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C21
江听雨很难形容多年后再次直面徐洲野的感受。
两次碰面都不是正儿八经, 现在还在中间穿插了一个宋玉珩。大概是因为吸入了太多的湿空气和其中的尼古丁,江听雨觉得自己喉咙发干,连吞咽的动作都异常艰难。
走过去的短暂十几秒里, 她内心构建的无数个开场白都被自己推翻。下一个开场白还没想好, 他已经对她做出了审判。
察觉到她的脚步声, 徐洲野微微偏头朝后睨了一眼。吐出的烟雾更直白了一些, 在霓虹的照耀下有了瞬时的形状, 却也无形阻隔在两人之间, 像一道屏障, 让人捉摸不透他的神情。
距离更近,看得也更清,仅仅只是一个侧脸,江听雨也能分辨出他的五官跟九年前相比没有什么出入,只不过变得更硬朗了,看她的眼神也更淡漠。
他重重吸了口烟, 修长的指尖一松, 没有剩余价值的烟头就这样被丢弃在地上,被他用锃亮的皮鞋捻灭。
徐洲野转过身,偏头将烟吐出来,又幽幽看向她,“你的人?那就快点解决吧,别耽误我的时间。”
“嗯。”烟被风吹到了脸上,但江听雨早就把呼吸屏住了,她艰难地给出回应, 胀痛的小腹让她有点站不住脚, 事实上她的脚步都有些虚浮,“后续……”
“进去, 我不想在这里吹热风,再把烟重新吸一遍。”
“……”她一个被迫吸二手烟的都没说什么。
徐洲野绕过她率先往里面走,属于他身上的气息一瞬间占据了江听雨的呼吸,唤醒了尘封在过去的些许记忆。
她紧跟着他的步子重新回到走廊,徐洲野已经顾自坐到了椅子上,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好整以暇地等着她。
“事故……”
“我不喜欢别人俯视我。”
江听雨暗自咬牙,坐到了他对面的椅子上。她还没来得及回家,脚上穿的还是高跟鞋,一坐下来,腿上的酸胀立刻有所缓解,但她无暇喘气,只想把事快点解决了,“事故认定责任书和后续赔偿金额确定后可以联系我。”
她递过去一张名片,徐洲野接过后扬眉打量了一下,随后用拇指和中指随意捏着。他的手指长,名片可以在虎口轻松转一圈再回到原位。
很随心的动作,江听雨觉得如果这是一张纸,他甚至会直接扇起风来。
“沈小姐,你的工作效率有待提高啊。”徐洲野抬腕看表,表盘上镶的细钻在医院走廊灯光的照耀下闪着细碎的光芒,似乎在提醒江听雨他的时间有多值钱,“我不觉得我有给你打电话的时间。况且——”
他拖长语调,不紧不慢接下一句话,“用工作号码处理私人事件,很让人怀疑你的态度。”
“抱歉,是我考虑不周。如果方便的话,您可以给我一个可联系人的联系方式,”听到他对她的称呼,江听雨神情微怔,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她并不是很情愿地打开微信二维码,“或者我们可以留一下微信。”
他显然赞成后者。
不多时,江听雨就收到了一条好友申请。
头像全黑,微信昵称只是一个简单的“X”,一如既往。
江听雨简单设置了一下,点击了同意,“很抱歉耽误了您这么多时间,接下来就不打扰您休息了。”
言罢她微微颔首示意,迈步进了病房。宋玉珩的状态好了很多,似乎意识到了自己即将面对什么局面,他此刻异常识相地卖乖,“姐姐,我头好疼啊。”
“姐姐”的尾音拖得又长又细。
余光注意到外边的一道影子在朝出口移动,江听雨收回注意力,帮忙给宋玉珩掖了掖被角。他头疼不知真假,但她的头是真的疼,“疼也受着,好好休息吧,我给你爸回个电话。”
宋玉珩毕竟是成年人,江听雨也不是他的保姆,大老板并没有把责任归咎于她,这个电话比她想象中更好处理。
真正让她觉得烫手的是微信列表里徐洲野的存在。
她连着两三天都在夜里梦到他。
但这只是睡着时的后话,清醒的时候,江听雨最担心的是有人在跟踪她。
陈媛说:“你回到家之后要立刻记得锁门,我给你买了防狼喷雾,明天就能到。”
贺敬森则是劝她搬家:“尽快搬走吧,你家现在已经不安全了。”
江听雨回家的路上一直跟两人保持着视频聊天,她环顾了下身后,然后快速开门闪身进去,“我这房子刚租没多久,租房合同要到明年开春才到期。”搬家不太理想,但她也会考虑。
贺敬森:“你家有没有男人的东西,鞋子啊什么的,放到显眼的地方去。”
“你有病啊,”陈媛白了他一眼,“要是有的话那不就代表着阿姜直接跟人同居了,还用担心这个?”
贺敬森不说话了,反倒是江听雨笑了一下,她将摄像头转移,展示了手里拎着的袋子,“我跟我们小老板借了双鞋。”
买双新的放外边太假,宋玉珩得知她的情况后很乐意提供帮助,他的这双鞋才穿了一次,但不知道他穿着干什么去了,磨损得有些严重,他也不乐意再穿。
确认门外无人之后,江听雨把鞋子摆到外边,又迅速把门关上。
陈媛的镜头一直在摇晃,中间被她关了一阵,再出现画面时她已经换好了护士服,“有事发消息给我,我要上夜班了,先撤了啊。”
通话只剩下江听雨和贺敬森。
沉默了好一阵,江听雨扬眉问他,“有事要说?”
“昂。”贺敬森摸了摸后脑勺,“我打算把这里的店卖出去,去南淮。”
江听雨不理解他的举动。
贺敬森从职校毕业后当了两年学徒,之后就在月港开了一家修车店,赚的钱虽不能大富大贵,但也够他们一家衣食无忧。
贺父贺母前两年都退休了,江听雨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们,“叔叔阿姨同意吗?”
“还没跟他们说。”
“那媛媛知道吗?”
“跟她有什么关系?”
江听雨抿唇不语。
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冲,贺敬森抹了把脸,正要开口时被她抢先一步,“挺好的,南淮人多车多,不愁没机会发展。你自己考虑决定好就行,不要有遗憾的事。来之前跟我说一声,到时候我给你接风。”
贺敬森不觉得会有什么遗憾的事。
两人没再多聊,江听雨的工作日常现在又多了一项,她得抓紧时间休息。
翌日一早,她开车去宋玉珩家接人,然后一起去公司。
其实他去不去都无所谓,但前两天才犯了浑,他想着在他爸面前好好表现,怎么着都要“身残志坚”一下。话虽如此,但该有的毛病一样不少,一上车,他就开始嫌弃江听雨的车小。
“腿都伸不开,我爸给你的待遇这么差吗?怎么不给你提辆宽点的车。”
“我年初才提的新车,腿伸不开那是因为宋少爷你腿长。满意了吗,我在开车,你别吵。”
“哦,行吧。”
五分钟后,江听雨烦躁地拧眉。借着等红绿灯的空隙,她看向“咔嚓咔嚓”声的来源,就见宋玉珩在啃从家里带出来的苹果。
“干嘛?我没吵啊。”
江听雨不想说话,宋玉珩又啃了一口苹果,含糊不清问她,“我那双鞋有用没?实在不行你就搬家吧,就当做员工补贴,我给你贴了。”
“少爷,我这套房少说还有半年才到期,我上哪儿去找租客和房源?”
“简单啊,你住我那儿去,租客慢慢找呗。”
宋玉珩叼着苹果举起双手,后觉自己这样开不了口,于是只举起三根手指,“我发誓对你没有非分之想啊,沈姐姐你不是我的菜,完全是出于老板对特助的关心。再说我那房子就我一个人住,空这么多房间怪无聊的,等你什么时候找到房子再搬出去。”
江听雨感谢了他的好意,表示这件事并不着急,还需要考虑一下。
宋玉珩吭哧吭哧啃完剩下两口苹果,说了句“随你”。
一路上的气氛都算平和,只是两人前脚刚迈出电梯,后脚姚念就迎了上来,“眠眠姐,有大情况要你处理一下。宋总,您也了解一下的好。”
宋玉珩:“……”他无所谓地耸耸肩,慢悠悠跟着进了办公室。
江听雨才刚了解完具体发生的事,大老板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只不过不是直面江听雨。
“你个混球,你又去招惹谁了?!”
大清早就挨骂的宋玉珩同样无辜:“我招谁惹谁了?”
他这几天确实老实,这点江听雨可以作证。分公司主要涉及的领域是医疗和科技,目前还没形成成熟的产业,资金链断裂对于处于起步阶段的公司来说是个不小的冲击,要是不能拉拢回来,前期做的工作都会白费。
“宋总您先别急,小宋总对于业务都很谨慎,不存在冲撞了其他人的可能性。”
江听雨还算冷静,劝了几句后对面也缓了下来,“不管怎么样,徐氏都不是好惹的。沈眠,你今晚带着他去给人家赔个不是,资金链断了事小,不要让人家以后都撵着我们不放。”
宋玉珩还在控诉他爸扣下来的乌纱帽,那边江听雨的心脏已经大幅度跳了起来。
是了,她早就知道徐洲野从来都不是一个大度的人。
江听雨这几年一直刻意回避关于徐洲野的消息,只知道他后面去了国外,本硕毕业之后先接手了家族在国外的企业,把海外市场拓宽之后才正式回国接手徐氏集团。
徐氏集团涉猎很宽,房地产是巨头,新能源也有涉及,更重要的是,医疗科技也在他们的接触范围之内。
她心里有种很强的直觉,徐洲野这次是冲着她来的。
第22章 C22
繁华的市中心, 最不少见的就是纸醉金迷的酒吧。
宋玉珩憋了一肚子气,看着头都大了一圈,他难得不想去酒吧, 浑身上下都透露着抗拒。江听雨更不想, 但资金链断裂的后果不是一个她或者单独一个宋玉珩可以承担起的, 于是一路上的好言相劝后, 她带着人进了酒吧。
重金属音乐掀起的热浪比太阳炙烤下的柏油路还要强烈百倍, 每个音符都震得人耳膜疼。酒吧向来喜欢昏沉的灯光, 配上不停变换的灯光显得气氛更高昂。
两人此行属于不请自来, 徐洲野今晚在这儿的消息还是大老板打听来的。生意场上最喜欢佐以酒水,但对于他们这些富二代甚至富三代来说,那种非正式的喝酒赔礼更能让他们感到畅快。
“你尽量少说话,看我眼色行事。”
光是一个阶梯都有不少人,江听雨边上楼边回头叮嘱宋玉珩。她的生理期还没结束,现在小腹还有轻微的坠痛感, 但要喝酒, 她不敢吃止疼药,只提前吃了解酒药。
徐洲野的微信在她的列表里静静躺了三天,关于车祸的后续一直没有进展,甚至等江听雨想起这件事的时候,他的聊天框已经被新消息压到了很后面。
里面的聊天内容一来一回。
“我是X”
“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徐洲野有多记仇,大概就是别人不小心踩了他一脚,他能“不小心”把人撞倒在地。
她隐隐觉得公司这次的危机是因她而起的, 要是处理不好, 她将一直处于煎熬之中,因此早已做好喝得烂醉的打算。
一段不算长的楼梯, 很快就被两人走到了尽头。
即使在昏暗的灯光下,徐洲野依旧是人群中的焦点。
他被簇拥在卡座中央,闲适地听着旁人供他取乐的笑话,身边还坐着一个面容精致、打扮大胆的女人。江听雨在休息时间时听办公室里的女同事聊过最近娱乐圈的八卦,知道这个女人是最近势头正热的小花。
“徐总。”
无数道目光齐齐转向江听雨身上,有人露出戏谑的笑,好像把她当成了带着某种目的接近徐洲野的女人;更多人则是无声观察徐洲野的反应,好在他行动之后给出第一附和。
这些人里面有好几张面孔都是江听雨眼熟的,他们从高中起就在徐洲野身边,公司也仰仗徐氏分的一点甜头。
至于那些不见了的面孔,家里的企业自然已经被徐氏吞并。
徐洲野不紧不慢掀起眼皮看她,嘴角还挂着方才讲乐时的弧度。
“哎呀,这不是我们的老同学江听雨吗?”宴绥端到唇边的酒还没来得及喝下,杯子就被他挪开了距离,他做出一副思考的表情,“不对不对,现在是沈小姐。不过今天好像不是同学聚会吧?”
宋玉珩明显有话要说,但江听雨没给他这个机会。
“打扰了各位的兴致是我的不对,我是宋总的特助,宋总前几天因为车祸脑震荡不宜饮酒,所以由我代劳,还请诸位不要介意。我今天来是为了Eternal的资金问题,还希望徐总和宴总给我们小公司一个机会,给我几分钟时间解释一下。这杯酒我先干为敬。”
她没说看在过去的情分,只接过侍应生托盘上的酒往肚子里送,眉头都不皱一下。酒的度数不低,最好的方式就是不触碰到喉咙直接往肚子里灌,她喉咙吞咽的动作明显,但嗓子还是传来一阵灼烧感。
三杯下肚,脑袋已经有了眩晕感。
“这是你们公司啊,哎哟哎呦这不是闹误会了嘛。”宴绥还挂着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这事儿怪我,我刚好看见了几个有意思的项目,就跟阿野提了这么一嘴。大家都是老同学,该给的情分还得给。这样,你再喝三杯,我也劝劝阿野,这事儿就算翻篇,明天你上我们公司来介绍一下,咱谈一下合作的事怎么样?”
徐氏集团向来是风向标,他在某个领域有所行动,其他公司多少都会跟着走,原有的投资一撤,遭殃的自然就是小企业。
对于Eternal这样的小公司来说,这无疑是他们给予的“恩惠”。
徐洲野依旧没接话,其他人也“明白”了他对此事的态度,不过是想让徐洲野放他们一马,他当不当回事另当别论。
“阿野,你给个准话,别让人家来了还干等啊。”
他终于有所反应,搭在卡座上的胳膊收回来,朝桌上的三杯酒抬了抬下巴,“沈小姐先让我看看诚意?”
“我……”
“当然,还得多谢徐总给我几分薄面。”江听雨不动声色挣开宋玉珩要制止她的手,又递给他一个警告的眼神,“我代表公司和宋总感谢您给的这次机会。”
徐洲野看着她的目光称得上阴沉。
她躲开他的视线,眼前出现了无数个晃动的酒杯,就连他的身影都在摇晃,“那就不打扰徐总的雅兴了,我们先告辞了。”
醉意开始侵袭大脑,江听雨甚至没有注意到宋玉珩正搀扶着她的胳膊。刚一走出酒吧,她的两条腿终于支撑不住,脚一软就要跪到地上。
宋玉珩手忙脚乱拉住她,将人扶到阶梯上坐着后就跑去买药。周围不少药店,大概是常遇到喝醉的情况,里面有各种解酒的药物,他买完东西赶回去,江听雨已经满脸通红,捂着肚子蜷缩在角落。
“我靠沈眠你别吓我啊,我带你去医院。”说着他就要把人抱起来,但被她拦下,“不用,我只是生理期疼,你让我缓一下。”
“生理期你还喝,喝死了责任算谁的,我怎么跟你父母交代!”
江听雨白了他一眼:“我还没死,不用你交代。你别给我添乱就已经很不错了,安静一点,我缓一下。”
她缓了得有十分钟,期间宋玉珩的脸色也不算太好,有一部分是因为想说的话太多,硬生生给他憋出来的。
“你有话就说吧。”
“我见到那人就想起来了,就是刚才一直跟你说话的那个男的,就是他传出来的消息我才去玩赛车的。”宋玉珩像是得到了赦免,一股脑吐出一箩筐话,“我靠,他们是故意搞我的吧。还有那个江什么是你?你和他们认识啊?”
“我改过名,之前认识。”
江听雨只能给出这个答案,至于他们针对的到底是谁,想必他心里已经有了点答案。
“你也别把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他们这些有钱到变态的人都有病,大不了我回去给我爸抽掉一层皮,以后不碰家里生意了。他就我一个儿子,总不能真不让我啃老吧。”
宋玉珩用轻松的语调安慰她,江听雨联想到什么,扬眉低笑了一声。
“啧,果然还是笑一下好看。走吧姐姐,送你回家。”
他递出胳膊,江听雨借着他的力站了起来,宋玉珩紧接着扶着她往车的方向走,把人送到副驾驶后又跑到驾驶位开车,“安全带系好,我的水平可是赛车级别的。”
才刚毕业没多久的年轻人,歇两天就跟牛一样健壮,开车不在话下。他开车还算平稳,江听雨的难受在这一路上缓解不少。她迷迷糊糊想着事情,车窗外的场景也愈发眼熟。
她住的地方是一片老小区,并没有车库这一说,宋玉珩把车开到她楼下,又问她最近还有没有人跟在她身后。
“你上楼收拾几套衣服吧,先去我那儿住几天,不然我这心里过意不去啊。”
周日有一场慈善晚会,大老板指名道姓让江听雨作为宋玉珩的女伴出席,想到这个,江听雨终于没有拒绝,在他的陪同下上楼收拾了几套日常要穿的衣服,驱车前往宋玉珩家。
即使宿醉,她隔日要处理的工作依然不少。
最劳人心神的无疑是投资这回事,江听雨连着两天都往徐氏集团跑,她当然见不到徐洲野的面,但接触到的事处处都有他的处事风格。
周五的团建成了她的庆功宴,大家在推杯换盏中恭维她的能干,只有姚念看出了她的疲惫,因此饭局一结束,她就把江听雨给带走了,“我提前和眠眠姐约好了,谁都不能和我抢啊,下周见下周见。宋总你不会介意吧?”
宋玉珩很大方地摆手。
话虽如此,姚念转头就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跟她说,“眠眠姐,你要是累了的话我们就下次再约,这几天累得够呛,先回去休息吧。”
“不用,我其实也想喝一点。”
神经紧绷了这么些天,一下子还没办法放松下来,正好喝点酒舒缓一下。
有了她这句话,姚念自然“尽职尽责”带着她去放松。网约车在街道上七拐八拐,路过的景象江听雨完全不认识,但和她之前住的那块区域很像,因此她并不觉得害怕。
姚念说的那家酒吧就藏匿在市井之中,连招牌都很不起眼,要不是有熟人带着,即便是路过都不一定能发现。
里面别有洞天。
姚念显然是熟客,一进去就轻车熟路把江听雨领到了吧台,叽里呱啦报了一堆酒名,“这些都是招牌,信我不会踩雷的。”她又把江听雨介绍给调酒师,“我朋友,下次见到她打个折。”
江听雨几乎每次去酒吧都不是正儿八经喝酒的,难得有个机会,她更偏向于安安静静坐在吧台前品尝。姚念反而是坐不住的那个,她问江听雨要不要去跳舞,被拒绝后就一个人去了。
再回来时,边上还跟着一个刚搭讪完的男人。
“眠眠姐,我们想去下一场,你去吗?”
江听雨惊讶于小姑娘工作上的老实和工作外的奔放,她拒绝了姚念的“好意”,也知道他们此刻肯定很不想自己打扰,于是叮嘱了两句“注意安全”后就自己打车回家了。
宋玉珩猫在自己的房间里没出来,江听雨没去打听他睡没睡,回到客房洗漱后就躺在了床上酝酿睡意。
脑子里突然就回想起了舞池里的那一幕,年轻的男女热情奔放,处于这个环境之中的她好像也被点燃了一些情绪。
一些并不难以启齿的情绪。
第23章 C23
慈善晚会更像是一个社交场合。
一个人介绍另一个人, 以此类推逐渐形成一个圈,大家打着慈善的名义交际,从而获得比慈善本身更高的利益。
体面是最重要的。
江听雨暂住在宋玉珩家, 做造型的时候就更方便了。造型师带来的两条裙子都是宋玉珩选的, 他觉得两件都适合江听雨, 但具体还是要让她决定。
殷红翡绿, 前者显然不适合这样的场合, 江听雨没多想就选择了那条绿绸缎裙。
裙子像是为她量身定做的一样, 贴着她身体的曲线自然垂下。裁剪很简洁, 加上她很瘦,裸露的肩膀和后背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一举一动之间都让人担忧她的骨头会不会折断。
她换掉职业装,锁骨中间贴着的那枚平安扣才显现于其他人眼中,白瓷一样的皮肤随着呼吸浅浅起伏,衬得那枚平安扣也像是在呼吸。挂在她脖颈上的红绳颜色深了很多, 看得出来她佩戴了很久, 绳子都已经磨损。
一看就是很重要的东西,不然也不会一直戴着。造型师有些拿不定主意,询问的目光投向宋玉珩。
“就戴着吧,跟这条裙子很配。”宋玉珩想了想,将目光投向江听雨,跟她商量道,“要不把绳子换成银链子吧。”
只要不摘下平安扣,这点要求算不了什么。江听雨把红绳解下来, 换上银链子后重新戴了回去。平安扣接触空气之后变得冰冰凉凉, 贴着她的胸口没多久就染上了她的体温。
毕竟是慈善晚会,打扮不能张扬, 江听雨做的造型简单,稍微把头发盘起来,除了胸口的链子之外其他多余的首饰一件没有。
“走吧走吧,早去早结束。”宋玉珩朝她伸出胳膊,江听雨从善如流地挽住。
在场的来宾都会捐赠一件首饰,之后再进行拍卖,获得的收益将全部用于公益事业。晚会分为上下两场,本质上就是把自己不喜欢的东西捐出去,然后再花钱买回来别人不喜欢的东西。
这些不关江听雨的事,她此行的目的仅仅在于社交。拍卖正式开始前,她挽着宋玉珩的胳膊在会场里晃悠,时不时跟某某老总说上几句。
“世界上还有什么比这件事更无聊的吗?能不能直接走?”
江听雨反问他:“你觉得呢?”
两人走到香槟塔前佯装拿酒,江听雨趁机扶着他的胳膊缓了缓。她今天穿的高跟鞋磨脚,走了这么久,后边的水泡早就破了,稍微抬一抬脚后跟都能感受到黏连。
“再坚持一下,晚会开始之后就可以坐下了。”宋玉珩以为她是累了,很乐意给她当拐杖用,他跟她咬耳朵,“你看拍卖单了没?有没有适合我妈的款式,我给她拍回去,省的一天到晚说我没良心。或者等拍卖的时候你给我把把关,太贵的就免了啊,我爸就给了这么一点,抠。”
“珠宝啊什么的都可以,他们搞这种事情面子都会做足的。”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笑了起来。宋玉珩并没有富二代的架子,这也是江听雨愿意给他干活的原因之一。
心虚的时候就喜欢做些小动作,宋玉珩喝了口香槟后环顾周围,确定没人注意到他们后靠近江听雨,“你也觉得他们特装是吧。诶别动,你有根睫毛掉了。”
江听雨本来不愿意搭理,耐不住宋玉珩非要摘下来。她只好站在原地,任由他的脸靠近自己。他一手扶着她的肩膀,专心致志用两根手指给她摘睫毛,还要向她展示,“快许个愿。”
“你多大了还信这些。”
“老一辈都是有些说法的,快点。”
江听雨其实没有什么心愿,但还是闭着眼意思了一下,“行了行了,走吧。”
她重新挽着他的胳膊,转身时倏地和徐洲野对上了视线。
其实两人都默契避开徐洲野,但展厅就这么大,指不定就像现在这样扭头就见。已经对视上了,那就没有再躲下去的道理,江听雨挽着宋玉珩上前敬酒,客气道,“徐总,还没来得及感谢贵公司愿意和我们合作。”
“各凭本事而已。”徐洲野的目光莫名像是带了刺,看得江听雨浑身上下都不自在。万幸主持人已经在请各位入座,她这才得以从这样的氛围中脱身。
走得远了些,宋玉珩侧头贴近江听雨,“他好凶啊姐姐,这种人还是多远一些好。”
“嘘。”江听雨拧了一把他的胳膊,示意他赶紧把嘴闭上。
工作之外两人之间的相处方式向来自然,宋玉珩不时就会叫两句“姐姐”膈应江听雨,她也会毫不留情地反击回去。
拍卖场上的目标就简单多了,江听雨只需要观察场上有哪些人在竞拍,从而确定自己什么时候该给人家递脸面,再就是帮宋玉珩物色礼物。
珠宝总是没错的,江听雨看了看单子,决定试试下一组的红宝石项链。然而每次她举牌,都会有人给出更高价。
宋玉珩忍不住嘀咕:“谁啊,这么神经病。”
从拍卖师手掌指向的方向来看,跟他们竞争的应该是二楼的贵宾,那儿的位置都是特意留给SVIP 的,视野更开阔,也能看见楼下的动向。
江听雨已经猜到和她竞拍的人是谁,于是主动尽了“成人之美”,把这串项链让给了徐洲野。
“成交!五百万落锤给0815号买家。”
江听雨抬头,朝那道视线的主人露出一个祝贺的笑。
上半场的拍卖到这里就结束了,江听雨及时止住宋玉珩喋喋不休的嘴,“我去一趟洗手间,你别瞎跑,也别乱说话。”
也不管得没得到答复,江听雨一个人往洗手间的方向走。
二楼的某个席位紧随其后空了。
她此行并非真的要解决生理需求,而是物色可以联络的目标。不过这边的洗手间里人不多,江听雨简单补了个妆就拿着包包往外边走。不知道这双鞋为什么这么磨脚,每走一步她的脚后跟都像是在遭受凌迟,说是血肉模糊都不为过。
她走得慢,也没注意到阴影处站着的人,就这样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人箍腰捂嘴带到了空无一人的休息室。
黑暗迫使她惊恐的情绪被调动起来,江听雨刚想张口尖叫,忽然就认出了那双熟悉的眼睛。
属于徐洲野的气息铺天盖地包裹着她。
她恍然发现,自己对他的一切都还很熟悉。
就连掐着她脖颈的指腹都不陌生,和他指腹抵死接触的那一块皮肤甚至能让她回忆起九年前他们躲在角落里时的场景。
“徐洲野,你这样有意思吗?”
“没意思吗?和别人同居有意思?给男人挡酒有意思?还是在这种场合和别人打情骂俏接吻有意思?江听雨,九年,你怎么敢的?你知不知道我想杀了你的心都有!”
江听雨的瞳孔倒映出他挥起的拳头,大脑立刻下达闭眼的指令。意想之中的拳头并没有落到她脸上,而是刮起一阵风,砸在了身后的墙壁。
她的名字像是在他的唇齿间咀嚼,锋利的獠牙咬断了她的骨头,咬碎了她的每一根筋。
江听雨咬着一块唇肉,直面他的震怒。
“所以你就故意给宋玉珩设局,让他玩赛车,还派人跟踪我?再断了公司的资金链,让我低声下气给你道歉?现在更是拍一件自己都瞧不上的珠宝?”江听雨忽然抬手甩了他一巴掌,“徐洲野,我们已经分手了。”
这一巴掌来得猝不及防,徐洲野的脸被她打偏,但禁锢她的力道反而更重。他顶了顶侧脸,上面的触感尤其清晰。
“我没同意。”
“那我现在再说一遍,徐洲野,我们已经分开了,分开了九年!不管你有没有同意,已经过去了九年,现在我们没有任何关系!唔!”
唇瓣相贴,却没有半分温柔可言。徐洲野的膝盖顶入她腿间,毫不退让地将她的手腕摁在墙上。他像是要把她的吸入的空气全部掠夺,再强硬地渡入自己的气息,打上属于他的烙印。
唇齿间弥漫着一股铁锈味,再就是湿咸的感觉。
那是江听雨的眼泪。
徐洲野一瞬间脱了力,他的手在颤抖,想触碰她的眼角却被避开。
“你让我觉得恶心。”
徐洲野置若罔闻,掰过她的下巴重新吻上去。他的吻蛮横,她却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不似刚才那样挣扎,任由他索取。
“我错了,我跟你道歉,你别这样,江听雨。”
所有力气散了个干净,江听雨没有跑,只是贴着墙壁无力下滑,他失了神,颤抖着半跪下来搀扶她的身体,最后攥着她的脚踝,轻轻从鞋跟里抬起,要给她贴创可贴。
“不是这样的,我们不应该是这样的。他对你一点都不上心,他连你受伤了都不知道,他不爱你。”
“可是我们已经这样了。别说你九年前爱我,也别说现在这样是因为爱我,爱不是这样的。徐洲野,没有能力的话,你一开始就不应该和我有关系。”
挣脱他的掌控比想象中容易,江听雨没再停留,径直走向门外。裙摆从他手中滑过,仅仅只是一瞬愣神就再也抓不住。
现在这个样子肯定不能直接回去,江听雨在洗手间简单处理了一下,遮去脖子上的红痕后又去酒台前连喝了几杯红酒镇定心神。
“怎么这么慢?”
宋玉珩狐疑看了她一眼,被江听雨打断,“拍到哪一件了?”
“你……”
“待会儿拍这件吧,总不好空着手走。礼物的话可能需要你自己去置办了,剩下的没有合适的。”
宋玉珩抬头看了一眼二楼,徐洲野的位置是空的。
他不傻,知道肯定是出了什么岔子,但江听雨的反应又太冷静,弄得他也不知道如何是好。思量之下,他还是决定晚会一结束就带着江听雨先走。
“提前走不合适,而且就一条路,不好走。”
晚会的地点定在半山别墅,确实只有一条下山的主干道。宋玉珩讷讷“哦”了一声,还是没忍住道,“那个什么,虽然我们不如别人有钱,但是还有法律傍身。”
“确实和他打了个照面,但我没事。”江听雨朝他笑了一下,“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多,况且我们确实有一些过去的事要处理。”
“行吧,时候差不多了,我们也走吧。”
他们是最后走的那一批,一截路上就只看得见他们这一辆车,但随后后视镜就出现了另一辆车的踪迹。后车在山路上也不断加速,宋玉珩本能踩下油门,但徐洲野更疯狂,强硬地让前车落后下来。
从两辆车并行再到后车反超,宋玉珩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徐洲野反超。后者猛打方向盘,平行的车子转了半圈,最后车身横截,强迫他们停下。
轮胎和地面极度摩擦冒出烟雾,后路能清晰看见几道黑痕,车灯相互对峙照耀下,能清楚看见徐洲野那双偏执的眼睛近乎疯狂地盯着江听雨。
第24章 C24
徐洲野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宋玉珩惊魂未定, 要是他刹车晚了点,或者徐洲野速度再快些,他们两辆车的后果就是直接翻下护栏。他猛拍方向盘, 迟钝半拍的脏话还没来得及倾泻, 就见江听雨已经解开了安全带。
“你先回去吧, 我今晚回自己家。”
“沈眠!”
“回去吧, 没事。”
徐洲野不达目的不会善罢甘休。
江听雨关上车门, 一步步走向徐洲野的车。白色光晕笼罩在她周身, 绿裙摆在她身后拖拽摇曳。她直接上了他的副驾, 泰然自若地给自己扣上安全带。
徐洲野挑衅地看了宋玉珩一眼,很快发动引擎驱车离开。他在江听雨从自己身边离开的时候就想到了无数种折磨她的方法,开车追逐的时候更有一瞬间想过一脚油门踩到底,和前面那辆车撞个彻底。
好在他控制住了自己。
还不到鱼死网破的地步,他舍不得砸破水晶球,他要把本就属于自己的抢回来。
江听雨一句话都没说, 上车之后就闭眼休息。剑拔弩张的气氛逐渐淡去, 忽然有雨降下来,“唰唰”打在车玻璃上,显得车内更加沉默。
隐约能听见空调制冷的声音,徐洲野看了眼身侧人,她闭着眼睛,不知道睡着没有。
空调声很快听不见了。
江听雨始终清醒,没有报地址,因为她知道徐洲野清楚她住在哪里。车子稳停在她家楼下, 她也恰如其时睁开了眼睛。
松扣, 开门,下车, 所有动作都不拖泥带水。江听雨提着裙摆淋雨而行,徐洲野看着她裸露的脊背,自然没有遗漏在她蝴蝶骨上滑落的雨珠。
她的脚步一顿,复又折返回来,敲了敲他的车窗。
无声的对视,徐洲野顿时了悟她的意思。
他下了车,跟着江听雨的步伐进入楼道。
四楼,他在心中默念。
高跟鞋和皮鞋的脚步声近乎一致,不用多余的声响就能唤醒感应灯。两人一直沉默着走到三楼,三楼的楼道灯是坏的,视线落入黑暗,脚步声这才错开,此起彼伏的脚步声一直延续到江听雨家门口。
她从包里拿出钥匙开门,进门后随手抛在了玄关柜上。高跟鞋歪歪扭扭倒在地面,徐洲野看了一眼,弯下腰给她扶正时看见了边上摆放整齐的一双鞋子。
款式和码数一看就是男人穿的。
江听雨已经把灯打开了,屋内的场景一览无余。各式各样的东西按照既定目标归整起来,很有生活作息。茶几下甚至垫了一张毛茸茸的地毯,看起来她经常坐在那里。
徐洲野没看见自己想找的,目光在拉起的阳台帘上停留几秒,收回时又和江听雨对上。
她在讽刺他:“有什么好看的?不都调查过了吗?阳台上挂着几件衣服都知道吧。”
徐洲野抿唇,江听雨根本不给他辩解的机会,即便他确实没有做到如此地步。她转移视线的动作放的很慢,有种在翻白眼的感觉。
“我家没有那个东西。”
她拖着长裙摆往房间走,声音就飘在身后。
徐洲野明白她一连串举动的意思了,门口传来“咔哒”一声响,玄关上的钥匙也跟着他一块离开。
再回来时,屋内所有灯都关了,只有房间隐隐透着柔和的光。
徐洲野的节奏突然慢了下来,他寻着光源走向这里唯一的房间,透过门缝看见江听雨已经简单洗好了澡,正坐在床边擦拭头发。
她抬眼看他:“浴室在你身后,直走。”
徐洲野完全听从她的指令。
所有地方都有她的气息,浴室地板还是湿的,洗手池上残留着几根她的长发,沐浴露和她身上的味道如出一辙,徐洲野像有什么怪癖一样深深吸了一口,这才开始洗澡。
他走回房间,门没有关紧,轻轻一碰就能推开,床头柜上的红酒瓶空了一大半,倒映的影子里有一部分颜色明显更浅。
台灯照耀下她的样子更为清晰,她躺在床上,白色的棉质睡裙替代绿绸裙覆盖她的身体。徐洲野以为她睡着了,但她忽然撑着胳膊坐了起来,握着酒瓶喝了一口。
然后递给他。
徐洲野没有拒绝,对着她喝过的地方抿了一口。
她不管他有没有接稳就直接松了力,重新躺回床上,妆已经卸干净了,那双茶褐色的眼睛注视着他。
人的灵魂有时候仅需一个对视就能达到共鸣。
他知道她想要什么。
她也知道他想要什么。
酒精已经无法安抚江听雨的情绪,有什么正挣扎着从她心脏钻出来。她的内心深处迸发出火花,身体用反应叫嚣着,迫切找到一个发泄口。
床上她的气息更浓。
她太瘦了,徐洲野一只手都能握住她的两条腿,他攥住她纤细的脚踝,猛地往床沿一拉,支起一边膝盖顶在她腿间,又俯身贴近她。
头发上的一滴水珠滑落,恰好落在她的眼角。
江听雨轻轻眨了下眼,那滴水像是她的眼泪,要往她的发丛钻。
徐洲野舔掉那滴水,又轻轻吻了她眼下的乌青。他的吻顺着鼻梁往下游移,停留在她的唇。
虎口卡在她尖细的下巴上,指腹一偏转变成摁在她下巴上,他使了些力让她把唇张开,力道不容拒绝。
酒精被催化,江听雨启唇配合。
她探出胳膊,笨拙地摁灭了刺眼的台灯,徐洲野紧随她的胳膊探去。
红酒瓶被碰倒了,液体汩汩涌出来,掩盖了喘息和撕塑封膜的声音。
房间里彻底陷入黑暗,任何感知不仅没有因为酒精变得迟钝,反而在黑暗中更为灵敏。
手替代了眼睛,唇的目的地不止是唇。
徐洲野再次吻住江听雨,这次她却避开,张口咬住了他最脆弱的脖颈。
力道很大,像是被压制的小兽得了机会报复,狠狠反口撕咬,让徐洲野又痛又爽。
痛和爽的出处多元,他能感觉到自己脖颈上被她咬住的皮肤和底下的血管在突突跳动。江听雨同样暴露了她的脖颈,他与她交颈,看着那白皙的皮肤终究没舍得下口,只吻了上去。
脖子很痛,他没有要躲的意思,开始推进。
两人逐渐适应彼此的节奏,但江听雨很快就跟不上他。
“徐……”
“我知道。”
他知道,但却在故意作怪。江听雨胸口的那枚平安扣在皮肤上跳动,时而剧烈时而缓慢,在滑落她脖颈的前一秒,徐洲野顺着链子勾起来,将平安扣抵进了她嘴里,一语双关:
“轻点咬,小心别咬碎了。”
江听雨觉得这个夏天异常闷热,哪里都汗津津的。
好像碰上徐洲野她总是在哭,她讨厌自己哭的样子,眼睛许久未见地蕴满了眼泪,再重一点就要掉出来。
“我真的……很讨厌你。”她断断续续说。
这是心里话,或许里面有一些假意,但不是假的。
徐洲野没有回答她的话,江听雨觉得也许是因为自己说的不那么连贯清晰,所以他根本没听进去。
他在问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明明语气是体贴备至的,但行为却截然相反。
“累了吗?”
她点头,眼里溢出两滴泪,快速滑到头发里。
“你说句好话,说了我就停。”
平安扣被取出,徐洲野用虎口圈住她的下巴,摩挲她唇上被压出来的挂绳痕迹。
她身不由己,但还是倔强地咬牙吐出一个字,“不……”
“不爱听。”徐洲野强硬地把两根手指抵进她嘴里,免得她咬到舌头,“所以只能继续。”
想到他的手指到过何处,江听雨猛地拍他手臂抗拒,力度对于徐洲野来说就像猫挠,他再用点力,她的注意力就被分散了。
至于“继续”了多久,江听雨对此完全没概念。
长期紧绷的神经得到了舒缓,累也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床已经没法躺了,徐洲野在问她哪里有干净的床单可以换,但她已经进入了半睡眠状态,眼神空洞,不知道睡着没有,只是无论说什么都没有回应。
唇被吮肿了,水润润的,苍白的皮肤终于有了点气血,但眼下的乌青也更明显。
徐洲野抱着她去洗澡,两人最后紧贴在一起,就着床上一小块还算干的地方睡了过去。
江听雨久违地听见了闹钟铃声。
她是被吵醒的,铃声很吵,响了足足有一分钟还没停,思绪在这一分钟里迅速回笼,身上的酸楚提醒她昨晚切切实实发生了什么。
她一动,腰上箍着的手臂就把她重新拉了回去。后背撞上结实的胸膛,江听雨蹙眉,挣脱他的束缚就要下床。
她捡起床边的睡裙,别扭着边穿边问他,“你怎么还不走?”
声音带着过度用嗓后的沙哑,但徐洲野还是听清了她的话和话里暗含的意思。
“江听雨,你觉得我做这些只是为了和你一夜情?”
“不然呢。”江听雨直接默认她和宋玉珩的情侣身份,“你想要的不就是这个吗。都是成年人了,别玩那种负责的游戏。你已经成功报复到我了。”
“是啊。但是江听雨,一晚上怎么够?”徐洲野嘲讽地冷笑一声,掐住她的后颈,重新将人揽进怀里。
手臂突起的经脉证明这个力道难以挣扎:“我和他谁能让你爽,弟弟有我会疼人吗?”
他用恶劣的行径证明这个“疼”字是动词。
“他平时是不是不行?让你昨晚馋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对我情根深种舍不得放手。”
“他有我有钱吗?他有我会照顾人吗?他比我更会服侍你吗?”
江听雨很反感他将话题刻意扯上一个无辜的人。踩向他脚背的力度丝毫没有收着,甩到他脸上的巴掌力度不亚于昨晚。
十二小时里,徐洲野已经挨了她的两个巴掌。
他不怒反笑,反而握着她的手往身上探,“昨晚不是睡得很好?你难道舍得?我报复你?到底是我报复你还是你利用我?”
陈媛妈妈寄来的那些保健品就放在客厅茶几下,并没有多加遮掩,那样的数量用来搭积木都不为过,他定然是趁她睡着的时候“参观”完了她的家,徐洲野不瞎,他连阳台都要看一遍,怎么会遗漏她经常坐的地方。
江听雨对他有了个确切的形容,他就像是进入别人领地的狗,然后在各个角落留下自己的气味。
更何况他是个极其聪明的,肯定能发现一些有关她失眠的端倪。
“你总是喜欢自作主张,觉得所有人都要听你的,从来不考虑别人的情绪。”
江听雨用力挣开他的手,不愿再多给他一个眼神。腿间的酸软让她迈出的每一步都艰难,徐洲野伸手去搀扶她的胳膊,但她显然不想领情,眼神里暗含警告。
他也不恼,反而盯着脸上的巴掌意兴阑珊,更是打电话叫人送来了东西。洗漱完,他直接坐在沙发上看她走动,全然把自己当成了这里的主人。
江听雨今天在穿着打扮上花了格外多时间。她脖子上的痕迹尤其多,光是遮瑕完全遮不住,她换上了一件长领才勉强遮挡。一出房间,罪魁祸首就坐在沙发上,好整以暇看着她。
“你怎么还不走?”
徐洲野往她身后看了下,瘪了瘪嘴角,“急什么?怕我被人看见?”
“随你。”跟狗说不通人话,江听雨翻了个白眼,走到玄关换鞋上班。这次他跟了上来,搂着她的腰,似乎是要一块出门。
即使动作再怎么自然,江听雨还是发现了他想遮掩的事。
玄关处那双属于宋玉珩的鞋子被踢得歪七扭八。
第25章 C25
出门前耽误了不少时间, 江听雨到公司的时候比平常晚了许多。她照例买了杯咖啡才上楼,其他同事已经到的七七八八。
姚念迎上来,说宋玉珩已经来了, 正在办公室等她。
“我知道了, 你去忙吧。”
江听雨的工位离宋玉珩的办公室很近, 料想到会是什么问题, 她把东西放回工位才过去敲门。指节刚叩了一下, 门就已经迫不及待开了。宋玉珩显然就在门后面等她。
他把人拉进去, 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 肉眼可见的着急。
“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
宋玉珩吊着的一口气刚松了半分,江听雨就提出要从他家搬出去的事。
“那你岂不是往火坑里跳?!”
“你小声一点。”江听雨很感谢他的好心,但更讨厌他这样不成熟的心性,沟通起来都要多耗费些精力,“跟踪我的人是徐洲野派来的,他总不可能把我绑架了吧。”
“但是……”
“宋总, 这是我的私事, 你有点越界了。”
宋玉珩无话可说,江听雨也不想多做解释,“没什么其他事的话我就先出去了。”
一开门,外边“众神归位”。好几人发出掩饰性的咳嗽声,还有好几人鹌鹑般缩回脑袋,局促整理桌上整齐的文件。
江听雨挑了挑眉梢,回到位置上就开始工作。她尽量不动弹,这样腿间的难受感就不会那么明显。但杯子里没咖啡的时候, 她就不得不去一趟茶水间了。
见她起身往茶水间走, 三两个八卦的同事都给姚念使眼色。
“眠眠姐,你今天的气色好好啊。”
“是吗, 可能只是腮红打重了。”江听雨搅动着汤匙,似笑非笑看着小姑娘,不仅把人看得心虚,还直接浇灭了她熊熊燃烧的八卦之魂,“一会儿记得把上周的总结拿过来。”
回工位的时候,江听雨不经意用指背碰了碰脸颊,就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到这个短暂的举动。
江听雨在茶水间的时候很随和,但一接触工作,她随和的样子就再难看见。姚念熟知她的工作作风,没过多久就一脸苦涩走到了她的工位旁,放下文件夹的时候又问她有没有卫生巾。
“应该是有的,稍等。”江听雨把通勤包拿出来翻找,她习惯把备用的卫生巾放在小隔层,但是她的经期刚过去不久,自己也不确定包里还有没有多余的。
有是有,但翻找东西时,她还发现了里面眼生的物什。
是一管药膏,外涂,作用是消肿。
谁放进去的不言而喻,难怪出门的时候徐洲野要刻意靠近她。
江听雨把东西塞到包的角落,喝了口咖啡才继续工作。
因为要处理的事情太多,她在工作的时候一向专注冷静,但今天却频频走神。酒精、欲望,多年来累积的情绪促成了昨晚的混乱,出现这样的结果更是江听雨一手促成的。她指责徐洲野和她产生联系,却总是想起是她打破了这场平衡。
非要细究的话,当初也是她要给他贴创可贴的。
江听雨强迫自己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工作上,晚上更是加了一会儿班才回家。
她对自己家再熟悉不过,哪怕没有一丝光亮,她也能凭记忆想起屋内的陈设,包括在床上发生的一切。
混乱还未来得及收拾,地上的红酒渍已经干涸,那一块地板多了一层暗红的磨砂质感。被子被推到床的一边,床单毫无遮掩,原先的水渍已经干了,徒留上边凌乱的皱褶。
江听雨全部收拾干净,但怎么躺都觉得不舒服。她抱着枕头去沙发将就了一晚,但问题显然不在于床。她入睡的时间更短,以至于白天用来提神的咖啡越喝越多,形成了一个死循环。
这种状况持续了两天,就连同事们都看出了她的状态极差,劝她好好休息。
姚念跟着她学习,两人之间也比较熟,有些话她也不藏着掖着,“眠眠姐,你是不是和宋总吵架了?”
她赶紧解释:“周一你进办公室的时候,我们在外面都听见宋总的声音了——当然没听清你们说的什么!只是声音大,像是在吼一样!而且他这两天都来得好早,有时候我来公司和他坐一班电梯,吓死了都。”
“加上不是有句话说,‘情场失意职场得意’,你是没看见自己这段时间有多拼。”
江听雨的意识有些恍惚,等姚念滔滔不绝讲完了她才反应过来。桌上的饭菜几乎没动,江听雨夹了片菜叶到嘴里咀嚼,而后朝她笑笑,“我知道了,谢谢你们关心,我会好好休息的。”
然而隔天一大早,她就在上班路上追尾了别人的车。
交警判定事故她全责,因为闯红灯,她的驾驶证还被扣了几分。江听雨对此没有异议,她的头很涨,耳边听到心脏突突的狂跳声,甚至还有种恶心反胃的感觉。
颇像磕了药的瘾君子。
宋玉珩来警局接人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她半死不活的样子。
“我要请假。”江听雨说。
宋玉珩的反应比她还剧烈:“你赶紧请吧,你不请我都要求着你请。”
她确实需要换个环境改善自己的睡眠质量,休年假这件事在她的计划之内,因此这几天的工作都挤压到了一起。
开始休假前,她对宋玉珩说,“工作上的事我都交代下去了,有什么问题给我打电话。”
“其实你不想听到我打电话的对吧。”
江听雨笑了:“你知道就好。”
她回月港的事没有提前告诉陈媛和贺敬森,三人见面实在仓促,江听雨刚从高铁上下来,连行李箱都还没来得及放回家;陈媛刚值完班,整个人精气大减;而贺敬森刚修完车,身上还沾着机油的味道。
三人看着彼此之间狼狈的模样,看着看着就笑了出来。
“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啊?”陈媛捧着江听雨的脸看了又看,“不会是吃保健品吃的吧?”
“神经,就是压力太大了而已,失眠就越来越严重了。”
“大城市真是吃人的地方。”
夏季的天色暗得很慢,一天忙碌的时分结束在黄昏到来的那一刻。他们吃烧烤的地方在繁忙热闹的小吃街里,街边摆满了红色的塑料椅,还有各种小吃的味道在空气里弥漫,香料味霎时有些呛鼻,但很是吸引人。
贺敬森挪了挪烧烤的位置,方便她们动手拿。陈媛还要沾辣椒面,他“啧”了一声,说她吃那么辣小心拉肚子,又问江听雨,“要不要去看看心理医生?”
“看看吧,网上应该没号了,我明天找同事给你加个号。”陈媛把五花肉从签子上撸下来,在辣椒面里滚了一圈后往嘴里塞,还要挑衅地看向贺敬森。
他用一种“你等着”的眼神看她,而后起身从冰柜里拿了两瓶可乐。果不其然,陈媛被呛得连连咳嗽,贺敬森一手一瓶拉开了易拉罐,分别放到两人面前,还要挖苦她,“活该吧。”
“你管我!”
“狗才管你!”
跟两只蝉一样哇哇叫个不停,江听雨被吵的耳朵疼,急忙叫停,“你们俩从小吵到大,快三十年了还没吵够?实在不行就结婚吧,天天吵个饱。”
“谁要跟他结婚,一张嘴说不出两句好话,谁嫁给他谁倒霉。”陈媛的脸颊因为咳嗽变得红润润的,嗓子似乎还没恢复好,她说完之后就不断小口抿着可乐。
贺敬森则是往嘴里灌了口啤酒,嘀嘀咕咕,“说得好像谁想娶你一样。”
“我听见了!”
“……”得,越说越吵。江听雨听着他们拌嘴,倒也不觉得无趣。最后两人吵累了,又把话题转移到江听雨身上。
她这次有七天的假期,且没有要去哪里玩的打算,最多就是见见陈媛和贺敬森的父母。只不过她现在状态太差,让长辈见了定会为她操心,所以还是等到看完心理医生再去拜访。
回到家的第一夜和南淮的每一个夜晚没有什么不同。
甚至见完心理医生,江听雨对于改善自己的失眠都没有什么信心。
她以前尝试过褪黑素,但经常睡到半夜就会自然醒,断断续续的睡眠反而让她更加疲惫。安眠药确实有用,但会让她的反应变得迟钝,不到万不得已,她一般都不靠药物入眠。
月港很有生活气息,尤其这栋楼里住了很多中年人,一到特定的时间点,跳广场舞、唱小曲等等的动静就会准时响起。而此时楼下搓麻将的声音哗啦哗啦响,光是听到楼下大爷掺杂着卡痰的笑声,她都能猜到他今晚赚了多少。
已经凌晨两点了,也不知道这些大爷大妈哪里来的这么多精力。
江听雨穿上一件薄外套,决定去外边走走。
她不打算在外边多待,于是终点选在了二中,一来一回刚好半小时。街道上不见行驶的车,更不用说学校里还会有学生。她想起周五吃烧烤的那时候,那会儿正好赶上学生放学,一大群穿着校服的学生熙熙攘攘往小吃街走,讨论要吃什么,抱怨课业繁重,感慨终于能回家。
心理医生建议她应该跳出环境,多释放一点情绪。
但是她的情绪早在至亲一个个离世的时候消耗完了。包括家,江听雨已经很久不说“想回家”这种话了。
她在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外站了一会儿,本来想买包烟的,但出门的时候没带手机,兜里除了家门钥匙什么也没有,无奈只能作罢。
这一走,好像更清醒了。
江听雨认命般叹了口气,慢慢抬脚往楼上走。
二楼打麻将那家好像已经散局了,没再听见麻将碰撞的声音,但有人在说什么“出老千”。她的好奇心被勾起来,在二楼楼道里站了一会儿,直到确认没动静后才挪步子。
一层楼的阶梯才24级,江听雨低着头,走一步数一个数。
“二十四。”她说完,忽然撞进了一个人的眼眸。
第26章 C26
也许只有扇动眼睫的一个瞬间这么短, 江听雨就被人攥着手腕裹进了胸膛里。
胸腔里那颗心脏跳动得很快,震得江听雨的耳朵都发麻。手中的钥匙被这个忽如其来的举动晃掉在了地上,在地面上划出一道脆响。她本想去捡, 但整个人都动弹不得。
“我才几天没盯着你, 你就能把自己的车撞得稀巴烂。电话打不通, 发消息不回, 江听雨, 你可真能耐,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肇事逃逸了。”
她撞她自己的车, 跟他有什么关系?莫名其妙。江听雨用力推开他,但直到胳膊都酸了,两人的姿势都没什么变化。
她有些恼,踹了他小腿两下,“你有病啊徐洲野,放开我!我要回家睡觉了, 你哪儿来的就回哪儿去。”
“巧了, 我也想要睡觉。”
两人之间对于“睡觉”这个词有歧义,江听雨看向他的眼神染上了几分防备。待他的胳膊一松,她就立刻拉开了距离,摸黑捡起钥匙,也不急着开门,“附近有家四星级酒店,好走不送。”
“被你踹伤了,走不动。”
“那你就躺外边吧。”江听雨把钥匙插进锁芯, 先推开外面那道铁门, 里面的木门没有关,她只开出能容纳自己的一个小缝, 闪身进去后就要把门关上,但被他用脚尖抵住。
“你想睡觉,我也想睡觉,我们谈个合作怎么样?”
徐洲野谈的“合作”更像是一种床搭子关系。他需要固定的床伴,她需要睡眠,而他正好能帮她。
更何况他们“知根知底”。
江听雨抗拒:“徐总勾勾手指就有一堆人排队陪你,我何德何能入您的眼?”
“江听雨,你还真是把我看得很脏啊。”徐洲野勾勾她的下巴,咬牙道,“我要是告诉你我只和你有过关系,你是不是还得给我一巴掌,然后跑去告我欺诈?”
她心里确实有些震惊,于是咽了咽唾沫,偏头躲开他的手,“口说无凭,到时候你往我杯里下安眠药,我嗑药睡着了还得感谢你?”
“试试呗,就今晚。”
江听雨的犹豫就是徐洲野的机会,他如愿进入江听雨家,随之而来的还有他的行李箱。他只是下楼一趟的功夫,她家里就多了一个黑色行李箱。
江听雨理所应当地疑惑:“你开车来的?”
“走来的。”
“……神经病。”江听雨刻意忽视他的风尘仆仆,给他指了一个方向,“浴室,别搞得脏兮兮的,不要改变里面所有东西的位置。”
老房子到处都有岁月的痕迹,徐洲野本来想看看有关江听雨成长的印证,但今晚的时间不允许,他只好作罢。
浴室的设施简陋,他并没嫌弃,进去后先琢磨了一下水阀,很快摸准了这个东西的习性。然而刚洗到一半,身上的泡沫都没来得及洗干净,灯突然灭了。
“江听雨?”
没人回应,他顿了顿,继续摸黑冲干净泡沫,随意擦了擦后套上裤子。走到外边摁动两下开关,才发现是灯烧了。
哪里都没开灯,好在月光明亮,能勉强照亮家具的位置和房间的方向。江听雨正在床边坐在玩手机,屏幕透出的荧光打在她脸上,明明眼睛都累得酸胀,眼眶红得像是哭过,但还是看不出一丝困意。
“我可以参观一下你家吗?”虽然是询问,但徐洲野已经把房间的灯打开了。
光线刺眼,江听雨顿时感到烦躁,她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看了看他的口袋,“徐洲野,你有烟吗?”
她之前没抽过烟,也不喜欢烟味,但某些时刻,想抽烟立刻会占据她的思绪。
“没有,”徐洲野回答地很是干脆,连一秒思考的时间都没有,“别想了,一根都没有,戒了。”
江听雨说:“我要睡了。”
言外之意就是不可以。
他哼笑一声,视线若有似无在她手机界面停留了一瞬,“脾气还挺大。”
江听雨掀开被子躺下,正想说他还不关灯,就见他站在灯下,一条胳膊伸到了后领,另一只手攥着衣服下摆,利索地将上衣褪了下来。
宽阔的肩膀往下游移是一截劲瘦有力的腰肢。腹部块状匀称,在那段身体上连绵起伏,沟壑一路向低处延伸,最后隐没在裤角。
薄薄的灰色居家裤挂在腰间,随着他走动的步子,腰间的白色系带小幅度晃动着。
极具张力的成年男性的躯体,江听雨甚至看清了他左腹下的一颗痣,就在胯骨往上一些。她转过身,背过去不看他,“你把衣服穿上。”
“我睡觉就这样。”徐洲野关了灯,熟稔地躺在她身边,伸手要扯她的被子,“看过了摸过了,有什么好害羞的。”
床能明显感觉到下陷,他的体温炙人,气息一下笼罩她全身。仅仅只是松懈了一秒,徐洲野的手就顺着被子的缝隙钻了进来,成功击破了她的防备。
只有一个枕头,徐洲野一凑过来江听雨就往另一个方向缩,她很快就睡到了枕头外边,两人之间宽得能再躺下一人。
“转过来,你这样怎么睡?”
江听雨没动弹,偏偏徐洲野今晚格外有耐心。怕他做出什么惊人的举动,最后她先沉不住气,小幅度挪着身体,保持闭眼的样子转向他。
即使闭着眼,她都能感觉到徐洲野的笑意。
他把胳膊伸进她的脖颈之下,不容拒绝地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江听雨的呼吸乱了,气息呼出,触碰到他的胸膛之后又被她吸回去,变得更热了,像是处在刚下过雨的沙漠。
甚至徐洲野指尖触碰她睫毛的时候,她差点就没忍住睁开了眼。
“乖宝宝。”
他的指腹滑落到她的眼角,而后是鼻梁。江听雨抿抿唇,想象之中的指腹没有落到唇上,反倒是扶住了她的下颚。
徐洲野的唇贴上她的,先是一触即分,三两下“啾啾”声后稍稍用力,即便是松开也没有拉开距离。他在她唇上轻蹭,像是羽毛一样让人缱绻。
江听雨忍不住微抬下巴。
这是一个讯号,徐洲野的动作大胆了些,他压近她,第一感觉就是她说话的舌比她的嘴软多了。
追逐,拉扯、搅动,江听雨吞咽不及,嘴角可见晶莹,呼吸都变得湿黏黏的。
喉咙里溢出几声呜咽,她逐渐喘不上气,睁开眼睛推他的肩膀。
徐洲野一直没有闭眼,她在他漆黑的眼睛里看见满脸潮红的自己,手一下就没了力气,他趁机吻得更深,几乎是胡搅蛮缠后才主动退开距离。
捧着她脸的手扣在她腰上,徐洲野把人朝自己拉过来的同时在她嘴角啄了一下,“宝宝好棒,比以前进步很多。”
江听雨难得主动把脸往他的胸口埋了埋,选择装死。
徐洲野没有硬要她给出什么反应,这个反应已然足够。他把下巴支在她的发顶,轻轻蹭了蹭,开始有节奏地轻拍她的背。
拍背声和他的心跳声形成一种莫名和谐的规律,江听雨自己都没意识到她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一夜无梦。
江听雨睡觉基本不怎么动弹,只有要醒的时候动作才多一点。因此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她翻身的动静还把徐洲野给吵醒了。
难得睡个好觉,江听雨并不想被这个声音影响,趁着意识还没彻底清醒,她用被子蒙住脑袋,伸手去摸手机在哪。
有人的动作比她更快。徐洲野伸手一滑,关掉闹钟的时候顺带把手机给关机了。他重新躺回去,把被子往下扯了扯。
能感受到有人在拨弄脸上凌乱的发丝,江听雨又翻身,迷迷糊糊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窝着。
有那么一瞬间,徐洲野整个人的脊背都是僵住的,他轻笑一声,在怀中人的额头上吻了一下,抱着她继续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格外踏实,连懒筋都睡了出来。江听雨借着窗帘的缝隙朝外看了一眼,外边天光大亮,时候显然不早了。
居然没听见楼下跳广场舞的声音?被窝里难得这么舒服,她伸了个懒腰,还在想是不是大妈们换了阵地时,身后传来一声痛呼。
腰上揽着的那条胳膊紧了紧,徐洲野咬牙切齿的声音就在她身后,“又恩将仇报?”
“抱歉,忘记你在这儿了。”江听雨的视线在他上身滑过,随后垂下眼眸,转移话题问他,“我手机呢?”
尤其拙劣的演技,徐洲野把手机递给她,又意味深长看她一眼,“江听雨,你真的很不会装。”
江听雨装作没听懂。不过徐洲野有法子治她,“你睡觉真的很不老实,一个晚上动个没停,你家楼下都不来投诉的吗?还有,你知道你睡觉有流口水的毛病吗?”他指了指身上,“我都湿了。”
明明可以好好说话,但他非要用这种模棱两可的话混淆视听。江听雨面上的恼怒丝毫不掩饰,边摁开机键边回他,“我睡觉不流口水!嫌弃你就别睡。”
他笑得蔫坏,掀被子起床的时候还刻意把被子兜在她脑袋上。
江听雨有些后悔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让步,尤其是看见他搭在椅背上的白T恤后,她惊觉徐洲野已经又一次侵袭了她的生活。
锁屏亮起,电话卡率先弹出一条消息,随后是铺天盖地的微信信息和未接电话。待看清上边的备注,江听雨赶紧掀开被子下床。
然而已经晚了,徐洲野已经替她把门给打开了。隔着一道镂空的铁门,门内门外的两人看向对方的视线里成分复杂。
打量、敌视,不屑。
徐洲野手上的刮胡刀还在运转,他没穿上衣,只套了一条裤子,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刚睡醒的懒散劲,要多闲适有多闲适。
他扬起一边眉梢,语气自然道,“她在房间里,刚睡醒。”
全然一副男主人的姿态。
第27章 C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