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心病(1 / 2)

欺君 胭脂独白 3004 字 2天前

无论谁与谁的僵持都没有持续太久,梁安没再试图与盛天争执,兰渝也很快退出沁园。

开门撞上那位小姑娘,兰渝皱皱眉,赵宴时越过他看过去。

手里端着瓷碗的春晓在门外惊慌问好,瞧见赵宴时的衣衫一角道:“娘子叫我给殿下尝尝。”

刚出炉的甜汤。

兰渝没再停留,匆匆走了一路正撞上梁安。

梁安说不清楚究竟有哪里奇怪,但那时兰渝看他的眼神是从未见过的,带着说不清的……伤感?或者别的什么。

他想说句话,即将离别的兰渝却没给他这个机会,像在极力克制着要说出口的话。

最终只剩了“保重”二字。

“兰渝!”梁安叫了一声。

兰渝顿脚,没有回头。

“你是不是……”梁安口中一涩,心尖上的苦一下子把他带回了去岁的京都,他陷入纠结怀疑的痛苦中。

“……有事瞒着我?”他问了出来。

这疑问不是凭空而来,梁安全身心信任着的人,一个两个似乎全都在他生命中模糊淡去,梁安慌张无措,是想要抓住又无力阻止的失落。

他说不清楚,也没有实证,更没有任何人或物能印证这些,周遭的一切看似还如常照旧,但他看得比自己性命更要重要的人呐,只是一个念头一个凭空而来的不安都足以令梁安害怕。

他太怕了。

比起死亡,他所珍视的人要离他而去更可怕。

这些念头虚无滑稽,分明也没有任何事发生,也许……是刚刚从盛天那里遭受的打击震撼令他没着没落,不是兰渝真有什么,而是迫切想要兰渝说些什么来安抚他的心。

“靖之。”兰渝叫他,偏着脸只用半片冰冷的面罩面对着梁安,“赵宴时,离他远点。”

这话似曾相识。

梁安甚至已记不清是不是从前兰渝说过一样的话,又或者是别人说的,但他记岔了。

粗略想来,好像人人都对梁安说过“离他远点”似的,梁安辨不清楚,只是心又一涩。

兰渝没要等人回应,只是说完便走,去找盛天道别。

梁安立在原地掐掐掌心,他想,究竟赵宴时怎么了,人人都想梁安避他如洪水。

他不舒服,想做点什么,却又无可奈何似的?

能做什么?连他自己都在胆怯与赵宴时的亲密关系,能扳着所有人的脸义正严词纠正说“他很好”吗?

仅仅被师父一句话吓退的人,究竟还有何面目去站在他面前?

梁安的愧如水汹涌而来,止不住地疼惜聚集在眼眶里,酸得人难受。

兰渝走了,不知何时。

梁安知道是伏山忙完听说此事专程到他面前抹了抹眼睛,他舍不得兰渝,甚至没能跟兰渝说上话,此时眼里含着泪小声嘟囔着,梁安听不清楚,但大致猜到是在骂皇帝一家。

梁安没骂他,也没有那个心思,只是沉着脸叫他憋住,伏山就闭紧嘴,去找别人哭去,再想到大家都要走,更难受了,趴到病恹恹的李不为房里痛哭。

很快梁安没心思烦恼,不知底下人动作如何这样快,他们已收拾妥当在等梁安告别。

人人一脸悲壮,不像赶路,倒像赴死似的。

梁安道:“这是做什么?”

听说了是盛天的吩咐,叫他们即刻赶往淮州,梁安没再说话。

盛天的话不得不听,他的安排自然没有反驳余地。

这样也好,梁安想,这下彻底绝了别的心。

“将军。”

梁安看他们个个瞪着眼不放心的模样,忍不住笑道:“最多不过十几二十日也就见着了,怎么一个个愁眉苦脸的。”

自然是放心不下。

每个人都想留在梁安身边,要万一有个意外啥的,能冲上去替将军挡上两刀两剑也算是没白活。

但盛先生的话也犹如圣旨,他说要走,没人敢说要留。

梁安不想显得很沉重,故作轻松道别:“这下也不必憋在这里了,你们一路小心着,咱们淮州见。”

多余的话不想再说,毕竟如他所说不过是十几二十天的分别。

他拍拍老卢肩膀:“卢哥,多照应着。”

老卢应下,也是欲言又止,最终说道:“将军保重。”

众人齐声道:“将军保重!”

梁安一个个扫过去,心中对他们也颇有歉疚,重重点头:“保重。”

这么大阵仗惊动了王府,莫述来时大部队已快要出城了。

“将军这是?”莫述看见梁安笑道,“若要离宿总要跟王妃说一声才合宜。”

梁安挑眉:“不知莫先生何时与我有如此深厚情谊,听来似乎不想我走。”

莫述摇摇折扇笑道:“哪里哪里,小人心中对将军向来钦佩,自然也想将军多留些日子好瞻仰将军英姿。”

这话听来恶心,梁安懒得再笑,收回眼神便走。

看他背影莫述合起纸扇,脚下匆匆往沁园去请安。

“莫先生。”门外的春晓见礼。

莫述笑问:“近日瑞王安好?”

这些日子他一心顾着小郡主,少来沁园,自然也少关注此地人事,今日得空便一遭问过。

春晓答:“殿下安好。”

却不知这几个字怎么惹了莫述,令他皱起两条细眉,再展开扇子摇摇,他道:“怎么?此地的饭好吃?”

这话说得古里古怪,春晓却怕他,怯怯不知如何回话。

“婢子去通禀殿下先生请安。”她踌躇道,又想起来,“也许殿下正与皎洁娘子叙话。”

“平南将军离宿半点消息也没传到府中,我听闻消息自然要来看看。”莫述挑眉,折扇在手上敲响,“姑娘?她没随平南将军去?”

春晓正要说话,小春过来,瞧见莫述怪道:“莫先生。”

莫述笑笑,就此进门请安。

春子觑他背影,皱眉悄悄问脸色不好的春晓:“他为难你个小姑娘?”

春晓揪着衣裳仓促摇头,忙跟进去伺候。

梁安想起来去看看李不为,他进屋中隐约还能听见几声短促咳声,不禁皱眉。

“不为。”他站在外间扬声叫道,“我来打扰。”

屋里窸窸窣窣慌张声音,应当是李不为急着出来,他见梁安深深一拜。

梁安大惊:“怎么几日不见瘦成这样?”

可也不止几日了,李不为缠绵病中极少出门,梁安一脑袋官司也没空理会他这一着,两人正经碰面已许久前了。

梁安不是作假,本就清瘦的人瘦得几乎脱相,梁安说话声音都不禁放缓,像是怕呼吸大点就要把李不为吹散似的。

李不为还忙着要给梁安倒茶,被梁安一手拦住,虚扶住他坐下。

“伏山没叫兰渝来瞧瞧?”梁安沉声问道,“你病成这样,可见药不对症。”

李不为慌忙解释,他这一病再没有比伏山更上心的了,里里外外用饭吃药都是伏山忙前忙后,不在梁安跟前的时候几乎都在李不为屋里照顾着,没有半点不用心。

伏山也一早就说了让兰渝过来看看,兰渝来过,一番折腾看李不为许久道:“伤寒痊愈,尚有心病。”

李不为听来一慌,垂眼更喘不敢直视兰渝锐利眼神。

“心病尚需心药医。”兰渝垂头写药方,递给伏山,“是强身健脾胃的,多用些饭总是好的。”

“那这心咋治?”伏山倒撇嘴不高兴,非要叫兰渝再好好瞧瞧,这心病也得治心的汤药治。

兰渝收拾东西要走:“郁结在心的气散了,自然便痊愈。”

伏山追着出去,拿着药方嘀嘀咕咕,还在纠结:“那吃猪心能行不?不是吃啥补啥么?诶诶,小兰,别跑啊。”

屋里的李不为收紧不自觉颤抖的手掌,一口气喘不上来又是止不住地咳。

李不为没瞒着梁安,也没必要瞒着,他有心问,伏山也会说。

“兰大夫道小生是心疾未愈。”

梁安皱眉,扫在李不为身上,想起伏山叨叨咕咕说过的话,沉默许久后问:“为皎洁?”

他心一沉,想李不为似乎确实对皎洁有好感,不知是否跟他与赵宴时一样,他病得时机也巧,梁安料定这次伏山猜对了。

李不为是为皎洁将是王爷夫人而痛心难过,以至于病久不愈。

说不清心里滋味,梁安眼神复杂看李不为,一方面应当感同身受,一方面却有几分失望,若仅为这个便病成这样,他又有何必要将此人从泉定带出来,又怎能期待这样一个人在此世有所作为?

难道他看错了人……

梁安抿唇,不想承认。

对李不为的认识尚停留在泉定中他不惧权贵生死的气节上,有心带他出来自然也有陈方老先生的原因,但归根究底是梁安看得上他,心中有几分钦佩。

即便此人肩不能提手不能抗,但梁安需要的不是如自己如身边多如牛毛的武夫,而正是李不为的文人气节,聪明睿智。

无论是去青州还是留在赵宴时身边,梁安都信此人能有所作为。

但如今看来,他为个女子便折磨成这般不人不鬼的模样,实在……叫人不敢相信他能成气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