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教学

胤禔脸上的惊讶之色一点不掩饰, 胤禩养在了惠妃的宫里，便自然和他的关系亲近些。但他看了眼尚且比桌案高不了多少的胤禩，见这孩子脸上也满是惊讶之色才收回了目光。

看来八弟也确实不知道。

胤禩自然是不知道的, 他怯生生看了眼大姐姐。对于大姐姐他是熟悉的，但也是陌生的。

毕竟年岁相差这么大，胤禩出生的时候, 亦晴都快满十岁了。而没有养到三四岁的皇子公主, 额娘大多是不怎么带出来的，自然就和亦晴陌生了。

而称得上熟悉的原因是胤禔回去给惠妃请安的时候，总是免不了要见一见八阿哥, 说起在上书房的事情之时, 也少不了要说起亦晴。

亦晴在一旁看着康熙考校了所有的弟弟, 连一旁站着的胤禔和胤礽都免不了要被问几句。她听出来了胤禩的基础不错, 刚来上书房几个月就能学到这些，想来私底下也是极为用功的。

这下子她也就放心了，若是带一个不怎么用功的弟弟还怕教得不好让弟弟跟不上。而带一个用功而聪明的孩子，那可就简单多了。

而考校了皇子们之后, 康熙没有急着走，而是笑眯眯地考校起了前来的蒙古少年们。

“既然在上书房念书, ”康熙笑道，“一应的待遇便按照哈哈珠子来, 朕不时便会考校哈哈珠子们，对你们自然也是如此。”

“恩赫阿木古朗汗说得是, ”苏赫第一个反应过来，当即笑着应道，“这是我等的荣幸。”

亦晴看着苏赫，意识到这是一个熟人。刚才蒙古少年们站在一起, 她也没有仔细过去看，现在目光落在了这里才发现这里好几个熟人。

苏赫班底还有阿尔斯楞都在，这些算得上是亦晴熟悉的人了。另外几个也是瞧着眼熟，但不大清楚是哪家的，想来是之前参加木兰秋狝的时候遇到过，但没有什么印象的。

将蒙古少年们考校了个遍，亦晴也多少明白了这些人的底子。肯定是比不上胤禔和胤礽的，但也算得上同年龄段里不错的了。之前去南巡的时候，康熙考校的部分学子比他们年纪还大两岁，但还不如他们呢。

等康熙考校结束，亦晴跟着其余人一起行礼恭送康熙后，起身便走到了胤禩的旁边。

“大姐姐，”胤禩打了个招呼，他仰头看着亦晴的时候目光里带着点孺慕，“接下来我的师傅是大姐姐吗？”

宫里不少孩子都挺喜欢大姐姐的，去慈宁宫请安的时候大多数要和大姐姐接触。谁会不喜欢一个平日里说话和气，殿里一大堆玩具，还对弟弟妹妹大方的姐姐呢。

“暂代而已，”亦晴一个眼神，旁边便有小太监给她搬了一个椅子，她坐下后便问道，“你之前的师傅给你讲了什么，说来我听听。”

胤禩乖巧地将书翻到了之前师傅讲的地方，语气缓慢地说起了他的学习进度。

亦晴听得认真，四书五经她已经是烂熟于心了，给八弟讲讲这些还是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的。不过她今天毕竟第一天讲课，还是要摸一摸八弟的底子，因材施教才好。

而坐在后面的蒙古少年们，有不少的目光余光在看这位公主。

从前在木兰秋狝他们有机会接触到这位公主的时候，大家的年岁都还小，那时候更看重的是打猎和骑射的武艺，还有在长辈们以及恩赫阿木古朗汗面前露脸的风光。

而大了之后，懂了些知慕少艾，却又因为男女之防不敢刻意靠近。谁知道若是恩赫阿木古朗汗知道他们靠近公主了，会不会因此而震怒。

现在猛地发现，纯禧公主似乎已经长大了，也从之前的小姑娘长成了大姑娘。

班底的脸泛着淡淡的红色，这是他从亦晴进来之后便带上的红色。去年和前年的时候，公主都没有去木兰秋狝，他怀着期待的心思想要在木兰秋狝远远地看一眼公主，但最后并未如愿。

现在不过是同处一室，甚至旁边还有不少人，他的脸颊和耳根似乎就不由自主升起了热意。他开始有点在意，今日穿着的这身衣裳是不是不够精美。

他昨日睡得有些晚了，眼睛下面是不是有黑眼圈？若是知道今日能在上书房碰见公主，他应当昨日早些睡的，今日起来的时候也很该注意一下穿着的衣裳还有搭配的饰品，以及……

班底胡思乱想着，这边的亦晴已经摸清楚了胤禩的基础，开始讲课了。她讲课的时候声音轻缓，时不时便会和胤禩互动一下，确保能让八弟吸收她讲课时候的东西。

很快的，一个时辰就过去了，亦晴停下了讲课，伸手拿起茶盏抿了一口。昨日汗阿玛就和她说好了，每日里给八弟上一节课共一个时辰就足够了。

这个时候正是吃点心的时候，小太监们鱼贯而入，手里端着茶点。

上书房的茶点亦晴吃了好几年了，但这两年没来上书房便没怎么吃到，没吃到的时候倒也不至于想念。但现在瞧着了，也勾起了几分之前的回忆。

“好了，今日我的课就到这里了。”亦晴看了眼西洋钟，知道等会八弟还有别的课，便起身说道，“明儿我再来。”

“大姐姐留下用过点心再走吧。”胤禩的声音带了点期待。

亦晴摇头笑道：“今儿我还有事呢，汗阿玛方才走之前叫我上了课去乾清宫一趟。下回吧，咱们相处的日子可不短呢。”

“大姐姐要走了？”前面的胤祉似乎听到了什么，扭头看着亦晴带了两分的玩笑，“怎么之前也不见大姐姐来教我。”

“都是汗阿玛吩咐的，”亦晴熟练甩锅，摸了摸胤祉的脑袋，“好了，我要去乾清宫了，你们接着好好念书。”

说罢，亦晴起身便要走，路过胤禛的时候瞧着这孩子仰头看自己的模样很是可爱，也顺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胤祐看着亦晴的眼神之中一直带着孺慕和若有似无的感激，他当然是知道他如今穿着的鞋子是从前大姐姐的主意。这鞋子能让他走路的时候与旁人无异，额娘从前就说了要记得谢过大姐姐，他也是一直记在心中的。

班底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亦晴的身影，直到那道倩影从门口走出，逐渐看不到后才收回目光。他刚一收回目光，就碰上了苏赫带着探究的眼神。

“你不对劲。”苏赫说话的声音不大，还专门凑近了，即便是离得近的人也不一定能听到。

班底轻咳了一声，佯装镇定：“哪里不对。”

苏赫意味深长看着班底：“我回去再找你说。”

都是这么多年的朋友了，有些话不能随意在外面说，免得让朋友在外面被人捉住把柄的事情苏赫还是明白的。他刚刚从班底的眼神之中看出了些别的东西，那并非是一种看着旧友的眼神，这种情绪要浓烈得多。

若是猜测的没错，那其实也有迹可循。

前两年的时候木兰秋狝总是见班底神思不属，原本还以为是因为想要在恩赫阿木古朗汗面前露脸紧张，现在看来原来是没有见到想要见的人吗？

从上书房出来之后，亦晴便进了乾清宫。

上书房离乾清宫极近，几乎是一出来走几步就到了康熙平日里办公的地方。

“汗阿玛，”亦晴进来后便行礼，看着康熙笑道，“女儿来了。”

康熙放下了手中的笔，眼睛里含着淡淡的笑意，挥手示意亦晴坐下。他从书案后站了起来，慢慢踱步到了下面看着亦晴。

身边伺候的人都退了下来，连梁九功都出去了，亦晴眼睛里不免出现了点疑惑。康熙平日里不论做什么从来都是不会顾忌梁九功的，这位跟着康熙多年的乾清宫大总管一直都是康熙信重的人。

“今日在上书房给你八弟上课觉得如何？”康熙挑了个轻松些的话题问道。

亦晴答道：“八弟很聪慧，女儿给他讲课的时候几乎不用太费劲，八弟一下子就能明白了。不过汗阿玛还是要快些找到八弟的师傅才行，现在女儿还能帮着教一下，等几个月后只怕就教不了八弟什么了。”

“这个不急，”康熙接着问道，“今日你也瞧见了那些进京的蒙古王公的阿哥们，这其中可有你看着出挑的？”

“啊？”亦晴从口中发出了一声疑惑的音调。

康熙不疾不徐道：“朕打算从中挑出一两个出挑的来京城任职，便让他们暂且在上书房跟着皇子们念书，你正好这些日子也要在那教你八弟，便一起留意一下。”

亦晴沉默片刻后就明白了汗阿玛的意思，若是要挑好的来任职，那多半早就挑出来了。毕竟文武都是很容易看出来的，特别是康熙每年都要去木兰秋狝，这些蒙古少年的武艺只怕他早就清清楚楚的了。

而之所以要她去挑，便是要她从中挑出一个喜欢的，日后成夫婿吧。

想到这，亦晴叹了口气，随后又对着康熙笑了笑：“汗阿玛，女儿明白了，这段日子会留意的。”

康熙见亦晴眼神里带着淡淡的感叹，伸出手摸了摸女儿的脑袋。他明白亦晴是读懂了他的意思，这个孩子一向都是很聪慧的。

“留意一下就是，”康熙笑道，“这些少年不论哪一个，学问武艺都是不错的，身份也合适，只要你觉得合适便可。”

亦晴笑了笑没说话。

康熙又问了些亦晴方才教学的事情，亦晴一一对答后才让她告退。

怀着略有些复杂的心绪，亦晴慢慢走向了慈宁宫。虽说她一直都知道她渐渐大了，汗阿玛和老祖宗还有皇玛嬷肯定是会考虑她的婚事的，过几个月便是她满十六的生辰了，这个时候给她定额驸的人选，已经不算早了。

但这天来临的时候亦晴还是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觉，似乎是有点怅然，又有些感慨吧。

不过比想象中好的一点是，她并没有直接被赐婚，随后便嫁给一个她不一定见过的人。至少她是有一点选择的余地的，她能从这里面的人里挑一个她最满意的。

要是一个都不满意呢？亦晴想到了这里。

应该不会吧，汗阿玛精挑细选出来的人，至少家世和样貌是不差的。

相处这么多年，亦晴发现了自家皇阿玛也是略有些颜控的。他身边的侍卫还有倚重的大臣，除却能力出众外，样貌也没有一个是丑的，都称得上一声玉树临风。

刚才虽然没有特意去关注，但一眼扫过去都是些俊朗的少年郎。

第152章 毓庆宫

刚从乾清宫出来, 亦晴心绪尚且有些复杂，便看到了胤礽身边的一个小太监。

“奴才给纯禧公主请安，”小喜子脸上带着笑, 恭恭敬敬地朝着亦晴行了一礼，“太子有请。”

亦晴微微挑眉，看着小喜子问道：“太子可说了有何事？”

“不曾。”

“那就走吧。”亦晴抬脚朝着小喜子走了过去, 虽然不知道保成找她做什么, 但她现在又没什么事，过去看看也无妨。

此时已经到了正午，恰是用膳的时辰, 亦晴过去的时候便见毓庆宫已经摆了一桌子的饭菜。

胤礽见亦晴过来, 眼睛微微亮了一下：“姐姐来得正好, 在我这里用过午膳再走吧。”

十三四岁的少年正是身高开始猛长的时候, 亦晴猛然发觉胤礽站起来的时候竟然已经比自己要高了。原本还要略俯视的弟弟，如今看他的时候已经要微微仰头才行了。

胤礽长开了许多，原本就好看的五官更加精致了，眼鼻之间和赫舍里皇后极为相似。笑起来的时候又带着这个年纪特有的少年气, 让人觉得不大移得开眼。

“好啊，”亦晴从善如流坐在了胤礽的对面, 扫了眼桌上的菜色笑道，“这都是我喜欢的。”

胤礽的脸上笑意盈盈的, 他已经过了变声期，原本清脆的童声变成了如今略显稚嫩的少年音。说话的时候声音仿佛玉珠坠地, 听起来的时候极为悦耳。

“上了朝跟着汗阿玛去上书房的时候，在那里瞧见了大姐姐可吓了我一跳。出来后我便打算请姐姐过来用午膳了，叫小厨房做了几样你爱吃的。”

说话间，胤礽给亦晴夹了好几筷子她喜欢的菜。

身边伺候的人都退了下去, 亦晴吃了两口后用帕子抹了抹嘴角，手轻轻一挥，身后的菡萏还有素馨也会意地退了下去。

“说罢，今儿找我来做什么？”亦晴问道。

胤礽似乎有些不高兴：“怎么了，请大姐姐过来用顿膳不行吗？”

“我还不知道你？”亦晴伸手敲了一下胤礽的脑袋。

胤礽挨了一下也不生气，笑嘻嘻说道：“好吧，我只是想问问姐姐，汗阿玛怎么突然想要姐姐去教八弟了？”

亦晴沉默了一下，她想了想说道：“汗阿玛说暂时找不到合适的师傅，便叫我暂且教一教八弟。加之让我称一称进京的这些蒙古阿哥们的斤两，从中选出可用的人来用。”

胤礽一听就明白了这是汗阿玛的托词，朝廷里别的不多，读书人是极多的。八弟又是刚入上书房，想要在朝中寻出一个教他的实在简单。而后面那句就更是无稽之谈了，汗阿玛用人一贯是先派事，看办事如何来称斤两，何时这样看人过？

况且，让大姐姐见那些蒙古王公家中的阿哥……

胤礽已经明白是了什么意思，他微微皱了眉，张嘴便说道：“看这些人的品行，何必劳烦大姐姐，不如让我来。”

亦晴一双黑亮的眼睛看着弟弟，他的声音也逐渐低了下来。他这才想起，大姐姐今年已经要过十六岁的生辰了，并不算小了。这时候定下婚事，甚至称不上早。

“若是大姐姐不愿，”胤礽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我可以替姐姐辞了这件差事。”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亦晴笑了起来，她五官没有什么攻击性，笑起来的时候便显得格外温和。眼睛里带着暖意，看着胤礽的时候透出了些感慨，跟着汗阿玛在朝堂上历练了这么久，胤礽也不是从前那样小孩子的样子了。

“早晚有这一天的，”亦晴说道，“大姐姐到底还是比你大些，这些事情我心中有数的。倘有我不愿的，自然会来寻你。”

对亦晴来说，现在她最起码是有些选择权的。况且若是这一批都不好，那就到时候再寻了法子和汗阿玛说，没必要现在就让胤礽去驳了汗阿玛。

毕竟说起来，汗阿玛也是为了她策划的这一番。倘若没有想要询问她的意愿，只需定好了人选之后直接下旨就是了，那时候难不成亦晴还能抗旨？

胤礽点了点头，眼神坚定：“若是大姐姐不愿，一定要来寻我，我会给姐姐做主的。”

亦晴笑了一下，也没有质疑胤礽现在应该怎么给自己做主，只是用筷子给他夹了一筷子清炒芦笋：“用膳罢，我下午倒是没有什么事，只怕你下午还忙着呢。用过了膳食，你也好去忙。”

将姐姐夹的这筷子芦笋吃了后，胤礽脸上也染上了烦恼。

从入朝以来，原本已经找到了相处方式的兄弟俩，如今关系已经直线下降。胤礽和胤禔原本在上书房的时候是少不了吵吵闹闹的，甚至火气上来了，还会趁着练习布库的时候打上一架。

而现在，他们身后各自站着不同的人。胤礽身后是无可置疑的赫舍里家，以索额图为代表的太子党，核心利益便是拥护太子。盼着日后胤礽登基，能给他们带去丰厚的回报。

如今朝廷里已经有一个明确的例子，佟佳氏一族。佟国纲佟国维，甚至他们的小辈都被皇上格外看重。这也不过是因为皇上的亲生额娘出自佟佳氏，同时认了佟佳氏一族为母族，这才愿意捧着他们。

索额图盼着的就是太子日后登基，如皇上捧着佟佳氏一样捧着他们赫舍里家。

而胤禔背后的，则是不满太子的满洲贵族。

太子之位本是该八王议政定下的，但当初三藩之乱让康熙为定国本直接立下了太子。当初情势危急，便也说不得什么。可如今三藩之乱已经过去了，便也有人不满这位皇上一力定下的太子。

自然的，胤禔这个皇长子就成了他们第一选择。

现在被这两拨人挑动着，原本就不算多和睦的兄弟俩，现在更是见面都懒得多说了。胤礽现在一想到胤禔，只觉得脑袋都开始疼了。

亦晴用过膳后，便从毓庆宫离去了。如今太子已经开始接触政事，毓庆宫作为东宫时常会有大臣前来拜访。对于这些大臣，亦晴是懒得见的，索性便不怎么来毓庆宫了。

在上书房之中教着八弟，亦晴也留意了一下在上书房学习的蒙古少年们。

哈哈珠子们的作息是跟着皇子们一起的，都是早晨天不亮就起来在上书房坐着了，下午傍晚的时候才回去。

这些蒙古少年明显在草原的时候没有经历过这样高强度的念书，不出三日，一个个的眼睛下面便出现了黑眼圈。亦晴去给胤禩上课的时候，瞧见还有几个开始哈欠连天，甚至已经可以看出眼神迷离了。

一看就是对上书房的作息十分的不适应，念书不一定念进去了，但肯定是缺觉的。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少数的几个瞧着每日里都极为精神的少年便显了出来。

这其中有两个人亦晴都还有些印象。

一个是阿尔斯楞，巴林部的扎萨克郡王之子。亦晴对他妹妹印象更深，萨日朗是个活泼开朗的女孩儿。她去木兰秋狝的时候和萨日朗的关系很不错，虽然没有怎么和他接触过，但也还是有些基本的了解。

另一个就是班底了，他的话亦晴就更加熟悉些。虽说长大之后接触的少了，但也是有从前一起打猎的交情在的。更何况亦晴从前男装的时候，他们互相之间闹着玩给她留下了不小的印象。

还有一个叫阿迪亚的，似乎也是科尔沁的，但他是科尔沁右旗的。亦晴从前不认识，也没有什么印象。

在一众瞌睡连天的少年中，这三个人的清醒能给人留下不错的印象。至少康熙对他们三个的印象是不错的，他私心觉得这些人的品貌他都是好好筛选过的，而这三人在这群人当中也是出挑的，不论亦晴选谁也是不错的。

但既然之前就说了让孩子自己选，康熙便没有多言。

亦晴没有急着下定论，她只是慢慢留意着这些少年的表现。

最初的时候，这些人明显是拘谨的，或许是刚来上书房的缘故，他们即便是吃点心的时候也是斯文的，瞧着便知道动作拘谨。

但慢慢的，有些人就放开了。吃东西的时候开始变得豪放，说话的时候音量也起来了。同时，也开始有了些争吵。

当然，这些争吵是不敢在上书房的，毕竟这里有好几位皇子，教导皇子的师傅们也是朝廷命官。这些争吵多数是发生在他们暂居的院子里，不过有人会将这些争吵报给康熙，亦晴也就知道了。

太过冲动毛躁的，便被踢出名单了。

几番筛选下来，竟然就是那几个白日里表现的最为清醒的人还在名单之中。

“班底，”苏赫抬起头来，他的眼睛下挂着大大的黑眼圈，整个人没精打采的，“你说咱们什么时候能回草原啊，阿玛送我来真是失策了，我实在是不适合京城。真想早点回去，起码能睡个好觉。”

此时正是傍晚，太阳已经从西边落下了，班底抬头的时候能看见被余晖映衬呈橙黄色的屋檐。

“刚来的时候你不是想在京城当官吗？”班底漫不经心说道，他心中在想别的事情，回复好友的时候便显得不大用心。

苏赫长长地叹了口气：“我原先也不知道咱们是来念书啊，我从前还以为恩赫阿木古朗汗的皇子们一定都是极为享福的，如今才知道原来这样累。听闻皇子们都是六岁就来上书房的，啧啧，还好我阿玛养孩子没有跟着恩赫阿木古朗汗学。现在我只想回草原，回去打猎骑马。”

“应该用不了多久了。”班底说道，“现在已经要入冬了，想来年关后便会让咱们回去的。”

“你怎么知道？”苏赫好奇。

班底笑了笑没说话，恩赫阿木古朗汗那日说了让他们在上书房学几个月。这几个月已经足够让公主和宫里的贵人们瞧出他们的品行，想来年关前后便会让他们归家了。

他的目光不由落在了上书房的位置，他虽然每日里都能在上书房见到纯禧公主，但几乎没有说话的机会。只能趁着师傅讲课的时候，略微抬头看一眼。

没有机会和公主说话，他说不清心里是遗憾多些还是庆幸多些。不能和公主搭话当然是遗憾的，但同时也是让他庆幸的，毕竟他真的很担心和公主说话的时候会出丑。

在上书房的时候他努力将自己最好的一面表现出来，若是在公主面前出丑了，他只怕好几日都睡不着觉了。

第153章 步摇

一日, 亦晴踏着晨曦走出了慈宁宫，现在这个时候出门，刚好能在康熙去上书房之前一会儿到上书房。

这些日子亦晴都习惯这个时候出门了, 胤禩是个很省心又聪慧的孩子，被派了教孩子这个活计，对亦晴来说并不算繁重。

走入上书房, 里面传来了朗朗书声, 亦晴踏进皇子们念书的屋子，坐在前面的胤祉和胤禛略抬头对着姐姐露出了个笑脸。

轻微的脚步声在读书声里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还是被班底听见了。他对纯禧公主每日过来的时间烂熟于心, 微微抬起头想要看一眼, 但却不料撞进了一双翦水秋瞳之中。

这双眼睛极为明亮, 似乎含着两分的笑意, 班底猝不及防，愣在了原地。反应过来之后，便有红色漫上了耳后根。

亦晴也微微一愣，她原本只是随意扫视了一眼后面的哈哈珠子和蒙古阿哥们, 没想到就和人对视上了。而且这对视的人，还直接一下子就脸红了。

那并不算白皙的脸庞, 在一瞬间被红色遍布，还是极为显眼的。

反应过来后, 班底连忙低下了脑袋，一直盯着姑娘家看是很失礼的。只是他耳后的红色一直未曾褪去, 即便康熙前来考校的时候，也依旧没有消退下去。

在这日之后，亦晴不免对这个儿时玩伴多分出去了一丝心神。

主要是班底表现的太过明显了，他只要和亦晴一对视便脸红, 两人并没有什么相处的机会。从前亦晴也没有格外注意过，现在注意到了，便觉得有些意思。

班底平日里不论是和一起上京的蒙古少年们交流，还是和诸位皇子或者哈哈珠子们交流都是很正常的。甚至偶尔和三公主四公主交流都称得上仪表堂堂，落落大方，唯有一见到亦晴，交流的时候便寡言了起来，也不敢抬头见人。

而这一注视，亦晴便察觉到了班底身上的优点。

最明显的就是他是一个很帅气的少年郎，皮肤比小时候白了不少，五官不是俊秀的一挂，而是有些粗犷的俊朗，整个人的气质透着一股野性。身量颇高，宽肩窄腰，拉弓射箭的时候能瞧出身上是颇具力量的。

能被汗阿玛提到京城来让她挑选，品行肯定是过关了的。他的学问和武艺也都很不错，在康熙考校的时候，亦晴从旁观看也看明白了。

这些叠加起来，让亦晴不由升起了一点好感。

但要不要将他选做额驸的人选，亦晴还是犹疑的。古代女子婚嫁是大事，若是现代即便选错了也还是有重来的机会，大可离婚，一别两宽，各自欢喜。可若是这时候成婚了发现过不到一起去，在额驸没有大过错的情况下，亦晴是很难结束婚姻的。

到时候最好的结局也不过是各过各的。

不过汗阿玛给了好几个月的时间，现在还不到一半，亦晴也没有那么紧急。她还是每日里去给八弟上课，抽空瞧瞧后面的少年们。

班底等人和哈哈珠子们的待遇等同，自然每个月也是有休沐。他们休沐的时候是能出皇宫的，只要在下钥之前回来就是了。

在草原虽然有城池，但到底没有京城繁华，在休沐的时候这群少年们多是愿意跑出去逛逛玩玩的。来京一趟，除了学些学问，肯定也要了解一下京城里有什么好玩的啊。

“你这个月得跟我出去吧。”苏赫扯了扯班底的胳膊，“上个月你就说要留在院中补交，这个月你不许补交了。我听毕力格说了个酒楼，说是菜色很不错，招牌菜更是好吃，你得陪我去尝尝吧。”

班底点了点头：“去就是了。”

“那用过膳了咱们去听戏？”苏赫提议道，“听闻京城里的戏班子唱得极好听呢。”

班底摇了摇头：“听戏我不去。”

“为什么？”苏赫疑惑，“你不喜欢？”

班底不肯说为什么，只说不去。

“行吧，”苏赫无奈，“那陪我去逛逛总行吧，我也要瞧瞧京城里有什么好东西，到时候回草原的时候给我额娘还有弟弟妹妹也带些好玩的回去。好叫他们知道我出来这一趟，也是惦记着他们的。”

这下班底同意了：“我也要买些回去给额娘。”

休沐这日，两人巳时从宫里出来，往酒楼而去。

“这饭菜是不错，”苏赫点评道，“但我觉得不如宫里的，还是宫里的饭菜更合我的胃口。”

班底随意道：“我吃着倒是觉得差不多。”

“就知道你是个没口福的，”苏赫夸张道，“从前不管是谁烤的肉，烤成什么样子了你都说能吃。”

班底也不反驳，只是笑了笑，他对于吃食一道上确实不怎么挑剔：“走吧，你不是还要去买东西吗？”

苏赫嘿嘿笑了笑：“我还没吃饱呢，让我再点两道菜。”

用过了膳，两人踏进了锦祥街。这里毕竟是京城里最繁华的街道之一，离紫禁城也不算远，在这里逛完了回去很方便。

苏赫对逛街的兴致还是很足的，草原难得见到这样繁华的街道，里面的东西又大多很精致。他带足了银子，只想着买些好看的钗环回去给额娘还有妹妹们。

在苏赫挑的时候，班底也看中了一支步摇，这支步摇镶嵌着的宝石是绿色的，瞧得出做工精致。拿起来的时候珍珠流苏微微摆动，显得流畅而又好看，碰撞在一起的时候声音也悦耳动听。

这是一支极为漂亮又价值不菲的步摇。

看到这支步摇，班底第一想法就是若是它戴在公主的头上，那定然是极为好看的。但反应过来后，他便微微抿唇，他是没有资格也没有名目给公主送东西的，那会被视为失礼的，也是极为唐突的一件事。

想到这，他不免有些沮丧。

“喂，喂，喂，”苏赫连叫了三声都不见班底应答，索性直接走到了近前叫他，“想什么呢？”

班底这才回神，脸上沮丧的神色都没来记得收敛：“怎么了？”

“怎么是这个表情？”苏赫奇道，“刚才还好好的呢，怎么突然就不高兴了？”

“没什么。”班底收敛了神色问道，“你方才叫我做什么？”

苏赫带着探究的神色：“这段时日里你似乎常常走神啊，”

班底镇定道：“有吗？”

上下盯了班底好几眼，苏赫眼睛里带着疑惑，但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拿起手里的两个镯子问班底能看出哪个好看吗。

班底看了两遍，诚实地摇了摇头。

“算了，”苏赫也放弃了，“掌柜的一起包起来吧，都给妹妹吧，她肯定能看出来她自己喜欢哪个。”

见苏赫已经买好了，班底也将手里的步摇买了下来。虽然不知道有没有机会送出去，但他心里总还是怀着一点念头的。

如果真的有机会送给纯禧公主呢？-

冬日悄然来临，亦晴的生辰也近了。

每年生辰太后总是喜欢给亦晴过得热热闹闹的，亦晴也习惯了生辰这日收到许多的礼物。从康熙到六宫妃嫔，还有些宫外的皇亲，都会送东西进来的。

而除了这些人外，今年还多了那些蒙古少年们送礼。

亦晴在上书房这一两个月来，和他们也算混了个脸熟，知道了他们叫什么名字。而他们遇上了纯禧公主生辰，自然多少还是要送一份生辰礼的。

对于这些生辰礼，亦晴一向是先登记造册，过一两日再去细看都有些什么东西的。

但今日刚起床，亦晴却想到了什么，扭头看向了菡萏问道：“如今我的生辰礼都有谁送来了？”

现在不过是早晨，许多人还没有送过来。

菡萏愣了一下，从前公主是不大关心这个的：“大阿哥还有太子已经送来，还有……”

一连说出了五六个名字，亦晴面色都没有变化，随后便说到了班底，亦晴眼神微微一动，又听见送的东西虽然华贵，但是些不会出错的摆件这才意兴阑珊摆了摆手，示意菡萏停下。

摆件这样的东西是不会出错的，只要送的东西寓意好，谁都可以送。亦晴心中本来带了点说不清的期待，听见送的是这个，这点期待便散了。

虽说今日是她的生辰，但她并未和汗阿玛告假，那就还是要去给胤禩上课的。

一到上书房，胤禩便对亦晴笑了笑，小声说了句：“大姐姐，生辰快乐。”

摸了摸胤禩的脑袋，亦晴笑道：“多谢八弟了，来，你先把我昨儿教的东西背一遍。”

胤禩背书很流畅，一点儿没有卡壳，背诵的时候声音抑扬顿挫的，让人听起来便觉得悦耳。

班底在后面坐着，他的手不时伸向怀中，那里放着一支步摇。

他本来是想要将这支步摇一起送给公主的，但身边的人劝他送东西不能给人抓住把柄，他在宫里代表的是科尔沁左翼前旗郡王，送出的礼物要合乎身份礼节。而送首饰，对他们这样年龄相近的男女来说是不大合规矩的，容易被人抓住把柄。

但他还是想送，只是这个步摇不能跟着那些礼物一起送了。

怀中的东西让班底心神不宁，他总是用余光观察着亦晴，想要等亦晴走的时候悄悄跟出去。或许能有机会将这支步摇送出去，也不知道公主会不会嫌弃。

就这样送东西会不会唐突？班底在心中想道。

纠结了许久，亦晴已经结束了今日的授课，她预备着回慈宁宫了，今日生辰是要陪着皇玛嬷和老祖宗一起用膳的。二妹妹多半也已经在了，她不能让她们等太久的。

第154章 过世

刚出上书房不久, 亦晴就察觉到了后面略显急促的脚步声。

宫里一般是不许跑的，怕惊吓到了主子们。大多数人也不会选择疾行，若是被重规矩的嬷嬷们看见了, 有时候也是免不了一顿责罚的。所以听到这样的声音让亦晴略有些惊讶，她扭头看去便看到了一张紧张羞涩的脸。

“还请纯禧公主留步片刻。”班底虽然心中紧张，但说话的时候声音却很是平和, “我, 我还有一样生辰礼没有送给公主。”

亦晴的眼中起了一抹兴味，脸上也挂上了点笑：“你的生辰礼不是已经送到慈宁宫去了吗？”

“那是科尔沁左翼郡王府的贺礼，”班底抿了抿唇认真道, “而非我的贺礼。”

“那你要送我什么？”亦晴好奇问道。

班底这才将左手放到前面来, 他脸上的紧张丝毫不减, 甚至还添了两分的期待：“这是我前些日子休沐的时候出宫瞧见的, 觉得很衬公主，便想做生辰礼送给公主。还请公主收下，便当做是我贺公主今日生辰了。”

亦晴的目光落到了他的手上，这是一支做工精致的步摇, 不得不说班底的眼光很不错。这样的一支步摇，即便是亦晴来看也是极漂亮的。

“你的同窗也都给我送了生辰礼, ”亦晴没有第一时间接过来，而是看向了班底那紧张的脸问道, “但单独再送一份的只有你了，你这一份礼物是缘何而送？”

菡萏在公主身后低着脑袋, 耳朵却直直地竖了起来。这位班底阿哥她是有些印象的，从前公主带着她去木兰秋狝的时候就见过几回。

“我……我和公主自幼相识，”班底呐呐道，“便, 便送了。”

他心中也没有什么答案，只是看见这支步摇就想到公主了，所以买了下来想要送给公主。但这个理由说不出口，便只能扯了一个借口。

“自幼相识的话，可不止你呢。”亦晴笑道。

班底眼神暗淡了下来，他以为公主是不想收。

也对，公主身为皇孙贵胄，自幼在紫禁城之中见识到的金银玉器不知道有多少，其中也不乏价值连城的钗环首饰。他不明不白的送这样一支步摇，自然是入不得公主的眼。

就在班底以为他这支步摇送不出去时，亦晴却笑着从他的手里接了过来：“你这支步摇，我便收了。”

说罢，亦晴接过了之后便打算走了。

但班底鼓起了勇气，又叫住了亦晴：“公主且慢，我，我知晓恩赫阿木古朗汗召我们上京是为何。我与公主自幼相识，若是公主与恩赫阿木古朗汗能选定我，那我日后必然不会让公主失望的。”

亦晴愕然回头。

班底说完这句话之后便匆匆行了一礼便回去了，他也不能离开上书房太久。加上说出这句话已经让他脸色又红了起来，实在不想在公主面前露怯，便索性快步离去了。

看着班底的背影，亦晴收敛了脸上的惊愕之色，见那背影速度极快的走着，但仍然能瞧出其主人的匆忙和尴尬。

这让亦晴慢慢露出了一点笑意，她脸上不由的也升腾上了一点热意。

回到慈宁宫之后，雅尔檀果然已经在了，正兴致勃勃带着胤祺下棋陪着两位长辈说话。

这两日太皇太后的身体有了些好转，已经从寝殿走了出来。她脸上仍带着病态，但精神不错，正兴致勃勃看着孙女和孙子下棋。

胤祺脸上露出了苦恼的神色：“我下不赢二姐姐，二姐姐下棋太厉害了。算了算了，还是请四哥回来和二姐姐下吧，四哥肯定能赢的。”

雅尔檀得意洋洋：“五弟啊，你毕竟年纪还小，下不赢姐姐是正常的。只要你日后多多下棋，肯定有一天能赢过我的，不要气馁啊。”

“咦，大姐姐回来了。”胤祺瞧见亦晴，兴奋地从椅子上跳了下来，走到了亦晴身边高高兴兴说道，“大姐姐生辰快乐，我给你送的生辰礼你喜不喜欢？”

“喜欢。”亦晴笑了笑正准备摸一摸五弟的脸蛋，但这才察觉到自己手里的步摇，她手微微一僵，收回了手笑道，“你在和你二姐姐下棋？”

“是啊，大姐姐快来下赢二姐姐，她刚才可嚣张了。”胤祺愤愤不平。

太皇太后的目光略过了亦晴手中的步摇，眼底闪过深思。

亦晴的生辰过得很是愉快，下午的时候康熙也过来陪着一起用了晚膳，赏了不少东西。次日的时候，看着册子上登记的礼物，亦晴只能再辟出一间屋子来当做库房来存放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