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棠月?”程子衿轻声念了一声,点点头道:“我知道,是平南将军的胞妹,林侯爷的夫人。”
听闻她也是来泉定求子的,程子衿笑笑,看来这消息传得确实是快,京都中这么快便听闻了。
若是老七着急求子她不理解,林凇平着急倒是平常。
他与当今陛下一般年岁,陛下从前抱恙因此孩子要得艰难也晚,林凇平却是腿疾之后再未提起婚事,不知林相背地里如何焦急,如今总算开窍迎了夫人进门,着急求子是再平常不过的事,若再听说七弟这里求子灵验的消息,专门跑这一趟也不稀奇。
“将她拘在王府里只怕和皎洁一般,无论我再说破嘴皮,这些妹妹们懂规矩,是不肯听的。”程子衿道,“去琳琅阁院问问七弟,若他没意见,叫林侯夫人住过去与皎洁做个伴倒是好。”
左右两人都是求子,凑在一起想必也有话说。
“娘,娘~”
她正想着,幼宁和懿央追逐着跑进来,幼宁满头大汗扑到程子衿怀里,懿央则规矩许多,靠在母亲身边贴着。
程子衿笑眯起眼睛,给怀里的小家伙擦擦汗,又摸摸长女的脸蛋。
幼宁的身子一好,懿央也跟着活泼几分,可见这孩子心事重,大人的忧愁烦恼她也看在眼里。
程子衿心疼拽住懿央的手:“你爹不在,多亏有你帮娘照顾着幼宁。”
懿央回握住母亲的手,懂事道:“爹来信中总叫我当自己是个大人,要像爹一样照顾母亲妹妹,当自己是府上的主子一般管着咱们家,女儿怎可辜负爹的信任?娘是不是想爹了?”
这样大喇喇说出口的话,莫说放在皇室,就是平常人家也难说来,可见这一家人平日里确实如程子衿说的一般,不曾当自己是如何矜贵的人家,只盼着一家和睦平安。
“你爹也是身不由己。”程子衿轻轻抚平女儿的衣裳,温声说道:“娘最了解他了,若不是陛下和你皇爷爷有事拘着他,必定早也等不住回家了,他舍不得你们。”
“也舍不得娘。”懿央立马接道。
幼宁也跟着唠叨:“想爹,想爹。”
程子衿笑笑,又在孩子看不见的地方忧愁,她的夫君究竟何时归家?她不想问,却惦记着他早日回来。
他们一家四口在一起才叫做家,旁的都没这个要紧。
琳琅阁院外,梁棠月下马车,看着伏山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心中也奇怪。
但她也实在心力交瘁,伏山憋不住话,但不想说的,梁棠月也不想逼迫他。
听宣王妃派来接应的人说完,梁棠月想着王妃是个好相与的人,只是去琳琅阁院里,这位瑞亲王爷和他的侧夫人,梁棠月也不熟悉,住在这里,莫要给人添麻烦。
这么想着她惴惴坐在厅堂中,回忆那位瑞王爷的样貌,是很难忘却的一张脸,比她曾见过的所有美人还更动人的面孔,是若头回看见,必定十分失礼流连其上的容颜。
她正垂头等待,心中紧张着,隐约听见清脆铃声。
闻声一愣,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那声音越来越近,她抬头的一瞬间,看见从门外窜进来的大狗,吓得从椅子上弹起来。
棒骨——
她张口,将狗的名字吞进了喉咙里。
小哥!难道小哥在这里?
她欣喜若狂,想着梁安或许就在此地,因此才能瞧见这条已随着梁安离去两年未见的大狗。
在片刻之间,已没有余力去想她这结论能有多大可能。
“梁小姐,劳你久等。”
梁棠月怔怔抬头,看见的不是梁安,那含着浅淡笑意从门外走来的,正是她记忆中曾瞧见过的瑞王爷。
赵宴时。
棒骨像是还记得梁棠月,蹿跳着撞到梁棠月腿边,将她带倒坐回椅子上。
“棒骨。”赵宴时轻斥,“起开。”
在棒骨听令离去的那一瞬间,梁棠月的眼睛正落在赵宴时腰间,明晃晃坠在那里的是丝线颜色已发乌的腰佩,但亲手制作它的人永远不会认错。
那是一对玉,她做来送给棒骨的主人。
另一半,在她小哥身上。
“来者何人?!”
守城人横起长枪拦住奔马疾驰而来的人,黄沙未落,扬起的尘土让人眯起眼睛。
直至来人驭马停下。
在尘沙静落时刻,坐在马上的清癯男人眼中燃着两盏火一般目光炯炯。
风沙之下,瞧清楚来人的脸,围城数百人瞠目沉默。
“将军?!”
“将军回来了!将军回来了!”
不可置信的声音带着忍也忍不住的哭腔一瞬间爆发,如海浪一般越传越远,不必来人拿出什么印信虎符,不必查验他是何身份从何地而来。
这世间唯有此人,来去青州自如,不会有人拦他。
那张脸再经风霜,再如何与三年前离去时的少年不一样,青州人永远不会错认。
无论谁的旨意都无法撼动的,即便天塌地陷无法改变的,青州此地的平南将军。
他们的将军,梁靖之。
梁安抬头,“青州”二字悬在城上。
他收紧手中缰绳,直到胯下的马不安踩踏蹄铁。
“驾——”
他从自动散开的人群中冲将进去,向着青州腹地而去。
去见他要见的人,解他解不开的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