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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穷得揭不开锅,再掏钱非要哭大街不可。”

“不用。”他没抬头,语气淡淡的:“我的车我自己修。”

既然他这么说,乔竞也就不勉强了。

之前从谢柔茵三两句里能猜得出,这人并不缺钱。

乔竞回味刚刚堂妹在车上的样子,又问:“你跟我妹还有事儿?”

“除了修车和你俩上下楼之外。”

那小妮子刚才脸色不对劲,不对,是最近一阵子都不太对劲。

陈况滑动屏幕的手指停下,回想一个小时前乔铃在便利店里对他发出‘同居’邀请的期待表情。

还有她听到拒绝以后瞬间红了脸的神态。

他直视始终从后视镜审视自己的乔竞,语气不变:“你想问什么?”

乔竞冷哼,一本正经:“还能问什么,你这狗脾气人话都不会说一句,我怕我妹被你吓得晚上做噩梦。”

陈况关了手机往后一靠,鼻息散出一声嗤。

“自己先照照镜子吧。”

不说人话的是谁啊。

…………

两人回了酒吧,凌晨一点半左右,店里已经没几个客人了,值班的侍应生正在清扫没人的位置。

夏天在吧台里擦杯子,临近下班他也松散下去。

陈况走到休息间附近时看到有一个行李箱和行囊包堆在那儿,往里面一看,谢柔茵和店里其中一位叫“小胜”的侍应生在一起,似乎在聊什么正事。

瞧见他回来了,两人眼神一亮。

谢柔茵招呼他:“可算是等着你了。”

陈况靠着门边,挑眉:“找我?”

关上休息间的门,三人聚在一起商量。

情况很简单,从外地来打工的小胜之前一直和人合租一个三居室,住得简陋不说,偏偏摊上一个五大三粗的酒鬼舍友。

昨天晚上舍友喝多了,把家里弄得乱七八糟,还偷进了他的房间,小胜也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三两句就起了争执。

结果动起手来完全不是对方的对手,被打了一顿,进了派出所。

民警一顿教育,事情算平了,但房东很生气,让他们俩其中一个搬走,而小胜正好也不敢再回去住了。

趁着白天舍友烂醉睡觉,他收拾好东西赶快跑了出来。

现在问题来了——小胜一时间找不到便宜的房子,又没地方睡。

谢柔茵只能帮个忙,让小胜先带着行李来酒吧。

陈况基本听懂了两人为难的点在哪儿。

酒吧的休息间只有一个沙发,顶多睡一个人,空间又小,打地铺都没地方。

况且陈况肯定不习惯和人扎一个小屋子睡觉生活。

谢柔茵知道他另有公寓,意思是希望他能帮小胜一把,把酒吧的休息间腾出来救济救济。

酒吧在白天的时候,休息间勉强算个安静地方,他还能睡上几个小时。

结果眨眼间,勉强入睡的地方没了。

陈况环胸沉思,对自己一个小时前果断拒绝那姑娘的态度有些自嘲。

这算什么?

臊了人家姑娘脸皮的现世报?

小胜看着沉默的陈况,脸色不好看,嘴角还挂着彩,“没事柔茵姐,我再找找房子,先住旅馆吧。”

“毕竟况哥是先申请住休息间的。”

谢柔茵也不想太勉强陈况,她知道他睡眠质量一向不好。

结果陈况抬眼,开口却是同意:“那你就住下,我回我公寓睡。”

谢柔茵还是关心一句:“你可以?不是说公寓邻居特别吵么。”

陈况直起身,勾了勾唇像是并不为难,“没那么严重。”

“多大点事。”

小胜终于露出了点笑脸,十分感激:“谢谢况哥!你这几天的夜宵我包了!”

…………

过了四天,又到了全城释放的周五。

晚上九点,乔铃关店,被老爸的一个微信叫回了家。

她进了家门就闻到一股浓浓的饭菜香味,但是晚上这个时候了,家里做饭干什么?

“爸,我回来了。”乔铃扶着鞋柜换了拖鞋,闻声走进去,看见正在厨房里忙活的老爸。

“我妈呢?”

乔志文系着围裙打包饭菜到保温桶里,回答女儿:“跳广场舞去了,再过两个月天气一冷就没法跳了,她这几天正上瘾呢。”

乔铃“哦”了一声,纳闷他在做什么,“这么晚做这么多好吃的?要出门呀?”

“你哥没跟你说?”乔志文纳闷。

她凑过去用手偷了一颗虾仁往嘴里塞,含着窃窃的笑,嚼着反问:“说什嘛?”

“你哥说了,上次你带去他酒吧的菜被那些同事啊洗劫一空,都说我厨艺好呢。”乔志文一脸得意,解释着:“我寻思啊,都是你这个年纪的孩子们,一个人在外地打工身边没有家人,整天起早贪黑也吃不上什么好菜好饭,干脆我就再做点,你带过去给他们吃。”

“咱对你哥的那些员工好,他们肯定能多念着点你哥的好不是?”

“家里不富裕,你哥创业咱们从来也没出过力,这点小事能帮就帮了。”

乔铃眨眼,足足反应了好几秒,确定:“您说……让我去送饭?”

“是啊,你不是挺爱往你哥那儿跑的么,你不去送还能是我去啊?”他扭头继续装自己的菜。

乔铃的脑子第一时间闪出了陈况那张脸,想起周一晚上在便利店里被拒绝的场面……

四天远远不够她消化尴尬的!不想见他啊!

第18章 Gum “手,要摸多久?”

Gum·17

身上每一根汗毛都在表达着抗拒, 乔铃的脸色跟吃了苦瓜似的,艰难道:“爸,就不能让我哥自己来取么, 好心好意给他全酒吧加餐, 他这点自觉没有?”

“这话怎么说的。”乔志文笑她一声,“你哥晚上这么忙, 你还让他跑?”

“怎么,又跟他闹别扭了?”

“什么叫又!”乔铃有苦说不出,连连叹气, 又怕被老爸发现什么追问个不停,“没什么事……”

算了,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她点头答应,“好吧, 但您之后别总这么辛苦了,一两次足够了。”

…………

乔铃拎着一堆保温盒出门的时候已经快晚上十点了。

她幽怨地看了眼家门, 心想平时老爸巴不得自己早睡早起,像小孩一样九点半就上床闭眼。

结果到了替他办好事的时候倒是主张年轻人可以适当有夜生活了。

乔铃把父母的车子开了出来,车子开到半路下起了雨。

今夜有雷阵雨, 瞬时可以到大到暴雨的规模。

雨刷器忙碌地摆着手,吱呀吱呀的闷声像是在为即将降临的暴雨铺垫着节奏感。

乔铃扶着方向盘看了眼车窗外因为下雨堵塞的交通, 叹气。

本来车技就一般,又赶上下雨,根本不敢开呀。

二十分钟的路程足足开了半个多小时才到, 乔铃磨磨唧唧拿上所有夜宵, 一脸不情愿地往酒吧走。

刚刚给乔竞发了微信,他陪着谢柔茵去临市出差,早上走的, 事情已经办完了正在高铁上,等回酒吧正好能赶上打烊能吃上他亲叔叔的这口拿手好菜。

相当于现在的epic里根本没有她熟悉的人,就这么过去送饭?她又不会聊天,岂不是更尴尬啊……

乔铃丧着脸推开酒吧的门,迎面被酒吧里热络的氛围侵袭。

就在她刚要寻找陈况时,一抹漆黑颀长的身影从员工休息室那边直冲冲跑了过来,差点和左顾右盼的她撞上。

乔铃急忙后退,鼻尖险些怼到对方胸口上,她惊吓抬头,撞上陈况也有些意外的目光。

四天没见,两人对上的眼神透着说不清的些微生疏与莫名粘稠。

陈况率先问:“怎么来了?”

“呃,我来送饭!”她恨不得立刻讲清自己“被迫”上门的缘由,拎起食盒示意:“替我哥送的夜宵。”

他点头,似乎急着出去:“你随便坐,乔竞晚点回来。”

乔铃察觉到急迫感,忍不住拉着他:“这个时间你干什么去?”

不该在酒吧忙吗?

陈况很着急,言简意赅:“小区着火,孩子一个人在家。”

乔铃愣了一下,其实没想通这句话的意思,但还是下意识做出反应:“外面下雨了,打车很难的。”

“我开车来的,送你吧!”

他看她的眼神略有变化,最后点头。

乔铃放下夜宵,匆匆跟他出了酒吧。

…………

雨下得太大,伴随着电闪雷鸣,陈况直接接替她来开车。

路况复杂,但他的车技比她想象得娴熟太多,几乎没遇到什么堵塞就迅速赶到了一个居民小区。

消防车堆在涉事单元楼下面,围了好多居民,红色灯光闪烁着危险的氛围。

陈况只能把车停在附近,下了车匆匆往那边跑,乔铃去后座拿了雨伞,再回头就不见人了。

幸好这雨没有风,打伞还算有用,她打着伞小跑着跟上他远去的背影。

鞋底啪嗒啪踩在雨地里,她一颗心往下沉,脑子里回荡着“孩子一个人在家”这句话。

虽然很不想,但她就是忍不住脑补很多剧情。

哎,先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了!

赶到着火的楼下,围观和涉事的居民太多了,火警勉强维持着现场的秩序,里面还不断有人捂着口鼻跑出来。

急促紧张的氛围令她不安,从小到大,乔铃没遇到过这种场面。

她打着伞,环顾四周,在雨幕里怎么都瞧不见那抹熟悉的身影。

去哪了,在哪啊……

乔铃有点着急,忍不住喊出声:“陈况——陈况——?”

心惴惴不安地摇摆着,雨斜着打湿了裤子,乔铃喉咙发抖,踮起脚往警戒线里探望。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响起了沉韧的声线。

穿过雨帘,染上些朦胧的音效。

“乔铃,在这儿。”

她猛地回头,瞧见了抱着一头金发的小女孩的陈况。

看着只有五六岁的小女孩被吓坏了,紧紧搂着他的脖子,眼巴巴看着她。

陈况平日里的柔软卷毛被打湿,湿漉漉贴在脑门,狼狈却不失帅气。

雨水顺着他高挺的鼻子往下滴,被打湿的眸子更亮。

乔铃赶快凑近,踮起脚把伞高高抬起,遮住他们俩。

她看了眼脸蛋被熏黑一块的小丫头,再看向他,脑中猜想不断成型,艰难地开口问:“这是……你……”

所以大老远从外地搬到滨阳来,是因为……

哪怕睡得不好,也拒绝和她这个单身女性同处一个屋檐下也是因为……

陈况瞧着她莫名红起来的眼眶,想起她那清奇的脑回路,主动解释。

“谢柔茵的女儿。”

乔铃委屈的情绪顿然被打断。

啊?

柔茵姐有孩子?!

…………

雨下得太大,陈况和警方交代完情况就抱着孩子和乔铃离开了火灾现场。

酒吧太闹,乔铃主动提议,先带着孩子回她公寓歇脚。

三人回了乔铃在洲城华庭的一居室。

小姑娘胆子很大,就只是在火场吓得哭了一嗓子,上了车,一趴在乔铃怀里就开始打瞌睡。

路上陈况简单跟她介绍了一下谢柔茵母女的情况。

小枫是谢柔茵未婚生下的女儿,父亲是个她在加拿大认识的法国人。

谢柔茵和那个法国人热恋五年,为了维持关系国内国外两地跑,甚至不惜和家里闹僵。

等该到谈婚论嫁的时候,那个男人却渐渐变了嘴脸。

可能是新鲜感没了,也可能是根本不想就这么结束浪漫潇洒的单身状态。

最后两人撕破了脸,谢柔茵回了国发现自己怀孕。

她生下小枫的决定,更加剧了她和家里的恶劣关系。

六年半,谢柔茵带着小枫各个地方飘,酸甜苦辣都吃了不少。

小枫懂事,很小就可以一个人在家睡觉,所以谢柔茵才放心开了酒吧,白天陪孩子,晚上在酒吧忙。

酒吧的大家伙也经常帮谢柔茵接送小枫上下学。

今天是谢柔茵楼上三层的邻居家失火,但是火势太大波及到了下面,孩子及时被消防员抱了出来,虽然没受伤但也吓得不行。

谢柔茵在高铁上接到电话快急昏了,立刻给陈况去了电话。

这才有了现在这一幕。

…………

“进来吧。”乔铃开了家门,把抱着孩子的陈况迎进来。

她扫了一眼鞋架,尴尬道:“你脱了鞋直接进来吧,木地板光脚踩也不会凉。”

“我这里没有男士拖鞋。”

陈况略有深意看她一点,点头,脱了鞋跟着乔铃进了卧室。

乔铃把被子掀开,帮他将小枫放进床里,“她衣服都湿了,我先帮她换衣服,你……”

说着,她扫了眼陈况身上湿透的衣服。

他明白她的意思,先说:“没事,不用管我。”

“我没要管呀。”乔铃眨眼缓解紧张,别扭道:“但你这样会坐湿我家的沙发。”

“有oversize的T恤和睡裤,你去洗手间换一下吧。”

她打开衣柜迅速拿出一套衣服,塞在故意偏眼避嫌的男人怀里。

陈况没再推辞,拿着衣服转身出了卧室。

乔铃拿出自己尺寸偏小的衣服,给小枫把衣服换了。

看来小丫头对有陈况的环境十分信赖,睡得这么沉,换衣服都没醒。

乔铃不太会照顾孩子,弄得额头出了一层汗,给孩子掖好被子,她直起酸痛的腰走出卧室。

刚刚就听到卫生间传来阵阵吹风机的嗡嗡声,这会儿停了。

她贴近紧闭的玻璃门,没忍住扒着雾面玻璃往里瞄了瞄。

怎么什么都看不清,可惜。

抬手正要敲门,忽然被人从里拉开——

乔铃手撑着玻璃,重心都在门上,猛地没站住往前栽。

被面前的人一把握着胳膊扶好。

但是栽去的那一下,她的手还是按到了他的腹部。

毫秒之间,掌心感受到了对方小腹的绷紧,乔铃心空了一下。

并不宽敞的浴室门口,成年男女杵在棕色的门框之下。

窗外传来的雷雨声,空间的逼仄感,无一不加浓了气氛的色调。

她怯然仰头,对上陈况的眼睛。

他头发吹了半干,自然卷的额发下是一双垂视的温柔眼眸。

陈况有一张矛盾却和谐的脸。

生着冷峻的轮廓,却有一双这么温和的眼睛。

温柔到,他看人一眼,就容易让别人自作多情。

乔铃干咽了下喉咙,防止心脏就这么蹦出来。

这个男的……要不要……这么……

“乔铃。”他忽然叫她的名字,激得她又是一阵心战。

乔铃出声,音调都变怪了:“……嗯?”

陈况虚握着她的胳膊,扫了眼那只黏在自己腹部的小白手。

他牵起唇角,无奈提醒:“手。”

“要摸多久?”

第19章 Gum “不要随便把男人领进家里。”……

Gum·18

他开了口, 乔铃才意识到自己无意间把手放到了人家的腹肌上。

她浑身顿然一僵,脸色也随之飞红一片,往后退了一步, “呃我。”

她在干什么啊!!

把人拐进了家, 又骗到浴室换衣服,然后堵在门口摸人家腹肌。

这跟女流氓有什么区别!

“我没要摸你。”她嘴硬为自己开脱, 摸搓着后颈,低头眼睛乱飘:“就是那个,没站稳嘛。”

说话间, 她瞧着他身上穿着自己的衣服。

当初在网上买这套oversize的时候因为到手的尺寸比想象的大太多,所以只穿了一次洗干净就压箱底了。

没想到这衣服到他身上完全没什么宽松的余地。

卫衣勉强能穿,就是袖口短了一截,裤子宽倒是够宽, 长度则完全不够,她盯着他露出的骨感脚腕, 再次刷新了两人体型上的巨大差异。

陈况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会错了意:“这衣服你买的时候多少钱?我转给你。”

乔铃赶快摇头摆手, 侧身给他让开,“不用, 本来就是我不穿的衣服。”

“再说了……尺码又不合适。”

“你去客厅坐吧。”

他点头,不在这种小事上逞能。

侧过头的一瞬,陈况瞥见她被雨淋湿后紧紧贴在肌肤上的T恤。

白色T恤本就不遮色, 湿透后勾勒出了里面小衣的边痕。

粉色的蕾丝花边就这样透过衣服显现在他眼底。

随着呼吸, 一起一伏……

陈况喉结骤紧,躲开视线。

走去客厅的步伐比平时多了些匆然。

…………

碍于家里还有外客,乔铃简单冲了个热水澡, 迅速套上衣服吹了头发。

她本来以为自己洗得够快了,结果一看时间还是在里面磨蹭了四十分钟。

推开浴室门,家里安静却不孤寂的氛围袭来。

这是一种独特的气息,虽然安安静静,但家里其他人的存在感却遣散了冷清,给人一种心脏充盈的感觉。

她把吹干的头发拢起来,往客厅一望——眼神微变。

她那张二手沙发床上,此刻窝着一团瘦长硕大的身影。

他歪靠在沙发床的扶手一侧,黑发比平时更服帖地搭在额前,整个人一动不动的,胸腹平缓地鼓起又落下。

乔铃扒着浴室门,突然不敢动。

啊,竟然睡着了?

说实话,这一幕是她一开始就在脑海里设想好的场景。

如果陈况答应了自己的同住提议,那她应该每天都能看到这样的画面。

乔铃怕吵醒他,放轻脚步,用高抬腿的小猫步一点点走到客厅。

直到她走到陈况面前,瞧这人眼皮都没动一下,看来是睡得非常沉。

乔铃慢慢蹲下,双手放在膝盖上,目不转睛地打量着陈况的睡脸。

生怕眨眼扇动起来的这点风声惊扰到他的睡梦。

她好像得了一种只要盯上陈况的脸,就根本挪不开眼睛的病。

他皮肤很白却不病态,不管是肤色还是肌肉随处都能感觉到日常锻炼的成果。

闭着眼时,细长的睫毛会完全展现出它的越人之处。

因为睡着,轮廓温柔的眼睛被遮盖住,脸上其他凌厉的地方开始喧宾夺主,加重他疏离冷漠的气场。

不过……

乔铃逐渐把目光往下挪,定在他的嘴唇上。

唇形却不冷。

虽然总抿着,但厚度和颜色却浑然成为最性感的一处。

她没住往前探了探身子,鼻尖耸动,跟小狗似的闻了闻。

味道也是。

一没有那些臭男人身上的烟酒味,二也没有招蜂引蝶的“渣男香”。

总是清清爽爽的,刚出门时身上还会有淡淡的洗发水香。

乔铃静静观赏着他的脸,心里叹气。

他睡得好的时候应该是这副表情吧,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能睡成这样,说明肯定很累了。

两人认识的第一天矛盾就存在,可到现在为止好像一直是陈况在退让。

他这么累,她确实有一定责任。

陈况是半躺着睡的,姿态像只柔软的大猫,本就不够大的卫衣衣摆掀上去了一角,下腹和裤头露了出来。

裤头上方那一圈带着字母的内裤边缘映入眼底。

她脸嘭地一下热了。

哎呀。

给人家看这些干什么。

好那个。

乔铃尴尬地左躲右躲,没忍住又往那卫衣深处的腹肌偷瞥,然后下扫,看到他露在空气中的肚脐。

窗外风雨交加,哪怕有玻璃窗死死封锁,也能感受到夏末暴雨里的那股寒气。

肚脐眼可不能露着,她心想。

这样睡会着凉的。

反正这人睡得这么死,乔铃胆子放大,伸手过去,想替他把衣服拉下来。

结果她右手刚拉住他衣摆,陈况裤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两声。

乔铃心中叫糟,想抽手已经来不及了。

原本熟睡的男人在她眼前慢慢睁开了眼。

陈况初醒的目光有些浑,沉沉盯着她。

某种戏谑和问责的意味飘了出来。

乔铃瞪圆了眼,“……”

呃。

我说我想给你盖一下肚脐眼,你信嘛。

陈况扯开嗓,有些许沙感:“这次又没站稳?”

显然,他不信她不是故意。

他笃定她就是来趁机乱摸的。

这时候顺坡下驴只会引来他的嘲笑吧,还不如坦诚一点。

乔铃松开手,气馁地往地上盘腿一坐,“不是,我看你衣服没盖好怕你着凉。”

“是真的。”

陈况瞧了眼身上这不合身的卫衣,喉结动了动,动手拉好。

不自然一瞬而过,他瞥她,忽然问了句:“你谈过恋爱吗?”

突如其来打破距离感的话题令她心跳一顿,乔铃眨眼,后背都绷紧了。

“问这个干什么?”

陈况静静看着她。

这些年他接触过很多人,各种家庭各种个性的人都有。

在较好的家庭环境里长大的女孩往往更纯粹更不设防一些,如果被保护得太好,对男人的劣根性没有认知的女生这一特性就会更明显。

所以他将乔铃这一系列行为全都归结于上述的经验之谈。

这一句问话,像他的某种求证,更像是一种温和的警示。

陈况撑着沙发坐起来,声线还卷着点懒意:“扯陌生男人的衣服,不怕出事?”

乔铃不懂他话里的深意,歪头反问:“那你在陌生女人家里睡得这么香,也不怕出事?”

陈况猝不及防被噎了一下,流露出几分说不出话的神色。

只憋出一句:“……我是男的。”

她扑哧一声,还是没意识到关键所在,“那我是女的咋啦。”

乔铃脑补某张伸爪扑食的狰狞猫猫表情包,想:哼,就算你是个人高马大的男的,有这个脸这个身子,不好好保护自己也会被馋嘴的女人吃掉的!

比如……梦里的她!

“而且我哪有睡得很香?”

陈况不承认,挠了挠头发,“打个盹而已。”

她努嘴,非强调这一点:“我在浴室洗澡那么大动静你都不醒,要只是打盹,我都蹲到你面前了你怎么没感觉?”

“陈况,你很累吗?”乔铃忍不住问,目光担忧。

短暂却优质的睡眠令他的目光比之前更有神。

哪怕知道这只是面前人很平常的一句问候,却莫名敲中了他心底某处僵死的地方。

有多久没人问过他这句话了?

陈况嘴上不承认,但其实身体每一条神经的充沛和满足都在告诉他,刚刚那短暂的三四十分钟自己睡得有多好。

安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或许是因为这个普普通通小一居室的氛围。

他形容不出来。

像是有股“家”的味道。

一眼扫去,随处可见乔铃热爱生活的痕迹,不算整洁却充满着人味。

即使是亲自感受了,如果再来一次,让他回到前几天那个便利店。

他还是会拒绝乔铃的提议。

因为。

乔铃看他不说话,拍了下手像证实了自己的猜想,笑道:“你看,你就是睡得很好。”

“我说了我家很适合休息,你要不再考虑……一下?”

陈况平缓的语气中弥漫出神秘的压迫感:“我用刚才说过的回答你这句。”

她回想着,“哪句?”

就在乔铃还在脑内回放的时候,原本靠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忽然压了下来——

陈况将脚放回地面,双腿成敞开的姿态,让乔铃完全陷入自己身前的这块三角地带。

他迅速压下身。

几乎在一瞬之间,两人就到了鼻息互撞的距离。

乔铃呼吸滞停,手往后撑地,往后躲时后背却抵到茶几的边缘。

退无可退。

虽然陈况是她好感的人,虽然陈况和她已经算熟悉了,虽然她知道陈况的人品绝非下等。

可他压下来的时候,她还是被专属于强壮男人的威迫感吓到了。

这是一种本能,像草原里的兔子和虎豹的关系,是刻在性别里的反应。

乔铃变得僵硬,圆溜溜的眼睛盯着他。

陈况就这样轻而易举踩过了男女之间的警戒线,却没有再进一步真的欺负她。

他停在这个位置,直视她眼睛里摇晃的不安,“乔铃,你哥没教你的,我告诉你。”

女生沐浴后的清香太近,全都钻进他的耳鼻口中,痒得他浑身不对劲。

“进了社会,别人的死活就少管。”陈况伸手,捏住她垂在耳畔的一缕乌黑湿发。

像运筹帷幄的花豹提起了兔子的耳朵。

“不要随便把男人领进家里。”

“只要他想,你就会出事。”

“就像这样。”

第20章 Gum 真是没药可救了。

Gum·19

陈况全程没有碰到她, 乔铃却有种被扼住后颈的压力。

他明明只捏住了一缕头发,可她的脸颊和脖颈全都跟着发麻,像被卷进了属于陈况的热浪磁场里。

浴后清爽的毛孔又冒出了狼狈的汗气。

她整个人成了趴在蒸锅里即将膨发的白馒头。

将她困在这么暧昧的距离和领地中, 却多一步逾矩的言行都没有, 矛盾又完全符合陈况的作风。

他笃定做到这种地步就足够吓唬她了。

乔铃大脑一片空白,不断发出像电视机闪雪花的滋滋失控噪音。

令自己怦怦心动的人近在咫尺, 平日里只敢偷窥的好看眉眼触手可及。

即使他态度冷酷,语气不好,乔铃也止不住在被威胁中恍神于这张帅脸。

真是没药可救了。

陈况见她盯着自己两眼发直, 显然是走神了,皱起眉头。

他捻着指间这缕湿发,故意把语气按得更冲了些:“听见了吗?”

乔铃回神,偏着头轻轻一带, 把头发从他手指里解救出来,捋到耳后。

装听不懂:“就像, 哪样?”

等等,说完怎么感觉像挑衅一样?

算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 有本事……

有本事你就压上来告诉我什么叫做白肤薄肌猛男!!

乔铃用余光回眸,对上他那副“你吃硬不吃软是吧”的臭脸。

嘎。

她哆嗦一下, 怂怂道:“你凶什么啊……”

凶得好像第一次在店门口见到时的感觉——像是手里有好几条人命,并且即将要多她这一条了。

陈况呼吸压沉,冷着脸扯起嘴角, 嘲谑意味比窗外的雨汽都要浓。

他一笑, 像是落定了某种决策,同时将身子再度伏低。

“乔铃,从小到大, 有没有人说你记打不记吃?”

乔铃被他低嗓震出的话吓得炸毛,在他用长腿封锁的三角区里缩起来,忽然有些后悔。

对方如泄洪般向她展现男人专有的侵略性。

是种她根本招架不住的攻击力。

陈况伸臂,撑在她背后的茶几上,整个人的阴影完全笼罩了她。

乔铃紧张得心提到嗓子眼,临阵脱逃,开口都变调了:“等,等一下……”

“等?你不是想知道是哪样吗?”陈况撂话打断她,刚伸手——沙发上的手机匆忙震动起来。

氛围被捅出一个缺口,两人齐刷刷回头看向那个手机。

乔铃如释重负,用手推了推他撑在自己身边的胳膊,险些闪着舌头:“电电话,你的。”

陈况本就皱着的眉头更深了,不过在看到来电人时利索地拉开了和她的距离,接通电话:“来了?”

不知对方说什么,他看了眼红着脸从自己面前悄悄爬行的乔铃,“刚才没看微信,睡着了。”

“到楼下了?”

乔铃逃跑爬行的动作停下,抬头看他,小声询问:“是柔茵姐嘛?”

陈况点头,回答她:“他们来接小枫了。”

她把刚刚暧昧的情绪暂时抛开,轻咳一声,“你让他们上来吧,我把门禁开一下。”

说完站起来,踩着噔噔噔的小步子去玄关按单元楼的门禁。

陈况瞥着她的背影,交代后挂了电话,喉结滚动的同时垂了目光,流露几分反省。

被她拱火拱得差点没规矩了。

二十八-九了还跟着小女生胡闹。

过了两分钟,门口咚咚咚传来敲门声。

乔铃打开家门,被谢柔茵哭红的眼眶吓了一跳,失神:“柔茵姐……”

几次见面她都是优雅又得体的大姐姐形象,还第一次见她这么慌张。

谢柔茵握住她的手,全力道谢,嗓音还有些哑:“真是麻烦你了,多谢,多谢。”

“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谢你。”

乔铃迎着人进门,摆手:“不不不,跟我没什么关系的,你谢陈况吧。”

“我就是跟着他跑了一趟。”

“我哥呢?”她看门外。

谢柔茵解释:“小区里没有临时车位了,他在车里没上来。”

走到客厅,她看到站在沙发前的陈况,眼眶又是一阵酸涩,“辛苦你了,这次还好你在,不然小枫肯定要吓坏。”

陈况双手往卫衣前面的袋鼠兜一揣,懒洋洋安慰她:“有什么辛苦,都应该的。”

“我答应他照顾你和小枫,没做到的话他又要念我几个月。”他意有所指。

谢柔茵知道他说的是谁,失笑,一颗惴惴的心算是放了下来。

乔铃走过来,狐疑心想:谁?

她撇开疑惑解释情况,“小枫在我卧室睡呢,人一点事都没有,消防员保护得很好。”

“你现在带她回去吗?”

谢柔茵思忖了两秒,“让她再睡一会吧,我家的窗子坏掉了,里面被烟熏得暂时住不了了,今晚肯定要折腾一番。”

乔铃立刻请她坐去沙发,转身去开放式小厨房,说着:“刚刚给小枫热了一袋牛奶,还剩下一杯多,你也喝点暖暖胃吧。”

谢柔茵对她露了个笑,没推脱。

陈况听她刚才说的话,索性把忙帮到了底,主动提出:“房子一时半会也修不好,你就算是重新租房也要时间,这几天先住我那个公寓吧,反正我也不住。”

“公寓楼上就是乔铃的店,有熟人照应。而且那个位置离酒吧近,有事可以随时回去。”

乔铃端着热牛奶过来,递给谢柔茵,接过话茬:“嗯,小枫可以直接到楼上找我。”

她不知道想到什么,惭愧一笑:“如果她不讨厌噪音的话。”

“这,太麻烦你们了。”虽然这是眼下最好的办法,谢柔茵看着他们,还是有点过意不去。

“其实我带小枫住酒店就行。”

“住酒店的话,小枫在完全陌生的环境里能一个人待着?你怎么兼顾酒吧?”

陈况点出关键,语气平缓却很有说服力:“小枫去我公寓玩过,再说了,还有乔铃,小枫挺喜欢她的。”

乔铃小鸡啄米地点头:“不麻烦的,我也喜欢小枫,她很乖。”

谢柔茵很信任他们,但是这样一来,问题又出现了。

她困惑地看向陈况,“可是如果我和小枫住你……”

陈况表情微变,打断了对方的话:“没事,你们放心住就行。”

谢柔茵余光很快扫了一眼在场第三个人,想着他应该有他的安排,就没再继续问下去,点头:“好,那我和小枫就先麻烦你几天。”

“时间不早了,我还得回家里收拾行李。”

乔铃困了有点发呆,没察觉到这两人对话里的端倪,带着谢柔茵去卧室里叫醒小枫。

小枫睡醒看到了妈妈,遭遇火灾的恐惧再度袭来,哇得一下哭开了,抱着妈妈啪嗒啪嗒掉眼泪。

小枫一哭,谢柔茵尽力忍着泪意,给女儿擦眼泪哄着,眉眼柔和尽显心碎。

“小枫特别棒,消防员叔叔不是也夸你了么。”

“是妈妈不对,以后妈妈再也不让小枫这么害怕了好不好。”

小枫点头,再多的委屈都不说了。

陈况也没再留,陪着她们母女下楼去找开车的乔竞。

气氛太紧锣密鼓,以至于直到把他们送进电梯之前,乔铃把和陈况在客厅的那番拉扯忘得干干净净。

等三人离开她返回家里,站在忽然一片安静的环境里,被说不出的落差攻陷。

她默默回到客厅,拿起陈况用过的玻璃杯。

乔铃盯着脚下这块狭窄位于茶几和沙发中间的狭小空间,刚刚和他对峙的粘稠氛围都还没消散完全,留着令她遐想不断的清爽气味。

属于男人的,独特的气息。

她回想陈况说的每一句话。

所以他拒绝了自己的提议,是觉得贸然踏足单身女生的家里太冒犯吗?

真的会有男人和异性保持分寸感到这个地步么。

还是说,对完全没感觉的女生,就会这么有分寸感?

乔铃越思考越觉得情绪不对劲,拍拍脑袋阻止自己往不好的方向想。

她把他们用过的杯子洗干净收好,忍不住掏出手机给陈况发了条微信。

【L.ing:你让柔茵姐住你家,那你自己没问题吗?】

对方没一会儿就回了消息。

【Gum:忘了?我不是早就在酒吧睡了么。】

乔铃心想:也是,陈况睡在酒吧,公寓空着也是空着,给柔茵姐母女暂住恰好。

话题到这里无法继续了,她叹气,攥着手机进了浴室。

就在失落之际,她伸手去拿面膜,瞥见搭在盥洗盆边上的男士衣裤。

乔铃一愣。

差点忘了,陈况是穿着她那套不合身的衣服离开的啊。

乔铃伸手,指尖在他那还潮湿的衣服上轻轻扫过,仿佛上面还残存着男人将它脱下来时的体温。

她悄悄弯起了嘴角,再次打开了微信对话框。

…………

此时此刻。

陈况杵在谢柔茵家门口,正要帮着乔竞一起搬东西的时候被手机振动叫停动作。

他直起身,掏出手机一看。

【L.ing:(图片)】

【L.ing:你的衣服,忘记拿走啦。】

陈况抽回思绪,低头往身上看了一眼,这才发现。

怪不得觉得脚腕发凉,原来是裤子不是自己那条,太短了。

他轻叹,敲打屏幕回复。

今天晚上怎么总干这些不过脑子的事。

【Gum:抱歉,忘了,下次来酒吧找你哥的时候帮我捎上?】

【Gum:请你喝东西。】

陈况站在原地,看着屏幕上方闪了几次“对方输入中”,然后一条消息闪过来。

【L.ing:我不一定总有闲空去酒吧呢。】

【L.ing:回头再说吧(小兔吐舌致歉.gif)】

他盯着那个动着的兔子表情包,脑海里自动补充了她此时此刻的神色,悄然扬起唇畔。

意料之外的“拒绝”啊。

简单回了一个“好”之后,陈况关掉手机,对着天花板长长叹了口气,有些难办。

酒吧休息间被同事住了。

公寓让谢柔茵母女暂用。

问题来了。

现在他该去哪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