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不知下了多久,余寂时睡醒时已经是清晨,高楼尽头遍布霞光。
一瞬的头痛欲裂,他轻吐一口浊气,手掌平撑着床坐起来,茫然四顾,大脑放空片刻后,回想起昨晚,暗暗责怪自己,明知自己酒量很差,却还是忍不住贪了杯。
后面喝醉酒是程迩把他扶回屋的,他依稀能记得,幸亏他酒品还不错,喝多了只是头晕发困,不会说胡话。
洗漱过后,他推开门,顺着廊道走向客厅,电视机正用最低音量播放着早间新闻,桌面上的白米粥正氤氲冒着热气。
程迩已经换好衣服,但黑发潮湿,显然是晨练完刚洗过澡,纤细修长的指轻轻捏着勺柄,正慢悠悠地翻晾着热粥。
见余寂时走出来,程迩眼眸弯了弯,嗓音清冽:“早。你昨晚喝多了,我就扶你回屋休息了,现在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他笑意浅淡,是再平常不过的笑,可眼尾挑着一抹弧度,无端添了几分暧昧,像只小钩子,勾得余寂时心里酥酥痒痒的。
余寂时片刻失了神,唇角抿开笑意,在程迩正对面坐下,轻声回应:“程队早,昨晚麻烦你了,没有不舒服的。”
“不麻烦,来吃早饭吧。”程迩笑意未减,将手里晾凉些的粥推到对面,和对面人换了一碗,手指捏起歪斜得几欲完全浸入粥里的瓷勺,再次缓慢地翻晾起来。
“……谢谢程队。”
微不可察的细节被余寂时捕捉到,他轻垂眼皮,看着放在面前已经晾得温度适宜的粥,碗壁的温度从扶碗的指尖一点点浸入,他觉得耳尖发烫,心脏跳动的频率在不断攀升。
对坐吃完早饭,字正腔圆的早间新闻播报入耳便变得模糊,余寂时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直到吃完粥程迩端走碗筷才回过神。
将将七点,程迩便开车带着余寂时一起去了市局。
在京城市滞留的两三日,无非是写写报告、整理下卷宗材料,处理一些案件的遗留问题,倒是轻松不少。
程迩忙新案子的交接工作,整日不见人影,午饭吃到一半,就被一通电话叫走,挂断后又打另一通。
最近京城市局在忙一个大案子,总队设立了专案组,从各个分局调派了警员前来协助查办,上午便浩浩荡荡一群人出去了,至今未归,如今食堂显得空荡荡的。
同事们都已经吃完饭,柏绎打了第二份,程迩都没回来,余寂时把餐盘简单涮洗后,钟怀林便招呼着他一同回办公室。
余寂时原想着帮程迩重新带一份午饭,远远就瞧见钟怀林手里拎着的盒饭,便知道他已经先一步想到这一点。
坐电梯上楼,走到办公室门前,钟怀林抬手轻轻敲了敲,没听到人应声,便直接推开门。
余寂时跟着钟怀林进屋,一眼就看到站在窗前背对着他的人,午间的办公室暖洋洋的,他把外套脱下随意往肘弯一搭,上身微微前倚,手臂扶着窗台。
听到开门声,程迩转过头,见钟怀林拎着盒饭的手朝自己一抬,轻轻一笑算作感谢,神色如常,余寂时却还是敏锐捕捉到他眉梢眼尾压抑的一抹烦躁。
似乎,这电话聊得很不愉快。
程迩又走出办公室,很久都没回来,带回来的盒饭也凉了,又是一整个下午都不见人。
见余寂时时不时瞥向程迩的工位,钟怀林一手拎着浇花的小水壶,强劲有力的手臂就搭上他椅背,见他抬头望来,安慰似地一笑:“不用担心,程队估计是去了趟公安部,事情谈完就该回来了。”
“看来这次的案子比较复杂,有可能是跨省协同的重要行动。”柏绎单手敲着键盘,拿着下午加餐的巧克力派大咬一口,鼓起脸颊含含糊糊地说道。
钟怀林摇摇头,垂眸瞥见他脏兮兮的脸,随手递了纸抽:“这种情况咱不可能至今一点儿消息都没有,感觉不是。”
临近下班,程迩才风尘仆仆赶回来,大抵是中午没吃上饭,手里拿着吃了一半的烧饼,都已经凉透了。
见大家的目光齐齐落在自己身上,程迩神色平静,下意识看向余寂时,见他眉头微蹙略显忧虑,浅浅勾了勾唇,似是专门为他解释:“去了趟公安部,头儿几个轮番给我做了点儿思想工作,没什么事儿。”
见程迩状态松弛,钟怀林心里吊起的石头落下,长舒一口气,顺着他的话头询问:“新接下的案子的事儿吗?”
“不是,另个案子的事儿。”程迩眸光微闪,语气寡淡得略显刻意,眼底划过一瞬而逝的冷意,很快便覆上一抹笑,“不过这次没接这个案子,我觉得时机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