弃抵抗,言语上还维持着冷酷长官的作风,身体上却已经诚实地不再抗拒,索性直接——
这次轮到夏盖愕然地僵硬在原地。
他的主人竟然直接躺下,后脑勺就枕在自己大腿上,对方身上沐浴过后的清香在此刻盈满鼻间,夏盖一向敏锐冷静的头脑骤然陷入混沌。
如雪原火山,猝然迸发。
一片寂静中,他只能听见自己訇然作响的心跳。
笨拙凌乱得像初学者的舞步。
“哈迪斯叔叔没教你这个吗?”引发这一切异动的雄虫却闲闲地躺在他的大腿上,带着点让他爱怜至极的小小坏心眼,恶趣味地问道。
好想亲。
夏盖在这声打趣中冷静地想。
他惊诧之中下意识地收紧肌肉,这一点让枕着他大腿肌肉的阿缇琉丝很不满,于是雄虫戳了戳近在咫尺的紧致腰腹:“放松点。”
身体的反应快过大脑,在阿缇琉丝下达命令的瞬间,夏盖已经控制着大腿肌肉放松柔软下去,让腿上的雄虫能枕得更舒服。
然而阿缇琉丝的命令并未停止,他像童话故事里被宠坏的小王子,蛮横地要求骑士做着不属于自己的工作:“嗯……我要看那本书。”
他闭着眼睛指了指被夏盖随手放在桌上的《贵霜王朝史》。
说着要看书的小雄虫却在副官将书递过来后,既不伸手去接,也不睁眼去看,而是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躺着,丝毫没有起身看书的意思。
于是,副官低沉中透着一点哑意的嗓音流淌而下,像冰棱融化的雪水,温柔流进他的耳中。
“……星历784年,雪花如撕碎的教皇谕令,纷纷扬扬地落在圣兰加城堡的雉堞上。涅柔斯大帝高举着王冠,赤足站在结冰的台阶前,这个来自厄喀德那的雄虫神色坚韧沉静……”
“在三天三夜的风雪交加后,圣兰加城堡的大门终于为他打开,神圣教皇亚历山大一世叹息着为迷途羔羊指明了前进的方向……”
一开始阿缇琉丝还能时不时点评几句,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变成含在唇齿间的呢喃,最后彻底消失。
来自阿缇琉丝的呼吸声逐渐变得舒缓平稳,夏盖的声音也低下去。
即便无比贪恋大腿上传来的触感,他依旧在确认阿缇琉丝入睡后,将对方小心翼翼地抱到床上,而后长久地凝视着那张恬静安宁的睡颜。
降临到他生命中的神明,也有于他腿上安眠的一日。
他在阿缇琉丝生命中的作用,终于不再只是宏大命运下的互相依存,也是温暖良夜中可以倚靠着沉沉睡去的角色。
夏盖的爱曾以近乎绝望的不顾一切为底色,可此刻他终于明白,他要和这个雄虫长长久久地走下去,他还有很多很多年去爱这个雄虫。
对阿缇琉丝绵延不已的爱,让他开始尝试着去爱这个世界。
第67章 栗子宴会 今生:参加宴会啦
圣兰加城堡坐落在精金崖上, 崖底是潘多拉星最大的精金矿脉。
精金石是锻造机甲动力炉最主要的稀有矿物,这座象征权力的府邸日夜守卫着使自己高居教廷的钥匙。
邀请了潘多拉星所有顶级名流的栗子宴会就在今天举行,低空轨道悬停着无数奢华高调的飞行器, 有心观察就会发现, 拥有着家族徽章的飞行器仍旧是少数。
只有传承已久的老牌贵族拥有着象征家族古老历史的图腾。
新贵们则用难以计数的金钱珠宝, 弥补家族历史不够悠久的缺憾。
随着发动机低沉悠远的轰鸣声,一艘鲜红如火的飞行器无比高调地悬停在城堡上方,尾部喷发的气体几乎将行走在城堡台阶上的虫族们吹倒。
他们却没有丝毫怨言,反而带着无比热切的神情去仰望那艘火红张扬的飞行器。
机身醒目狰狞的巨蛇族徽昭示了主人的身份。
九大选帝侯之一,厄喀德那。
从飞行器上走下的雄虫有着水蛇般冰冷平静的神情。
剪裁利落得体的深蓝色西装将他的身形衬托得十足完美, 肩背舒展、腰细腿长,蓝白条纹的丝质领带十分契合年轻继承人矜贵冷淡的气质, 姝丽俊美、容色无双。
行走在他身后的雌虫同样吸人眼球,低调而富有质感的银灰西装被完全撑起,胸膛饱满的线条在腰腹处骤然收紧,宽肩窄腰、身高腿长,呈现出标准完美的倒三角。
英俊桀骜的雌虫拥有着一双少见的绿眸, 此刻那双祖母绿般的眼睛正带着温柔甜蜜,将视线完完全全黏在阿缇琉丝身上。
年轻美丽的雄虫每走一步都会遇到前来寒暄的虫族,他一视同仁地礼貌回应,边走边与这些贵族闲聊着近日逸闻。
这些贵族并非毫无眼色地簇拥而上, 按照他们围在阿缇琉丝身边的层次顺序,隐隐可以窥见潘多拉星贵族的阶级秩序。
哈提的虫族离他最近,随后便是同样声名显赫的伊敦家族与其他一流贵族, 再外围的贵族很有自知之明地虚虚拥在周围,并没有上前。
随着漆黑锃亮的红底皮鞋踏上城堡内的钩花地毯,阿缇琉丝不可遏制地想起自己曾经在此受辱的祖辈。
那双漆黑如深渊的瞳孔有瞬间凛冽。
“这位想必就是阿缇琉丝伯爵, 闻名已久。”哈提家族的一名雌虫含笑说道。
阿缇琉丝在成年礼上已经拥有了自己的第一块封地,按照正式场合初次见面的称呼礼仪,这名雌虫本应尊称他为雅未克伯爵。
所以阿缇琉丝如同未曾听到一般,漫不经心地越过他,与其他虫族随意地谈笑风生。
这名雌虫同样拥有伯爵头衔,但伯爵之间也有天堑般的差距,所以他的同伴将他死死向后拉去,免得这个已经露出怒意的雌虫做出一些不体面的举动。
选帝侯们不论私下斗争得多么激烈,至少还要维持表面上的和睦。
随着侍从通报厄喀德那家族的雅未克伯爵驾到,这座城堡的真正主人终于现身迎接。
切萨雷伯爵,塔尔塔洛斯神教下司铎。
这个传闻中神秘无比的雄虫拥有着哈提家族标志性的金发,神教司铎级雄虫主教可以不披黑纱,所以为了表达对这场宴会的重视,切萨雷选择以真面目示众。
他的容貌和当今教皇十分相似,从容、英俊、富有神性。
随着他悠闲地一步步朝阿缇琉丝走来,周围的虫族逐渐噤声。
潘多拉星有头有脸的家族,几乎全部见识过他的雷霆手段,对他向来是又恨又怕。
“雅未克伯爵日安,请替我向法兰克尼亚大公问好。”比起上一个虫族,切萨雷的无礼显得相当高级,“不过我记得,这应该并非您的家族第一次迈入圣兰加。”
他指的是涅柔斯大帝膝行献冠一事。
圣兰加之辱在帝国史上相当著名,再怎么不学无术的贵族都必定被自己的老师们耳提面命过,以此牢记神教滔天的权力,得罪谁都不能得罪神教。
阿缇琉丝挑眉看他,意味不明地轻轻一笑,拍了拍身后夏盖的手,示意后者冷静,正欲开口便被一道冷漠庄重的声音抢先。
“伯爵所说的几百年前旧事,现在的年轻人不一定记得,又有什么提起的必要。”
替阿缇琉丝出声的贵族气质端庄隆重,一眼便可断定其必定出身军队。
是路易斯。
这位来自伊敦的雄虫按照辈分来说,相当于阿缇琉丝的父辈,不过贵族之间并不以辈分排序。
路易斯当然知道厄喀德那的继承人足以应对这种场面,但看到这个年轻美好的雄虫时,他总是无法自抑地想起,自己那未曾出生便随着爱人一同死去的幼崽。
二十多年前利奥死于加文之手时,已经有了一个虫蛋。
在对于他而言刻骨铭心的那天,爱人兴高采烈地告诉自己,他们的崽崽是一个小雄虫。
崽崽如果像利奥的话,应该也是一头黑发吧。
切萨雷被路易斯横插一脚倒也不生气,他深深地看了后者一眼,冷笑一声,转身宣布宴会正式开始。
自己都过成什么样了,还有闲心替别人出头。
可笑至极。
轻柔优雅的音乐落满金碧辉煌的大厅,舞池中间已经有虫族翩翩起舞,但更多的还是三五成群/交谈着的小圈子。
这场宴会之所以氛围平和,是因为直到如今还未露出它真实残酷的一面。
真正的栗子宴会只向极少数贵族开放,各种血腥猎奇、刺激感官的表演将骄奢淫逸的贵族们紧密联结,当大部分人识趣地退场时,黑夜才会真正降临。
看到阿缇琉丝百无聊赖地轻啜着手中香槟,夏盖在经过挑选后,为他取来一个小巧精致的奶油蛋糕,冷酷英俊的雌虫托着小蛋糕的场景过于好笑,阿缇琉丝也确实露出了笑意。
当视线落在奶油蛋糕上时,他的脑海中突然闪过塔利亚的奶油海绵蛋糕,而与之相关联的某个人也一并闯入他的脑海。
于是唇边那抹笑意逐渐加深。
下一秒他便看到伊敦那位年长的雄虫向自己走来,端庄严肃的雄虫在看到他后,竟露出些许可以被称之为柔软的情绪。
“我无法代表伊敦家族,阿缇琉丝伯爵如果有要事,最好还是联系伊敦的族长。”面对这个小雄虫,路易斯开门见山地表态。
“我和哈提之间的事情,你想必已经探查得一清二楚。”
伊敦族长与路易斯有着同一个雌父,所以感情一向不错,他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前者的决策。
“无论结果如何,十分感谢您出言相助。”阿缇琉丝真诚地向他举杯。
路易斯看着眼前美丽的青年,再想想以利亚,简直是无话可说。
他完全没有像寻常家长那般,生出替以利亚寻求婚配的想法。
这种念头在他心中彻底绝迹,和加文如此相似的雌虫,就不要再去祸害别人的崽崽了。
“真是非常漂亮的黑发。”路易斯感叹道,“多年前有幸目睹过法兰克尼亚大公的风采,令人此生难忘。”
几十年前玛尔斯大帝践祚时,他曾代表伊敦家族前往首都星送去贺礼。
那时他们这一辈也不过是阿缇琉丝现在的年纪,时间一晃竟然已经过去这么多年。
正当阿缇琉丝和路易斯相谈甚欢时,场中灯光突然暗了下去,所有聚光灯都朝切萨雷伯爵的位置照去。
站在光柱中央的金发雄虫泰然自若地宣布,哈提家族打算和在场的所有虫族玩一个小小的游戏。
他们在圣兰加城堡的各个房间里放了总计50枚金栗子,希望大家踊跃参与寻找,一小时后找到数量最多的虫族可以获得来自神教的恩赐。
切萨雷伯爵将亲自使用神教秘法,提升那名虫族或者其家族里雄虫的精神力等级。
他话音刚落,场中便掌声雷动,然而笑着鼓掌的虫族们都不约而同地心沉了半分。
能走到这个地位的基本没有蠢货,虽然并不完全了解内幕,但他们能够隐约窥见神教秘法的异常之处。
很简单的道理,如果真的是恩赐,怎么没见首都星的选帝侯们去做。
就是不知道所谓的“恩赐”会落到哪个倒霉蛋身上。
一时间,族中握有精金矿脉或者冶炼技术的虫族们全都忧心忡忡,强颜欢笑地四散着寻找起金栗子。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切萨雷已经找好了目标,估计那个倒霉蛋会被敲晕在古堡的某个角落,等一小时后醒来时就发现自己手里塞着50枚金栗子。
宣布完游戏规则的切萨雷伯爵并不在意众人的反应,他悠闲地回到自己的套间,双臂舒展、慵懒地靠坐在皮质沙发上,饶有兴致地看着巡游器传来的城堡各处画面。
然而一个不速之客打破了他的怡然自得,闯进房间的雌虫脸色难看,隐隐可见怒意。
切萨雷甚至懒得回头:“事情交给你去办,是家族信任你,你现在是要辜负我们的信任么?”
和他有着相同发色的加文尽力压下心中怒火,却仍旧忍不住提高声音:“他是我的雄主!你让他接受感染,有没有考虑过我?”
“正是考虑了你,才会让你亲自动手。”切萨雷冷漠回道,“你不是一直想要一个乖乖听话的雄主么,被意识感染后,路易斯会对你言听计从。”
“我要一个傀儡玩偶干什么?而且如果感染失败,你们是不是也要把他做成炸弹?”加文不耐烦道,“总之你们换个人,路易斯不会接受感染。”
切萨雷难得多了点耐心,十分严谨地指出:“客观来说,高等级雄虫接受感染的成功率有37%,所以路易斯大概率不会被做成炸弹。”
他补充道:“你不是在外面养了一堆雄虫么?实在舍不得路易斯的话,就挑一个整成他的样子。以现在的技术,应该可以百分百还原长相。至于性格,调调就行。”
加文死死盯着看似真诚提议的堂弟,猩红的眼眸逐渐染上浓郁森意。
他一字一顿地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我说的话,你听不懂么?”
感受到加文毫不掩饰的杀意,切萨雷讶然回头,轻柔体贴地问道:“你不会,真的爱上那个雄虫了吧?”
在你亲手把他绑进手术室后。
第68章 再无筹码 今生:伪装得再像爱也不会是……
占地面积广袤的古堡拥有着难以计数的房间, 艺术价值极高的壁画穹顶记载着哈提家族悠久的历史,行走于城堡之中,随意抬首便会落进瑰丽的艺术海洋。
阿缇琉丝一边漫不经心地走在铺着厚重地毯的走廊里, 一边百无聊赖地欣赏着壁龛上摆放的黑金盔甲。
这套来自千年前的盔甲做工精良、古朴厚重, 它的主人是塞缪尔大帝引以为傲的长子, 在阿缇琉丝诞生以前,这名虫族是公认的史上最强雄虫战士。
塞缪尔最终就是死于他的刺杀,后者也凭借这弥天功劳成为神教的枢机骑士长。
从这套盔甲的形制可以看出,当年那位枢机骑士长必定是一位身形极其匀称高挑的雄虫,而在盔甲的背部有一块类似门帘的护脊甲, 可以灵活地掀起。
这个精妙的设计考虑到骑士长以翅翼作战的需求,在鞘骨附近特地制作出这道开口。
雄虫没有虫化的能力, 唯一与虫态相关的能力便是翅翼,这块护脊甲就是为了解放翅翼。
史书并未明确记载塞缪尔身亡的具体场景,但令史学家讳莫如深的史实,对于大贵族们来说却并非什么秘而不宣的东西,几乎所有选帝侯都知道塞缪尔到底是怎么死的。
他是被自己的孩子亲手毒死的, 所用的毒药便是被称为死亡之泪的哈提魔毒,从名字就可以看出,这种无法可解的毒药出自哈提家族之手。
哈提魔毒是一种提取自原始神盔虫的生物毒素,完全是针对虫族基因而设的针对性毒素, 毒性发作后中毒者的基因序列会在极短时间内彻底瓦解。
更为神奇的是,这种毒药像病毒一样,是一种极简生命体, 这就意味着它是可控的,下毒者可以掌控毒性发作的时间。
哈提魔毒唯一的缺陷就是过于脆弱,在进入目标宿主体内之前, 必须寄生在和原始神盔虫有着同一始祖的兜虫体内存活。
塞缪尔大帝的长子便是兜虫,他并未遗传塞缪尔大帝的种属,而是和自己的雌父一样。
色泽厚重的盔甲已经在古堡内伫立了几百年,被无数人瞻仰慨叹,它的主人死了几百年,所有真相与是非对错都被埋入黄土,留给那名雄虫的评价也只剩弑父二字。
盔甲胸口处突兀地闪烁着金光,阿缇琉丝抬手从那块掩心甲中取下一颗金栗子,指尖微弹,这枚金栗子便在空中翻了一圈。
夏盖轻松伸手接住,用手巾仔细擦拭了一番后,轻轻放到阿缇琉丝手中。
“看来我们运气不错。”阿缇琉丝看着掌中金栗,“这么快就找到第一枚了。”
他微微一笑,看向走廊隐蔽角落里的巡游器:“不过,要拔得头筹还是得找到那个‘幸运儿’。”
切萨雷就是融合了第三具神蜕的雄虫之一,这场游戏或许可以让他见识一下对方的能力。
灵巫被抓让这个雄虫感受到了威胁,所以他选择感染其他高级雄虫来增加筹码,结合潘多拉星的局势,阿缇琉丝对切萨雷会选择谁,已经有了大致猜测。
“走吧,让我们去找到路易斯伯爵。”
而被阿缇琉丝寻找的雄虫,此刻正位于城堡地下的武器库,严肃认真地观赏着曾被哈提历代族长驾驶过的机甲。
跟随他前往哈提的侍从则被拦在武器库外,这个黑暗庞大的地下世界,此刻像只有他一人般沉寂。
但路易斯知道,在他无法察觉的方位,必定有人驻守此地。
“你来这里干什么?”令路易斯憎厌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他仿佛未曾听到般,沉默着不愿回答。
被他忽视的雌虫看上去心情奇差,阴沉着脸朝他走近。
“我劝你最好听话。”在路易斯面前总是淡定挑火的雌虫,此刻流露出毫不掩饰的烦躁,“想活命的话,就赶紧滚出这里,现在立刻离开圣兰加。”
路易斯闻言终于有所反应,他慢慢转身看向加文,缓缓露出一个讥讽无比的笑容:“在以利亚面前装好人装腻了,所以到我面前来装吗?”
话音刚落,他的手腕便被加文死死抓住,钳制着他手腕的雌虫丝毫没有收力,他劲瘦的手腕已经浮现淤痕:“我需要在你面前装什么好人?一个失去生育能力的雄虫,对我有什么价值?”
端庄冷淡的雄虫骤然变色,在极度的愤怒中忘记所有礼数,用另一只手给了面前的雌虫一拳。
沉闷的响声之后,加文被这毫无保留的一拳打得偏过头去,他吐了一口血沫,冷笑着松开抓住路易斯的手,摸上自己脸颊上鲜红的拳痕。
在片刻的愕然之后,他心头涌起古怪的兴奋与激动。
路易斯还恨他。
路易斯还在意他。
即便牙齿都被打得松动,加文仍旧不可自抑地露出笑容:“这么生气?这么在意我说的话吗?这么——”
“哪怕是条狗对我叫,我都会觉得厌烦。”然而路易斯很快便收拾好了心情,甚至能够笑着对他说,“‘在意’这个词,绝不会出现在我对你的感觉中。”
“你只是夺走了我唯一雌君、唯一孩子的凶手而已。”
抓住他话语中的漏洞,加文愉快的笑容彻底冻结,翘起的唇角还未来得及收回:“……以利亚呢?”
“恭喜你,我不会再和你抢了,这个孩子已经彻底属于你了。”路易斯郑重地回复,“如果你想的话,可以让他改姓哈提。”
开什么玩笑。
这个雄虫不在意的话,抢到那个蠢货对他又有什么用。
加文强装镇定地提醒他:“你别忘了,你那堆雌侍,没有一个能给你生虫崽。”
他说的是雌侍不能生,而非路易斯失去生育能力。
他终于没有再羞辱对方,终于没有再将那颗心放在口中狠狠咀嚼。
他好像终于知道,自己亲手做出的事情,对这个雄虫而言意味着多么剧烈深沉的痛楚,终于知道他享受对方痛苦的行为有多么畜/生。
但加文是不会反思的,这个家族的人没有名为共情的能力,所以哪怕被叶菲烈尼亲手斩首,教皇都只会觉得是自己养虎为患,而不会想到对方的痛苦已经积累到无可忍受的地步。
路易斯冷淡回复道:“我和伴侣之间的事情,就不劳你操心了。”
而在说完这句话之后,这个被加文纠缠折磨了二十多年的雄虫,如以往无数次般想要转身离去,但与以往都不同的是,加文已经失去所有能让这个雄虫痛苦的筹码。
孩子是唯一可以让路易斯有所动容的筹码。
可现在,路易斯是真的要放弃那个孩子了。
这一瞬间,加文想过将路易斯打断腿带在身边,想过将路易斯的雌侍全部杀了,想过将以利亚绑到路易斯面前磕头认错,也想过把路易斯交给切萨雷。
可最终,他攥紧了手中的金栗子,突然极其轻松地说:“只要你回头看我一眼,我就保证你今天可以安全离开。”
那个雄虫一次也没有回头。
加文睚眦欲裂地看着那道挺拔端庄的背影坚定不移地向外走去,偌大的武器库中一时只有路易斯逐渐远离的脚步声。
有过一颗大难不死的心,叫路易斯如何死心对他低头。
“啊,我们来的好像不是时候?”一个年轻悦耳的声音突然响起,路易斯下意识朝声音响起的方向望去。
是阿缇琉丝。
年轻的伯爵信步朝他们走来,笑意盈盈地和路易斯问好后,用商量的语气和加文说道:“您似乎并不想将金栗子交给路易斯伯爵,那不如将它们交给我吧。”
他很善解人意地说:“这样的话,您应该也会比较好和切萨雷伯爵交差?”
还未等加文有所回应,路易斯已经语气急促地拒绝:“不行,这太危险了。以你的身份,并不适合和切萨雷过多接触,现在离开这里,回到宴会去吧。”
阿缇琉丝温和地说:“请不必担心我,我对于切萨雷伯爵的‘秘法’有一定了解,不会有问题的。”
路易斯仍坚持要说什么,却被加文冷笑着打断:“厄喀德那的雄虫,还是一如既往喜欢逞英雄。但是很可惜——”
金发雌虫热切注视着路易斯,猩红如血的眼眸中刻满病态入骨的欲念:“我并不允许英雄出现在他的生命中。”
“所以是没的谈了?”阿缇琉丝最后确认一遍。
被加文狂热注视着的路易斯仍旧沉默冷淡,没有分给前者一个眼神。
“那就只能动手了。”年轻雄虫不无遗憾地摊开双手,“去吧,亲爱的副官。”
而在他话音落下的刹那,一道迅疾到无法看清的身影已经来到加文身后,在后者瞳孔骤缩的瞬间,强硬悍然地扣住他的手腕。
加文被这蛮力压制的瞬间便下意识进入虫态,杀人蜂狰狞可怖的尾刺即将从尾骨冒出时,他却仿佛心有所感般往路易斯的方向看了一眼。
这一眼,让他看到路易斯愣怔疲惫的神情。
这个雄虫看上去真的很累了。
累到不再期待任何英雄的降临。
加文如此想到。
而仅仅是这片刻的分神,已经足以让夏盖将他彻底压制,这个绿眼睛的雌虫蛮横地从他手中抠出28枚金栗,温顺地交到那个黑发雄虫的手上。
不顾已经被夏盖死死按到即将崩散的脊骨,加文挣扎着扭头去看路易斯的反应——
他会知道28的含义么。
他们已经结婚28年了。
第69章 灵巫之死 今生:继续走剧情
加文永远也不会明白, 如果28年前,他没有杀死利奥和那个虫崽,那么路易斯即便不会爱他, 时间久了也会生出几分真心。
他在这个雄虫的眼中口中泪中恨中去追寻那一丝渺茫的真心与在意, 但其实只要他什么都不做, 安安稳稳地和路易斯过28年,以对方心软念旧的性格,都不会恨他至此。
可是他偏偏什么都做了,并且做尽做绝。
所以此刻他只能站在原地,看着路易斯逐渐远离。
他并不甘心仅仅驻足于此, 仍旧下意识地想要追上去,却被那个绿眼雌虫死死按在原地, 连虫态都未曾来得及进入。
在返回宴会的路途中,路易斯闭口不提之前发生的事情,语气轻松地转移话题:“伊敦第一顺位继承人是我兄长的孩子,他是一名很优秀的雌虫,如果他也来到这里, 想必和你会很有共同话题。”
说到这里,他含笑问道:“你应该还没有雌君吧?可以考虑一下他。”
阿缇琉丝失笑,对于这个问题他完全可以搪塞过去,但是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一道高大优雅的身影。
这道身影的主人昨晚才刚刚和他通讯过, 煞有其事地开玩笑说,自己已经向罗萨蒂亚元帅透露他们的关系,罗萨蒂亚元帅深表支持, 并且要求他们尽快举行订婚仪式。
很明显的玩笑,但因谢默司过于正经的语气,阿缇琉丝竟然有片刻的犹疑, 甚至别扭地默认了几声未婚夫的称呼。
直到对面英俊成熟的雌虫忍俊不禁,小雄虫才彻底反应过来自己被捉弄。
于是他恼羞成怒地挂断通讯,无情宣布明天不会再和谢默司打视频。
只能打语音。
非常残酷的惩罚。
想起昨晚的通讯,出于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甜蜜思绪,年轻昳丽的雄虫微微一笑:“多谢您的好意,但是我已经有未婚夫了。”
路易斯倒不觉得奇怪,以阿缇琉丝的出身,雌君的位置必定早已定下,但这不是还有雌侍的位置吗。
所以他以过来人的态度,颇有些语重心长道:“对于我们雄虫而言,比起伴侣,雌侍的意义更多在于同盟,对于雌虫而言也是一样的。所以——”
严肃认真的长辈话锋再次转回,和颜悦色地循循劝道:“考虑一下阿瑞斯,绝不吃亏,他可是伊敦下一任族长,很大程度上可以左右我兄长的决策。”
自古以来,任何同盟都不如姻亲深刻可靠,如果不是哈提行事过于霸道,伊敦和他们的关系会远比现在更为亲密。
阿缇琉丝虽然并未见过这位雌虫,但已经对其多次有所耳闻,这位少将在潘多拉军区声名远扬,连哈迪斯提起他都是赞不绝口。
是一位极其标准、优秀的军人,天生便属于军队。
在轻松平和的谈话中,他们一起回到宴会大厅,此时大部分贵族们也已经聚集在此,暗中猜测着是哪个家族不幸地被切萨雷选中。
就在这万众瞩目中,阿缇琉丝优雅抬手,遥遥展示着掌中29枚金栗。
璀璨生辉的金子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包括切萨雷。
他蹙眉看着阿缇琉丝,终于确信这位小伯爵就是冲自己来的,可惜这里是哈提的圣兰加城堡,而非尤那达斯的圣殿。
“既然灵巫已经被你抓住,那我是否可以作出他已经告诉你们一切的假设?”站在巨大画像下的切萨雷伯爵云淡风轻地询问道。
他们此刻正位于城堡的先祖画廊中,所有侍从都被屏退,只剩两个来自不同家族的雄虫遥遥对视。
原定的感染计划已经无法执行,表面上的功夫却还得完成,切萨雷在众目睽睽之下也只能首肯将“神赐”赠与阿缇琉丝。
虽然两人都心知肚明,所谓的神赐不过是感染精神力本源罢了。
切萨雷并不像灵巫一样狂热地追求精神力研究,精神力对于他而言和物质武器没有任何区别,只是巩固权力的手段,所以当他看到阿缇琉丝掌中的金栗时,就已经决定放弃执行感染。
连灵巫都栽在这个雄虫手上,他更不可能托大地认为光凭自己就可以感染阿缇琉丝。
他选择谨慎地等待,当内尔伽勒的第三位融合者成熟,找出帝国掌握的巴德尔时,才是神教真正对这些选帝侯动手的时候。
先祖画廊的穹顶以金箔雕刻,象征绵延血脉的黄金藤蔓沿着墙壁与穹顶延伸,光泽温润的丝绸梁柱之间悬挂着上百幅威严的先祖画像。
环视此地便可遍览这个家族的历史,从信仰之光到如今的狂热教廷,只是因为得到了本不该属于这个世界的伟力。
神蜕既让虫族进入史无前例的鼎盛,也为帝国带来最为恒久的内战。
阿缇琉丝微笑回复:“其实灵巫还有很多没告诉我们,或许阁下可以为我解惑。”
“还真是贪婪啊。”切萨雷感叹道,“想要毕其功于一役么,距离尤那达斯被歼灭才过去多久,就想把我也抓了?”
他继续说道:“你应该已经知道内尔伽勒的融合者有三位,否则不会目的如此明确地直奔潘多拉星而来。”
“但是最后一个雄虫是谁,灵巫肯定没有告诉你,因为如果这个雄虫的身份被泄露,那么他的下场会比死亡还要凄惨。”
阿缇琉丝对此持默认态度。
无论他如何审讯,甚至吞了灵巫多个分裂体,对方就是不肯说出第三个雄虫是谁。
“一个多月而已,帝国最高军事监狱已经遭受了13次不明袭击。”阿缇琉丝挑眉道,“看来灵巫在神教里确实很重要。”
切萨雷承认:“他是三人中最强的那个,如果能救出来自然最好。而令我们诧异的是,帝国居然能忍住不研究他。”
前世灵巫被捕获后便是假死送入实验室,由伊桑的导师对其大脑进行研究。
伊桑的导师主动接受灵巫感染想要提升精神力等级,以便更深入地进行神蜕研究,结果被灵巫的意识浸染,和神教里应外合将其救回。
这名雄虫顽强的意志力让他保留了些许自我意识,在发现自己犯下滔天大错后,他选择第一时间将所有情况上报帝国,而为了抵制灵巫在自己的精神海中找出巴德尔工程,他毫不犹豫地选择自我了结。
这一世如果阿缇琉丝没有成功将灵巫扣在监狱,而是乖乖将灵巫交给军部,那么同样的事情必定会再次上演。
这就是为什么灵巫被劫走时,尤那达斯的领袖并不担忧,因为在他的设想中,灵巫会以另一种方式被帝国亲手送回。
“虽然早就知道他是条喂不熟的狗,但你能这么快说服他救下芬尼尔那个雄虫,还是很出乎我的意料。”
切萨雷指的是灵巫为佐伊褪去兹神血肉的事情。(见第五十二章)
“那块兹神血肉费了我们很大功夫。”切萨雷目露惋惜,“早知道当初就不放到他身上了。”
当初在圣殿中与佐伊谈话的领袖,正是切萨雷,他就是尤那达斯的真正掌权者。
阿缇琉丝领悟到这一点:“原来当时我和阁下,仅有一步之遥。”
“这就是我今天真正想和你说的。”切萨雷仰头去看自己面前巨大的画像,“当初亲自现身梵王星,并不算毫无收获的冒险,至少让我现在不至于坐以待毙。”
他仰视的那幅画像,便是塞缪尔大帝长子之像。
这个原本应该姓芬尼尔的雄虫,因为亲手弑父,替神教除去心头大患,而被哈提家族奉为上宾,甚至连画像也被挂进了先祖画廊。
“千年前哈提魔毒为我们除去塞缪尔,千年后它将再次发挥作用。”
切萨雷凝视着自己的手掌,轻声说:“可惜要想掌控哈提魔毒的发作时间,就必须亲自在目标宿主体内植入基因。”
阿缇琉丝心中骤然一沉,不可遏制的惊骇之下,他已经明白了切萨雷话语中的未尽之意。
灵巫中了哈提魔毒,发作时间就掌握在眼前这个雄虫手中,生死都只在切萨雷一念之中。
而几乎是在阿缇琉丝反应过来的瞬间,他手腕上的终端就紧急震动着发来数条讯息。
灵巫暴毙。
来自佐伊的讯息十分言简意赅。
“这是我代表哈提送给你的第一份礼物。”切萨雷惋惜地叹道,“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想杀了他。”
“毕竟,他确实挺有用的。”
这个雄虫再次展现了自己杀伐果决的一面,仅仅是为了杜绝帝国从灵巫身上得到更多关于神蜕的信息,他就毫不犹豫地杀了灵巫。
哪怕灵巫对于神教有着举重若轻的战略价值,他也能眼睛都不眨地随手抹除。
“接下来的日子,就做好随时接受大礼的准备吧,阿缇琉丝伯爵。你最好确保,对于你而言重要的所有人,都能安安稳稳地度过这个春天。”
唯有这句话能窥见切萨雷平淡外表之下,被逼亲手处死灵巫的暴怒。
灵巫这条线算是彻底断了,而这也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来自切萨雷的报复,还远未露出真容。
第70章 芬尼尔之血 今生:可靠的老谢
当阿缇琉丝再次回到宴会大厅时, 大部分贵族已经散去,栗子宴会的高潮部分至此才真正来临。
鱼贯而入的侍者呈上写着各类奇巧名目的菜单,阿缇琉丝冷淡地无视向自己递来的菜单, 连第一页都未曾翻开便转身离开圣兰加城堡。
他知道菜单里是什么。
被写进菜单的并非食材, 而是活生生的虫族。
其中任何一道菜都令人作呕。
他可以面不改色地直视任何血肉横飞的场景, 却不愿去看这些人性深处的黑暗。
无论何时,都绝不能让自己习惯黑暗,哪怕身处其中。
迈出圣兰加城堡的第一时间,阿缇琉丝就给远在首都星的部下们发去了郑重警示,务必关注神教的一切异动, 遇到无法处理的紧急情况就联系佐伊。
连佐伊也无法解决的问题,就去找第九军团军长。
分散在各大军团的亲信们严格执行了他的命令, 连提丰城堡和盖亚宫的守卫都在暗中提升了警戒度。
嗅觉敏锐的虫族已经感知到了危险的气息,上东区的权贵们开始深居简出。
然而即便如此戒严,灵巫死后的第三天,首都星一日之间骤然爆发多起恐袭爆炸事件。
第一军团大厦、盖亚宫、行政厅,甚至是提丰城堡, 多个地点被同时爆破袭击,整个安提戈涅都陷入硝烟与恐慌之中。
其中第一军团大厦的爆炸点,距离罗萨蒂亚元帅的办公室只有一层楼的距离。
一名年轻的少校如往日般正常出勤,通过基因识别后直奔办公室, 随后便以文件审批为由,前往罗萨蒂亚元帅的办公室。
幸而罗萨蒂亚的副官看出这个少校神情恍惚,将其强行拦截后搜出超小型炸弹启明星, 后者则在暴露的瞬间引爆足以摧毁整层楼的启明星。
周围十几名特战宪兵全部阵亡,只有罗萨蒂亚的副官及时进入虫态活了下来。
数十起爆炸事件一举冲上星网头条,硝烟弥漫中首都星上下震悚, 宪兵团和警署全力出击缉拿凶手,而这些投放炸弹的恐怖分子在完成任务后,干脆利落地服毒自尽,不留任何余地。
一夜之间,首都星全部军警力量几乎齐聚盖亚宫,日夜守卫着帝国的权力中心。
令所有人松了口气的是,这天之后爆炸事件突兀地陷入偃旗息鼓中,一连几日都没有再次发生。
当处在潘多拉星的阿缇琉丝收到消息时,他便知道这是切萨雷在向自己示威,被逼杀死灵巫,那个雄虫远不如表面上的淡定。
以九大军团和盖亚宫赫德卫兵铁桶一般的警戒度,任何来自外面的手都不可能伸得进去。
只有里应外合才能做到这一切,如帝国向尤那达斯安插卧底般,神教也在暗中腐化着首都星盘根错节的势力。
即便这次恐怖袭击并未带走真正影响大局的虫族,神教所展示出的威慑力也足以令人心惊。
如果神教如前世般在潘多拉军区率先起军,除了天启者部队,整个东部军区有几成军队会听从哈迪斯的命令。
情报分析师发给阿缇琉丝的数据并不乐观。
保守估计即便剔除伊敦,也只有不到四成,而如果没有哈迪斯多年的苦心经营,恐怕连这四成都远远不到。
神教在这里是真正的一呼百应。
而当阿缇琉丝眉目沉沉地看着光屏上密密麻麻的文件时,来自远处的警报尖锐鸣叫着撕裂整片天空——
元帅府邸遇袭。
今天是工作日,哈迪斯很显然不可能留在府邸,所以这次袭击针对的是他的雄主塞涅。
可是塞涅究竟有什么特殊之处,切萨雷即便要报复阿缇琉丝,又为什么会选择对塞涅下手。
在赶赴元帅府邸的路上,阿缇琉丝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蹙眉深思着这个问题的答案,却无论如何都不得要领。
直到——
他看到重伤的塞涅被哈迪斯抱进医用飞行器,冷汗涔涔、惊惶恐惧,对方腹部被碎裂弹片擦过的伤口血流如注,即便被紧急处理后依旧透出殷红血色。
如一盆透心彻骨的冷水从头浇下,他瞬间醍醐灌顶,紧接着涌上心头的是无尽寒意。
芬尼尔之血。
切萨雷是冲着芬尼尔来的,在对付厄喀德那之前,他们选择先砍去这条臂膀。
“立刻和我回首都星。”顿悟切萨雷的意图后,阿缇琉丝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纵身跃上飞行器,“征调驻地目前可以跃迁的任何一艘星舰。”
他不容置疑地对夏盖说:“一天之内,必须回到首都星。”
收到指令的夏盖没有任何询问,顺利征调到目前唯一一艘没有在执行任务的跃迁星舰。
“星舰半小时后就可以出发。”
所有针对盖亚宫和提丰城堡的恐袭,都只是声东击西的幌子,切萨雷的真正目的,是芬尼尔目前仅剩的两只雄虫。
现在真正有危险的是佐伊。
“不要忘了你是为了什么才来到这里的。”目睹了全过程的哈迪斯很快就已经想清楚背后曲折,他难得沉下脸色,语气严肃。
“伊敦的立场到现在都模糊不清,你打算把这颗炸弹放这就走吗?”
“他是冲着佐伊去的,我无法对此坐视不理。”阿缇琉丝面沉如水,面对来自哈迪斯的强大气场依旧坚定不移,“等我回来。”
“那也不行!”哈迪斯怒喝,“从你决定出手的那一刻,就应该想清楚所有可能发生的后果,厄喀德那从来没有半途而废的虫族!”
“多少双眼睛正盯着你的反应,仅仅几十起爆炸事件就能让你离开潘多拉星,你让伊敦怎么相信你有足够的能力和意志,带领他们对抗哈提?”
阿缇琉丝知道哈迪斯说的是对的。
所以他沉默不语、痛苦纠结,那沉寂的面容下是一颗挣扎不已的心。
切萨雷有太多手段去对付一个失去精神力的雄虫了。
他到底该如何选择。
而在这僵硬冷凝到极致的氛围里,率先出声的反而是脸色惨白的塞涅。
他抬头看着阿缇琉丝,虚弱却坚定地说:“去完成你要做的一切,芬尼尔之血不会白流,佐伊那孩子比我们想象的都要更加坚韧。”
可是这不是意志坚韧就可以解决的问题。
佐伊会死的。
站在旁边的夏盖无法替阿缇琉丝做出任何决定,在这种时刻,能够决定阿缇琉丝意志的只有他自己。
副官简洁地提出可行方案:“主人留在这里,我回首都星。”
没有任何人可以从夏盖手中击杀他的保护目标。
然而哈迪斯冷酷回绝:“你是他带来潘多拉军区的唯一亲信,你走了,让他怎么办?”
如今的情况和梵王星不同,梵王星上切萨雷的目的只是试探佐伊的身份,但现在他已经下定决心要复刻百年前的血案,他要杀了芬尼尔目前唯一尚在军中的雄虫。
立在原地的脚有如生根般,短短几分钟,阿缇琉丝脑海中已经闪过无数个念头。
哈迪斯和塞涅是对的。
可佐伊就有错吗。
沉寂静默中,阿缇琉丝的终端震动着传来一道通讯请求。
是谢默司。
在首都星上下震动暴乱之时,这个雌虫依旧优雅从容,他看着光屏中面容冷凝的小雄虫,敏锐察觉到厚厚冰霜下的一丝仿徨,于是温柔询问缘由。
而在得知原因后,谢默司温和地对他说:“交给我。”
简短有力的三个字让阿缇琉丝瞬间卸下一切重担,心头所有迷茫徘徊都在此刻奇异地平静下来,他看着对面成熟内敛的雌虫,一句话也没说。
不必再说任何话,他相信这个雌虫就像相信自己一般。
谢默司会是他永远的盾牌与退路。
光屏中英俊年长的雌虫温柔地看着情绪明显好转的小雄虫,心想——
他的阿摩什么时候才能学会遇到事情先找他呢。
多多依靠我吧,小未婚夫。
无论是多么困难的事情,我都不会让你陷入仿徨无助。
直到阿缇琉丝对他露出笑颜,谢默司泛起疼惜的心脏才再次平稳落地。
虽然依靠着他的小雄虫是如此可爱可怜,他却仍旧希望对方能永远游刃有余,因为他太了解阿缇琉丝。
哪怕有无数人可以依靠,他的阿摩都不愿处于无力无助的状态。
谢默司从来面热心冷,前世诸神黄昏之战死了那么多虫族,他都能每天面不改色地陪着阿缇琉丝,于他而言,只有这个雄虫是不可以失去的。
带领帝国进入黄金纪,并因此而名垂青史的谢默司大帝,从来不是什么心系民众的伟大虫族,他对待任何人都冷心冷肺、温和无情。
除了自己的生命和权力,他没有爱过任何事物,并且深信将来也不会。
直到遇见阿缇琉丝,直到遇见这个被自己错过了十年的雄虫。
这个第一次让自己有所在意的雄虫。
至此,他信奉的所有教条都被彻底颠覆。
他最爱的不再是自己,他在自己心中甚至不能排到第二。
排在第一的是阿摩,排在第二的是阿摩的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