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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清淮笑,“我就想给人治病,不想别的。”

老秀才没法子,他也知道江清淮这孩子瞧着好说话,实则最有主见,而且现在回都回来了,只能算了。

第96章 第 96 章 赏赐

在老秀才家用过午食后, 江清淮要去驿站还马,老秀才大儿子一听说忙不迭道:“我去我去,你都跑一路了,快歇着吧。”

说着就要起身出去, 结果被他夫人一把拽住。

“干啥?放手啊。”

夫人拼命给他使眼色, 但老秀才大儿子完全看不明白, 还想把夫人的手扯开,惹得众人笑坏了。

江清淮把老秀才大儿子摁下去,笑道:“叔,驿站不远, 我和竹子一块儿去就好。”

顶着众人揶揄的眼神, 林竹害羞的头都抬不起来, 走到门槛处差点绊了一跤。

好在江清淮及时揽住了他。

后头的笑声更大了。

林竹推开他, 小声道:“走,走吧。”

从老秀才家出来林竹才松了口气, 方才脸上热的都要熟透了。

江清淮把马牵出来,喊了他一声,“竹子。”

林竹赶紧跑过去,惊叹道:“这马好高啊。”

“是啊, 跑的很快。”江清淮拍拍马背,笑眯眯问:“要不要坐一下?”

林竹赶紧摇头, “我爬不上去的。”

而且这马看起来脾气也不是很好的样子,他可能会摔下来吧。

江清淮失笑, “别怕, 有我在。”

林竹摇摇头,往后退了一步,“我有点怕。”

江清淮揽住他的腰把他拖过来, “别怕,我会护好你的。”

林竹还是不放心,“它真的不会把我甩下来吗?”

“有我在,不会的。”

林竹这才点了头。

“来,脚踩这里。”

在江清淮的指点下,林竹艰难地爬上了马背,这个高度让他有点害怕,忍不住抓紧了缰绳。

“放松些,没事的,你坐好了,我牵着马走。”

走出去几十步远,见马真的毫无甩人的迹象,林竹才慢慢放下心来。

“阿淮,你也上来吧。”

江清淮笑眯眯地看着他,“不会不好意思吗?”

林竹脸顿时又红了,来来往往的这么多人,他们又坐在高头大马上,肯定是非常招眼的,光是想想会被人看就觉得头都抬不起来了。

但阿淮现在肯定很累。

“不会,你上来吧。”林竹坚定道。

话音刚落,江清淮就抬起长腿跨坐到了他身后,双手穿过他的腰部攥住了缰绳。

这个姿势好像把林竹抱在怀里似的。

林竹感觉四周的视线瞬间全都朝他们射了过来,他羞的差点把头埋到胸口处。

江清淮忍着笑在他耳边道:“要不我还是下去吧。”

“不要。”林竹摇头,“我,我们不要管他们。”

“真的吗?”江清淮故意逗他,“但是他们好像都认识我。”

话音刚落,一个中年男子就兴奋地跑了过来,“江大夫,你这么快就从京城回来啦,方才乍一看还以为认错人了呢。”

江清淮压着笑和人聊了几句,这边还没聊完,那边又来了几个,个个都热情的很,有人还揶揄他们小两口感情好。

林竹低头低的脖子都酸了。

小夫郎红着脸的模样实在太可爱,江清淮不想叫别人看,便和大家说自己还有正事要办,总算打消了大家继续攀谈的意向。

“好了,可以把头抬起来了。”

林竹有点担忧,“他们会不会说我不好?”

现在镇上几乎所有人都认识江清淮,他作为夫郎居然和自己男人一同骑马,这事儿要是传开了人家会不会说他的不是。

江清淮本来还和他隔着一点距离,这下干脆前倾着身子凑上去,直接让林竹的后背贴上自己的胸膛。

林竹虽然不好意思,但没舍得说不。

“是有可能的。”

林竹一愣,“啊?”

江清淮好笑道:“但那又如何呢,人家说就叫人家说去,咱们别搭理不就成了?其实他们说我的也不少呢,前头什么沽名钓誉啊,庸医啊,后头什么敛财啊,心术不正啊,多着呢。”

前头那些骂声林竹是知道的,可后头怎么还有?阿淮明明救了这么多人的性命,那些人居然还要骂他心术不正?

林竹气坏了,也顾不上自己了,“他们怎么能这样讲?没有你,说不定他们全都染上疫病了。”

江清淮笑了一声,“所以不要管他们,要是敢到我们面前说,我就把他们全都毒哑。”

林竹被他逗笑了,“嗯。”

等把马交给驿站后,两人慢步往回走,一边走一边听江清淮说京里发生的事。

“拒官的事没有提前和你商量,觉得失望么?”

林竹摇头,“不会,我也不想你当官。”他说的很小声。

江清淮好笑道:“人家做夫郎的都希望自己男人飞黄腾达,你怎么相反呢?”

林竹声音更小,“我不晓得怎么当官夫郎,会被人家笑话的。”

“你怕被人笑话,那我就爬的高一些,这样就没人敢笑话你了。”

林竹愣了一下,但紧接着他又摇了摇头,坚定道:“还是不好。”

江清淮笑容淡了些,“为何?”

“你当大夫,为的是给人瞧病,给很多很多人瞧病。”

江清淮眼里闪过一抹动容,他就知道,他的竹子能懂他。

“你说得对。”

“你拒了官,皇帝没有怪你吗?”

“没有,还给了好些赏赐呢。”江清淮重新换上了欢快的语调。

林竹眼睛一亮,“什么赏赐?”

“一些金银啥的吧,还有一些珍惜药材,里头一根老参我赠给秀才爷爷了。”

林竹点头,“金银啊。”

江清淮说的轻描淡写,他就只当几两十几两就差不多了,虽然对他来说很多,但赏赐的人可是皇帝,这点东西也不算啥。

结果回去以后把箱子一打开,满满当当的黄金差点闪瞎了一家子的眼。

所有人齐刷刷呆住,都怀疑自己在做梦。

周红花狠狠拧了自己大腿一把,疼的哎呦一声,“是真的。”

江长顺也如梦初醒,“这,这得多少啊。”

“三百两。”

江长顺瞪大了眼,随后想到自己方才搬下车的时候就随手把这只箱子放在了院门口,顿时就忍不住骂了一句,“你这臭小子,怎么不早说?”

江清淮好笑,“方才门口那么多人,我咋说呀?”

“你就不晓得悄悄说?”

江清淮:“……”

他无奈地指了指另外一只更大的箱子,“竹子,娘,里头是皇帝赏给你们的丝绸。”

周红花一听还有自己的份儿,忙过去把箱子打开,十匹彩缎整整齐齐码放在里头,漂亮的不得了。

江长顺感叹道:“真不愧是皇帝啊,出手就是大方。”

江清淮轻笑了一声,“也不是白拿的,临走的时候叫我写了不少药方配方呢。”

江长顺拍了下大儿子的肩,“能多救人总归是好事。”

江清淮点头。

周红花和林竹两个蹲在箱子前,仔仔细细地把十匹彩缎研究了一遍,翻来覆去爱不释手。

周红花挑了个花样最繁复的出来,笑眯眯道:“等这孩子出生了,我就用这个给他做身衣裳。”

说完她又问林竹,“竹子你觉得如何?”

林竹点点头,“我觉得挺好的。”他选了另外一匹,道:“娘,这个你穿肯定好看。”

周红花看了一眼,笑的嘴都合不拢了,“这也太亮眼了,我这把年纪还是算了吧,回头给小月做一身好了。”

林竹又换了一匹,“那这个呢?”

“这个适合你,你穿着肯定好。”

第三个箱子里装的全是药材,虽然皇帝明面上说是赏给江清淮的,但江清淮明白他深层的暗示,毕竟赏这批药材之前皇帝刚问了他染疫病后要如何恢复。

因此这只箱子他没动,等后头和县太爷商议过后再开封。

看完彩缎,一家子又把注意力移回了一箱子黄金上,周红花说话声音都有点抖,“这,这么多金子,咱们要咋花呀?”

江长顺回头看了眼抱胸悠闲站着的江清淮,“咱们能花吗?”

“能花,不过我会先送县太爷,还有仁安堂那边一些。”

这回事情办的顺利,不是他一个人的功劳,有好处大家分一分,日后若是遇到类似的事情就好说了。

反之反目成仇也不一定。

江清淮一贯就是个看得清的人,他不爱搞人情世故那一套,但不代表他不懂。

江长顺立刻点头,“应该的,还有李家那边,买药所那边,对了,还有顾太医。”

江清淮笑,“李家不用,他们是商户,钱财有的是,最看重的是搭上官府的门路,皇帝这回已经给李员外赐了官了。”

而且这回周邵染上疫病死了,周家树倒猢狲散,原本镇上的两大顶级富户就剩了他李家,趁机蚕食掉一些周家的生意是免不了的,根本也用不着这些金子。

“顾太医也不用,他一贯不看重这些东西。”

窗子突然被人敲了两下,“红花妹子?”

周红花应了一声,“来了。”

江长顺把箱子盖好,一把塞进了林竹和江清淮的床底下。

来人是大孙媳妇儿,她先前说过等江清淮回来要给送肉,这不就给送来了。

而且送的还不少,足足两吊子,选的还是肥瘦适中的肋条肉,可以说心意十足了。

周红花哪好意思要,忙不迭就要回屋拿钱,两人拉扯好一阵,最后两人各退一步,周红花拿了一吊子肉,大孙媳妇儿得了一盒江清淮从京城带来的糕点。

两人都很高兴。

第97章 第 97 章 脸一黑又一黑

晚上又包饺子。

周红花一口气把一吊子肉全剁了, 还打了足足三个鸡蛋进去,拌出来一大盆饺子馅儿。

把门一关,一家子在暖融融的厨房里包饺子,说说笑笑的别提多和美了。

用过晚食, 江清淮搬浴桶进屋沐浴, 他为了快点赶回来, 几乎没日没夜地快马加鞭,身上早就脏的不行了。

林竹蹲在地上在箱笼里拿衣裳,一转头看见江清淮已经把衣裳脱干净了。

林竹脸刷的一红,说话都结巴起来, “衣, 衣裳给你放在这里, 我, 我先出去了。”

江清淮拉住他的手腕,“你不留下来给我擦背吗?”

许是热水蒸腾的关系, 林竹那节手臂好像也开始发烫,“你,你先放手。”

江清淮却没放,还把他拉的更近了些, “上回你沐浴的时候也没人替你擦背,不如今日再洗一遍?”

林竹摇头, “我擦了的,擦得很干净。”

江清淮失笑, “我是想叫你和我一块儿洗的意思。”

林竹红着脸不说话, 但江清淮脱他衣裳的时候他也没反对,刚脱了件外裳就听见外头传来窸窸窣窣的挠门声。

江清淮动作一顿,“什么声音?”

林竹转头就去把门开了, “是兔子,你不在家的时候它每晚都睡在屋里,兴许是怕冷吧。”

兔子大摇大摆地晃进屋里,看都没看江清淮一眼,只走到林竹脚边亲昵地蹭了蹭他,然后再次大摇大摆地走到自己的小窝里趴下。

头朝着这边静静地看着林竹。

江清淮:“……”

被兔子看着,林竹哪里还好意思,不等江清淮反应过来,他已经把外裳穿好了,“你,你自个儿洗吧,我不出去,就在屋里陪你说话。”

江清淮:“……”

鉴于兔子搅和了自己的好事,江清淮沐浴完一出来就把兔子给丢回柴房里去了。

林竹有点想笑,“它还会回来的。”

江清淮轻哼了一声,直接抬脚上床,“不会,我已经把柴房门锁上了。”

锁的很死。

兔子在屋里睡了这么久,突然回柴房,林竹难免有些担心,“要不我还是把窝给它搬过去吧,它睡惯了,只怕夜里会冻着。”

江清淮刚伸手要把夫郎抱进怀里,结果就被一把推开,抱了个空。

江清淮:“……”

他脸一黑,一把把夫郎拽回来压在身下,“别管它了,以前在柴房里不也睡的好好的。”

林竹一想也是,便不挣扎了。

四目相对片刻,屋里瞬间热了起来,江清淮低下头亲了亲林竹的嘴唇,亲完顺势便往下,在林竹的脖颈处流连片刻,正要扯开林竹的里衣,就听见房门被敲了两下。

“阿淮,竹子,睡了没?”

江清淮:“……”

这一晚上真是脸一黑又一黑。

林竹赶紧推开他,应了一声。

“方才我出去,听见这兔子一直在挠柴房的门,可怜见儿的,还是叫它进你们屋里去吧,都睡惯了。”

等了许久门终于开了,周红花看着门后儿子那张黑沉的脸,没好气道:“柴房里多冷啊,它都在自个儿窝里睡惯了,你赶它做什么?”

说着就把兔子丢到江清淮怀里,走了。

江清淮:“……”

兔子翻腾着从他身上跳下来,几个兔子跳就蹿进了自个儿小窝里,还把自己肥嘟嘟的身子让里头埋了埋,好像这样江清淮就不能把它拔出来似的。

江清淮又气又好笑,“下回去镇上扯块布装个帐幔吧。”

林竹抿着唇笑,嘴角的笑纹让江清淮动心不已。

“罢了,本来也没打算做什么,睡吧。”

林竹主动让江清淮怀里贴了贴,手摸索几下找到江清淮的手,和他十指紧扣。

“感受到了。”江清淮冷不丁来了一句。

“什么?”

“感受到竹子很想相公。”

林竹默默地抽回手,翻个身背对着江清淮,但露出的耳尖已经红透了。

江清淮跟着翻了个身,把他抱进怀里。

林竹动了动身子,艰难道:“你,你……”

江清淮叹息一声,“我有点累了,就让它立着吧。”

林竹虽然害羞的不行,但还是免不了担忧,“这,这样没事吗?”

江清淮声音已小了下去,“没事,时间久一些,它自己会下去的。”

声音越来越小,显然已在睡着的边缘。

林竹又等了片刻,然后悄悄地翻过身,悄悄地把手探下去,他不懂里头的关窍,但江清淮替他做过,好像很简单的样子。

他的手探啊探,探啊探,还带着一点点细微的颤抖,等好不容易快要触碰到的时候,突然斜刺里一只手伸出来一把攥住他。

林竹立刻吓得不敢动了。

江清淮声音里丝毫听不出困意,“偷偷摸摸做什么坏事呢?”

林竹赶紧往回抽手,“没,没做什么。”

“没做什么,手都伸哪儿了?”

林竹支支吾吾,“没,不,不是。”

江清淮重新躺回去,闭上眼睛,“你继续吧,我已经睡着了。”

林竹:“……”

他尴尬的快要冒烟了,左右想了一会儿,干脆也闭上眼睛开始装睡。

假装方才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江清淮笑坏了,他凑到林竹耳边,小声说了几个字。

林竹身子抖了一下,两只黑幽幽的大眼在黑暗中猛地瞪圆了。

怎么可以?

江清淮忍着笑戳了戳林竹的腰,“就一下,我保证立刻消停。”

林竹被他戳的又抖了一下。

良久,林竹才开口,声音小的快听不见了,“真的吗?”

江清淮死命压着笑,“真的。”

林竹慢吞吞地翻过身来,视线只看着江清淮胸口的位置,“你,你先闭上眼。”

“好。”

“你,你闭上了吗?”

“闭上了。”

其实根本没有。

林竹根本没勇气检查,他咬了咬下唇,然后把被子掀起来盖在自己脑袋上,一点一点地往下挪。

刚开始江清淮还能笑着,慢慢地他就笑不出来了,因为林竹的手已经放在了他的亵裤上,眼看着就要……

江清淮一把攥住了他的后脖颈。

林竹被他挖出来的时候脸上还染着红晕,眼里带着疑惑。

“睡吧。”

林竹结结巴巴,“不,不是要……舔么?”

方才都已经碰到了,再一下就好了。

江清淮眼里闪过一抹凶光,暗夜中林竹并未瞧见。

“不用了。”嗓音低哑。

“啊?”

沉默片刻,江清淮像是败下阵来,低声道:“不能再继续了,再继续下去……要丢人了。”

才碰一下就险些没守住,要真舔了那还了得?

“为何会丢人?”林竹傻乎乎问道,他以为江清淮说这件事丢人,还宽慰他,“我不会说出去的。”

江清淮:“……”

半个时辰后,他躺在床上,愤愤地想,归根结底都是因为那只兔子,明日定要打发它出去。

翌日是初二,按照习俗要去周红花娘家拜年。

昨日夜里又下了一场大雪,地面到处都是湿烂一片,好在周红花娘家不算远,穿过隔壁村子就到了,平常赶着骡车去的话半个时辰就到了。

今日自然要艰难些。

本来想着叫林竹留在家里,但想到这是他嫁进来后第一回,不去的话倒显得不懂礼数了,所以林竹主动要求跟着去。

江长顺在骡车里铺了一层厚厚的干草,再把帘子遮上,里头就没那么冷了。

江清淮给林竹灌了汤婆子叫他抱在怀里,隔着厚厚的袄子,热度刚刚好。

周红花上来的时候往林竹手里塞了一个布口袋,里头装着几颗干枣。

“这一路还不晓得要多久,吃着打发时间。”

江云野和江云月也都有,两人用一个布口袋。

昨晚江清淮给林竹诊了脉,叮嘱他要稍微多吃一些,相比起妇人,哥儿腹中的孩子本就不容易从母体汲取养分,更何况林竹还这般瘦,养了两个多月也没见胖一点。

所以即便刚用过早食,肚子里饱得很,林竹还是拈起一颗干枣慢慢咬着。

“娘,你也吃。”

周红花冲林竹笑了一下,絮絮道:“你外祖家人丁不算多,我只有兄弟姐妹三个,上回你和阿淮成亲他们都来了,你还记得不?”

周红花是里头最小的一个,平日里她和娘家走动不算多,最多也就是托人互相给送些吃的用的,她一个大哥一个二姐都有了孙辈,平日里忙得很,根本没时间走动。

林竹点点头,“记得的。”

周红花又笑了一下,“你大舅和二姨虽说不常来,但总是念叨着你们的,这回你有了身孕,他们还特地送了肉过来。”

这个林竹也是记得的。

这回拜年,周红花带上了三匹皇帝赏赐的彩缎,一匹送她大嫂,一匹送她二姐,还有一匹自然是给她娘的。

这事儿也是和林竹江清淮商议过的,谁都没意见。

周红花虽然不是个虚荣的人,但这种长脸的大好事,她也难免要高兴一些的,脸上的笑容自始至终没下去过。

江清淮的声音从前头传来,“前面有泥坑,坐稳些。”

林竹一听,忙把布口袋塞进衣襟里,一把抓紧了板车的边沿。

第98章 第 98 章 一辈子只想守着夫郎好好……

一转眼就到了年初五, 在农家人看来,这个年节已算是彻底过去了,紧接着便要开始准备春耕了。

在这之前,江清淮还有一件事要做。

他和林竹到仁安堂的时候, 掌柜正喜气洋洋地指挥着伙计换匾额。

一见江清淮他就忙不迭跑过来, 脸上笑的满是褶子, “江大夫,一早就听说你从京城回来了,怎么也不来镇上转转?”

江清淮抬眼看了看,笑道:“匾额都挂上了?”

掌柜笑的愈发灿烂, “还不是托了你的福?”说着便恭恭敬敬地一揖, “要不是你在皇上面前替我们仁安堂美言, 皇上哪能想到给我们送这块匾额呢?”

匾额是皇帝亲自题的字, 仁安堂三个字遒劲有力,笔锋劲道, 哪怕不冲皇帝的威名,光这墨宝也是上佳品。

“我也没说什么,不过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奏上去罢了,本来皇上想重新赐个名, 但想着你们是百年的老字号了,换了新名字反而不美, 便算了。”

掌柜乐呵呵点头。

“竹哥儿不是有了身孕?我这刚弄了一批药材,正好给竹哥儿补补身子。”

江清淮眼睛一亮, “王大夫在吗?”

“在在在, 你们里头请,我这就去替你叫他。”

王大夫还记得林竹上回诊出的结果很不错,因此这回神色显得很是轻松, 但再一看江清淮的表情他又有些怀疑。

莫不是出了啥问题?

结果一诊,王大夫纳闷道:“挺好的呀,没啥问题呀。”

江清淮把自己诊脉的结果告诉他,然后问:“这两个多月竹子一点也没有胖,后头他的身子吃得消吗?”

王大夫笑了,“没胖是因为孩子还小,后头自然会胖起来的,不过尊夫郎多半是不易长胖的体质,只肚子大也是有可能的。”

江清淮皱眉,“他这样吃得消吗?”

“吃得消,好些哥儿怀孕是这样的,不用太担心。”

江清淮这才松了口气,在妇产一门上,他毕竟不精,只道医书上写胎儿需要从孕妇身体里汲取大量的养分,生怕林竹被汲取的太多自个儿身子受损,可是急坏了。

掌柜凑过来,“诊的如何,我新进的药材能用得上不?”

王大夫摇头,“不必,是药三分毒,能不用还是不用吧。”

掌柜看向江清淮,江清淮点点头,“听你的。”

走之前,江清淮又单独和掌柜说了几句,把皇帝赏赐的金子分了他三十两。

可给掌柜高兴坏了。

“明日赠药汤的时候还请掌柜多费心了。”

“江大夫哪里的话,这本就是皇帝吩咐下来的差事,我们仁安堂也责无旁贷啊。”

“好。”

约定好明日的事后,江清淮便带着林竹离开了仁安堂。

买药所离得近,顺道去那边。

疫病的时候,这边可是最要紧的处所,要是没有买药所点头,当时那么多病人还不晓得要安置到哪里去。

因此江清淮对他们也大方,直接大手一挥给了五十两金锭子,当初和他接洽的书办恰好就是他第一回来的时候见的那位,江清淮额外多给了他一两。

余下的金子江清淮全都搬去给县太爷。

倒不是说他不爱财,而是这些金子虽说名义上是赏给他的,但其实皇帝也带着考校之意,想看看他的品性。

若他把这些钱拿出来替百姓做事,这一关便算是过了。

但江清淮懒得和皇帝搞这些弯弯绕绕,他又不准备做官,何必费这些心思,所以不如干脆把钱全都给县衙,叫县太爷去操心,他顶多打个下手就是了。

多简单,多省心。

从县衙出来的时候已是下午了,林竹在里头吃了好些糕点,还睡了一觉,出来的时候精神好得不得了。

“都谈完了吗?”

江清淮笑着牵住他,“完了,回去吧。”

有个差役叫住他们,送了满满一食盒糕点给他们。

林竹打开看了一眼,脸就红了,他方才吃的最多的就是这个。

“回吧。”

“好。”

*

翌日一大早,江清淮就到了镇上。

虽然已过了年节,但该冷的照样还是冷,而且雪化以后路上实在难走,林竹就没办法跟着一块儿来。

他有骡车尚且烦恼,那那些没有骡车的人呢,所以虽然他现在已是名声在外,但能去临南村里找他瞧病的人毕竟还是少数。

这回从京城回来,江清淮就在想来镇上租个铺子的事,不过眼下还只是有了想法,没和林竹商量。

这边棚子昨晚就搭好了,是县衙那边负责的,江清淮只要带着医药箱过去坐着就好,人家给他茶水糕点都备好了。

“江大夫,您来这么早?”

江清淮笑着点点头,和负责的差役简单聊几句,就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棚子四面都拿厚实的帘子遮挡起来,怕他觉得冷,差役们还特地给拢了个火盆,暖的和春日似的。

“江大夫您慢坐,百姓们我们昨晚挨家挨户通知的,保证没一户遗漏,绝不会误了您的事。”

赠药汤这事起码要持续一个月,前面先通知镇上的百姓,然后是一个村一个村来,只要前头染过疫病的,每一个都要挨个诊脉,江清淮的工作量实在不低。

不过仁安堂每日也会派两个大夫过来辅助他。

至于药材,大半是官府提供,当然,刚当了官的李员外也送了一批,还有仁安堂的掌柜也捐了一部分。

刚坐了没多久,外头就原来吵吵嚷嚷的人声,差役掀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不是说好了辰时中才开始吗,怎么这时候就来了?”

听声音来的人似乎还不少,江清淮索性掀帘走了出去。

差役有点急,“江大夫您先别出去,出去了定会叫他们缠住。”

他说的没错,江清淮已出现立刻就被大家围住了,个个都撸起衣袖叫他先给自己诊脉。

江清淮回头看了眼差役,笑道:“没事,现在开始也可以。”

差役点点头,招呼自己兄弟们一声,开始干活。

江清淮转过头来,笑着对周围人道:“别急,一个一个来,每个人都要诊的。”

他说话不紧不慢,眼神又坚定,很是有信服力,很快棚子前面就排好了一条长长的队伍。

江清淮想了一下,转头回去对方才那个差役道:“有没有木牌子,做一百个出来。”

差役一愣,“江大夫,要木牌子做什么?”

“这一排还不晓得要排多久,他们本就是刚从病床上爬起来的人,再一冻怕不是雪上加霜,你们弄些木牌子,写上序号发给他们,再给搭个大些的棚子,叫他们进棚子里等。”

“这……”差役有点为难,“这事儿得先上报给我们大人才行。”

“那你去吧。”

差役应了一声,刚要走,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后头传来,“不用上报了,就按江大夫说的办。”

差役赶紧转头行了个礼,“大人。”

县太爷摆摆手,“赶紧去办。”

“是。”

等差役离开后,县太爷冲江清淮笑了一下,眼里带着欣赏,“你这法子不错,百姓们定然感激你。”

“不管是赠药汤还是木牌子,都是陛下和大人的善举,百姓们心里是知道的。”

县太爷哈哈大笑,“你也太小心了些,还有昨日也是,陛下赏赐你的恭喜你自个留着就是,何必又捐出来呢?”

江清淮知道县太爷这是客套话,因此笑笑没说什么。

县太爷表情郑重了些,“不瞒你说,我已接到上头旨意,叫我升任定州知府了,这回赠药汤是我在南吉镇上操办的最后一件事,用这样的善举来结尾也算是圆满了,多亏了你。”

江清淮表情也郑重起来,“大人言重了,要不是大人,疫病的事也断不会如此顺利。”

县太爷微微一笑,“真是时也命也,你的运道不错,为何不应了陛下的邀请,要知道,从一个布衣直接进上书房,相同于直通天堑啊,你真舍得?”

县太爷说江清淮运道好一点儿也不夸张,原本上书房里头几个都是跟了皇上二十多年的老臣,其中两个还是党争的元首,明里暗里斗的不可开交。

前阵子有一个突然倒了,为了制衡,皇上便把另一个也踢了出去,顺带着又清理了两个老臣,给他们外放了个闲职去养老。

所以这个节骨眼上皇上正是需要新人的时候,朝堂上下不知多少臣子削尖了脑袋想把自家后辈荐进去。

偏偏来了个不慕权势的愣头青江清淮。

江清淮淡淡一笑,“我怕担不起陛下的信任。”

县太爷笑着摇头,“你心里想什么我知道,陛下也知道,不过不蹚浑水也好,你愿意当个神医也是好事,你这么年轻就有这份心境也是难得。”

“其实不是,我只是胸无大志而已,一辈子只想守着夫郎好好过日子。”

县太爷要调任,还有不少交接事宜要忙,不能聊太久,走的时候他对江清淮说:“你上回说的马雄的事,眼下已查清楚了,你放心,我走之前必会替你革了这个人。”

“多谢大人,”江清淮顿了顿,又道:“不光是疫病和马雄的事,还有上回我娘的事。”

县太爷笑笑,“说实在的,上回我还有些担心自个儿太冒险,案子结了以后还时时后怕,这下可就只剩庆幸了。”

说着便转身走了,也不上自己的官轿,直接迈开双腿朝前走。

“大人,不坐轿子吗?”

“坐什么轿子,都要走了还不多看两眼?”

“是。”

江清淮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那边差役们已经在发木牌了。

第一个冲上来的是个男子,江清淮一眼就认出他就是被自己诊出疫病的第一个病人,当时他和竹子还在码头摆摊。

“江大夫,您还记得我不?”

旁边守着的差役立刻道:“少套近乎,坐下诊脉,后头排队的人多着呢。”

江清淮看了他一眼,温声道:“没事,我可以一边诊一边说话,不碍事的。”

差役立刻点头,“是。”

第99章 第 99 章 我会尽量忍着

“记得, 码头。”

男子高兴坏了,“是我,自从我病好了以后就没再见您了,今日可算是见着了。”

说着他就把脚边的篮子拎起来放在桌子上, 里头是一些新鲜的野菜。

男子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送旁的估摸着您不肯收, 所以我起早去郊外采了些野菜,您可一定要收下啊。”

江清淮把篮子往外推了推,笑道:“我不能收,你一会儿自个儿带回家吃吧。”

“那怎么成呢, 江大夫……”

恰好江清淮诊完了脉, 低头执笔开始写方子, 男子便把后头的话暂时咽了回去。

“好了, 去那边领一碗汤喝下,再按这个方子吃上半月, 应当就没事了。”

男子着急道:“那江大夫,这菜……”

江清淮微笑,“拿回去吧。”

后面的人纷纷开始催促,男子只能拿起篮子无奈地走了, 一边走还一边回头看。

第二个又是熟人。

阿虎看了眼方才那个男子的背影,好笑道:“我记得他当时被诊出来的时候还骂骂咧咧的呢, 今日倒送上菜了。”

江清淮冲他伸出手,阿虎顺势坐下, “江大夫, 你用早食了没有,三娘特地做了一兜包子叫我带来。”

顺着他的视线,江清淮看见了不远处等待着的三娘, 冲她点了点头。

“我用过了,竹子起早给我煮的酸辣面。”

阿虎咽了口口水,“竹哥儿做的酸辣面可是一绝,可惜他有了身孕,不能出来摆摊了。”

顿了顿,他又高兴道:“江大夫你听说了吗,马爷要倒了,自从马少爷被周少爷弄死以后他就和周家对上了,后来周少爷死了,我们还以为他赢了,结果一转眼他居然要倒了,真叫个世事无常啊。”

江清淮嗯了一声,“刚听说了。”

“我和三娘打算明日就重新摆摊了,还是老位置,你若是来,记得来寻我们,包子馒头管够。”

阿虎临走的时候留下一句。

江清淮笑着应了。

一见男人过来,三娘便急切道:“如何,包子江大夫收了吗?”

“没收,他早上用过酸辣面了。”

三娘虽然有点失望,但想到林竹又很高兴,“你问江大夫了没有,竹子啥时候到镇上来?”

“没来得及问,不过我和他说了我们重新出摊的事,还叫他们来吃包子。”

三娘笑,“码头只怕竹子暂时去不了。”

“是啊,兴许等天气暖和些就能去。”

三娘看着手里的一兜包子,叹气道:“可惜了,我包了好些肉馅儿呢。”

“拿回家给孩子吃。”

“他已经吃过了,给爹娘吃吧。”

说起爹娘阿虎又免不了感慨,两个老的身子本来就不好,这回要不是认识了江大夫,及早提醒他们待在家里不要出门,只怕这会儿他和三娘就该忙着操办二老的后事了。

他们隔壁那条巷子一连死了好几个,有些比他爹娘身子好的都没撑住。

而且年前那会儿,江大夫还给两人诊了脉,喝了两个月的药下来,两人身子明显硬朗多了。

江清淮一坐就是好几个时辰,忙到连喝水的时间都没有,旁边的差役想劝都寻不着空档,棚子里备的吃食早就凉透了。

一直忙到申时末,眼看着天要黑了,差役忙朝后头喊:“不要再排了,明日再来,手里拿到木牌子的人明日请早,先给你们瞧。”

大家虽然很失望,但也都知道江清淮辛苦,今日虽说有三个大夫,但大家最信任江清淮,绝大多数人都在他这边排,其他两个大夫慢慢已变成给江清淮打下手的了。

到现在一整天了几乎水米未进,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

差役弯下身子,低声道:“江大夫,这样可好?”

江清淮点头,“多谢。”

“江大夫客气了。”

后头的人都走了,只剩下最后一个。

江清淮头都没抬,“坐吧。”

对方伸出手,骨瘦伶仃,江清淮下意识抬头看了眼对方,这一看就认出了对方。

昨日还听周红花在家里念叨过,周玉自从落胎以后就一直郁郁寡欢,和张荷花江正青他们都不说话,周邵一死他人就不见了,张荷花都不晓得含沙射影骂过多少回了。

周玉瑟缩了一下,眼神四处闪躲。

江清淮眼底的惊讶一闪即过,面上也未表现出什么,诊完脉后,他写了方子,递过去的时候想了想还是开了口,“你先前落胎没养好,这个方子要坚持用,一日两回,切记。”

周玉紧张地看了他一眼,“你,你认出我了?”

“不用担心,我不会告诉他们。”顿了顿,他又补了一句,“竹子和我娘一直在念叨你。”

周玉眼眶刷的红了,“难为他们还记着我。”

“去那边领药汤吧。”

周玉擦了擦泪,起身走了。

江清淮收拾好药箱,抻了抻筋骨,精神放松下来才意识到自己腹中空空。

差役端出吃食,一脸为难道:“江大夫,这都凉透了。”

“收拾一下吧,我直接回去了。”

“是。”

官府给安排了马车,但行到镇子出口的时候,江清淮一眼就瞧见了熟悉的骡车。

还有个熟悉的脑袋在那儿掀帘子往外看。

江清淮立刻下了马车,快步走过去,“怎么过来了?”

林竹一见他就笑弯了眼,“结束了吗,快上来。”

江清淮转头和两个送他的差役招呼了一声,然后弯身上了车。

里头还有江长顺,不知道两人等多久了。

江清淮一把握住林竹的手,皱眉道:“不是叫你在家里待着,这么冷的天出来做什么?”

林竹小声道:“听人说你一整天都不吃不喝,怕你饿坏了。”

江清淮转头看江长顺,“爹,下回可别这样了,冻坏了可不是轻松的。”

江长顺连连点头,其实走到半路他就后悔了。

“等多久了?”

“不久。”对上江清淮的视线,林竹只好老老实实道:“不到半个时辰。”

江清淮无奈地叹了口气,解释道:“今日是第一天,难免要忙乱些,明日就好了,再说他们也给备了吃食,只是我没吃罢了。”

林竹脑袋垂着,“知道了。”

江长顺去了前头赶车。

江清淮捧起林竹的小脸,让他看着自己,“下回不许这样。”

林竹赶紧点头:“嗯。”

江清淮眼里闪过一抹笑意,凑近了在林竹嘴巴上重重地亲了一下,“其实我也想你来,今日没有你在身边,浑身都不自在,心里也空落落的。”

林竹眼睛一亮,“那我……”

“不许。”江清淮脸一板,“我会尽量忍着的,你也一样。”

林竹眼里的亮光慢慢暗淡下去。

江清淮放开手,故意摸着肚子委屈道:“有吃食吗,我现在饿的厉害。”

林竹猛地反应过来,赶紧把手边的食盒抱过来,里头有他下午做好的野菜丸子。

“这是什么?”

“野菜丸子,拿水芹做的,娘说好吃。”

江清淮从里头捏了一颗,丸子还带着余温,咬一口满齿清香,因为是炸出来的,所以吃着油香味很足,对江清淮这个饿了一天的人来说正合适。

江清淮喂了林竹一口,然后把余下的丢进嘴里。

一共十个丸子,没一会儿就吃的精光。

“方才瞧见周玉了。”

林竹眼睛一亮,“真的吗?”

“嗯,他也来诊脉。”

江长顺也听见了这话,在前面问了一句,“周玉人还好吧?”

江清淮提高了音量答道:“还好,就是憔悴些,别的倒是没啥。”

“那就好,回去告诉你娘,她今日还念叨呢。”

林竹揪了揪江清淮的袖口,问道:“他是不是和他娘住一块儿呢?”

“这个倒不清楚,不过周邵死以后周家就分崩离析了,他娘也没处去,既然周玉人在镇上,应当就是这样吧。”

“那就好。”

“还有一件事。”

“什么?”

“还记得那个马爷吗?”

林竹点头,“记得啊。”

“他被抓了,估摸着至少也是个死。”

林竹立刻坐直了身子,“真的?”

虽然他在码头待的不久,但听了不少马爷作恶的事迹,心里是非常痛恨这人的。

“真的,县太爷亲口说的。”

林竹高兴坏了,“太好了,以后咱们摆摊就不用担心了。”

“咱们以后不摆摊了。”

“啊?”林竹一惊,“为啥呀?”

江清淮解释道:“我想盘个铺子。”

林竹嘴巴张的更大,“铺子?”

他还从来没想过要去镇上开间铺子,总觉得那都是有钱人干的事。

不过再一想,他们现在开间铺子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江清淮点头,“我想了好几日了,觉得可行,咱们家还是远了些,人家来瞧病不方便,再说你现在怀有身孕,我每日早出晚归也顾不上你,心里实在放不下。”

上回周玉的哀嚎声他还记得,虽说那主要是人祸,但给他留下的印象实在太过深刻,住在镇上,离着仁安堂近些,他要安心不少。

林竹有点高兴,又有点不舍得家里人,“那爹娘和小月小野咋办?”

江清淮还没开口,前面江长顺就道:“阿淮说的有道理,你们只管去,别顾忌我们。”

第100章 第 100 章 荠菜

到家一商量, 周红花也点头,“村子里远不说,路上也不方便,一旦下个雨下个雪啥的, 隔壁村过来都费劲儿, 还是镇上好。”

江云月拉着林竹的手, 依依不舍道:“大嫂,我能和你们一块儿去吗?”

周红花好笑道:“你大哥大嫂盘个铺子也不容易,哪里有空余的屋子给你住?”

江云月撅了撅嘴,嘟囔道:“我可以帮忙干活的。”

林竹拍拍她的手背, 哄道:“等把铺子盘下来了, 你想来就来。”

“真的吗?”

“真的。”

江云野认真道:“小妹, 你跟着大哥大嫂去镇上吧, 大嫂怀了孕,你正好帮忙干点活儿, 我留在家里。”

江长顺摸了摸他的头,心里很是感慨,他家这个老二一贯也是贴心的。

周红花笑,“本来还想着趁最后几日的空闲, 赶快把房子修好,这下也不急了, 慢慢来吧。”

家里的新房子本来是给江清淮和林竹盖的,这下两人是住不上了。

江清淮道:“等孩子出生了, 还是要回来的, 铺子里毕竟还是小了些。”

周红花瞬间振奋起来,“是啊,有了孩子可不得回来嘛, 那么小个地方挤着,能舒服才怪呢。”

大家都知道她嘴上说的潇洒,其实心里也舍不得两个孩子,都笑了。

铺子的事情就定下了,只不过江清淮还需要忙上个把月,所以暂时抽不出空去看,这段时间日子就还和以前一样过。

一大早起来,周红花去河边浣衣,两个小孩去水边放鸭,顺带着打草回来,林竹就在家里剁鸡草喂骡子。

江清淮现在每日都有县衙的人接送,骡车暂时用不上。

喂鸡的时候顺带着去鸡舍里搜罗了一番,找到两个鸡蛋,林竹顺手抓了一把干草擦干净。

山风吹拂着衣角,鼻尖嗅到初春的气息。

山头的黄意也在慢慢褪去。

去厨房放鸡蛋的时候抬眼看到屋檐下悬挂着的檐铃,这么长时间下来,早就干枯的不成样子了。

林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已经三个月了依旧没有鼓起的迹象,看着和没怀孕的时候一模一样。

但想了想还是算了,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事,等小野回来叫他拿一下好了。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林竹下意识回头,一眼便瞧见哑巴带笑的脸。

林竹也笑了,他比划着道:“你这是上山去了吗?”

和哑巴每回碰见都会“聊”几句,现在两人已经很熟悉了,林竹的唇语哑巴能看懂大半,再加上他的动作,沟通起来很顺畅。

哑巴笑着点点头,他指了指林竹的肚子,然后从篮子里取出一个包好的叶子。

“这是什么?”

哑巴把叶子放到林竹手里,然后又指了指林竹的肚子。

林竹明白了,这是给他肚子里的孩子的。

叶子刚到手里的时候他就有感觉了,打开以后一看,果然是鸡蛋,而且是五个。

按照哑巴那一家子的性子,这么多鸡蛋也不晓得他是怎么攒出来的。

林竹立刻把鸡蛋包好,塞回篮子里,摆着手道:“我不能收,你和大毛吃吧,我家里有的。”

哑巴急的啊啊直叫,但林竹哪能收他的,两人一时有些僵持不下。

恰好周红花回来了。

“哑巴来啦,这是做什么呢?”

林竹小声道:“娘,哑巴给我送鸡蛋呢。”

他怕声音大了叫外头的人听了去。

周红花一愣,“什么?”她赶紧过来,果然瞧见篮子里五个圆滚滚的鸡蛋,个头还都不算小。

“这怎么成,哪能收你这个?”

哑巴急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但他弄不过林竹和周红花两个人,只能固执地站在那里。

周红花把他篮子接过去,笑眯眯道:“好吧,我们收下了,晚上你和大毛来我们家里吃饭怎么样?”

哑巴摆摆手,提起空篮子就要走。

周红花赶紧拉住他,“昨日我瞧见大毛,可怜见儿的,都瘦成啥样了,我瞧着实在心疼,你不想吃,那就叫大毛来吃好了。”

哑巴低着头不说话,半晌才终于点了下头。

“竹子,去橱柜里瞧瞧肉还剩多少?”

林竹去瞧了一眼,答:“还剩一拳。”

“不够,一会儿去买点儿。”

“好。”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把衣裳晾好,那边江云野和江云月就赶着鸭子回来了。

两人带了满满一大筐草回来。

“小野。”林竹招呼江云野把檐铃取下来,江云野二话不说立刻去搬梯子了。

江云月从筐子里选了一把最鲜嫩的草,大声喊:“兔子快来。”

没一会儿兔子就蹦跶蹦跶地出现了。

自从江清淮回来,它就失去了睡屋里的自由,刚开始它还闹绝食,把自个儿饿瘦了一圈,给大家吓的,好在现在已经哄好了,不光吃回来了,还比原来胖了一圈。

周红花晾完衣裳就带着江云野下地去了,开春以后地里的野草就开始疯长,得及时清理掉。

江长顺一早就去了,出门的时候周红花还给他带了水。

林竹拿起扫把开始清扫后院,从鸡舍到鸭舍再到骡棚,清理的一丝不苟。

江云月喂完兔子后,也拿起扫把去清扫前院。

周红花爱干净,平日里只要瞧见脏乱就要顺手清理干净,连带着一家子都养成了这样的习惯。

把家里清扫干净后,林竹锁了门,带着小月出去挖野菜。

虽然冬天的时候也有野菜吃,但到底还是不如现在,满地都是绿油油的。

他们今日的主要目标是荠菜。

荠菜口感好,做法多,一家子都很喜欢。

这东西都是年年挖惯了的,因此一出门两人便循着熟悉的地儿去,一路上热闹的很,村里结伴去挖荠菜的人不少。

林竹瞧见刘妹,便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肩膀被拍,刘妹吓了一跳,等转头瞧见林竹的时候才笑出来,“竹子,你也去挖荠菜吗?”

林竹一眼就瞧见她勃颈处的红痕,像是指头掐出来的,但他很快就移开了视线,假装没瞧见似的笑道:“是啊,我们一起吧。”

“好。”

三个人说笑着继续往前走。

挖荠菜很快,林竹和江云月一共带了两个篮子,还有一个布兜子,全部装满也才花了不到一个时辰。

刘妹只带了一个篮子,比他们还快,但她挖完也没走,就蹲在林竹身边和他说话。

林竹犹豫了许久还是问出了口,“你最近身子还好吗,要不要找阿淮替你瞧瞧?”

刘妹下意识捂住自己的脖子,苦笑道:“你瞧见了吧,就是和以前一样的,总归就是过一日算一日吧。”

她看了眼林竹的肚子,“我也好想生个孩子,以后就守着孩子过,你看哑巴,虽然日子也过得坏,但起码他有大毛,大毛那孩子多好呀。”

说罢就低下头去,不叫林竹看见自己红了的眼圈。

林竹突然想到那天晚上周麦子说的话,小声道:“要不叫王云山去瞧瞧,若是他身子的问题,也省的你背黑锅。”

刘妹摇摇头,“何必说呢,说了也只能换来一顿打。”

林竹急坏了,但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也只能道:“你抽个空来我家,就说我寻你有事,叫阿淮替你诊个脉吧,我瞧着你脸色实在不太好。”

刘妹面色苍白,整个人颓败的像冬日里枯黄的叶。

“我知道了,一定去。”

在岔路口和刘妹分开的时候,林竹还特地又叮嘱了一遍。

快到家的时候瞧见几个妇人急匆匆地往周麦子家的方向跑,嘴里还嚷嚷着“要生了”。

林竹猛地清醒过来,“麦子要生了。”

他赶紧急奔回家,把篮子往地上一丢就赶紧跑,“小月,我去麦子家看看。”

江云月应了一声,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她大嫂已经跑远了。

林竹走到一半又想起什么,赶紧转头回去。

江清淮书柜里留了一只盒子,里头有两枚药丸,是这回去京城顾太医给的。

说是能助产用,但得在产妇难产的时候用,是救命的,一般用不上。

林竹怕有个万一,干脆带在身上备着。

他到的时候王家已经乱成了一团,麦子的婆母在产房门口喊着热水,几个妇人进进出出,拿盆的,烧水的,端水的,走着走着还能撞到一起。

见林竹来,麦子的婆母立刻跑过来,“竹子,清淮回来了吗?”

“还没有,”林竹摇头,“稳婆到了吗?”

“他爹已经去接了。”

周麦子发动的时间比预计的要迟了几日,所以一家子都紧张的不行,尤其是周麦子婆母,天也不热她却满头大汗。

“竹子你进去看看麦子吧,他和你关系好,你给他鼓鼓劲儿。”

林竹答应着便掀帘进去了。

张小羊已经在里头了,他这会儿正坐在床边和周麦子说话。

林竹一进去就看周麦子的脸色,见他虽然疼着,但面上还好,还能说话,便松了口气。

大约说了一刻钟的话,外头稳婆终于到了。

稳婆一进来就叫林竹和张小羊出去了。

这个过程实在煎熬,听着里头周麦子的哭喊声,林竹心揪成了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