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门嘴角抽了抽,这几个人的底细,他又怎么可能不知?

所以,云栖峰的师徒,到底是什么情况?

师兄妹之间为了师尊反目成仇,对师尊觊觎之心光明正大,反倒是宋意,恨不得将几个徒弟全都送出去,还全都不往好地儿送,看着怎么有几分恨呢?

掌门不懂,但掌门不说。

他只是一味劝宋意,还是要顾全大局,顾全宗门。

何为顾全大局?

玉宜真怀书琏两个都明确说了,除了宋意,不会拜别的师尊,宋意便不能将两人往外赶,毕竟两人都是身怀大气运之人,将这样的两个人留在宗门,能为宗门带来巨大的利益。

一把甩开了传讯符,宋意气得胸口不住喘气,好一会儿才重新将传讯符拿起来,准备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谁知刚打开传讯符,还没说话,对面就传来掌门温和的声音。

“明日妖皇到访宗门,为表重视,你将你那几个徒弟一并带着,明日一早便同我与其他长老一同在山门外迎接。”掌门安排道。

宋意咬牙。

所以她这是自己的事情还没解决,掌门又抛给她一件事?

但不去还不行,毕竟这也算是个彰显身份的场合,她自然不可能不去。

深深吸了口气,宋意才传讯同意了下来。

但叫两个徒弟,她是不可能叫的,第二日差不多到了时辰,宋意便自己去了山门口。

谁知,察觉到宋意气息消失的两人也同样跟了上来,也算是阴差阳错的完成了掌门交代的任务。

掌门在前,长老们和峰主们在后,身后还各自跟了些亲传弟子,左右两侧站的都是内门弟子。

场面不可谓不隆重。

等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天空中却猛然传来一声啸鸣。

宋意抬头看去,便看到一团巨大的黑影笼罩了下来,定睛仔细看才看到那黑影竟然是金红相间的一头火凤。

看着那莫名有些熟悉的火凤,宋意愣了愣才猛然想起来风岐巽好像就是妖皇来着……

所以,她在这站了半天,原来是为了迎接自己的徒弟?

这是什么道反天罡?!

宋意冷笑着看着那只凤凰绕着整个天衍宗的地界,飞了三圈,才缓缓落地,化作一身穿金红羽衣的青年,缓步而来。

“师尊~”风岐巽看也不看,身后跟着的一行众妖脸上的神色,直接走上前,整个人便都仿佛没有骨头似的贴在了宋意的身上。

见此情状,不光是长老们一时之间愣在原地,就连掌门脸上一直挂着的笑都不由得僵了僵,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定睛仔细看那人,才恍惚看出几分。

修真之人记忆都不错,掌门曾经也是见过被宋意罚跪在雪里的风岐巽。

结果,这人是妖皇?

上古神兽天地间最后一头凤凰。

“你是,风岐巽?宋意师弟的三弟子?”等两个人抱完,掌门才适时开口。

同时在心里不由得暗道,也不知道宋意到底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坏?

说是运气坏吧,手底下的徒弟个个不同凡响。

说是运气好吧,几个徒弟似乎都对他有些什么不清不楚的念头……

徒弟有本事自然好,但以下犯上的徒弟有本事可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先前器峰峰主那番话,掌门虽然碍着面子,直接给压了下去,但,此时此刻,掌门看着宋意,眼神不由得也变了变。

几个徒弟,一个二个的都对自己师尊有了不可说的念头,这何尝不算是做师尊的一种天赋异禀呢?

“掌门师伯记性好。”风岐巽笑得如沐春风。

“呵呵,山门口风大,还是进去说吧。”有些事情好说不好听,还是别在外头大庭广众之下多说下去。

不然到时候他们天衍宗在修真界众人眼中,成什么样子?

掌门是一个很实际的人,如果带来的利益足够大,有时候道德底线往下调一点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到底还是要遮掩一二的,不然他们天衍宗身为修真界第一宗门的面子往哪搁?

“师尊~”风岐巽直接粘在了从头到尾都冷着一张脸,一言不发的自家师尊身旁,声音的尾音不知道拖了几道弯,黏黏糊糊的。

宋意冷笑出声,直接甩开了贴上来的风岐巽,走到了掌门身侧。

“掌门,你也看出来了,我实在不适合教徒弟,不然趁今日峰主长老们都来的齐全,刚好给他们另择一个师尊,现在便一人带回去一个。”宋意用的是正常音量,在场都是修者,自然听得清清楚楚。

然而大家互相间对视两眼,态度却还不如先前在议事厅时积极。

毕竟,一个未来可期的徒弟和一个已经长成的徒弟,可完全不是一回事儿,尤其是人家只愿意跟着那一个师尊,他们非要强行将人接下来,那不是讨嫌嘛?

插在人家亲亲热热的师徒之间,说不得人家不怨掌门不怨宋意,反倒是怨上他们这个后来的师尊,那他们多冤?

“嗯?师弟是说每月的供奉?是该涨了,师弟如今已是大乘期,回头我便让人将东西送来。”掌门很熟练的打起了太极,回答但回答了个驴唇不对马嘴。

“我是说……”宋意咬牙刚要继续说,手就被一左一右牵住了。

宋意目光转向左边,是笑的一脸春风荡漾的风岐巽,目光再转向右边,嗯?没人?

深深吸了口气,宋意直接狠狠掐上右边那人的手。

果不其然,下一刻,耳边便有一道温热的呼吸贴了上来,随后青年略有些沙哑委屈的嗓音,在耳畔响起,“疼啊师尊……”

宋意正想把喊疼的逆徒的手骨都一并,捏碎了出出恶气,下一刻,另一侧的逆徒,也使起了幺蛾子。

“我就站在师尊面前,师尊不看我,莫不是在看旁的什么惯会蛊惑人心的魔物?”风岐巽似笑非笑,声音凉凉道。

宋意看向掌门。

掌门不语,但一味将宋意的供奉和云栖峰的资源加加加,加到厌倦。

到后头,宋意干脆也就懒得说了。

修真者很少有宴席一说,毕竟大家都讲究一个不食五谷,不积浊气,但但凡是要准备宴席,宴席上的东西便都是珍品灵物。

宋意左边两个徒弟,右边两个徒弟,在掌门长老以及峰主们若有若无的目光扫视下,看着满桌子的好东西,最终却一口都没吃下。

“呵呵,岐巽可要在中门留些时日?”宴席即将结束,掌门才象征性的开口问道。

“不必,我还是与师尊一同回去,住我从前的院子就是了。”风岐巽果不其然直接开口拒绝了掌门的另外安排。

掌门点了点头,目光又看向宋意,“那我便将人交由宋意师弟,师弟替我好好将人招待周全才是。”

宋意深深吸了口气,才没能咬碎了牙,点头应是。

桌子底下,那需要被好生招待的妖皇陛下,已经相当不客气地将手覆在了宋意指尖,随后缓缓向上,最后将整只手都握在了掌心把玩。

……

回到云栖峰,进了禁制内,宋意便变了脸色,先前脸上硬挤出来的几分笑意瞬间变得冰寒无比,直接甩开了风岐巽的手。

“师尊……”小凤凰像是一只没什么重量的小鸟似的,直接被甩飞了出去,狼狈的滚在了雪里,身上的羽衣,沾了一层雪粒子,看上去格外可怜。

宋意却心冷如铁,直接看也不看,转身便瞬间回到了自己的大殿,砰的一声将殿门禁闭。

“呵,三师兄这一身的本事,倒不知道是从哪个勾栏瓦舍里学出来的,在外头丢尽了师尊的脸面,难怪师尊如此动怒。”玉宜真忍不住开口嘲讽道。

“呵呵,我倒是觉得师尊很喜欢我这般。”风岐巽哼笑了声,一抖羽衣,便瞬间变作了一只巴掌大的火凤,直接便朝着山巅飞了上去。

玉宜真咬了咬牙,提剑便要上去杀鸟拔毛。

然而才刚飞到半山腰,便被一道火红色的禁制挡了下来。

那道禁制甚至不只是将人阻拦在外那么简单,玉宜真碰上去的瞬间便感觉到一股灼烧感,随后一股火焰便倏然出现,差点没直接烧上玉宜真的衣服。

玉宜真咬牙,闯不进去,他倒也不硬闯,直接就地盘腿坐下,拿出自己先前偶然间得到的一部秘法,修炼了起来。

他必须要尽快提升修为……

而禁制内,风岐巽微微挑了挑眉,眼睛里便带出了几分风流,眼光流转,端的是妖气四溢。

“师尊——”风岐巽直接推开了大殿门。

下一刻刚刚被推开了殿门,又被一股灵力直接闭合,那股巨力推动着殿门,差点被直接砸在风岐巽那高挺的鼻梁上。

风岐巽心有余悸的摸了摸鼻子,直接推门闪身而入。

“许久不见师尊怎么这么不待见我?”风岐巽脸上还有些委屈,万一砸中了鼻子,万一变丑了,师尊更不喜欢了,怎么办?

“我应当待见你?”宋意冷笑了声,直接用灵力将人拉到眼前,一把攥住风岐巽的领口,“风岐巽,你做了些什么?还用我说。”

“师尊不是也很喜欢吗~”风岐巽没脸没皮的将脸直接蹭上去。

宋意莫名有一种一拳打进棉花里的感觉。

不对,应该是打过去一巴掌,结果被舔了手。

有一种又无力又气不打一处来的感觉。

“滚!”宋意一把将人推开。

风岐巽却直接变做了一只小号火凤,飞到了宋意肩膀上。

“啾啾~”风岐巽歪了歪脑袋,假装自己是一只灵智未开的小鸟,根本听不懂宋意在说什么。

宋意直接被气笑,将那假装懵懂的小鸟捏在手上,甩了甩了,又丢了出去。

圆圆的红团子被丢出去,在半空中盘旋了一圈儿,又重新回到了宋意的手上。

跟什么会自动按照轨迹返回的小玩具似的。

宋意伸手用力捏了捏。

掌心的小红团子顿时发出急促的啾啾声。

当然是装的。

天生地养的神鸟,又怎么可能被这么轻飘飘的捏几下就受不了?

不过虽然是装的,但风岐巽装的很真,甚至还会假装可怜的冲着宋意讨好卖乖。

“师尊,虽然我好疼,但是师尊消气了,比什么都重要。”风岐巽一边说着一边用鸟头蹭了蹭宋意的手指。

宋意气笑出声,直接将手中的小红团子又丢开。

“我今日才刚回来,师尊从头到尾都没给我个好脸色,师尊莫不是生了师兄师妹们的气,转而也迁怒到了我身上,那我就可冤了,我和师兄师妹们可不一样……”小红团子凑上来可怜巴巴为自己申辩。

宋意就那样定定的看着风岐巽,就看风岐巽能编出来个什么不同。

“师兄师妹们对师尊步步紧逼,我却是不一样的,我只会心疼师尊,只会安安静静,乖乖巧巧的等待师尊的疼宠,只要师尊高兴,我哪怕只做师尊心尖尖上的外室,都是心满意足的……”风岐巽重新化为人形,只是这一次,先前化形时便会出现的羽衣,却怎么都没出现。

“哎呀,怎么……”风岐巽走了两步,仿佛这才发现自己化形之后,身上竟然迟迟没有出现羽衣,浑身赤裸。

宋意就那样静静的看着他演。

“师尊,你不喜欢吗?那我下回学个别的手段?”风岐巽眼看到别出心裁演了一场戏没有收获任何效果,顿时放弃,眼巴巴上前跪在床榻上。

“你觉得呢?”宋意面无表情。

“我觉得,我当然是希望师尊喜欢啊,这还是我跟那只骚狐狸学来的手段呢……”风岐巽仿佛丝毫不受影响,贴的更紧了些。

“风岐巽,你想让我喜欢,那就听我的话。”宋意声音平静。

愣了愣,风岐巽才坐起身,“那我听话有什么奖励吗?”

“我喜欢,还不算做奖励?”宋意冷哼了声,“你若是不愿,那我问问你师兄,师妹们谁愿意?”

“那怎么可以!”风岐巽顿时不再去要什么奖励不奖励。

“我保证听师尊的话!”风岐巽信誓旦旦。

宋意没说自己信,也没说自己不信。

反正,她也就是那么随口一说,她的结局早已定好,写在剧情里,时间甚至已经不远了。

在此期,风岐巽便可做她的一把刀,让她不用疲于应对剩下三人。

“那听话,我能做师尊的外室吗?”风岐巽眼睛眨也不眨,期待的看着宋意。

第57章 炮灰师尊22 笃定那人一定会再回来………

宋意不知道为什么有人执着做人外室。

然而, 她却忽略了风岐巽嘴上外室前头还有个“心尖尖上”。

风岐巽想想自家师尊为了他,将家里的妒夫抛之脑后,冷落了后院里千娇百媚的宠妾, 一心一意都将心思系在他身上,每日里宠爱不断……

“主君~”风岐巽嗓音沙哑。

凤凰一族其实是母系族群,凤为雄鸟, 凰为雌鸟,凤凰一族的男子,成婚后叫自己的另一半,都是叫主君的。

只是,凤凰一族因着上天太过于眷顾,天道为了在某些方面找到平衡,便使得凤凰一族的子嗣繁育格外艰难,逐渐老凤凰陨落, 小凤凰稀少,渐渐的, 天下间竟然就只剩下了风岐巽一只凤凰, 这等凤凰一族的隐秘, 也就无人或可得知了。

“主君眉头紧皱,是否有什么烦心事?还是家里的主夫又惹主君不高兴了?”风岐巽手指点在宋意眉心,轻柔抚弄。

“主夫若是不高兴, 主君或可少来看奴家几日, 就, 三日两来, 不,四日三来吧……”风岐巽眼尾飘上一抹绯红,仿佛泫然欲泣。

“只要主君高兴, 我自然是如何都好的,也是主夫不体谅主君,若我是主夫,便绝对不会让主角伤心难做,我只会心疼主君……”风岐巽茶言茶语。

宋意一秒鉴茶,但那又有什么所谓?

左右不过是为了哄她高兴罢了。

更何况,宋意还需要风岐巽来挡住那几人呢,自然就更不可能不解风情了。

不管如何,两人算得上是双向奔赴,也算得上是难得一见的和谐。

然而,仅仅被阻隔在外,但依旧能够以修者格外敏锐的五感,清楚听到大殿内两人声音的玉宜真,则几乎咬碎了牙,指甲刺进掌心的血肉里,滴滴答答的血液浇在了雪上,染红了一片。

什么主君主夫!

玉宜真忍不住将自己代入那不被主君待见的主夫身上,家里有一群莺莺燕燕每日里给他添堵,日日使他麻烦,还与他争抢主君的宠爱,偏偏这还不算了,外头还有一个格外会勾人的狐媚子妖精,生生将主君的心日日往外勾……

而现在,他就站在门外听着里偷主君和小妖精颠鸾倒凤的声音,却无论如何都不能进去,直接将那勾了主君心魂的小妖精打死,或者拖出去发卖了了事。

而与他同样听到的另外两人,脸上神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无论是宋意承诺的喜欢风岐巽,亦或者是风岐巽那些胡言乱语,都让两人不由得眉头皱起。

两人身居高位,自有自己的几分骄傲,从他们目光看向宋意的那一刻起,宋意便就只有了一个选择,那就是喜欢上他们的

霸道也好,肆意也罢,总之,他们是绝不容许宋意忽略他们,转而喜欢上旁人。

只可惜,几个人都是这么想的,那不可避免的,争端便因此而起。

第二日,宋意直接将格外粘人的风岐巽赶出了殿门,果不其然,风岐巽才刚走出了禁制,下一刻一把剑便横过来。

风岐巽直接用罡风轻轻松松震开了那把剑,转而正要说什么,下一刻,一把扇子便飞速旋转着朝着他的脸射来!

这怕都是想直接毁了他的脸,好让师尊厌恶了他去!

简直是恶毒至极其心可诛!

风岐巽连忙翻身躲过,身上故意穿的有些松松垮垮的衣服,顿时向两边散开,露出里头脖颈和胸口大片的红痕。

几乎是瞬间便刺伤了所有人的眼。

一场围攻在所难免,甚至连向来冷清的怀书琏,动起手来也毫不留情。

只是,秦暨虽是大乘期巅峰,怀书琏更是身怀仙力,但两个人一个担心稍一不注意便会引来飞升雷劫,一个是因着此间世界无法容纳太过强盛的仙力,若要动用,难免会惊扰上界,到时候只怕就只能结束历练,回归上界,所以动起手来不免束手束脚。

一时之间,风岐巽无所顾及之下,甚至能和两个人打个平手。

不过也狼狈就是了。

毕竟玉宜真并不讲武德,找到机会便提剑而上,刚刚大彻大悟,再加上天道庇护以及蕴灵丹的加成,玉宜真如今已经是化神期,也勉强能够参与近三个人的混战之中。

他并不恋战,但三人无论谁落于下风,他都必然会上去雪上加霜一番。

而秦暨怀书琏两个,一开始还算是塑料结盟,但本就彼此之间因着宋意互相敌视,又怎么可能真的结盟,时不时找到机会便插队友一刀,不一会儿的三个人就直接打成了一团。

如此便更方便玉宜真找到机会便上前放个冷剑。

“师尊……”一场下来,狼狈的小凤凰发出委屈的声音。

宋意假装看不见,甚至转过身去打坐。

“主君,你怎么都不回头看看你心尖尖上的外室,被你那些妒夫们欺负成什么样子了!”风岐巽直接从背后将人抱在怀里转了一圈。

然后发现这个姿势真的很好亲吻,于是毫不犹豫低头咬住了宋意的唇。

“主君每次都用这个法子来堵我的嘴……”小外室含羞带怯,倒打一耙。

“嗯。”宋意掐算了一番时间,“有感于有适合我的机缘出现,我这几日出宗门一趟,你将他们拖住。”

“我陪你一道去吧~”风岐巽顿时心头一紧,只是目光微垂,声音闷闷的。

“不必,是我的机缘,你去做什么?”宋意脸上冷了下来。

风岐巽顿时想起来他这位师尊的忌讳,知道有关机缘,宋意不会同意他去,也没有继续在这个问题上再做纠缠,而是整个人都没骨头似的靠了上来,“那我听话~”

“师尊,快给我奖励吧!”风岐巽做出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宋意起身就走。

身后跟那个黏糊糊的小凤凰。

“师尊。”秦暨仿佛没看到路,不小心就和宋意撞在了一起,直接将人抱进了怀里。

“师尊无事吧?”秦暨一边抱着人不放松,一边伸手上下检查宋意身上有没有被他撞到。

宋意脸色瞬间黑了下来,风岐巽同样目光森冷地看向秦暨。

“呵,二师兄若是无事,不妨去药峰看看眼睛。”风岐巽一把将人从秦暨怀里拉了出来,重新粘了上去,一边意有所指地阴阳怪气。

“师尊……”秦暨暗自咬了咬牙,一边将目光投向宋意。

不就是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他上他也行。

秦暨满心自信。

然而下一刻便被宋意打了个七零八落。

“你眼睛抽筋了?还是舌头被猫叼走了?”

“噗哈哈——”风岐巽猝不及防,没忍住笑出了声。

旁边又传来两声笑声,竟然是怀书琏与玉宜真,一个略微轻笑,一个直接肆无忌惮笑出了声。

秦暨咬牙看向几人,但在宋意面前终究还是没有直接动手。

一时之间几人之间竟然是难得的和谐。

宋意却只是看了一眼便直接御剑而去。

“师尊!”玉宜真顿时便要追上去。

“师尊去寻机缘,你去做什么?”风岐巽直接又将人挡了回去。

他都去不成,怎么可能让别人跟着去!

玉宜真却看着那越来越远的背影,心中莫名起了几分焦躁。

“让开!”玉宜真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冷硬。

“师尊说了,谁也不让跟。”风岐巽心中同样也莫名有些不安,但想起宋意先前的承诺,又强自镇定了下来,挡在了玉宜真面前。

玉宜真直接拔了剑。

两人这边下一刻便要兵戎相见,然而一旁同样感知到不对的怀书琏和秦暨,已经直接追了上去。

只是,宋意似乎是用了什么专门赶路的法宝,此时已经完全见不到人影,秦暨和怀书琏两人只能按照气息追了过去。

风岐巽眼看两人走的头也不回,也懒得再跟玉宜真继续对峙下去,毕竟,已经有人先犯禁,他只是追上来想要阻拦两人,怎么会是他的错呢?

为自己的借口满意至极,风岐巽直接化作遮天蔽日的火凤,同样寻着气息追了过去。

玉宜真御剑追在后头。

然而几人越行,心中不好的预感便越强。

“这似乎是前往魔界的路。”秦暨自然能够认得出回家的路,只是他没想到的是,师尊的所谓机缘竟然在魔界,那师尊为何不说,他完全可以亲自取来双手奉上。

只可惜,这个问题,从此只能封存,而再也不会得到解答。

“师尊!”玉宜真声音嘶哑,直接便往魔渊里冲。

哪怕魔渊里魔物如虱子般,哪怕是大乘期进去,都只会被撕咬成一具枯骨。

但,师尊,她掉下去了啊!

师尊在里面啊!

玉宜真踉跄半步,直接便一头栽了下去。

身后三人紧跟其后。

这一日的魔渊中,几乎是漫天血雨,闻到了新鲜血肉气息的魔物们,还没来得及开启狂欢,便迎来了几尊杀神的疯狂屠杀。

一直杀到魔物们退避三舍,谨慎又警惕地蜷缩在角落里,生怕惹了几尊杀神的注意,完全没有了平日里仗着魔多势众,就连大乘期都敢上去咬的胆大妄为。

“师尊……”玉宜真手指抓过一物,声音沙哑,“你以为这样,就能离开……”

“师尊,你早晚会回来的。”玉宜真手指用力,那根属于那人的发簪,直接刺破了掌心,染红了白玉,使得无暇白玉都透了几份邪气。

身后,是将整个魔渊都翻了一遍,却依旧没有找到那人丝毫踪迹的三人。

先前不好的预感和焦躁,在此时已经彻底被某种笃定取而代之。

笃定那人一定会再次回来……

第58章 炮灰师尊番外 超级减辈,返聘咸鱼和她……

落地魔渊, 宋意丝毫不意外,但看着从四面八方闻到人肉的气息,便瞬间涌过来的魔物, 宋意还是有些破防。

更重要的,她现在这副身体浑身上下似乎一时灵力也无。

天杀的,她好不容易修炼出的灵力啊!

宋意一边咬牙躲避着魔物们的追袭, 一边拼命的往外跑。

然而魔渊下到处是魔物,她又能跑到哪呢?

两条腿倒腾的飞快,但终究还是被逼到了角落。

“天道呢!救一救啊!”宋意寻思自己好不容易被天道高薪返聘回来出演救世主,总不至于开局就殉了吧。

不知道是不是心里的怨念起了效用,宋意刚说完,下一个头顶便是一道巨大的阴影笼罩过来,随后周遭温度骤然升高,是那种一瞬间体感温度升到五六十度的感觉, 宋意立刻汗流浃背了起来。

不过,如果说她只是仅仅出了点汗的话, 那魔物们的下场可就凄惨了, 直接被那道凭空出现的白色火焰灼烧成了粉末, 风一吹便直接吹散到了魔渊四处。

“呼呼~”宋意一边大口喘息,一边还不忘记伸手将自己衣服上的小火苗给拍灭。

揪起衣摆看了看,宋意不由得怨念的看向半空中。

“能不能——”宋意话刚一出口, 便看到半空中, 似乎好像略有些熟悉的金红相间的火凤。

呃, 好消息是得救了, 坏消息是遇到熟人了。

不过,她本来回来,也是因为他们, 避也是避不开的。

宋意抹了把脸,此时浑身上下格外狼狈,头发被汗水打湿贴在了脸颊,衣服将脖子磨蹭的发红,腿也失了力,直接软倒在地。

“哪来的凡人?”风岐巽似乎是根本看不出来宋意那张脸,和曾经的师尊几乎是一模一样,只是自顾自的嫌弃地上下瞟了两眼,便直接将人提溜了起来。

“你怎么进的魔渊?”风岐巽将人提起放在崖边,冷哼了声,面无表情。

“我也不知道,我一醒来就在那了,还有一群怪物追着要吃我。”宋意低着头,假装害怕,单薄的肩膀略微颤抖。

“没有灵力?灵根也驳杂,还不如被那群魔物吃了算了。”忽略掉心头一瞬间仿佛被针扎了一下的,风岐巽讽刺道。

宋意气的差点没有直接给他一脚。

“那好吧,那我再跳一下就算了。”宋意装作便直接往下跳。

风岐巽本就只是装的,此时更是装不下去,心跳都漏了一拍,直接一把将人捞了回来,紧紧锁在怀里,这才长长松了口气。

“我不过说你一句!”风岐巽咬牙,吓得眼眶发红,心中又有着长久等待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归来的人的委屈,几乎差点落下泪来。

“那没办法,我气性大。”宋意两手一摊直接摆烂。

“哼,你如今没有灵力,林根也驳杂,若不找一个好师尊,只怕这辈子都别想修出个什么名堂,我愿收你为徒,只要……”风岐巽眼珠子转了转,想着该提些什么要求。

这人从前这么坏,现在也这么坏,他必要在这人此时毫无反抗之力时,狠狠欺负回去!

“那就算了,想来我就算是拜了你做师尊,也修不出什么名堂,我还是回去被魔物吃了算了。”宋意拒绝拜自己曾经的徒弟为师。

这不是手动给自己降辈分吗?

然而她的反对直接被男人忽略。

下一刻便被直接扔到了凤凰背上,随后凤凰长啸一声,扶摇直上。

“掌门师伯。”风岐巽抱着宋意刚一落地,便看到了听到动静,瞬间出现在山门前的掌门,等了百年才将人等回来风岐巽,终于如愿以偿,心头郁气也在见到那人时瞬间散了开来,心情不错地略微点头打了个招呼。

“嗯,你怎么在这里?不是说这一年都是你守在魔渊?”掌门声音有些疑惑,一边目光看向被风岐巽抱在怀里的那人。

乍一看,怎么有点眼熟?

掌门本来因为长期闭关而有一些锈死的脑子,顿时精神了起来。

“这,这是……”宋师弟的转世?

还是宋四弟的替身?

不然总不至于是宋意师弟的儿子吧?

看着约摸十八九岁的少年人,长得和宋师弟少年时不说是九成相似,只能说是一模一样。

“是我新收的徒弟,名字叫阿意。”风岐巽一边说着一边伸手警告似的,轻拍了拍怀中挣扎不休的少年的臀部。

“啊,阿意啊,阿意好,好……”掌门一时之间仿佛被猫叼走了舌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才好。

所以,云栖峰出来的人果然都有病是吧!

但,他只不过是平平无奇的天衍宗掌门,又哪里能够管得了云栖峰的事。

掌门摇了摇头,看着两人的背影,最后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回了洞府。

而宋意被抱回了云栖峰,看着熟悉的地方,身体便不由放松了些许。

“啧,骨龄十八,没有修为,还灵根驳杂……”风岐巽摇头叹息,一副没救了的模样。

“那要不我还是回魔渊……”宋意直接放弃,一秒都不多坚持,转身就走。

当然,瞬间就又被拉了回去。

“我有办法。”男人咬牙切齿,一字一顿。

“真的吗?要是太为难就算了。”宋意点了点头,转而又道。

“一点都,不为难,呢。”风岐巽被气的咬牙。

原来做师尊是这种感觉,怪不得从前师尊老师对他们不假辞色。

当然,风岐巽自觉自己也不会做那样的师尊。

尤其是对着从师尊转变为徒弟的师尊。

风岐巽几乎是带着怪异的笑容,将人拉进怀里一顿揉搓,直到将人揉的生无可恋,才转而给人安排好药浴的药材和洗髓丹。

“待会儿会有些疼,但你忍了以后就是煌煌大道。”风岐巽一边说着一边将洗髓丹喂到宋意嘴里,又快速将人放进了药浴里,这才转头出门。

没办法,他这是在旁边看着宋意那般痛苦,他会忍不住直接将人从药浴中提出来,半途而废的。

然而才刚一出门,就看到三道几乎是同时落地的身影。

风岐巽翻了个白眼,“来的倒是齐。”

“师尊!”玉宜真直接便要往里冲。

被风岐巽一把拦了下来。

“什么师尊里头那是我的小徒弟,你冒冒失失的往里走,有没有半分做师叔的样子?”风岐巽第一个见到自家回来的师尊,不免有两分得意,尾巴都快要翘到天上去了。

“徒弟?”玉宜真愣了愣,他分明感受到了师尊灵魂的气息。

另外两人自然也同有此疑惑,便不约而同的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风岐巽的脸上。

风岐巽没看的略有些不自在,声音却理直气壮,“看什么看?我收的徒弟,怎么了!”

几人俱都沉默,默默看向门口。

若是那人做他们的徒弟,似乎好像,的确让人……

从前师尊拿身份压他们,现在他们拿身份压回去?

玉宜真目光微动,没再说什么。

然而很快里头却传来了青年沙哑的呼痛声。

四人顿时眉头皱起。

“应当找更温和的法子的。”怀书琏皱眉开口道。

“洗髓丹的确太过于痛苦了些。”秦暨不由得握紧了扇子。

然而四人却都脚步定定的定在了原地,都没有去阻扰里头那人的脱胎换骨。

毕竟,他们的寿数无极,那人若是不修炼,便只能活区区数十载,他们怎么可能接受?

他们不但想要和那人重新回到他们身边,还想要那人能够长久陪在他们身旁。

过了足足一个时辰,听到里头没有动静,风岐巽这才赶忙打开了门,进去查看。

“阿意,感觉如何?”风岐巽在外头还是一副火急火燎的模样,进了门顿时云淡风轻,仙风道骨。

“还,还没死……”宋意有气无力。

下一刻便被人直接从浴桶中抱了出来。

不是她新鲜出炉的师尊,是一旁穿黑衣服的男人。

“我是你师尊,秦暨。”秦暨看着青年年底的迷茫,开口道。

“哦,师尊……”宋意疼的脑袋短路,直接便开口喊了一声。

然而这一生却惹毛了一旁的小凤凰。

“什么师尊!这是我的徒弟!”风岐巽气得直接将人从秦暨手上抢了过来,死死的圈在怀里,仿佛是盘踞在宝物上的巨龙。

“师尊……”宋意笑了一声,随后直接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清醒的最后一秒,她好似听到了几人难得慌乱的声音。

等醒来时,她躺在熟悉的寒玉床上,甚至是熟悉的大殿。

“今后你就住在这里,我也是你的师尊,我叫玉宜真。”坐在床前的玉宜真一边搅动着碗里的粥,一边开口道。

宋意愣了一下,“可是我不是已经有了一个师尊吗?”

“他不要我了?把我转送给你当徒弟了?”宋意歪了歪头,眼睛里似乎有些迷茫。

“呵呵,当然不是,你与我才是有师徒缘分,只不过被风岐巽抢先了先些,你只需知道我是你的师尊就是了。”玉宜真声音平静中带了些咬牙切齿。

宋意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然而,有了两个师尊,就会有第三个师尊。

“叫一声师尊,整个宝库都是你的。”大手笔的秦暨师尊大手一挥。

宋意没有什么出息地多了个师尊。

“你的灵根虽然驳杂,但却是难得的灵值均等,可转换为混沌灵根,我可为你转换灵根,另为你择选混沌灵根的功法,你可愿拜我为师?”清冷如霜雪的男人问道。

那自然是——

愿意!

于是,云栖峰从前是一个师尊,四个徒弟,现在是四个师尊一个徒弟模式。

但不管怎么样,总算是没散。

只是,师尊都想和徒弟双修什么的,这正常吗?或者说,正经吗?

还有,说好的清理完黑化值就能走,三年三年又三年,这是什么诈骗返聘?

第59章 阴鸷轮椅大佬1 褚秘书手还放在小叔脖……

“哎。”还没睁开眼, 枕头边率先传来叹气声。

单清微顿时神台清明,睁开眼就对上了一张放大的猫脸。

“宿主,我要说我不小心做错了一件事, 你不会怪我吧?”系统奶牛猫整张毛茸茸的猫脸上,都写着小心翼翼。

“你说吧。”单清微揉了揉眉心,刚想要坐起身, 却发现不知怎么回事自己双腿似乎麻木了一般,完全没有知觉,双手撑在身后,好一会儿却只能艰难地挪动着靠在了床头。

单清微愣了愣,双手摸向双腿。

然而无论他怎么触碰,却从头至尾都没有感受到双腿传来的感知。

“什么情况?”单清微深深吸了口气才转头看向系统。

“这个,就是,你这个世界的角色, 有一点点小残疾……”系统眼神乱飞,满脸写着心虚。

单清微顿时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无奈。

“行吧, 还有什么别的你一并说了吧。”单清微叹了口气。

没办法, 一人一系统只能说是半斤八两, 谁都别怪谁。

系统不靠谱,她自己其实也靠谱不到哪里去,她也没那个脸去指责系统。

“还有就是你这次拿到的角色, 算是一个戏份比较多的炮灰, 或者说你就是大反派——”系统破罐破摔, 干脆将什么都说了。

说完就直接给单清微传输了剧情和记忆。

单清微大脑中传来熟悉的胀痛感, 眉心跳了跳,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睛梳理起了记忆。

原主叫贺渝,是女主贺柒夏的小叔。

原主幼时被绑架, 绑匪拿了贺家的钱,却并没有按照约定将原主送回,反倒是直接将原主扔在了一家孤儿院门口,原主一直到十八岁才被找回贺家。

然而十几年过去,贺家一直以为原主死了,猛然间将人找回来,却是再也难以找回曾经的亲近,原主本就因为在孤儿院长大的缘故,性格敏感,回到家之后更感觉自己是个外人,是个透明人,心中暗自嫉恨起自己被当做继承人培养的大哥。

凭什么他流落在外受了那么多年的苦,贺权就可以一直待在家里,享受着贺家的一切,被当做继承人培养,年纪轻轻,事业有成,甚至还娶了一个门当户对的富家小姐做妻子,生了孩子,家庭美满幸福,什么都有……

在嫉妒中,原主逐渐阴暗扭曲,几次对贺权出手,却都被不着痕迹的挡了回来,原主手段越加疯狂,最后反噬到了自己身上,一场车祸,原主的腿废了。

本来得知自己颓废了的原主,精神已经濒临崩溃,几乎恨不得立即弄死贺权,而恰好在这个时候,传来消息,贺权和其妻子回国的私人飞机坠毁,两人尸骨无存。

得知两个儿子一死一废,贺老爷子没受住刺激,直接中风,熬了个把月也跟着去了。

而贺母更是早就只能在疗养院吊着一口气,听闻接连不断的噩耗,同样撒手人寰。

于是短短两个月,贺家竟然就只剩下了十九岁的原主和刚刚八岁的女主。

原主因此接手了贺氏,成了贺氏的掌权人,同时也成了女主的监护人。

然而看着那张和贺权五六分相似的脸,原主又怎么可能能忍得住心中的恶意,毕竟他那般嫉恨贺权,甚至自己的双腿之所以废掉,也是因为想要算计贺权,结果咎由自取……

原主自然不会认为自己有错,所以理所当然地,他将一切都怪在旁人身上,女主就这样因为自己小叔对自己父亲的嫉恨,被原主当做了眼中钉肉中刺。

当然,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由,贺氏。

原主从前嫉恨贺权,也是因为偌大的贺氏就那样交在了他的手上,贺父贺母嘴上说着心疼他,还不是最偏爱贺权,只愿意分给他一些微薄的股份一些资产,却碰都不让他碰公司的事情。

他想要钱想要权利,而不是永远都只能做一只,在贺权面前摇尾乞怜的狗!

然而虽然在贺父贺母贺权夫妻死后,他拿到了贺氏,但女主手上的股份同样不少,为了避免女主未来和自己夺权,也因着心中的恶意,原主开始着手养废女主。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女主在双腿残疾、喜怒无常的小叔手底下长大,变得敏感自卑,被下药的身体更是胖起来宛如吹了气的皮球,在学校里被取笑欺负,几度抑郁休学……

接下来就是女主因着知道自己未婚夫对自己的厌恶,承受不住,不小心掉进了游泳池里,等到醒来的时候,身体内的灵魂已经换了一个人。

没错,女主还是穿越的。

穿越的女主同样叫贺柒夏,是贺柒夏的下一世,为了改变自己早死的命运而穿越回来。

接下来自然就是喜闻乐见的爽文剧本,女主减肥打脸,让曾经对她不屑一顾的人都火葬场,最后逐渐抽丝剥茧,发现了原主做的一切,最终和女主作对的反派大boss,自然是下场凄惨,被提出贺氏,在精神病院被幻想症患者推下楼梯失血而死。

单清微,嗯,是贺渝目光看向天花板,然后就被那格外闪亮的水晶吊灯闪了一眼,又转头看向系统。

“你觉得我行吗?”贺渝真的很想问系统到底哪里来的自信,他能演好一个阴暗扭曲疯批大佬的。

“我觉得你行。”系统舔着张猫脸凑了上来,“无论是男人女人都不能说自己不行。”

贺渝懒得跟系统玩烂梗,转头又研究了一遍剧本,心里却还是有些无法适从。

原主性格阴晴不定,甚至说有时候就宛如一个,被一点就炸的火药桶一般。

偏偏这个火药桶的引线还格外的多,有时候只是看到很多人正常用双腿行走,就会不能接受,忍不住朝周边人发泄,至于发泄……

贺渝回想起记忆中那些片段,便忍不住皱眉。

叹了口气,贺渝深深闭了闭眼,这才根据剧本剧情,摁响了床头的呼叫铃。

“先生。”不过一分钟的功夫,房门便被人从外打开,一人走了进来,声音清越。

哪怕已经到了晚上十一点多,青年身上却依旧穿着笔挺的西装,头发一丝不苟的梳到了脑后,露出那张看上去毫无攻击性,显得格外温柔斯文的脸。

鼻梁上架着金丝边框的眼镜,一双狭长的凤眼藏在了镜片之后,在灯光照射的反光后头,让人看不清楚那人眼底真正的情绪,是否如青年姿态所展现出来的那般温驯。

贺渝定定的看了他两眼,“过来。”

男人嗓音有些沙哑,在此时无端显得几分阴森,是许多时候风雨欲来的前兆。

褚亦却丝毫没有后退,反倒是乖乖听话走到了男人床边,单膝跪下,抬头看向坐在床上的男人。

“先生。”褚亦姿态显得温顺至极。

贺渝却冷笑了声。

“我刚才做了个梦。”男人声音有些飘忽,说完就那样定定的看着褚亦。

“先生是梦到了什么吗?”褚亦声音温和,带了些安抚的意味。

贺渝却忽然抬手一巴掌打在了青年脸侧。

啪的一声,在密闭的房间里格外清脆。

青年偏过去的侧脸红了一片,指痕清晰,眼镜也有些狼狈地歪歪斜斜挂在耳朵上,终于将青年那双略微有些锋利的凤眼,露了出来。

贺渝垂眼去看那双眼睛,目光幽暗。

“我梦见你背叛了我,褚亦,我对你那么好,你上学是我资助,我甚至救了你的命,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你怎么敢背叛我?!”贺渝声音沙哑,明明并没有大声,却显得几分歇斯底里。

褚亦被男人猛的掐住了脖子,被迫抬头看着男人的眼睛。

幽深的瞳孔仿佛夜晚暗无边际的海上,隐藏着什么吃人的怪物。

但褚亦从来都知道,贺渝本身就是个怪物。

他喜怒不定多疑暴躁,甚至心狠手辣手段肮脏,看着好似清醒,但实际上早就已经被嫉恨和恶意吞噬,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可那又如何?

毕竟他也不是什么好人。

贺渝用什么资助和救命的恩情来要挟他,让他跟在他身后,替他料理一切,他并没有拒绝,甚至毫不犹豫答应了下来,以至于被贺渝当做了一个被恩情糊住了脑子的蠢货,从此之后便屡屡拿恩情来要挟他。

但,他怎么会是那样的蠢货呢?

贺渝心底嘲讽,姿态却是一如既往的柔顺,甚至连一丝挣扎都没有。

“先生,我没有,我不会……”青年嗓音沙哑,脸上逐渐因为缺氧染上了绯红。

然而他看着那双眼睛,平日里也不乏对视,但却不知为何,此时此刻,大约是缺氧导致身体发出危险的警告,以至于,在对视的那几秒——

他莫名心跳快了又快……

“褚亦,你真的不会吗?”贺渝忽然表情又变得温和了下来,收回了手,声音轻飘飘的,嘴唇颤抖。

“我太害怕了,褚亦,如果连你也背叛我……”贺渝眼眶通红,可怜至极,好一会儿又忽然握拳,狠狠砸在了藏在被子底下的腿上。

“我就是个废人!褚亦,你是不是也这样觉得?所以才想要背叛我,转而站在别人那边!”男人声音嘶吼。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发疯,但褚亦看着男人那双,通红到几乎要落下泪来的眼睛,却是从所未有的,心头仿佛被针扎了一下。

第一次的,他没有继续跪在床边,看着男人陷入情绪中疯魔,而是起身跪在床上,然后伸手环抱住了表情狰狞疯狂的男人。

这甚至是一种下意识的行为,完全不经过他极其聪明理智的大脑的思考,身体便已经顺理成章的伸手环抱住了那人。

“先生,我永远不会背叛你。”褚亦没有去说什么废人不废人,更没有去提贺渝的双腿,而是声音认真承诺道。

“真的吗?”贺渝被抱得有些紧,不由得皱眉挣了挣。

然而不知为何,明明记忆中本应该是相当会看人眼色行事的褚亦,此时却仿佛完全没意识到他的意思,依旧紧紧抱着他不放。

“放开。”贺渝经过一系列发疯,喘息声有些剧烈,伸手推开了褚亦。

“我保证,只要先生需要我,无时无刻我都会在先生身后。”褚亦这才仿佛才意识到似的,放开了男人,声音认真严肃。

“嗯……”好一会儿才听到头顶男人一声轻微到仿佛叹息的声音。

“推我出去。”贺渝目光看向半空中,眼神有些飘忽。

褚亦于是伸手将人从被子里抱了出来。

入手的瞬间,褚亦不由得皱了皱眉。

太轻了些。

先生似乎瘦了。

是身体不舒服,还是又有什么烦心事让先生烦扰?

褚亦没有选择将轮椅推到床边,然后再将人抱起来放在轮椅上,而是直接抱着贺渝,去到放在外间的轮椅处。

而这个轮椅之所以那么不方便的放在外间,一方面是因为贺渝因着自己双腿的缘故,对于轮椅极度厌恶,另外一方面则就是因为,有褚亦这个几乎是二十四小时待命,随时随地都可以差遣的,全能秘书加助理加管家加保姆加护工。

贺渝喜怒不定,平日里承受最多的就是褚亦。

“先生想去哪?”褚亦扶了扶眼镜,遮住了眼底的探究,目光落在男人耳后,那一小片皮肤,柔嫩到仿佛是刚刚凝结而成的嫩豆腐,轻微触碰便会留下红痕,上面细小的绒毛,都让褚亦忍不住目光驻留。

贺渝从前是这样吗?

或许吧。

褚亦发现自己那从小便过目不忘的大脑,仿佛短路了一瞬,随后告诉他,贺渝从前就是这样,一直都是这样。

但,褚亦不知为何就是觉得哪里不对。

不过,让褚亦觉得有意思的是,从前觉得逐渐无趣的贺渝,又重新变得有趣了起来。

“去楼下花园吧。”贺渝似乎平静了下来,声音也变得平缓,甚至转头看向褚亦,目光欲言又止。

“先生?”褚亦嘴角挂着最完美的笑容,哪怕是脸颊上带着红痕,也依旧精英味十足。

“抱歉。”贺渝清醒过来之后便会道歉,这也是他控制褚亦的手段之一,不然,他多年如一日的发疯,早就把人给弄走了。

“没事,先生永远不需要对我道歉,我能有如今的成就,甚至我这条命都是先生给我的。”褚亦笑得眉眼温柔。

“嗯。”贺渝顿了顿,才看向花园。

月色不错,所以能看到花园里盛开的鲜花,千姿百态。

贺渝叫停了褚亦,伸手摘了朵花。

“小心,会有刺。”褚亦伸手,将那朵花茎上的刺都给剃掉,这才重新递还给了贺渝。

贺渝接过,却忽然直接直接将那朵花握在掌心里碾碎。

“真丑。”贺渝声音阴鸷。

他恨褚亦这样,把他当做一个废人照顾。

当然,如果褚亦没有眼色,没有照顾到位的话,他又会因此为由,觉得褚亦不够用心,需要吃点教训。

“那我明日便叫人将这些花全都铲掉,换上别的花?先生喜欢什么花?”褚亦单膝跪地,从口袋里拿了一条帕子,将贺渝的手捧在手上,用帕子一根根擦掉男人手指上的花汁。

“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褚亦……”贺渝却丝毫不领情,甚至直接抽回了手,用沾染着花汁的手,近乎羞辱的抹在了男人脸颊,脖颈和衬衫领口上。

馥郁的芬芳盈满鼻尖,但褚亦却第一时间嗅到了一股极淡的冷香。

似乎是,贺渝的气息……

褚亦眼底微暗,直接就着跪在轮椅旁的姿势,将头抵到男人大腿上,微不可查地深深吸了口气,声音艰涩,“抱歉,先生,是我逾越了。”

贺渝正在往褚亦衣服上擦的手,顿了一下,不悦地将人推开。

“抱歉。”褚亦脸上不知是先前被打的那巴掌,还是擦的花汁,绯红一片,将那张斯文温雅的脸,都衬出了几分平日里不一样的艷色。

低垂下的眉眼和眼镜片,遮掩住了青年眼底的暗茫,让青年俯首贴耳的动作显得格外温驯。

起码在不远处的贺柒夏眼里看到的是这样。

只是,她那位小叔,和褚秘书,竟然那么亲密?

贺柒夏眉头轻皱,如果真是如此,想要离间两人,只怕就要费一些功夫了。

但费些功夫总好过后知后觉,到时候万一离间不成,反被人将计就计,只会对她更加不利。

想到这,刚刚夜跑回来的贺柒夏心情不错的转身想要离开。

谁知,还没等转身,那边男人目光便如同一把利剑一般看了过来。

“谁!”贺渝声音冰冷。

“小叔,是我。”贺柒夏无奈,但被发现了,也只能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贺柒夏身高一米七,在女生中算是比较高挑的身高,体重却足足有一百八十斤,全身上下哪里都是圆乎乎的软肉,黑暗中的阴影都显得格外庞大。

“你大晚上不睡觉,在这里做什么?”贺渝声音冰冷质问。

“我有点睡不着。”贺柒夏看着坐在轮椅上的那人,单薄的肩膀纤瘦的腰,目光在落在男人那双腿上,眼底闪过一抹可惜。

真是可怜……

这其实是贺柒夏穿越过来之后,第一次见到她这位小叔。

只是,似乎与记忆中的小叔,不太一样?

记忆中这人状若疯狂宛若魔鬼,但此时看着,似乎也就是一个格外好看了些的病美人?

“睡不着?你有什么好睡不着的?”贺渝语气讽刺。

贺柒夏却走上前了些,“小叔,我只是在想景行止。”

“你是想说,你连自己的未婚夫都留不住,所以没用到连半夜都睡不着觉。”贺渝直接狠狠往人心窝子里戳。

贺柒夏嘴角抽了抽,幸亏她不是原主,不然被这么说,只怕立马就能哭出来。

“没有,我只是想,和景行止解除婚约。”贺柒夏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之前已经打算好了直接去跟景行止谈,此时却在没有谈之前便将这件事情说给了贺渝。

可能是因为,她这位小叔实在好看的有点太超过了?

贺柒夏心里忍不住感叹,也就是血缘关系救了她这小叔一命,不然,双腿残疾加病美人……

“你想和他解除婚约?”贺渝指尖在轮椅扶手上轻敲,在安静的花园中发出有节奏的声响。

贺柒夏目光忍不住落在那只手上,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手指上还沾染了些许浅粉的液体,粉粉白白,仿佛什么名贵的花卉,漂亮又娇贵。

“嗯。”贺柒夏谨慎地收回了目光,生怕自己沉迷。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贺渝脸上神色突然有些不耐。

前后转变之大,贺柒夏一时之间都有些没反应过来,直到被褚亦出声提醒,才后知后觉转身离开。

只是,能走出去几步远,她才反应过来回头——

她干嘛那么听话?

但一回头,就恰好对上了褚亦俯身为贺渝系领口扣子的一幕。

两人身影重叠,姿态亲密到仿佛正在亲吻,褚秘书的手,还放在她小叔的脖颈,千真万确,却是抵赖不得!

贺柒夏心里顿时一凛。

虽然小叔双腿残疾,病美人一个,根本无法反抗,但贺渝可是她小叔,哪能任由外人欺负了去!

“褚秘书?”贺柒夏折返回身。

“柒夏小姐?”褚亦直起身,脸上依旧挂着无懈可击的笑容,眼底的光芒却晦暗难明。

“你扣个扣子,需要离我小叔那么近吗?”贺柒夏直接上前挡在了两人中间。

贺柒夏看褚亦的目光仿佛在看什么变态,甚至带着几分警惕。

“先生?”褚亦推了推眼镜,似乎有些无措,又有些不明所以。

“你回自己的房间,我的事不需要你过问。”贺渝目光冷了冷,看着挡在他面前的贺柒夏,在那熟悉的眉眼中仿佛又看到了那人。

让他嫉恨至极的那人。

“小叔,我……”贺柒夏还想要说什么。

贺渝却是看也不看,直接让褚亦推着他回房间。

留下原地的贺柒夏,看着似乎连背影都透着得意的褚亦,忍不住眉头紧皱。

那眼神,分明就是对小叔有着别样的心思,还装模作样地来哄骗小叔,茶言茶语离间她和小叔间的亲叔侄关系,简直是其心可诛!

她早晚在小叔面前戳破褚亦的真面目!

早已忘记了自己原本的计划是挑拨离间两人,将褚亦拉到自己这边,贺柒夏咬牙定下一个比一个狠毒的计划,势要让褚亦在自家小叔面前假面破裂,狠狠报复回去今天被一茶之仇。

而推着贺渝离开的褚亦,目光暗沉的看着男人头顶,好一会儿声音有些犹豫,“先生,柒夏小姐似乎对我有些误会?”

“你管她做什么?还是说,你希望我早点死了,然后你去跟着她?”贺渝语气中有些嘲讽。

褚亦推着轮椅的手顿了顿,“先生,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贺渝声音冰冷,“褚亦,你要记得,是我救了你,是我资助的你,才有你的今天,你永远都别想背叛我!”

“我知道,我永远都不会背叛先生。”从前不过是随口应承的话,此时却莫名带了几分重量,褚亦看着坐在轮椅上显得格外纤瘦的男人,喉咙竟然莫名有几分干涩。

可怜的先生,小时候吃了那么多苦,好不容易回到贺家,没有过上什么好日子不说,还失去了双腿。

所以先生恨是对的,迁怒于贺柒夏也是人之常情,不是吗?

他做先生的家犬,替先生咬死所有先生讨厌的人,更是理所当然……

想起先前被那位柒夏小姐打搅的事,褚亦眼底闪过一抹晦涩。

正好,他也不是很喜欢那位贺家大小姐呢。

第60章 阴鸷轮椅大佬2 对自己同学小叔一见钟……

“要洗个手吗?”褚亦将轮椅推到了房间, 然后将轮椅留在外间,再将人重新抱回了床上,才仿佛刚刚反应过来, 开口问道。

“嗯。”贺渝也觉得手指黏腻,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

褚亦角微不可查的勾了勾,将被子掀开, 再次把人从被子里抱了出来,没有再用轮椅,而是直接将人抱到了卫生间。

“我抱着先生,先生自己开水龙头洗可以吗?”褚亦站在洗手台前,微垂的眼帘遮住了眼底的神色,柔顺的黑发又让青年整个人的气质显得毫无攻击力的温顺,让人由之主便放下心来。

贺渝同样如此,身体微微向前探, 打开水龙头,贺渝慢条斯理洗完了手, 一抬头却刚好对上了镜子里青年的目光。

“先生?”青年刚刚似乎是在走神, 目光无意识看向镜子里, 被抓包了之后瞬间目光抱歉。

“没事。”贺渝声音中带着淡淡的倦怠。

褚亦抱着人到了一旁擦了手,这才将人重新抱到了床上,盖上了被子。

“厨房那边送来了养生汤, 先生要喝吗?”褚亦将床头的养生汤端了起来。

贺渝是闻到了一股难言的药味儿, 顿时如临大敌眉头紧皱。

但最终他还是接过那碗说是汤, 实际上完全是药的中药, 这是之前找一个十分擅长养生的老中医开的方子,效果不错,便长期喝了下来。

“出去吧。”贺渝将药碗递了回去, 又喝了半杯清水,声音有些沙哑地开口道。

“好,那先生你早点休息。”褚亦乖乖退了出去。

一直到间门被咔嚓一声合上,空间里只余他一人彻底恢复安静,贺渝才又重新睁开了眼睛,伸手摸向了自己的双腿。

这种感觉很难形容,哪怕知道只是因着这个小世界的缘故,只是暂时的,依旧无法适从。

尤其是完全感知不到自己的双腿,无法操控自己的双腿,人便会控制不住的在心头不断产生联想,比如遇到危险的时候,自己完全没有办法快速逃开,亦或者是反抗……

心口便会止不住紧缩,产生焦虑……

贺渝甚至有些明白过来原主为何会在双腿残废之后,那般疯狂。

系统在旁边不敢说话,一直守着贺渝,直到人睡着了之后才松了口气。

……

第二天早上八点,贺渝的房间门便被准时敲响。

这是原主的习惯。

是因为双腿的缘故,身体又长期病弱,原主对于养生一事格外执着,执着到近乎强迫症,恨不得时间精确到秒。

像昨天晚上那种十一点多还没有早睡的情况,实际上是很少发生的一件事。

“先生。”褚亦是自己一个人进来的。

往常,褚亦通常还会带两个佣人,方便贺渝洗漱。

但今天本来管家已经安排好了两个今日轮班的佣人,褚亦却将人打发了回去,转而自己一个人敲开了贺渝的房间。

“进来。”男人声音中因为才刚醒的缘故,还有几分沙哑。

褚亦上前,很自然地将被子掀开,然后将人抱到了洗手间。

“好了,出去吧。”贺渝面无表情。

褚亦知道贺渝又不高兴了。

转身离开了卫生间,褚亦站在卫生间门口,抬手覆在鼻尖微微轻嗅。

手上还残留着那人身上的温度和气息,淡淡的冷香中夹杂着缕缕药香,让褚亦镜片后狭长的凤眸忍不住眯了眯。

卫生间的隔音并不算好,褚亦能听到里头轻微的水声。

是小股小股的水流缓缓流进水里的声音,随后是抽水马桶发出冲水的声音。

“进来。”里头传来了男人的吩咐声。

褚亦压下了心头莫名的几分鼓噪,压下了门把手,进了卫生间,将人抱了起来,洗手。

然后是洗漱。

“我来给先生刷牙吧?”褚亦开口建议道。

“你觉得我已经残废到连自己刷牙都做不到了?”贺渝一大早起来本就心情不好,找到机会便要发泄出来。

“自然不是,只是我想为先生多做一些什么……”青年情绪有些低落。

贺渝却没有开口安抚,慢条斯理的刷完了牙,又洗了脸,被抱到了外头床上,才开口。

“去拿一管药来。”贺渝看着褚亦。

“好的。”褚亦自然知道该拿什么药。

“蹲下。”贺渝拧开了药,将药挤在了食指指腹上。

褚亦乖乖的上前,却是直接跪在了贺渝的面前。

猝不及防,贺渝愣了一下,随后才伸手将沾着药膏的指腹抵在了青年侧脸。

“疼吗?”贺渝垂着眼,眼睛里的情绪让人看不分明。

“不疼的,先生。”因为不是昨天被打了一巴掌的那半张脸。

褚亦心头不由得微微叹息。

虽然不知道先生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变化,但是还是和从前一样不甚聪明,甚至连邀买人心,都无法做到尽善尽美。

但,他当然不会说出来,让先生不高兴。

青年眼底满是受宠若惊,轻微挣扎了一下想要站起来,却又被男人压着肩膀重新跪了回去。

贺渝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上药错了地方,自顾自的将药涂完,便直接将剩下的那管药扔在了褚亦的怀里。

“回去记得涂药,我打你你记得躲。”贺渝声音中有些疲惫。

似乎是自己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无力。

心头莫名被针刺了一下。

褚亦手指痉挛般蜷了蜷,哪怕此时此刻清晰地知道,这人不过是在他面前演戏,褚亦心头却还是升起了些许难言的酸涩。

“我不会躲的,先生,一点也不疼……”褚亦用脸在男人掌心处蹭了蹭。

当然是没有涂药膏的那半边脸,不然贺渝绝对会嫌弃地再给他一巴掌的。

昨日里的那一巴掌的痕迹虽然消去,但是隐秘的微微灼热的疼还依旧残留在皮肉上,此时蹭在男人的掌心,顿时带起了些许细细麻麻的疼。

顺着脸颊一直痒到了心底。

“嗯。”贺渝照常安抚完人之后,很快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模样,将人推开。

“我去给先生拿衣服。”褚亦知道温情时间已经结束,便很快起身,转身到衣柜去拿了衣服。

“我来为先生穿吧?”褚亦将衣服一件件取下放在床上。

“不用,我自己来,你出去吧。”贺渝抿了抿嘴。

褚亦知道是贺渝不喜欢让别人看到他的双腿,也就没有坚持,转身退出了房间,将轮椅推到了房间门口,等待着里头贺渝穿完衣服。

一直过了十几分钟,里头才传来了动静。

“先生。”褚亦将换好了衣服的贺渝抱到了轮椅上。

贺渝今天穿的是一身正装。

他平日里基本上但凡需要出门穿的就都是正装,今日穿的便是一套灰色的西服。

与褚亦今天身上的这套,不过是灰色色度的稍许差异。

“走吧。”贺渝没有注意到两人衣服上的相似,垂眼吩咐道。

褚亦便推着轮椅进了电梯下到楼下。

“小叔?”贺柒夏在客厅左等右等,看到电梯门打开,瞬间来了精神,直接快步走上前一把挤开了褚亦,手扶在轮椅的扶手上,作势要帮贺渝推轮椅。

“柒夏小姐!”褚亦眉头紧皱,“不能这样推太快,先生会不舒服的,还是我来吧。”

“褚秘书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我小叔都没说什么呢!”贺柒夏只是看不惯褚亦,但对褚亦的话还是听得进去,推轮椅的动作变得轻缓了许多。

“放开。”贺渝声音冰冷。

气氛顿时为之一静。

“柒夏小姐,还是我来吧。”褚亦笑的温柔和煦,微微推了推眼镜,上前重新接过了轮椅。

但贺柒夏偏偏就是能在那张脸上看出得意来。

咬了咬牙,贺柒夏深深吸了口气,告诉自己,绝对不能急。

毕竟褚亦跟在自家小叔身后那么多年,相比于自己这个平日里不怎么讨喜也不亲近的侄女,自然是自己的心腹下属更加得小叔的信任。

但,更气了怎么办?

小叔信任的是自己的心腹手下,但问题是褚亦这个狗东西仗着小叔的信任,对小叔目的不纯……

简直狼心狗肺,狼子野心!

贺柒夏看着被褚亦推远的小叔,简直仿佛看到了什么自动往狼嘴里送的羊。

“小叔,我学校有艺术节活动,你要不要去?我也有表演。”看着哪怕是吃饭都吃的赏心悦目的自家小叔,贺柒夏忍不住为自家小叔深深担忧,试图想再次分隔开两人。

“嗯……先生,今天是和医院那边约好过去检查的日子……”褚亦声音犹豫。

此话一出,贺柒夏几乎是眼睛冒火的看向褚亦。

但结局自不必说,贺渝当然不会为着贺柒夏,推迟检查。

当然哪怕没有这个检查,贺渝也绝不会去参加,贺柒夏所说的那个什么艺术节。

人多的地方只会让他觉得不适。

那么多人都双腿健全,只有他坐在轮椅上,被所有人凝视可怜亦或者是嘲讽……

贺渝放下了餐刀,目光冰冷。

“你没事就去讨好讨好景行止,那个艺术节我不会去,你也不需要去,贺家大小姐不是在外面抛头露面卖艺的。”贺渝语气冷硬直接吩咐道。

很显然这是自己不高兴,也顺手让别人也不高兴。

贺柒夏愣愣的看着人被推走,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小叔这报复,还挺可爱……

不去就不去,其实她本来也不是很想去,这什么艺术节的节目其实是景行止的一个好兄弟,为了看她出丑,私自给她报的。

报的还是钢琴,要知道贺柒夏从前在圈子里以不学无术著称,钢琴更是八岁之后,就再也没有碰过。

但好在贺柒夏自己会,本来想着随便上去弹弹打脸那群傻逼,但既然小叔都这么说了,她自然只能当叔宝女,乖乖听小叔的话了。

至于那些人的嘲笑。

呵,那些人要是知道她小叔是贺渝,也会觉得她命好的。

至于讨好景行止,贺柒夏从头到尾都没听进耳朵里去。

……

“先生小心。”褚亦抱着人上车,一边小心贺渝的头别磕到车门框上。

贺渝坐进车里,褚亦这才将轮椅折叠放在了后备箱,转而打开另一侧的车门,上了车。

“先生,你觉不觉得……”一片沉默中,好一会儿,褚亦似乎才终于忍不住了般,将车上的挡板升了上去,开口声音犹豫。

“嗯?”贺渝没有睁开眼。

“柒夏小姐似乎最近变了些,家里的佣人说……柒夏小姐最近在减肥。”褚亦眼睛里闪过点点寒芒,却又被眼镜遮的严严实实,面上带了些疑虑。

贺渝猛地睁开了眼,转头看向褚亦。

“减肥?”贺渝声音冷鸷。

“是的,所以我担心……”褚亦停顿了一刻,才叹息了声。

“大约是我想太多,柒夏小姐可能是突然到了爱美的年纪,才想起来要减肥的。”褚亦摇了摇头。

但,在场两人都心知肚明,这个可能有多么站不住脚。

毕竟,给贺柒夏下药,是贺渝吩咐,褚亦动手。

激素药导致的肥胖难以减重,贺柒夏刚开始还试图通过少吃多动来控制,但都收效甚微,这才十年如一日的胖下来,怎么会突然想起来减肥?

莫不是发生了什么,亦或者是发现了什么?

“去查。”贺渝转了转手腕上的手表,脸上表情阴晴不定。

“是。”褚亦眼底闪过一抹愉悦。

为他极为轻易的便操控了先生的情绪,利用先生的多疑,将那位贺大小姐与先生隔开。

之后,在他交出确切的调查结果之前,先生绝对不会单独和那位贺大小姐相处,甚至会防备警惕。

而得到调查结果之后……

既然那份调查结果是他调查出来的,那自然,只会得出他想要的结果。

贺柒夏想离间他和先生的意图太过于明显,只不过先前是从他这里找机会,褚亦因着觉得有几分意思,也便没有同意,但也没有拒绝。

只是那是先前,现在……

褚亦眼底冷芒一闪而过。

“最近和景家的合作的都不太顺利,似乎是那边……”褚亦说完了私事,很快就又说起了公事。

贺渝说是掌握了整个贺氏,但一方面是他出行都需要坐轮椅,不方便,也不喜欢别人异样的目光,再加上身体病弱,长期需要医疗维持,所以去公司的时间并不多。

反倒是褚亦这个秘书,更像是全权掌控全局的那一个。

不过贺渝自认为自己将褚亦死死的捏在了手里,虽然偶尔因为对方展现出来的能力而感到些许惊心,但忌惮却是并不多的。

毕竟,褚亦基本上每一件公司的大事都会来请示贺渝。

“景家……”贺渝眉头皱紧。

景家和贺家之间的婚约,其实刚开始不过是一句玩笑话。

景夫人和贺柒夏的亲妈,两个人婚前便是极要好的朋友,婚后夫家家世相当,来往间便更是亲密,后来更是同时有孕,就觉得是缘分,便戏言若肚子里的孩子是一男一女,便结作亲家。

两个孩子出生之后果然是一男一女,小时候也在一起长大,算得上是青梅竹马。

景夫人更是对长得极像自己闺蜜的女儿,疼爱的不行,简直是当做了自己的亲女儿。

后来贺家出事,景夫人心疼贺柒夏,这才将婚约拿了出来旧事重提,时不时就接贺柒夏过去住。

只是后来贺柒夏渐渐胖了起来,自己也不愿意出门,性子也变得敏感自卑,也就渐渐很少去景家了。

但景家看在这个半个干女儿,也算半个未来儿媳妇的份上,两家之前的合作一直以来都十分顺利。

“回头约一下……”贺渝皱了皱眉,刚想要说景总,转而想到了什么,又改了口,“约一下小景总。”

“是。”褚亦点头应下,很快又讲起了其他。

一直到医院停车场,才停住了交谈。

褚亦从后备箱拿出来轮椅,放在地上打开,这才转而打开后座车门,将贺渝从后座抱了出来,放在轮椅上。

“先生,已经预约好了时间,我们直接去十三楼,可以吗?”褚亦推着轮椅,一边请示。

“嗯。”贺渝用一条毯子搭在腿上,明明四周也没有人,但却依旧仿佛能感觉到有人的目光,穿透毯子直接落在了他那两条残废的腿上,让他不自觉面皮紧绷。

褚亦于是推着贺渝往电梯的方向走。

停的位置本就是VIP通道,距离电梯也不过十几步远,褚亦很快将人推上了电梯,刚要准备合上电梯门,就听有人让等一下。

“等一下,这里有人要死了!”嘻嘻哈哈的声音没什么正形,几个人身高均值一八零朝上的青年,伸手挡住了快要关上门的电梯,随后直接挤进了电梯里。

本来宽裕的空间瞬间变得逼仄,似乎连空气都变得稀薄。

贺渝脸色肉眼可见的难看。

“褚亦。”男人声音冷淡。

只是淡淡的两个字,声音甚至并不大,却莫名让先前还闹成一团的几人停下了动作和声音,转而看向坐在轮椅上的那人,随后便是不由得一楞。

几个人含着金汤匙出生,财富带来的资源是无数的,包括美貌资源,几人从小大大见到过的美人不知道有多少,但在看到轮椅上那人的瞬间,却还是为轮椅上那人而惊艳。

“那什么,相识就是有缘分,能加个联系方式吗?”轻咳了一声,其中一人整了整衣服,拿着手机晃了晃。

“不好意思,先生身体不适,几位可否乘坐下趟电梯?对于此造成的不便,几位可以留下联系方式,随后我让助理送上相应赔偿。”褚亦面色冷肃,挡在了贺渝的身前,同时也挡住了几人的视线。

“你谁啊?”拿着手机的红头发的青年,背靠在电梯门上,翻了个白眼。

他这个混不吝的,最不喜欢别人比他还要嚣张。

凭什么让?

他林霄字典里就没有让这个字!

他还偏要跟那轮椅上的美人坐一趟电梯了怎么着!

“贺氏,褚亦。”褚亦依旧温和有礼,手却直接摁上了电梯开门键。

电梯猝不及防再次打开门,本来靠在电梯门上的林霄,瞬间重心不稳,直接摔了出去。

“我艹!”林宵猝不及防摔了一跤,爬起身来顿时咬牙切齿骂道。

“褚亦?你特么胆子不小!不过是贺渝的一条狗!你特么知道老子是谁吗!”林霄站起身来,便要直接冲上去一拳朝褚亦挥过去。

好在林霄怒气上头,另外几个富二代智商尚且在线,知道褚亦就是条疯狗,逮着谁必然要将其咬掉一块肉。

家里要是知道了,他们招惹了褚亦,只怕要直接停了他们的卡,还要打到他们脱一层皮!

几人赶紧将人拦下,簇拥着那人走出电梯。

“没事儿,没事儿,都是小事儿,褚秘书,我哥们儿昨天晚上喝大了,不是诚心的……”几人连连摆手,目光掠过褚亦,落在褚亦身后,坐在轮椅上的那个人,想来那位就是疯狗的主人?

看着病里病气的,说不定褚亦在外面做的那些事,他根本就不知道……

褚亦这才露出了平日里惯常的完美笑容,略微点了点头,又转而看向电梯里先前跟着那群人一起进来,此时却没有下去的青年。

是时家那位太子爷。

怨不得,身后跟着那么一群上不得台面的纨绔二代。

褚亦目光锐利,声音冷淡,“时少?”

“褚秘书,他们都下去了,我一个人应该不会让空气不流通吧?我一身伤,着急看呢,贺哥,我跟你坐一趟电梯,没关系吧?”时风衍一边说一边朝贺渝那边笑。

笑得褚亦脸上的笑容几乎都要维持不下去了。

看得电梯外的几人都忍不住心都提了起来了。

时家确实厉害,不然他们这群人也不会在家里的要求下,天天跟在时风衍身后混日子,但问题是,时家厉害,可他们时哥……

得罪了褚亦,让本就对时哥平日的模样,看不过眼的老爷子知道了,到时候只怕又是一场爷孙大战……

有道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他们可不想被带累,无论是被褚亦一并盯上,还是被时家迁怒,那个他们都不想啊!

“时哥,来了旁边又来了一趟电梯,不然咱们坐这趟吧!”陈宇咽了咽口水,心里一万次辱骂秦飞那群人。

要不是他们手段下作,时哥也不会出手,挤人更不会受伤,也就不用来这医院遇到褚亦这阎王了。

“嗯。”就在气氛越来越僵持时,男人清越的嗓音化解了一切。

“那就谢谢贺哥了,回头我请你吃饭啊。”时风衍得寸进尺,直接绕过了褚亦,找到了贺渝旁,目光直直落在男人那张脸上。

好看,真是好看。

时风衍感觉自己心跳得有些快。

他好像一见钟情了,还是对个男人,还是对自己同学的小叔?

奇怪,从前也不是没见过这位贺家当权人,怎么,偏偏就这次一见钟情了?

时风衍想不明白也就懒得想,管他男人女人管他辈分不辈分的,管他年纪大不大,反正他时风衍是看上了,自然就不会轻易放人离开。

“不必。”贺渝声音在密闭的电梯箱内显得冷淡。

“当然必要!贺哥,我这一身伤,再拖下去指不定出点儿什么事儿,你这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了,救命之恩,我以身相许都不为过……”时风衍嘴上跑火车。

三句两句就瞬间从允许他同乘这趟电梯,说成对他有救命之恩,再到以身相许……

偏偏那张阳光俊帅的脸上写满了认真,让人毫不怀疑,他还真能做出以身相许的事。

看得一旁褚亦,眼底几乎结了一层寒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