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极其安静,柏绎咀嚼锅巴脆脆的声响显得格外清晰,见大家不开口,他有些疑惑地抬头,询问道:“上头的意思是接另一个案子吗?”
余寂时紧盯着程迩,见他情绪不高,明显不想就这件事说些什么,便立即开口解围:“接的是哪个案子?”
程迩神色稍缓,眸光流转间,目光便落在他身上,眼里终于掺了些笑意,“今晚七点半的航班,飞嵘山市。”
柏绎原本便是随口一问,听到这话,思绪被扯远,皱起眉嘟囔道:“嵘山市?还是西南那片啊,又是山里山外的。”
“现在已经这个点儿了,需要回家一趟的要趁早啊。”钟怀林一如既往满脸的忧心忡忡,见大家似乎没往紧急的行程上想,连忙开口提醒。
“嗯,对。”程迩咽下烧饼,看向余寂时,语气十分自然,“咱们得赶紧回家一趟,今儿早晨来局里没带背包。”
余寂时点头,见他拿了车钥匙,便简单收拾下桌子跟上他,丝毫没有注意到同事们面面相觑、气氛怪异。
回家十来分钟车程,两人都极其安静,程迩这趟公安部去得明显不太愉快,此时神色倦怠,漆黑的眸中是窥不见底的冷淡。
余寂时没急着询问案子的事儿,程迩便没开口。
两人从家里收拾了东西就直接往机场赶,和同事们在候机厅汇合,航班因天气原因延误,大厅的人满满当当,一片嘈杂,都在焦急地等待。
柏绎躺靠在公共座椅上,闭上眼打着哈欠:“说来嵘山市咱这几年没少去,今年咱除夕就是那边儿过的吧?就那个投毒的案子。这次又是什么案子?”
程迩抱臂站着,一时找不到词语定义,思索片刻后,回答:“这个案子和咱们渊源很深,是积案重查。你们记不记得五年前我们第一次去嵘山市?”
“五年前,嵘山市,积案……”钟怀林指腹摩挲着下巴,不知想到什么,呼吸一窒,浑身汗毛直立,“你是说那个垃圾场碎尸案?”
他话音一落,见程迩无声点头,所有人都一致地沉默。
听到这个熟悉的词,余寂时心里一惊,不由得放轻了呼吸。没想到有朝一日,他居然能接触到这种案子。
垃圾场碎尸案是五年前的一个恶劣影响极大的刑事重案,在近十年的悬案里都排得上名号,是重建后的特殊案件调查组接手的头几个案子,也是他们连破几个要案后第一次惨遭滑铁卢。
死者被煮熟压成肉泥,装进了黑色垃圾袋,被运输到垃圾回收场,在对垃圾进行初步分类时,工人发现垃圾袋里腐臭的肉泥里藏着两节有形状的手指,薄薄的指甲盖上还染着颜色,极像人的手指。
工人吐得昏天暗地,在报告管理人后,管理人当即选择报警。那一袋肉泥果不其然是人肉,案件消息没能及时封控,当时传得沸沸扬扬。
这桩案子从市局到省厅,从初步成立专案组调查再到特案组接手,线索一次又一次中断,案件始终不能查清,历时一年被搁置,成为一桩未结悬案。
据悉,死者身份是一名十年前失踪的女童,失踪时才八岁。失踪下落不明满四年,利害关系人便向法院申请宣告死亡,没想第二年,这名女童便在垃圾场简陋的黑色垃圾袋里被找到。
只可惜不是活人死尸,而是被煮熟压烂、早已腐烂发臭的肉泥。
陈年旧案和不好的回忆一同涌上大脑,柏绎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深吸一口气,还是没认出干呕了一声,他忙捂住嘴,眼角逼出了一丝泪水,仰着头消化着。
钟怀林呼吸有些乱,脸色发白,塑料水瓶被手指捏得嘎吱作响,不知多久才沉住气,冷静询问:“这个案子出现了什么新线索吗?”
“那时候温老和专案组的几名法医专家,在肉泥里挑出碎骨,大致还原了整具尸体,发现尸体缺失了一条腿骨,翻遍垃圾场,四处都找了,就是找不到。”程迩显得异常淡定,语气都没带什么情绪,“如今找到了。”
大家几乎是同时抽了一口气,室内分明有些热,航班延误更是令人烦躁,可却有一股冷气缠上了他们,让他们浑身发凉。
柏绎喝了口甜饮料压了压反胃感,看向程迩的眼神多了几分埋怨:“程队你……怎么不早说啊,这么大的事,你也能忍到现在才告诉我们?!”
顿了顿,他忍不住吐槽,“上头原想让我们接的是什么案子啊,什么案子能比这个案子还难办?”
“……”
余寂时瞥了程迩一眼,见他神色复杂,默默叹了口气。
看样子,还真有更难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