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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拉钩 “我能叫你爸爸吗?”

下午一点二十,江承从住院部出来,领了两个分配到他手下的实习生,进了门诊楼。

距上班还有几分钟,到了诊室后,两个实习生中的男生拿了他桌上的水杯出去接水,剩下一个叫冯怡的女生站在办公桌旁,规规矩矩,就差将“无助”二字写在脸上。

洗着手,江承分神看她一眼:“将电脑打开。”

“哦”一声,冯怡快步走去办公桌后,躬身开电脑。

立在窗边,江承脱下外套换上白大褂,将手提包里几支笔取出来插入口袋后,察觉手机在震动。

他拿出来看了眼,接通唤:“喂,舒好。”

郑舒好那边静了一秒:“在上班?”

“还没。”

江承抬手腕看了眼时间,“能聊几分钟。你在沪市?”

“嗯。明天下午的飞机到A市。”

郑舒好笑了笑,“哪天有空?约着吃个饭?”

“最近两天估计不行。”

江承回忆了下排班表,“周末应该有时间。回头我问问张瑞和宜宁他们,这天都有空的话,一起帮你接风。”

“……还没有恭喜你,新婚快乐。”

“谢谢。”

“易清去马尔代夫了?”

“对。”

“那就等他回来吧。一起吃饭。”

“好。”

一通电话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挂断后,江承坐下接了两个病人,在叫号间隙,发消息问苏宜宁:“这周末,暂时没安排吧?”

消息发过去,苏宜宁没有第一时间看见。

下午一点半,附小的学生们开始自习,老师们得到校。

但下午第一堂课两点十五才开始,非主课跟班老师,这个时间段基本在办公室。

她一点二十五拎着包进去后,被一众人给围了。

先前和江承的订婚宴在假期,她没向学校请假,要结婚的事,自然也没人知道。上午这一个朋友圈对同事来说,不亚于平地惊雷。只针对她的结婚对象是江承这一点,办公室众人已经讨论了一上午。

中午她在家吃饭时,樊静连发了好几条微信,直呼她“藏得太深!”

苏宜宁有点无从解释,去学校前特地去了趟超市,买了好几种牌子的巧克力,又选了一堆不同口味的糖果和小饼干,一起拎着前往学校,给众人赔罪,以求谅解。

她先前婚后才进了附小,由于性子温和好相与,在学校人缘一贯不错。

知道她离婚,好几位年龄大点的老师想给她介绍对象,都被她以孩子小暂时不考虑为由给挡了回去。

近一年,学校里没人在她跟前提这一茬,鉴于她平时在学校从不谈及私事,也不议论旁人私事,相熟或不相熟的人和她相处时都比较有边界感。

吃上她的糖,一众人嬉笑着打趣了两句,叮嘱她举行婚礼的话一定提前通知,便将人给饶过了。

一周五天,每个下午前两节苏宜宁都有课。

临近寒假,这一周每个班的美术,都是这学期最后一次。

教学内容也相同,教学生在卡纸上画图裁剪,依兴趣做一个生肖面具,用于学期末十二生肖主题的闯关测验。

提前十分钟,拿了上课要用的东西,苏宜宁往教学楼走时,看到江承短信。放慢步子,她回:“没有。正常放假。”

骨科门诊,江承看见消息,正要回复,办公室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拿着一沓检查结果的中年男人去而复返,好像才回过味儿一般,忧心忡忡问他:“大夫,您意思现在必须手术,保守治疗没用了是吗?”

“倒也并非立时三刻就要手术,只是依您父亲目前的情况,建议尽快。”接过又一次递到手边的片子,江承目光扫过旁边两名实习生,“你们过来看。”

男人父亲是因为髋臼先天发育不良导致了髋臼和股骨头磨损引发行动疼痛,经年累月地拖着没好好治,现在磨损严重已无法正常走路,吃止疼药不起作用,截骨也为时已晚,只能进行髋关节置换。

拿着片子,江承指着上面几处,一边讲一边让他观察,见他不甚理解,又将片子放下,左手张开右手握拳,以左手包裹右手,右手转圈活动,给仔细解释了髋臼和股骨头的结构原理。

待男人面色恍然,他止住话茬,将片子递过去:“还是置换吧,早点手术,人也少受点罪。”

看他实在年轻,男人先前将信将疑,这会儿总算明白了,又问了几句住院相关,得到回复,一叠声地道谢后,从诊室出去。

下一位患者没有第一时间进来,江承拿起手机问苏宜宁:“没安排的话我们去看一下家具,之后和张瑞他们一起请舒好吃个饭,方便吗?”

苏宜宁在上课,仍没有第一时间回他。江承退出对话框,将下午刚加上的两名实习生选中,建了个“元月骨科实习小组”群,再进入文件传输助手,上滑选中几份文件,转发进群里。

坐在他旁边,冯怡和李旻浩手机同时震了一声,低头点开微信看见新群提示,两个人还没来得及抬头问什么,又见对话框里出现一长列文档,分别是——《骨科实习注意事项》、《骨科实习应知应会》、《骨科收治病人流程》、《骨科手术术前准备》、《骨科常用药速记》、《骨科常见病问诊要点》、《骨科手术基础器械一览》以及《手术室器械(详尽版)》。

……救命。

两人好歹没将这句话喊出来,看向中间只比他们大了没几岁的男人,齐齐露出坚强的笑容:“谢谢老师。”

“不客气。”

江承放下手机,“我自己整理的一些东西,你们有空了看,也可以互相考一考,加深印象。”

话落,他抬手握住鼠标,又讲:“关于手术那些今晚就熟悉一下,有疑惑十点之前问我,明天上午有台膝关节置换手术,你们跟我一起。”

旁边两人:“……好的。”

就这样忙了一下午,临下班,江承方有时间又看一眼手机,发现苏宜宁在四点钟回复了他一句:“嗯,行。”

同她约好,他又同郑舒好说了一遍,确认好时间后,将事情通知给方易清和张瑞。

张瑞向来是闲事专家,随约随到。群里聊过,江承知道方易清和方婷在婚后飞了马代,星期六回A市,星期天正好有空。听他说一起吃饭,方易清问:“海底捞成不?有人馋得不行了。”

这个“有人”,想也知道是方婷,江承回了句:“好。”

接下来几天,苏宜宁那边学校临近寒假,分外忙碌。江承也一样,带了两个实习生,要提点叮咛的事项格外多,白天里不得闲,晚上也常需要抽出时间答疑解惑,只觉得一晃眼,周末便到了。

A市这两天降温,星期五晚上又开始下雪,周末这天,雪仍未停。

买家具要考虑到安安,前一天两人微信聊天,江承提议将安安一起带上。苏宜宁答应后,这天一早,江承将车子停在南门,第一次上楼接人。

门铃响起时,苏宜宁正在客厅帮孩子穿外套,孟雅兰去开门,看见是他便露出笑容:“怎么还专程上来一趟,快进来。”

“外面下雪,我上来接一下她们。”

江承笑笑,将手上一箱车厘子递向她,人站在门口没动,“鞋底有点湿,阿姨我就不进去了。”

“人过来就行,买什么东西。”

孟雅兰嗔怪着接了车厘子,苏宜宁领着安安从里面出来了。

冬日天短,见她们已经收拾好出来,孟雅兰没再坚持叫江承进门,说了几句话,将三人送到电梯口。

订婚宴以后,安安再没见过江承。电梯门合上,小丫头牵着妈妈的手,仰头盯住他看。

对上她视线,江承笑着俯身,展开双手:“叔叔抱。”

安安仰脸看了妈妈一眼,去了他怀里。

电梯到一楼,走出南门到了车边,江承将母女俩安置进后排,自己一个人坐了前面。

下着雪,去家居城的路上,他车速不快,开得稳当。

怕他分心,苏宜宁一路也没说什么话将人打扰。

十点多,车子抵达家居城,在门口将两人放下后,江承进入停车场,停好车以后,步行折回门口。

雪花纷纷扬扬,他步子大,走回来时头发和肩膀上还有未曾消融的落雪,安安看见后指着他说:“江叔叔你衣服上有雪。”

江承在她身前蹲下:“那安安帮叔叔拍一下。”

一大一小两个人停在门口,一个笑着哄孩子帮他拂去肩头落雪,一个听话地凑上前去,抬起小手,认真地给人帮忙。

很温馨的一幕,苏宜宁在一旁看着,却觉得心中怅惘,好像有一只只细小蚂蚁,爬上她心脏,无声啃噬着她的心。

家居城三楼主营儿童家具和青少年家具。

天鹅湾那边目前最需要布置的,便是苏宜宁和安安搬过去后要住的房间。

三个人在儿童家具区转悠了一会儿,回到了看过的一家店。

苏宜宁出去接电话,江承指着先前了解过、他和苏宜宁都觉得不错的一张床问安安:“这张床,安安喜欢吗?”

安安坐在小板凳上玩积木,抬头看了眼那张奶油色系、云朵造型床头的1.5米宽实木床,点了点头:“喜欢!”

已经套过话,江承知道她喜欢粉色和白色,喜欢星星、云朵、小花、月亮和小动物元素,得到肯定答复后,告诉售货员:“这张床,和旁边同系列斗柜、两个床头柜,还有那套升降桌椅,算一下价格。”

“好的您稍等。”

售货员说着,动作很快,拿计算器算过两次,将价格报给他。

江承点头:“刷卡。”

“您请这边。”

接待的售货员领他去收银台。

另一位无所事事,看见安安坐在积木桌前玩得认真,笑着逗她:“小朋友,你几岁了呀?”

“三岁半。”

安安抬脸看着她。

想到先前他们一家三口一起进门的情景,售货员有些好奇:“付账的是你爸爸吧,我怎么听你叫他叔叔呢?”

放下手里的积木,安安没回答,鼓了鼓腮帮子,思索起来。

实在很少见到这么小却能这么乖的孩子,售货员还想说点什么,江承付过钱回来了。他看了眼直起身神色讪讪的售货员,没说什么,将票据收进裤兜,带孩子出去。

苏宜宁在玻璃围栏旁打电话,他没过去,领着安安在中厅等她。

站了大约一两分钟,安安抬眸,看了眼不远处仍在打电话的妈妈,又仰头,看看牵着她手,身高腿长的男人,开口唤:“江叔叔?”

“怎么了?”

垂眸看了她一眼,江承半蹲下身。

两人面对面,安安眨巴了一下大眼睛,认真地迎上他的目光:“我能叫你爸爸吗?”

江承愣住,不过也仅隔分秒工夫,他眼睛里漾起笑意,“当然。”

抬手在孩子略有些松散的头发上揉了把,他弯了弯唇角:“这是我的荣幸。”

“那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爸爸啦。”

苏宜宁走近,正好听见这句话,她脚步微顿,又见安安伸出手,歪着头,一本正经道,“妈妈说,一个爸爸只能和一个妈妈生活在一起,希望你们是永远的好朋友,不要分开,拉钩。”

“拉钩。”

忍着胸腔里颤动的笑意,江承伸手,同小丫头拉钩盖章,再起身的时候,他双手掐在孩子腋下,将人抱了起来。

第42章 聚餐 “是爸爸帮我抓的,他好厉害哦!……

接下来一个多小时,三个人在三楼和四楼又转悠两圈,将需要的其他家具买齐后,时间正好到下午一点。

午饭约在两点,两人没有再闲逛,带着安安,乘坐观光电梯直接下一楼。

走出家居城,雪仍在下,天地白茫茫一片。

江承让苏宜宁和安安等在门口,他前往停车场,将车子开过来,接上两人。

轿车驶上正路,打开导航看了眼路况,他又抬眸去看后视镜,“过去大概半小时,安安困了的话让睡一会儿。你手边那个抱枕拉链可以拉开,当小毯子使用。”

开了暖风,车内已经暖和起来。苏宜宁“嗯”一声,将自己和孩子外套都脱了,放在座位上。

打开毯子帮安安盖好后,她抬头往前面看了眼,轻声说:“你外套要不也脱一下?不然下车了容易着凉。”

“哦。”

江承应声,拉下羽绒服拉链,将衣服脱了,扔在副驾驶座位上。

安安在睡觉,车外雪又挺大,他专心开车,没再说什么。

苏宜宁想着等一会和郑舒好等人的会面,有些心绪不宁。

目光无意识地落在他身上,怔怔地看了一会儿后,她扭头朝外,去看一片片飞舞的雪花。

一点半,轿车驶入商场负二层车库时,安安仍未醒来。江承下车拉开后排车门,从苏宜宁手里将孩子接过,抱在怀里。

苏宜宁头发松了,背着包下车后,她走在江承旁边,习惯性将皮筋捋下来,低头扎头发。

没注意到前面正好是一个岔口,耳边“嗵”一声车辆压过减速带的声音传来时,她吓了一跳,抬眸看过去的瞬间,腰身被人重重一揽,江承带着她,往前快走了两步。

身后车子开了过去。

她头发尚未扎好,伸手往后够,却觉得两只手都有些发软。

腰侧被他手掌揽着的地方有如火烧。

事出突然,江承揽她全凭本能,此刻回过神来,才发现她上身是一件短款毛衣,毛衣里薄薄的内搭大概也是短款。

她举手扎头发时,两件上衣齐齐往上缩了一截,他伸过去的那只手,紧贴在她腰侧滑软的皮肤上。

收回手在身侧握了握,江承低声:“小心车。”

“嗯。”

苏宜宁点点头,“谢谢。”

她两下将头发扎好,安安正巧也醒来,呆萌萌看她一眼后,又懒懒地将脑袋搭在江承肩上。

“妈妈抱吧,江叔叔开了一路车,让他休息一会儿。”

探手过去,苏宜宁这句话说完,察觉到江承在看她。

两个人离得近,这眼神她忽视不了,硬着头皮迎上他目光,便见他眼睛微微弯着,以一副商量的口吻同她说:“是不是该换一下称呼?”

苏宜宁心脏狠狠跳了一下,好半晌没言语。

“爸爸抱。”

安安这句话免了她回话。

小孩子是能感觉到谁抱她吃力,谁抱她轻松的。听她开了口,苏宜宁便没再说什么,走在两人旁边,一起上楼。

天气缘故,开车出行需要比以往多一些时间。苏宜宁和江承都是习惯了守时的人,方易清等人也是。因为不约而同出发得比较早,不到两点,一众人就聚在了包厢里,围着圆桌坐下。

郑舒好被让在里侧主位,往左是方易清和方婷。右手这边依次是张瑞、苏宜宁、安安和江承。

鉴于他们四人的发小关系,苏宜宁本来要坐江承那个位子,进到包厢后,却被他安排在了张瑞旁边。此刻服务员拿儿童椅过来,她便起身,和江承一起,将孩子安置好,推到两人中间。

旁边四个人点好菜,张瑞将平板递了过来:“看看吃什么?”

“我都行。”

宜宁说着,将平板递到江承手上,“你点吧。我去外面帮安安舀一碗粥,顺带拿点水果。”

走出包厢,面对满室嘈杂,苏宜宁定了定神,迈步往自助台去。

包厢里送了挺大一个果盘,她没有再拿许多,帮安安舀了小半碗粥,又拿小碗装了几块哈密瓜,折返回去。

点好餐的几个人在里面聊了起来,她推门进去时,方婷正好奇地问郑舒好:“那你这两年是在那边工作吗?”

“没呀。”

郑舒好笑道,“我今年才毕业。”

方婷“啊?”了一声,不解地瞄了瞄江承,又问她,“你们不是同一年出去的吗?”

“是同年出去的,可是专业不一样,所以学制不一样。他学医,在那边没有本硕博一说,六年半拿的行医资格证。博士学位是另外申请,跟导师完成科研课题然后授予的。”

方婷吐吐舌头,“好复杂。不懂,哈哈。不过我倒是听说过,德国留学超难,能按时毕业都是大佬。”

“这两个字我可不敢当,他倒是名声在外。”

笑着瞅了眼江承,郑舒好说,“过去不到三年,留学生圈子就没有不知道他的,走哪儿都众星捧月,比高中那会儿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要不是知道你决定回来,我以为你专程飞回国帮我扬名来了。”

没等她讲完,江承身子往后一靠,倚在椅背上,好笑地挑了下眉。

郑舒好:“……”

定定地看他一眼,她捏了下筷子:“得,不说了。”

服务员在帮忙下菜,一众人这顿饭本就吃得晚,早已饿了。瞅见郑舒好脸色,张瑞连忙哈哈笑了笑,说了句“别理他!”招呼众人开动。

低头吃了两口,江承看一眼旁边乖乖喝粥的安安,问苏宜宁:“她吃这个就行?”

“可以吃点菜。”

苏宜宁偏头,淡笑了下,“你不用管。我这儿有小碗帮她捞,她爱吃煮时间长一点的。”

“你吃你的吧。”

江承拿了个空碗放在自己跟前。

一起吃过一次火锅,对安安吃的菜他有大致印象,观察着三鲜汤里几样东西煮得差不多,便帮她捞了点在小碗里晾了晾,送到手边。

跟他们跑了一上午,安安也饿了,拿勺子舀一块虾滑吃完,眼睛亮亮地看向锅里:“爸爸还要。”

猝不及防的一句话,让对面正聊天的几人齐齐看过来。

张瑞拿了个挺辣的料碗,在她开口时将一片肉囫囵咽了,俯身撕心裂肺咳了几声后坐直身子,灌了杯茶才缓过来:“宝贝,出声前打个招呼好不好?你看这给叔叔呛的,要老命了!”

“哦。”

安安敷衍地应了,扭头看江承,同时伸手往锅里指,“爸爸,吃那个……”

她拧眉想了下:“红色的球。”

“这是虾滑。”

江承忍笑,用漏勺帮她舀了两块晾在碗里。

安安“唔”一声,转头又看向左边,发现新大陆一般同苏宜宁分享:“妈妈,这个虾滑好好吃。”

苏宜宁忍俊不禁:“那你多吃点。”

“还有呢,阿姨给你下好不好?”

旁边站着的服务员说话间端起餐盘,满脸宠溺地问。

安安小奶音拖得长长:“谢谢阿姨。”

“不客气哦宝贝。”

服务员被她哄得心花怒放,下完虾滑,走去抽屉旁又拿了两个玩具过来,笑呵呵逗着她玩。

对面,目睹这一幕,方婷看向旁边方易清,“咱们也要个女儿吧。”

方易清:“……”

咽下嘴里的东西,他也撕心裂肺地咳了起来。

方婷连忙给他递水。

郑舒好瞧了两人一眼,问苏宜宁:“宜宁现在在哪儿上班?”

苏宜宁笑:“在师大附小教美术。”

郑舒好“哦”一声,想了想又问:“那平时还有时间画画吗?当老师是不是特别忙?”

“是挺忙。”

苏宜宁答道,“不过有双休和寒暑假,可以休整一阵子。平时晚上也有点时间,能接一些私单。”

“她画画比上班挣得还多!”

提及这个,方婷一下子来了兴致,朝郑舒好说完,抬眸看着苏宜宁:“我听思雨说你画一张小说封面好几千。上次还想问你呢,之前怎么考编制了,像思雨那样自由职业多好,有钱有闲,省了熬夜画图。”

“也还好,我一般就画到十一二点。”

“是吗?”

旁边江承在这时候突然搭腔,看着她问,“上次半夜一点多,不是还给我发消息?”

苏宜宁:“……”

这人对她那一天一点多睡,好像一直耿耿于怀。

她没好意思再说什么,方婷和张瑞晓得她脸皮薄,也没有追着打趣,笑了两声,又聊起方婷和方易清出去玩的事。

婚后一周,方婷和方易清去了马尔代夫度假,张瑞没去过,好奇地问了几句后,突然朝江承讲:“欸,你不是说想出国拍婚纱照?马代就可以呀。你又喜欢海,拍一组海滩大片么。”

话题就此跑远……

午饭吃了差不多两小时,一行人出了海底捞。

乘扶梯到一楼,张瑞问郑舒好:“你怎么过来的?他们这都双宿双栖的,我送你?”

“不用。”

郑舒好笑道,“等会儿去趟我爸公司,司机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话落,她没忍住,垂眸看了眼被苏宜宁牵在手里的安安。

小孩子饭吃到一半,有点坐不住了。苏宜宁想带她出去,却被江承拦下让吃饭,他自己领着孩子出去玩了会儿。

玩了差不多半小时,回来时安安手里抱着两个毛绒玩偶,兴奋地讲:“是爸爸帮我抓的!他好厉害哦!”

分明不是他的孩子呀,可他竟爱屋及乌,做到这种地步,孩子显然也喜爱他,一口一个爸爸喊得欢快。

郑舒好无法形容她的心情,可她很清楚,再继续这样待下去,她也许维持不住这一中午若无其事的笑容,要落下泪来。

罢了……

敛起心中诸多想法,她没去看江承,而是又将目光投向苏宜宁,正想说点什么,身侧不远处传来一声:“小姐。”

几人齐齐看过去。

身量中等的中年男人走至近前,看见江承时唤了声“承少爷”,又朝众人笑了笑算作打招呼,和郑舒好走去一旁。

郑父做钢材生意,可以算房地产下游产业。这个司机跟了他多年,很清楚江承和江静逸的叔侄关系,看见他时一贯客气。

江承、张瑞和方易清也习惯了他这一声称呼,旁边站着的方婷却意外极了,没忍住瞄了方易清一眼。

方易清低头,跟她耳语起来。

郑舒好折回来,将一个看着颇有分量的红包递给方易清:“新婚快乐,说好给你补上的大红包。”

“谢啦。”

方易清笑着接了过去。

郑舒好又将另一个递给江承:“你的。”

“是不是有点早?”

“周二我去B市。”

郑舒好将红包塞他怀里,“入职后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提前给你们,到时候不一定有时间回来。”

“行。”

江承没再多说,将红包拿在手里。

不着痕迹地舒口气,郑舒好微微俯身,将最后一个红包举在安安眼前,歪头笑道:“宝贝,叫姨姨。”

安安瞅了妈妈一眼,又看了看手上拿着红包的方易清和江承,拖长小奶音乖乖地喊:“阿姨好~”

“乖。”

郑舒好将红包塞到孩子怀里,直起身看着众人:“走啦。”

司机走去前面,帮她掀开了商场厚重的棉门帘。

几人将她送到门边,她回身笑道:“送到这儿就行了。你们都没穿外套,小心感冒。”

话落,自己推开玻璃门走了出去。

第43章 牵手 江承的手掌却很暖。

外面雪下得好大,有种不管不顾,要将整座城市掩埋的架势。

郑舒好穿了双中跟的筒靴,走得比较慢。到了已经打开门的黑色奔驰商务车旁边,她回头往商场门口望了眼,躬身上了车。

几分钟后,司机将车子驶上大路。

放松身体倚在后座上,郑舒好将视线投到窗外。

十年过去,A市发展得让她有点陌生。看着漫天飞舞的茫茫大雪,她甚至产生一种不知道自己在哪儿的感觉。

她名字郑舒好,郑是父亲的姓,舒是母亲的姓,无需他们解说,所有人在听到、问起她名字的缘由时,都会由衷地羡慕或者感慨一句:“哇,那你父母感情一定很好呀。”

曾经她也这么以为。

可快乐的日子并不长久,她小学没毕业,父母之间就出现了嫌隙。

他们以为她不知道,仍在她面前扮演一对恩爱夫妻,无论谁提起她,也依然是一副宠爱女儿的骄傲模样。

她也就装不知道,还曾天真地以为,只要她足够优秀,他们为了她,早晚会和好如初。

人生的前十五年,她一直在努力地当一个好女儿。和江承走得近,也仅仅是因为他学习好、自律上进。意识到自己对江承有感情,是在2006年入秋前一天——八月三十一日。

记得这样清楚,是因为那天正好是他们报名入学的第二天。

他、江承、张瑞和方易清,经历了小学一直同班,初中没分到同一班后,高中时又意外地一起分到了一班。

师大附中不同于“四大”中的其他三所学校,一直是平行分班制。他们分到同一个班后,张瑞兴奋得不行,说他们四人这是再续前缘,开学第一天难得起了个大早,同他们三人一起去了学校。

缴费、报名、整理宿舍、领书本,开学第一天,和她所经历的很多个开学没什么区别。大家在短暂的兴奋后,很快进入了学习状态。

等到第二天老师点名时,全班仅有两名学生还未报到。

一个是苏宜宁,另一个是夏思雨。

第一次听到这两个名字时,张瑞笑着侧头,朝同桌的方易清说:“这两个名字还都挺好听。”

她为了方便请教题目,和江承一起坐在他们后排,闻言也不过笑了笑,并不觉得有接话的必要。

午饭后,他们四人早早地去教室自习。

自习了大概半个多小时,临近上课,教室前门“吱呀”响了一声,她听到张瑞“喂喂喂”声音激动,推搡方易清胳膊闹出响动。

她在他闹出的动静里抬头,往门口瞥去。

那是她第一次见苏宜宁。看见以后,一下子明白张瑞在激动什么了——他从小到大的审美从未变过,特别喜欢逗那些看着又白又乖的女生。

可对彼时的她而言,苏宜宁只是一个新同学而已。

看过之后,她低下头,要继续预习课文。却在低头的瞬间,余光注意到,江承握着笔停在那儿。

心头有些说不清的感觉,她怔怔看过去,发现江承在看苏宜宁。

那时间不长,应该是一般学生看见新同学时很正常的一种反应。可她就是觉得不对劲,在她心里,江承并不包括在一般学生里。

如果是他,那种情况下,顶多抬眸撩一眼,视线最多停留一秒,眼皮又会自然压下,该干什么继续干什么,不因此分心。

他停下笔的时间,似乎有些久了。

气候炎热的八月底,她冷不丁地,好像喝了一杯冰凉凉加了太多柠檬的气泡水,一时也忘了收回目光,就那样继续看着江承。

江承的笔尖总算重新动了起来,她松了口气,却发现他突然又停下,也不知在想什么,唇角轻轻地往上提了一下。

在开心?

因为新同学?

她有点无法接受自己这突如其来的念头,但又没办法自欺欺人,只能默默地将这个信息消化。

在那之后,她经常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投在苏宜宁身上,又忍不住观察江承,看他到底怎么回事。

高一科目多,眨眼半学期过去,江承和苏宜宁没说过几句话。

她提了挺久的心放下,张瑞却开始去招惹苏宜宁。

他好像发育迟缓,都高中了,行为还是“喜欢谁就欺负谁”那幼稚的一套,要么从后面突然拍人家一下,要么趁苏宜宁不备拽一下她的马尾,又或者自习课时,偷摸摸地换到人家后面,用脚踢人家凳子玩。

苏宜宁实在脾气好。

如果是她,被人那样打扰,可能转身一耳光呼上去。

可苏宜宁会忍耐,有时候恼极,也不过顶着那仍有一些婴儿肥的雪白脸颊盯人看几秒,或者压低声音说一句:“你别这样行不行?”

不是别这样!不要这样!而是别这样行不行?

她似乎天生不知道怎么拒绝人,不会发火,就连生气,也温吞绵软、毫无威慑力。她那个朋友,夏思雨经常帮她出头,偏偏像夏思雨那样活泼外向的女生,张瑞根本不怕,也完全不将她放在眼里。

打打闹闹地,很快地到了第二学期。张瑞对苏宜宁兴趣不减,但苏宜宁换了方式应对。

无论他怎么逗人家,人家拿他当空气。

不生气,但也不理他。

张瑞变本加厉,在苏宜宁有一次画板报时,将人从凳子上撞了下来。

她当时已并非江承同桌了,听见动静时下意识往后看,正好目睹了苏宜宁从凳子上跌落,被江承抱了满怀的一幕。

她没办法再骗自己。

她足够了解江承,很清楚地知道,如果从凳子上跌下来的那个人并非苏宜宁,而是另外任何一个人,他都不会那样将手伸出去。

他只会飞快地从凳子上起身,然后伸手将摔了的那个人稳住。

满腔情绪无处抒发,她憋得快要爆炸。偏偏既没立场也没理由去问江承什么,甚至不敢在他面前过多地提起苏宜宁。

对苏宜宁,她也很难去嫉妒或者生气,因为她实在是一个没什么脾气,也让其他人很难对她有脾气的女生。

她告诉张瑞:“你要喜欢人家,就对人家好点。像你这样,猴年马月能将人追到手!”

这句话好像一个分水岭。在这之前,她是从来问心无愧的郑舒好,在这之后,她一边充当张瑞的军师,一边留意着江承,不着痕迹地破坏他能和苏宜宁产生交集的机会。

她相信事在人为,觉得只要她陪在江承身边够久,他就会选择她。

她甚至做出了和他一起去德国留学的决定……

只她没想到,人和人之间,有些差距的确无法用努力弥补。

出国后的江承仍是那个江承,她却似乎不是那个郑舒好了。哪怕压上所有时间和心力,她也追不上他的脚步。

有一段时间她自卑,察觉到出去后几乎一直是她主动联系江承后,她强迫自己,在那接下来一个多月,没有去找过他。

那是让她度日如年的几十天,江承一直没找她。

后来她没忍住,又跑去找他时,他夹着书一边大步往图书馆走,一边偏头看她,好像才突然察觉一般,很随意地问了一句:“最近在忙什么?好像有挺长时间没见你了。”

她笑了笑,没说话,只在心里默默地想:“不是挺长时间。是四十七天。”

两个人四十七天没见面,没通话,他看见她时,走路的速度都不会为她慢下分秒。

她一直没在他面前,提起过苏宜宁。

苏宜宁结婚,她是从张瑞那听说的。她知道张瑞肯定也会告诉江承。

那之后没多久,留学生聚会上,江承罕见地碰了酒。

她觉得那是她唯一的机会,所以喝了很多酒,既想借酒浇愁,也想借酒壮胆,更想用酒麻痹自己,忽视掉内心的羞耻,主动地将自己的吻,连同多年来的感情,一同送上。

可最后——

她的爱情死在了那一晚-

另一边。

三个人上车后,江承将手里的红包递给苏宜宁。

苏宜宁抬手接了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已经有点习惯,这人动不动给她钱了。

低头将两个红包拆开,钱合成一沓往包里放时,她发现统共三万。

抬眸看了眼前面开车的江承,她想了想说:“我办一张卡吧。把彩礼钱、上次帮你收的房租,还有红包这些,统一放在一起。你以后要用了朝我要。”

“可以。”

江承拿手机扫码付了停车费,右手在储物格里摸索了两下,从前面递了一张卡给她,“这张你也拿着,一起放好。”

苏宜宁接过,“这是?”

“工资卡,密码我农历生日。”

停顿了两秒,苏宜宁点点头:“好。”

近一段时间下来,她发现江承花钱挺大手大脚的,帮他保管着也好。

轿车驶出停车场,因为雪大,江承仍开得慢。

安安难得地没有一上车就睡,两手扒在车窗上,好奇地看着外面银装素裹的街景。

苏宜宁一只手扶着她,一只手拿了手机看。

点进微信,发现昏玉在二十分钟前发了条消息问她:“宜宁,在吗?”

她正要打字,夏思雨的电话突然进来。

接通后,苏宜宁得知了昏玉来A市,却在高铁站外摔伤的消息。

最近这段时间,夏思雨和昏玉天天聊微信,已经迅速发展成好朋友。

听夏思雨说昏玉已经去往四院,而她也在赶往四院的路上后,苏宜宁松了口气,在电话里告诉她自己和江承在一起,马上赶过去。

锦绣华府在他们吃饭地点去往四院的途中,经过小区时,苏宜宁将安安送回家。江承和夏思雨以及值二线正好在医院的刘晖都通了一个电话,询问完情况后,又将刘晖手机号给了夏思雨,让她到了先和刘晖联系。

彼此认识也快三年了,刘晖是极踏实勤奋又靠谱负责的人,挂了电话后很快和夏思雨联系上,在昏玉到医院时,便将人接手了。

在车上,听到刘晖回电话给江承,苏宜宁心神安定了些,待江承挂断电话,她叮咛说:“那你不要开太快,我们慢慢过去,安全第一。”

安安送回家后,她坐了副驾驶。闻言,江承偏头瞥她一眼,好笑道:“你看前面这情况,我好像也开不快。”

雪天路滑,他们正要过的十字路口发生了四连撞。

等交警疏通了路段,轿车在路上又缓缓爬行了一个多小时。他们到医院,已经四点半了。

天色阴重得好像在夜里。

两人从停车场往住院部大楼走,下一处台阶时,苏宜宁脚底一滑,差点摔倒。江承在她险些坐在地上时将人手肘扶住,搀了起来。

“谢谢。”

惊魂未定,被他扶下台阶后,苏宜宁舒口气说了一声。

“还说这个?”

江承淡淡地问,没等她再反应,扶着她的那只手顺势往下,摸到她手,自然地握住。

苏宜宁心跳陡然漏了一拍,再回过神,他已经继续往前走了。

雪落在他肩上、头发上,将他黑发和肩膀打湿。顺着他肩头望向稍远处,医院花园里的树木也挂满霜雪,有一种让人看见便想要缩脖子,独属于北方冬天的凛冽的寒意。

她的脸颊和手指也是,下车后一直冰凉凉。

江承的手掌却很暖。

握住她手后,他似乎是发现了她指尖又僵又冷,回头看了她一眼,伸手将她那只手拢成拳,又一次攥住。

第44章 烟花 “宜宁,新年快乐。”

一路到住院部楼下,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许是因为在周末,天又下着雪,住院部也比较冷清,一楼大厅里都没几个人影。

进入电梯间,抬手按键前,江承将手放开了。

苏宜宁跟在他后面走进电梯,余光瞥见他挺拔地立在自己身边,大脑好像突然短路了,自言自语般开口说:“我问问在几楼。”

说着话,她伸手要掏手机,才想起来旁边这人就是骨科医生。目光再往上抬,几排数字里那个“9”格外亮。

江承在她旁边轻笑了一声:“走吧。”

“叮”一声,九楼到了。

江承大步出了电梯。

职业习惯,他在医院总是走得很快,三两步出了电梯间进了自动玻璃门,才意识到苏宜宁没跟上他。驻足在门内等着,待苏宜宁到他跟前,他再次迈步,一路往六号病房。

骨科人满为患,昏玉躺在病房进门第一张加床上,处理过伤处挂上了点滴。夏思雨立在她床后,正同她一样认真听刘晖说话,察觉到门口有人进来。下意识看过去,她第一时间喊:“江神。”

刘晖抬眼看见江承,没来得及说什么,又见他身后,苏宜宁也进了门,他瞬间笑起来:“呦,弟妹也来了。”

“江医生老婆吗?”

“江医生都结婚了呀!”

原本尚算安静的病房,一下子热闹起来。

所有人的目光第一时间聚到了苏宜宁身上。

苏宜宁脸上原本的红晕还未全部褪去,被这么一盯,脸颊顿时更红了。看着众人,她笑了笑算作打招呼,走到病床前,低声询问:“感觉还好吗?也没听你说,怎么突然过来A市?”

昏玉平躺在床上,受伤的右腿被架在高处。因为雪大,救护车来回一趟更费事,她是在高铁站工作人员帮助下,坐私家车来医院的。身上当时没有明显外伤,而她从小是个很能忍痛的人,路上疼得不得了也没喊出声,生生克制着,内衣和头发汗湿了好几次,整个人狼狈到极点。

原不觉得有什么,可这一刻,面对这走进来的瞬间让她脑海里浮现出“蓬荜生辉”这个词的一对人,她莫名有些局促,抬手将脸侧散乱的发丝往耳后拢了拢,才苦笑道:“一言难尽。”

“说是刷微博时看到咱们A市大雪上了热搜,她从小没见过雪,心血来潮就坐高铁过来了。”旁边,夏思雨看了昏玉一眼,“哪能想到一出高铁站就摔了。刚拍了片,是那个什么……”

“腓骨骨折。”

刘晖看向江承,“坐私家车来的。这会儿肿得厉害,估计得等个两三天才能手术。”

“那就先消肿。”

说着话,江承问昏玉,“手术的话,你考虑一下要不要通知家里那边?住院期间可能也需要人陪护。”

“不用了。”

昏玉想了想,问他,“医院这边有护工吗?”

江承道:“护士那儿有联系方式,回头我让她们推荐一个给你。”

“宁宁要上班,我这段时间没事,应该也可以来陪你。”

夏思雨自告奋勇地说完,几人商议后,定下了由护工主要负责照管昏玉,她从旁协助的办法。

刘晖这一天还值班,说了会儿话被急诊那边叫走。江承去帮忙联系护工,得知护工翌日才能上岗后,夏思雨便提议晚上由她来陪床。

苏宜宁和江承明日都要上班,在医院门口买了必需品送到病房后,一起先离开。

八号下午,昏玉做了手术。

十六号,A市中小学生开始放寒假。这一天吃过早饭,苏宜宁开车去医院接了昏玉和夏思雨,前往夏思雨居住的罗马花园小区。

夏思雨在医院陪了昏玉十天,苏宜宁通过她,知道昏玉大抵有一段不愿意诉诸于口的过去。她这次看似是一时兴起来A市看雪,但在这一段时间和夏思雨相处中,透露了想要在A市买房定居的意思。

同她一见如故,夏思雨索性邀请她先在自己房子里住下。

她的小三居是毕业后,父母帮她全款购置的。当时她和苏宜宁两家人一起看的房子,所以苏宜宁名下那一套小三室也在她住的小区。不同点在于——苏宜宁那一套没住过,装好后一直出租,她为了有个安静的空间写小说,近两年一直一个人居住。

帮昏玉安顿过去,苏宜宁迎来了久违的一个假期。

她孕期考编上岸,生了安安后产假都没休完便上了班,过去三年一直是白天上班,晚上带孩子,周末和寒暑假全程在家陪孩子的状态。

今年和前几年有点不一样——安安上幼儿园了。

幼儿园寒假仅有年前年后统共十五天,比中小学生假期短了二十天。早上将安安送去幼儿园后,她白天有了大把时间,要么画画,要么去罗马花园,和夏思雨、昏玉一待待一天。

这样到了春节前一周,安安幼儿园放假,她便和父母、孩子一起,打包东西回未央公馆,陪爷爷奶奶一起过年。

自苏宜宁记事起,除了2015年,其余每一年除夕,她和父母都会回未央公馆。但这一年有些不同寻常,因为江承也住在未央公馆,他们之间的距离,前所未有的近。

一周内他们见了三次。

一次是在12月30日,那一天是星期三,江承上完一个夜班,有半天休息时间,被母亲催促去理发,苏宜宁陪他去了社区外面一家美发沙龙。

地方不远不近,走过去大约半个多小时。

冬天天冷,但那天下午阳光挺好,所以在江承询问要不要走过去时,苏宜宁同意了。

爷爷奶奶在,出门时她被装扮得好夸张,穿了件淡蓝色的长款羽绒服,戴了帽子、口罩和围巾,还被塞了双手套。

江承在路边等她,看见她时唇角很明显地弯了一下说:“走吧。”

走了没多久,她就出了汗,没忍住将帽子掀了,过了会儿,索性将围巾和手套也摘了,拿在手中。

“我拿吧。”

江承在那时说了一句。

她本想说“不用”,却又突然想到,他似乎不喜欢自己同他太客气,便将围巾和手套一起递了过去。

江承将她的围巾和手套拿在左手上,两人一起并排继续走时,他用右手牵住了她。

那是第二次,他主动牵住了她的手。

到达美发沙龙后,江承被发型师请去里间洗头发,苏宜宁坐在沙发上,忍不住将左手握紧,再握紧,有些魂不守舍地想:她手心出了好多汗,不知他有没有察觉到?

回家时天色已晚,她又一次全副武装,江承没有再牵她。

两个人走回未央公馆后,他将她一路送到了家门口,笑着揉了下她戴着帽子的脑袋,目送她进门。

上台阶,临要进屋,苏宜宁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

江承仍在原地,隔着半掩的镂花铁门远远地看着她。见她回头,他又牵唇笑了笑,朝她轻轻抬了抬下巴,示意她进去。

第二次在2月4日,也就是除夕上午。江承问她需不需要买菜。

年前这周,在他们一家人回了老宅以后,苏宜宁姑姑苏广心也回来了。老爷子和老太太便提前几天给保姆和司机都放了假,让两人回家过年。

这一周里,家里不间断地有客人来,来客时一众人会出去吃饭,其余时间基本在家做。孟雅兰和苏广心是主力,苏广平和苏宜宁父女俩帮忙打下手。

买菜的话,一般是孟雅兰写好单子,苏宜宁或苏广心出去买。

这天吃过早饭,看到江承微信,苏宜宁便去厨房,问孟雅兰年夜饭还需要再买什么。

孟雅兰写单子给她时,苏广心在一旁问:“宁宁你昨天是不是洗过车了?那等会儿咱们开我车去,待会儿送你回来我正好开去一洗。”

闻言,苏宜宁看了姑姑一眼,脸色迟疑。

苏广心目光敏锐,一下子笑起来:“有约了呀?”

苏宜宁说自己和江承约好一起去超市,惹得苏广心啧啧感慨,又在老太太“整天打趣别人,也不看看你自己,过个年四十有五了”的念叨声中,抱了安安,火速出门洗车去了。

安安被她带走,苏宜宁便坐了江承的车,两个人去往超市。

超市里人声鼎沸,他们俩推了一辆车,却也走不快。只能一边跟着人潮缓慢移动,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苏宜宁告诉江承安安很喜欢坐她姑姑的大G,形容那是“好高好高的车”,江承则告诉苏宜宁他三叔厨艺精湛,尤其做松鼠桂鱼是一绝,正巧她偏好糖醋口味,以后吃到肯定会喜欢。

他说这话时,两人挨很近,苏宜宁甚至能感受到他开口时那淡而温热的气息,整个人一下子变得十分敏感。接下来一个多小时,她几乎一直在这种“仿佛被他的气息所包围”的感觉里。

她提醒自己专心听他说话,不要胡思乱想,可事实上,所有的提醒、克制,都是徒劳的。

不敢过多看他,她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将目光落在江承握着推车扶手的那双手上。

他双手修长,骨骼分明,握起时,皮肤下青色的血管脉络隐约可见。

她在心里想象他用手拿起手术刀的样子,肯定和握着钢笔写字时,有着如出一辙的淡定从容、胸有成竹。

距离在咖啡厅重遇他尚且不足半年,可是这双手,帮她拎过东西、开过车门、拉过椅子、抱过安安,也揉过她头发,牵过她的手。

曾经有一段时间,她觉得生活不过是一日又一日麻木的重复,而这其中的每一日,又不过只是无数琐事的堆积。

这一天,和江承一起挤在人潮里,苏宜宁却突然觉得,平淡的并非生活,也不是那些堆积的琐事,而是处理琐事的个人本身。

和特定的人在一起,再平淡庸碌的生活,也是有趣、令人期待,并且会闪闪发光的。

买完东西到家,苏宜宁和苏广心一起,洗干净手进厨房,准备年夜饭的食材。苏广平和孟雅兰领着安安,去苏宜宁外公外婆家送东西。

苏宜宁外公外婆膝下就两个女儿,孟雅兰出嫁后,一直同苏广平一起,在婆家过除夕。只除夕上半天,会回家待两三个小时,陪陪父母。

但苏宜宁的姨妈孟雅琴,因为丈夫宋蓝玉家里兄弟姐妹多,每一年春节都会带着儿子宋知微,回父母家过年。

下午三点,苏宜宁和姑姑将食材处理得差不多时,孟雅兰夫妻俩领着安安回来了。安安小鸟一般地飞进厨房,将自己手上好几个大红包给妈妈看。苏宜宁便将她领出去,陪着玩了一会儿,带上楼洗澡换新衣。

爷爷奶奶都上了八十,最近这几年,家里年夜饭开动得早。

下午六点多,一众人便在餐厅聚齐了。

吃过饭转至客厅,围着摆满了水果坚果和糖巧的茶几坐下,一边聊天一边等春晚。

春晚开始后,却没人专心看。每个人的手机都叮铃铃、嗡嗡嗡,此起彼伏地响。尤其苏广平,电话和视频几乎没断过。有一些他自己的,更多的是通过他向老爷子和老太太问新年好的。

苏宜宁和安安坐在边上,仿若两个吉祥物,隔一会儿就被叫到手机前,问这个好那个好。

这样到九点,苏宜宁实在有点受不住,以安安要早睡为由,躲回了房间。

临近十点,将安安哄睡,这一年似乎也要结束了。

她躺床上玩了会儿手机,和夏思雨、昏玉又聊了多半个小时,看时间已经十一点多,给江承发了条微信:“新年快乐。”

隔几分钟,江承回了一条,同时在对话框问她:“想不想放烟花?”

苏宜宁微怔:“不是不让放?”

A市这几年整治环境,市内一直禁烟花爆竹。苏宜宁他们家年前也就给安安买了一些摔炮,让她玩着弄出了点响声。

“这个。”

微信对话框里,江承发了张照片。

原来他说的是仙女棒。

苏宜宁不禁莞尔,想到时间好晚,犹豫着又问他:“现在吗?”

江承回:“嗯,我过去找你?”

五分钟后,苏宜宁穿好衣服,发消息给孟雅兰,让她过来房间,陪安安睡一会儿。

得知她要出去,孟雅兰将人多打量了两眼,提醒说:“头发梳一下。”

苏宜宁“哦”一声,去卫生间里梳了头发又涂了点唇彩,出来后,轻手轻脚地出门了。

临近十二点,外面温度大概在零度以下。但年三十晚上社区里路灯和地灯一夜不灭,物业又往路两侧行道树上弄了许多金色和银色的星星灯装点,一眼望过去,两条蜿蜒的灯河璀璨明亮,不仅不让人觉得冷,反而心里有些热乎乎、暖融融的。

江承一路走过来,远远看见的,便是她双手插在上衣口袋,抬头看灯的娴静而温柔的侧影。

再走近一点,他发现苏宜宁穿了一件红色短款的国风羽绒服。

羽绒服两条袖子的袖口各有两圈白色毛边,小立领的领口也有一圈。白色毛领看着软而洁净,衬得那红色亮眼喜庆。

而她整个人,远看时与夜色融成一幅画,走近了再看,又瞬间从画里超脱而出,是夜色里最热烈的存在。

江承笑起来:“宜宁。”

转头看见他,苏宜宁也笑了,快走两步到他跟前,看了眼他攥着的一把仙女棒:“这么多?”

“三叔买的。”

江承将一把仙女棒放在地上,从中拿了一根递给苏宜宁,“安安睡了?”

“她一向睡得早,基本都八九点就睡。”

接了仙女棒拿在手上,苏宜宁看了看,又笑着问他:“三叔买这么多这个,是让江越和江莱玩?”

江承看她一眼:“用他的话来说,是给我们三个买的。”

他嘴角噙着笑,掏出打火机举到仙女棒前端,“点了啊。”

话落,金色的一簇火苗炸开,苏宜宁猝不及防,“呀”一声轻呼,下意识将手伸远,举了一两秒才想起来要划圈,眼看着手里的仙女棒已经燃了多半,她又连忙走远一些,将手晃动起来。

笨拙到有些可爱的动作,将江承给逗笑了。一边笑一边问她:“你不会没玩过这个吧?”

“啊?”

苏宜宁偏头看他一眼,后知后觉地有些羞耻,“小时候玩过。不过也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

拿走她手上那根燃尽的,江承又给她递了一根。

玩了两根,苏宜宁就没有最开始的慌乱了,到最后一根时,她胳膊有点酸,就没有再划圈,静静地看着火苗霹雳巴拉,往上炸完。

也就在所有仙女棒玩完的这一刻,远处夜空突然腾起好大一朵金花,在天际浓黑的夜幕上炸开。与此同时,伴随着无数烟花上天,电视塔方向传来了“咚”一下,新年的第一道钟声敲响了。

2019年正式来临。

苏宜宁举着最后一根燃尽的仙女棒,在那钟声敲完后,怔怔抬眸,看向旁边站着的江承。

江承垂眼注视着她,似乎只有一两秒,又似乎一个世纪般漫长,他将唇角牵动,轻声说:“宜宁,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同样一句话说完,苏宜宁有些仓促地将头低下。

没忍住咽了一下口水。

平生第一次,她产生了去吻一个人的冲动。

这种突如其来的感觉让她心慌得不行,勉强理了理思绪后,便再一次开口说:“挺晚了,你早点回去吧。”

“好。”

江承点点头,“上去了早点睡。”

苏宜宁“嗯”了声。

他又道:“明天见。”

年前的时候,江家已经看好日子,将两人婚礼定在五月举办。元月初听方婷和方易清推荐后,他们便给旅行社交了钱,确定了明天晚上同夏思雨、张瑞一起,飞马尔代夫的行程。

这一晚上,苏宜宁险些将这件事忘了,听他这样说,才突然又想起来。

心里实在乱,她抬眸看了江承一眼,只一瞬,又将目光挪开,点点头说:“嗯,明天见。”

回到房间,安安睡得香甜。

孟雅兰靠在她床头,在壁灯光芒下看书。

苏宜宁推开门时,她抬眼,打了个哈欠,将鼻梁上眼镜推了推,合上书起身说:“时间不早了,早点睡。”

“知道了。”

乖乖应了声,苏宜宁换衣服上床。

躺在床上,却没有丝毫睡意。

闭上眼,脑海里便自动跃入一张脸。

她觉得好渴,有点想去喝水,不知为何,又有点不舍得去做其他事,将那张脸从脑海里驱除。

就这样翻来覆去,不知道睡着时是几点。

第45章 失控 应该是察觉到了吧?

翌日白天,苏宜宁没出门,在家里收拾行李箱。

A市尚未开通直达马代的班机,他们四人飞吉隆坡然后再到马累,前前后后加一起,单程要折腾十几个小时,其中八个小时在飞机上度过。

最开始确定要去的时候,江承问她要不要将安安带上。苏宜宁有点心动,但在去和孟雅兰商量时,遭到了她的强烈反对。

安安出生后,是孟雅兰和苏宜宁一起带大的。

相比苏宜宁,她更谨小慎微一些。

怕孩子坐太久的飞机难受,怕过去了水土不服,怕他们年轻人玩起来忘乎所以,疏于照顾,同时,也担心江家那边有意见。

不过最后这一点顾虑,她并没有当着苏宜宁的面提起。

在她的坚持下,苏宜宁只能打消这个念头。

只第一次要和孩子分开六天,她怕孩子不适应,这一天又给说了一次。

熟料安安好像并不觉得她离开几天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睁着黑葡萄般的大眼睛听完,点头说了句“那妈妈你早点回来。”就又抬步跑出房门,去找她姑奶奶玩了。

她很喜欢苏广心,喜欢人家高高的大G,黑色的酷酷的皮衣,东西多到无处下脚的房间,还喜欢踩着人家大了她不知道多少个码的马丁靴在客厅来来回回“哐当哐当”地走路。

最近这几天,颇有点“有了姑奶奶忘了妈”的架势,苏宜宁哭笑不得,却也因此安心不少。

晚上九点,在安安被苏广心抱去房间后,苏宜宁提着行李箱下楼。

韩三叔开车,将她和江承送到机场,同夏思雨、张瑞汇合。

一起出去这一趟,江承说了请客,所以在得了方易清和方婷建议后,直接付了四个人的费用。但后来,夏思雨从方婷那问了价格,又告诉张瑞后,两人说什么也不愿意占这个便宜,一起将钱转了江承。

江承没收,隔天两人又商量了一通,统共转给苏宜宁十万块,声称她不收他们就不去了。

苏宜宁只好将钱收了,转至她办的那张卡里,一起保存着。

大年初一的夜晚,机场大厅亮如白昼。

他们四人来得早,在书店里消磨了会儿时间,又去牛肉拉面馆一人吃了一碗面,才拉着行李箱去托运。

零点一刻,飞机离开A市机场,到马累落地则是当地时间上午十点。

定的度假岛是六星级别,落地后有专人专车接送至水飞码头,再乘专属水飞上岛后,时间将至下午一点。

一行四人,除了江承看上去状态不错外,其他三人都累瘫了。强撑着在迎宾码头拍完照,夏思雨有气无力地问江承:“江神,下午没安排吧?我不行了,得睡一觉才能复活。”

江承看了眼旁边和她状态差不多的苏宜宁,转头和旁边管家交流了几句,点点头道:“那就直接去房间。”

拍婚纱照日期定在明天,前两晚他们住沙滩别墅。

拖着行李箱走进马克龙色系的房间,张瑞咂舌,将行李箱扔在客厅,又进到卧室后,他看了眼床上由花瓣摆成的红色爱心,撩眼皮看向江承:“这张床?我们俩睡?”

江承给了小费送走管家,回身解释:“定的有点晚,就剩两间这个房型了。还是别人退掉的。”

顿了两秒,他笑:“总不能让你和夏思雨一间?”

“敢情你这是为我考虑了?”

张瑞笑着,视线在他身上,自上往下意味深长地扫了一眼,“我还以为你有什么我不知道的隐疾呢,领了证住个蜜月岛还不敢跟人一屋。”

江承没理他,拿东西往浴室洗澡去了。

另一边,夏思雨和苏宜宁先后洗完澡,草草吹干头发,便爬上床睡了过去。

一觉睡到傍晚。

夏思雨先醒,睁开眼愣了一下,又突然“啊”一声,整个人从床上跳下去,拿上手机,便奔去了室外。

苏宜宁被她惊醒,睡眼惺忪地转了个头,瞬间懂了她的激动。

落地玻璃窗外,泳池湛蓝清透,深绿翠绿的硕大植物郁郁葱葱分布两旁,一条小路延伸远去,似是通向了天边。

无边无际的天空是紫粉色的,燃烧着一团一团,粉色紫色橙色和蓝色的云。金色阳光从层层叠叠的云层里透出,洒落在屋前檐下,呈现出一种让人震撼到有些失语的美。

床头柜上在充电的手机嗡嗡地震了两下,苏宜宁拢了拢头发,拔下充电器,半靠在床头,低头去看。

江承在新建的小群里@她和夏思雨说:“醒了去吃饭。”

早晚餐是包在已付费用里的,苏宜宁看了眼时间,回了句:“我们洗漱一下,大概十分钟。”

考虑到过来时间太久,这一天他们原也没有安排任何活动。吃过饭,四个人去岛上的酒吧待了半个多小时,拍了些照片,便慢悠悠返回,瘫在别墅外的沙滩椅上看日落。

太阳只剩一线,天色将暗未暗,在大自然瑰丽的美景面前,人似乎都变得渺小起来。

夏思雨拉着苏宜宁拍了几张照片,回来后直接盘腿坐在温软的沙滩上,一边看照片一边“哇哦”、“这张好美”地啧啧感叹了一会儿后,才将手机丢到一边,身子挪动了下,靠在苏宜宁腿上。

苏宜宁坐在沙滩椅上,见她倾身过来,并拢双腿微微倾斜,好让她靠得更舒服一些。

四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说起了昏玉,江承提醒夏思雨回去后记得带她去复诊,看一下恢复情况,又由此说到两人写小说的事,夏思雨叹了口气,十分惆怅:“我感觉我这次真的到瓶颈期了。”

苏宜宁看了她一眼,笑道:“你每年都这么说。”

“这次不一样!”

夏思雨一激动,靠着她的姿势又变成面对她而坐,“好几个月了。憋出来不到十万字你敢信?我这半年有一种脑子里面空了的感觉。就……完全没情绪,也没什么灵感,码字就跟挤牙膏似的!最近还贼焦虑,晚上睡不着,有时候一两点睡下四五点就醒,整个人都快神经了。”

抬眸望向江承,她苦恼道:“江神,你说我这是病吗?”

江承想了想:“失眠严重的话可能需要去医院看看。不过不到万不得已,不建议药物干预。试着放松心情、规律一下作息,从饮食、运动这些方面先调理试试。”

夏思雨叹口气,“我昨天还和昏玉讨论呢。会不会是写作场所原因,整天待在家里,没病也得憋出病来的。”

她看向苏宜宁:“你说我和昏玉一起租个工作室会不会好点?”

“啊?”

旁边张瑞这时候插话,“这不是拉不出屎来怪茅坑么?”

“……”

此话一出,其他三人瞬间沉默了。

江承偏头瞥了张瑞一眼。

夏思雨则“靠”一声,大叫:“你恶心死了!”气得不行,她抓了把沙子朝张瑞扬过去。

海滩上有风,那把沙子扑在张瑞身上,他发出“靠靠靠”几声喊叫,同样从脚边抓了把沙子,往夏思雨身上扔去。

夏思雨第一时间窜起身跑远了。

张瑞说了句“有种别跑”,气急败坏去追她。

剩下苏宜宁和江承,目睹他们跑远,皆有些无奈,起身将衣服上的沙子抖了抖,两人重新坐下。

天与海交接的地方,那一丝日光不知何时消失了。天色暗了下来。海水少了晚霞的晕染,渐渐地呈现出极为静谧的蓝。稍远处,装饰着灯光的栈桥如一条长龙蜿蜒扎进海里,海面上两列水屋住满了人,一栋栋房舍明亮,好似从海上长出来的一般,排布得整齐又漂亮。

鼻端有太阳晒过的沙子的气味,有海浪一层层涌动而掀起的海水的味道,有从两人身后不远处传送而来,同样被阳光曝晒一天,热带植物的辛辣而浓郁的香味……

在这一些味道的掩盖下,属于江承的气息,本该是十分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