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清甜的酒香四散,将季旷柔整个人都拢在了其中,醺得她瓷白的面颊泛着旎红。
不知过了多久,脚边的鱼竿终于有了动静。
季旷柔身形微动,并没有理会颤动的鱼竿,而是为自己斟了杯热酒。
待一杯酒下肚,鱼竿也没了动静。
这时,季旷柔才将鱼竿抬起。
鱼钩出水的一刹那,一条约三寸长的小鱼赫然悬在其上,拼命地摆动着鱼尾想要挣脱鱼钩的束缚。
将其挑上岸后,身后的覆雨见状上前摘下了那条小鱼,又将其抛回了水中,并为季旷柔的鱼钩上挂上了新的鱼饵。
她知道,自家主子心烦的时候,除了赛马,便最喜钓鱼。
一动一静,却也最抚人心。
覆雨抬头望了下天空,不断有雪碎飘落到她的脸上。
她微微拧眉,对着面前好似无知无觉仍在垂钓的女人温声说道:“主子,雪下大了,要不先进舱里避避吧。”
厚重的锦帘落下,将舫外甲板上的凌寒尽数挡在了外面。
季旷柔斜倚在榻上,抿净了杯中的清酒。
舫内的火炉燃得旺盛,喝下去的酒劲儿尽数被这热意激发出来,将小榻上的女人醺蒸得有了几分醉意。
恍惚间,季旷柔听到了铮鸣悠远的琴声。
那琴声犹如落雪抚弦,清冽异常,声声落在了她的心上。
自从送走了倦春,季旷柔再未听过如此凛鸣的琴音了。
她蹙起眉头又听了半刻,确认不是自己的幻觉后,从榻上起身,“覆雨,是谁在外面奏琴?”
覆雨掀帘走了进来,“启禀主子,是对面驶来的一只船舫,琴音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我已经把船叫停了。”
闻言,季旷柔抬眸看她,“问一下,能否让船上的琴师再奏一曲,看他们想要什么,若是要钱,可以多赏一些。”
覆雨点头应下。
不消片刻,她便又走了进来,禀道:“主子,那位琴师说了,不想您的赏钱,就是天冷了,想上您的船讨杯热酒喝。”
季旷柔闻言扬唇浅笑,冲她抬了抬精巧的下巴,“将人带上来。”
话音刚落,季旷柔便觉得船身轻晃了几下,是有人上了船。
她伸出长臂,拈起了桌上的酒壶,信手斟了两杯。
接着拿起了自己的那杯,一饮而尽。
清甜的冽酒顺着喉头一路浸润到肺腑,随后在腹部炸开暖意。
季旷柔被这轰然的暖意冲了头,意识有一瞬的朦胧。
下一刻,对面的船帘便被人轻挑了起来。
对方怀抱着一把古琴,周身逆着光。
待到船帘放下,季旷柔才勉强瞧清来人。
那人身材颀长而挺拔,一袭月锦斓袍穿在身,最外披了一件滚白边墨色鹤氅,一雪一墨,衬得整个人气质疏落而禁绝。
犹如一幅上好的丹青墨画。
岩岩若孤松独立,凌凌似仙鹤茕然。
让季旷柔不禁想到几个词:霜襟雪骨、溯雪濯冰。
最让她可惜的,是那人头上戴了顶幂篱,瞧不清长相。
但气质既如此出尘,长相自然也不会差到哪去。
男子进来后并未多言,而是冲她微微颔首后拿过了杯中倒好的清酒,一饮而尽后信手奏起了琴。
清冽悦耳的琴声顿时从他的指尖倾泻而出。
季旷柔惬意地眯起了眼睛,就着琴音为自己斟了杯酒。
青年连奏四五曲,季旷柔杯中的酒空了又满满了又空。
就在她刚斟满一杯,还未来得及拈起送到唇边时,琴声戛然而止。
手中的酒杯也被人夺去了。
“郡主,你醉了。”
清润空霁的嗓音从幂篱后传来,带着深沉的担忧。
季旷柔闻言,微微勾唇,少顷轻笑出声,声音带着几分沙哑与慵懒。
“你怎知我是郡主?”
幂篱下,相泊月蓦地抿紧了唇,心中泌出了一丝紧张。
他上船时,覆雨并未向他表面季旷柔的身份,他理应不知道的。
“我知道你是谁,把幂篱摘下来吧,我想看看你。”
季旷柔说这话时,嗓音中不由得掺了几分柔情与缱绻,听得相泊月禁不住心口微颤。
迟疑一瞬后,相泊月缓缓摘下了幂篱。
他抬眸,心中忐忑地望向对面的女人,生怕她看到自己的面容后变了脸色,赶他下船。
谁知,想象中的肃冷面孔并未到来,季旷柔只是望着他忡怔了许久。
相泊月眨眨眼,胸腹紧张到泛起痉挛,疼痛之下是逐渐溢散的欢喜与甜蜜。
他瞧见了冉冉升起的希望,被季旷柔原谅并重新接受的希望。
可随即相泊月又恍惚觉得,季旷柔好像醉了。
“过来。”
下一刻,相泊月便见对面的季旷柔朝他伸出手。
“到我身边来。”
闻言,相泊月惊得眼睫轻颤,一股巨大的惊喜在他心中炸开,将他的五脏六腑顶撞得酸软潮湿。
他强忍着眼前的晕眩,毫不犹豫地投入了女人的怀抱。
紧紧地抱住了她。
刹那间,相泊月便被季旷柔身上浓郁的凤尾花香激红了眼眶。
他声声呼唤,“妻主、妻主......”
季旷柔同样也揽紧了怀中的青年,抚上了他柔软顺滑的墨发。
低叹一声问道:“这几个月,在那里过得可还好?”
闻言,相泊月一愣,更加用力地抱紧了她。
他缓缓点头,接着又摇头。
哽咽着说道:“不好,离开了妻主,月儿过得一点都不好。”
话音刚落,相泊月便觉出季旷柔动作轻柔地吻了一下他的耳垂。
霎时间,一股酥麻自他敏.感的耳垂窜进了心底,又以极快的速度蔓延到了他的四肢百骸。
相泊月的心悸得咚咚作响,强烈的喜悦冲击得他头晕目眩。
女人凑到他的耳边,呓语似低叹。
“我好想你啊。”
闻言,相泊月鸦长的眼睫遏制不住地轻颤,他抱紧了面前的女人,心中的欢喜激荡着整个胸腹。
无数甜意如打翻的蜜罐自他心底溢出,将他整个都包裹了起来。
心中是从未有过的满足。
相泊月闭上了眼睛,含着泪将无数碎吻落在了女人的脖颈与侧脸,见对方没有拒绝后,便愈发迫切地移到唇畔。
就在他快要采撷下那片芬芳时,相泊月突然又听季旷柔低声喃喃道。
“我好想你啊。”
“倦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