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第61章
红杉会馆今次的画展,是以拍卖晚会的形式举办。
恰逢今晚又是跨年夜,因此会场布置的格外隆重,甚至邀请了米其林团队在现场提供餐饮酒水,现场演奏的乐队也是城中顶尖。
沈凝将车停好时,回头看见正坐在副驾驶上望着窗外发呆的佟雾,忍不住又多看几眼。
明明每天都见,沈凝却感觉最近的佟雾越来越不一样。
就好似现在,穿着一字领裸肩的雾蓝色长裙礼服,层层叠叠蓬松的裙摆被她抱起来堆叠在怀中,光是坐在那儿,都像是坐在云端的仙女。
第二天,佟雾带着这些垃圾袋去了贺靳森家,路上路过一家洗车店,她将车开进去,里里外外洗了个干净。
这辆车是保时捷轻跑,是贺靳森送给她的,她今儿要一起还。
当初贺靳森将车钥匙给她的时候,她起先没接,这辆车一百多万,她一个打工人开这么贵的车像话吗?
可是贺靳森说:“我现在是臻邦的总裁,我女朋友的车没个一百万像话吗?”
佟雾撇嘴:“我是你的面子?开豪车只是为了给你长脸?”只不过。
千算万算,只算了自己这一头,贺靳森那头根本不在她的控制之内。
预计男人到家的时间过去半小时之后,佟雾穿着缎面吊带裙,脸上脂粉晶莹浅淡,面对一桌渐渐冷却的美味佳肴,她的心也渐渐冷却。
眼睫颤颤,氤氲一片雾气。
说不清是菜肴的香味熏的,还是自己眼睛里泛起的湿意。
她给贺靳森的助理李唯打了个电话,李唯说:“贺总到柏城了,不过贺总晚上有应酬,要晚点才能回家。”
佟雾说了声“行”,挂了电话。
之所以给李唯打,而不是贺靳森,是因为她暂时还不想主动和贺靳森说话。
昨晚上,她加班到家累极了,但还是抱着手机守到了凌晨0点,只为给贺靳森发送生日祝福,可狗男人没有及时回消息。
他的回复在凌晨3点,就一句【谢谢老婆】,敷衍的程度堪比她疲累的程度。
今早上,佟雾又给他发了消息,没回,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
直到中午,狗男人才叫李唯回了个电话给她,将回程的航班号告诉她。那天之后,连续一周,佟雾和贺靳森之间都没有联系,不仅没有见面,电话微信也统统没有。
但贺靳森每天都会派人往她办公室送花、送甜品。
同事们羡慕得不行,都说贺靳森太深情了。
谁家男朋友这么多年,还像热恋似地对女朋友这么好?
佟雾笑笑,不置一词。
她心里很清楚,贺靳森打的什么牌。
无非是将她那句“分开冷静”的话,当成她闹脾气,那他就顺着她,消失一下,但又不彻底消失,每天给她一点甜头,让她记着他的好。
可是那么了解她的人,怎么会不知道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他不过就是太自信了。起她想要的,他更相信她离不开他。
周五台风过境,风卷残云,树木狰狞扭曲,落叶被裹挟在疾风骤雨里,飞得到处都是。
佟雾趁雨势还小的时候,请假提前下班,开车去往溪口镇。
明天是她父亲佟望舒六十大寿,她提前回家,帮父母准备宴席的事。
车程将近一个小时,佟雾到家时,雨下得更大了。
母亲唐云汐身穿雨衣撑着伞,将女儿从大门外的车库接进主屋去。
佟望舒递上来干净的毛巾,让女儿将打湿的发梢和肩膀擦一擦,看到她的裤管滴水,关心地说:“裤子也湿了,要不去换一条吧。”
“没事,一会就干了。”佟雾抬抬腿,随意甩了两下,不甚在意。
“贺靳森呢?他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佟望舒看了眼门外,这么大的雨,他心疼女儿一个人开车回来,语气难免带了责备。
“他、出差去了。”佟雾搪塞道。
唐云汐问:“他不知道明天你爸大寿吗?”
“我没和他说。”佟雾不擅长说谎,别开脸,去看雨,在感觉父母还要继续追问的时候,她摩挲了一下自己冰凉的手臂,吸吸鼻子,“好像有点冷,我还是去换身衣服吧。”
“快去,别感冒了。”
夜里,银河好像决堤了,暴雨倾盆而下,风声雨声呼啸嘶吼,玻璃窗被雨珠砸得噼里啪啦响,好像下一秒就会炸裂。
佟雾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忽然,在这凶猛的风雨声中,很突兀地响起一道金属碰撞的声音,那是她家大院门开合的声音,很短,像是被人轻拿轻放,但还是被佟雾敏锐地捕捉到了。
正诧异,主屋的进户门也传来了动静。
佟雾一下子坐起身,第一反应是家里进了贼。
她听说过,很多偷盗贼专门选择下雨天作案,这样不易被人察觉。
佟雾一看时间,一点多了,父母肯定睡熟了,而且他们年纪大了,真进了贼,也不适合叫醒他们。
那要不要打110报警?
家里没有摄像头,等110来了,恐怕贼已经溜了。
时间紧迫,佟雾想不了太多,操起置物架上的一只青铜摆设,就悄悄开了门出去。
他们家有三层,佟雾的房间在三楼,她没开灯,蹑手蹑脚摸黑往下走。
谁知这个贼胆子比她大,竟敢开了一楼的楼道灯,往楼上来。
佟雾站在黑暗处,往下看着那道楼梯缝隙间,被光源折射出的扭曲的黑色影子,双手高高举起青铜摆设,只等对方转过拐角,就朝人脑袋砸下去。
二楼的灯倏然亮起,那人脚步轻得几乎没有声音,只有地上的影子像鬼魅似的一步一步逼近。
佟雾狂跳的心,随着那脚步一步一步跃到了嗓子眼,双手都在颤抖。
那人转过弯,影子变得笔直,拉长。
四目相对。
“老婆。”
“贺靳森?”
佟雾念着今天是他的生日,纵容他一天,等他回来后再“收拾”他。
谁知道,最后她的一腔热情,到头来还是变成了一泼冷水,浇灭了她所有的期待和容忍。
佟雾仰头,将眼角的液体洇回去,拿起手机给闺蜜江溪月发了个消息。
【今晚咱俩放纵去吧。】
花了几个小时做好的菜,只用了几分钟便全部进了垃圾桶,连同漂亮的玫瑰花和精致的蛋糕也没什么稀罕了,一起扔。
厨房流理台上一片狼藉,佟雾洗干净手,也不再碰一下。
身上的吊带裙,肩带纤细,裙摆飘逸,胸前一串暗紫缠枝的小花,恰到好处地点缀在雪白饱满的曲线上。
佟雾还记得自己第一次穿的时候,贺靳森那双浅褐色的瞳仁仿佛突然落进了火星子,瞬间着火。
这条裙子,不系腰带时,像午夜慵懒的睡裙,系上腰带,则前凸后翘,纤腰长腿,窈窕身材被完美勾勒。
贺靳森那次差点失手撕了它,是她主动脱下才幸免于难,却叫男人更疯。
佟雾站在穿衣镜前,回味地挑了一条撞色腰带,流苏玉坠轻轻垂下,欲紧又松,清脆的撞击声悦耳,又勾人。
不过最后出门时,她还是在外面加了一件披肩,遮去了几分光芒。
毕竟出去玩,不能不顾安全。
两人会面,路上多花了一点时间,到酒吧时,里面几乎没有空位。
幸好吧台前有人离开,江溪月挽着佟雾的手臂,一起坐了过去。
隔着吧台,调酒师穿着花衬衣,发型前卫,调酒的手法灵活多变,摇壶,颠倒,炫技的表演令人眼花缭乱。
江溪月是美食博主,看得眼前一亮,点了两杯调度复杂的酒,举起高清手机就要拍视频。
片刻,一杯玫紫渐变的鸡尾酒推到了佟雾面前。
色彩瑰丽,冒着气泡,很好看。
佟雾端起酒杯,轻抿一口,谁知这酒中看不中喝,酸涩,冰凉,还有一种刺激的辛辣味,难喝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这杯叫‘悬溺’,我特意给你点的。”江溪月挑挑细眉,递了一张纸巾给闺蜜,指着酒单上的酒语,轻声念,“没有着落,没有结果,就像悬溺着的爱,执迷不悟地沉沦,卑微,倔强,痛苦,挣扎。”
佟雾吸吸鼻子,推开酒杯,不想再喝了。
指尖捏着手机,不自觉点进微信,置顶之上,没有任何消息。
倒是在朋友圈里,让她刷到一条消息,顿觉五雷轰顶。
有个备注名叫“方雨柔”的女人,半小时之前发了一条朋友圈,就一张照片。
照片里光线明亮,背景是间豪华的饭店包厢,照片中间几个人簇拥在一起,或站或弯腰,举着酒杯,面向同一个人。
而那个被簇拥的人,身上白衬衣解了两粒纽扣,姿态松散地坐在椅子上,下颔微微抬起,侧着脸和他们碰杯。
就那个坐姿,他的视线明明没有其他人高,可他身上散发的气场却让人无法轻视,看似漫不经心,却有着与生俱来的矜贵倨傲,就连手腕上露出的一截铂金表盘,光芒也比酒杯亮。
那个人,就是今天浇灭她所有热情的寿星——贺靳森。
如果仅仅是这样一张照片,也没什么,佟雾已经知道他在应酬。
可是照片里还有一人,那就是方雨柔。
方雨柔坐在贺靳森旁边,披着一头大波浪长卷发,侧着脑门,往贺靳森身上靠,对着镜头,在贺靳森的宽肩上比了个“yes”。
贺靳森搂抱她:“你是我的心头肉,是我要用骨血供养的人,为你买辆车算什么,就是倾家荡产也愿意。”
他唇角含着笑,是那种肆意张扬的,一掷千金于他全然是应付自如的笑。
佟雾被哄得开心,最后便收下了。
这一开,就是三年。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两小时,房间里的座机忽然响了。
杜清柠躺在床上看电视,顺手接起,“喂”了一声,对面传来男人磁性的声音:“找佟雾。”
简单几个字,却足以烫红了杜清柠的耳朵,她捂住话筒,朝卫生间大喊了一声佟雾的名字。
佟雾正在吹头发,探头回她:“吹完头发就去了,叫他别催。”
杜清柠“哦”了声,低头小声对着电话复述。
贺靳森没说话,直接挂断了。
佟雾吹好头发,在后脑勺绑了一个马尾辫,走出卫生间,将身上吊带睡裙换成白衬衣和深色九分裤。
杜清柠看着穿衣镜前的她,目瞪口呆:“你……这样去约会?”
这是正式场合的着装吧。
佟雾“嗯”了声,将衬衣领口的纽扣扣到顶,拿起房卡和手机,对她说:“我待会可能会回来,你先别上保险。”
杜清柠:“……”
对他俩的事越发好奇,心底似乎有什么要破土而出。
他的目光下意识落向角落里,那抹蓝色身影。
隔得太远,灯光昏暗,裴季看不清此刻佟雾脸上的神情。
但以他对佟雾的了解,她大概已经害怕到小脸苍白,眼圈红红,
她胆子向来很小,见不得这种压抑的场面。
裴季的目光,落在桌上那张号码牌上。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第二排的宴席上扬起:“三百万!”
第 62 章 第62章
沈凝激动拍了拍佟雾:“雾宝,快看,有人出价三百万!”
全场的目光,都随着这三百万的叫价,往宴席的第二排看去。
就连裴季也不例外。
只有佟雾,当她听到那个声音的一瞬间,后背本能地紧绷起来,脖颈后一片凄寒发凉。
女孩子漂亮的鹅蛋脸在昏暗的灯光下,一点点的苍白。
酣畅淋漓的一夜。
佟雾很久没睡得这么沉,一觉醒来,东方大白。
可是枕边空了。关于方雨柔,佟雾第一次知道她,是在大三的时候。
佟雾大学读的是南屿大学,传媒专业,贺靳森在临川大学,数学系,方雨柔是他的同班同学。
佟雾记得很清楚,那天平安夜,天气不是很好,阴沉沉的,高铁站台上的寒风刮得人脸上生疼,她从南屿出发,去临川找贺靳森。
一路,她都陷在紧张不安的情绪中,反复思量自己的行为是不是冲动。
她承认自己对贺靳森有一点喜欢,这点喜欢从高中时就有,但是两人真的要谈恋爱吗?要做男女朋友吗?
她循规蹈矩20年,一切都在父母的建议下按部就班,做任何事都是从计划开始。
可贺靳森不一样,他就像旷野里的野马,自由不羁,野得很。
他从来没有开口表白过,但是他总在她的栅栏外打转。
上回她过生日,他买张车票就去南屿找她了,还送了她一个漂亮的蓝牙音箱,只因为她在朋友圈里说她的蓝牙音箱坏了。
那天两人玩得很开心。
她送他走的时候,人群拥挤中,他拉住了她的手,很用力。
以至于这件事过去很久,她仍然记得那力道和温度,就像攥住她的心脏一样,要拉着她一起私奔似的。
还有他那双湖泊一样的眼,看着她的时候,莫名有一种心无旁骛的专注,仿佛周围所有的嘈杂都销声匿迹,全世界只剩他一个人在她身边。
这样的人,没有谁不被吸引吧?
玻璃门口一股冷门灌入,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推门而入。
“贺靳森。”
吧台那儿有女生激动地喊叫出声。
“你怎么来啦?”
“太巧了吧。”
“你来的正好,方雨柔有话和你说。”
几个女生围住贺靳森,还有人将方雨柔往他面前推。
贺靳森一头雾水,皱了皱眉,还没来得及说话,视线里发现了佟雾。
他展颜一笑,正要抬手招呼,佟雾已经起身,朝他走来。
佟雾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坐在这儿吃瓜,最后瓜吃到自己身上。
原来方雨柔要表白的人是贺靳森。
佟雾本来就心思不稳,这下心里“咚”的一声,石沉大海。
她走过来不是要和贺靳森打招呼,也不是要会战一群女生,她低着头,将小礼袋别在身后,快速地从他们身边走过,推开门就跑了。
从贺靳森进门,所有的事情发生不到一分钟。
“佟雾。”
贺靳森反应过来,什么也想不得了,跟着就跑出奶茶店,追了上去。
可是没追上。傍晚两人告别父母返城,叫了两位代驾,佟雾跟着贺靳森上了他的车,她自己的车跟在后面。
两人都有些疲惫,佟雾抱着贺靳森的胳膊,歪着脑袋靠在他身上,贺靳森微微侧身,让她靠得更舒服些,自己则仰颈在头枕上,阖眼假寐。
佟雾动了下,抬头看他,那双合上的眼眸,细隽狭长中带着燕尾的弧度,五官轮廓在暗淡的车厢里犹如雕塑,灯影划过仰着的下巴和锋利的喉结,禁欲中莫名一种性张力。
这张脸,看了这么多年,还是一眼就让人心动,难为今天宴席上的人全都喜欢他。
佟雾半侧脸颊贴了贴他,伸过一只手抱在他窄腰上,贺靳森感应到她的柔情,低下头,薄唇在她额头上轻轻啄了下,将她搂得更紧些。
进入市区,贺靳森向司机报了他家的地址,佟雾说不去,叫司机到路口放她下车,她回自己家。
贺靳森拉住她的手,倾身问怎么了。
佟雾笑起来,看见男人眼里一丝隐忍,大有检讨自己还有哪里做得不够,没哄好她。
她老实说:“我明天要出差。”
贺靳森皱眉:“出差?去哪?去多久?”
“……一个月吧。”
出差的事说来复杂,佟雾简略地只回答了最后一个问题,想起这一天男人为她家做的一切,她也不太忍心就这么和他分别。
车窗外又下起了雨,大街上辉煌的灯火在细雨蒙蒙中多出几分情致,连黝黑的路面都泛起莹亮的光。
佟雾说:“要不我请你吃饭吧,顺便聊聊我们结婚的事。”
不然又要拖上一个月,不如趁热打铁。
迷离的灯影照在她红唇上,笑容明艳,她都没发现自己矜持了很久的话题,最终还是由她先说出了口。
可下一刻,唇角就僵硬了。
她看见男人眸光淡去,又想逃避。
她抓住他的手,用力掐他掌心里的软肉,目光步步紧逼。
好像男人温柔深情的背后有个小人,她终于抓到那个小尾巴,豁出全身力气也要将之揪出来。
车里空气突然窒闷。
半晌,贺靳森眼神挣扎,眉心紧拧,用遗憾的语气告诉她:
“我一直不想提这个问题,是因为我……恐婚。”
他乘坐来的出租车停在路边还没走,就差一步,贺靳森眼睁睁地看着佟雾钻进去,一溜烟地跑了。
不过脚指头也能想到她去哪,贺靳森另外拦了一辆出租车,直接报了目的地,去高铁站。
奶茶店里的一群女生,隔着玻璃门,一个个看得心惊肉跳。
方雨柔脸色很差,红一阵,白一阵。对于这次北京出差,最开心的人莫过于杜清柠。
在北大听讲座,又轻松又高大上,不但结识了很多行业翘楚,拓宽了社交圈,还将北大的一塔湖图游览了,连同附近的几个著名景点颐和园、圆明园、香山也玩了个遍。
她的朋友圈每天发不停,评论区全是尖声羡慕。
相比较而言,佟雾比她低调内敛多了。
两人每天同进同出,一起听课,一起游玩,佟雾笔电里敲了几万字的笔记,对恐婚一族几乎有了解剖性地认识,但游玩的照片一张都没发过朋友圈。
杜清柠看着她笔电里密密麻麻的字,朝她竖了个大拇指:“感受到了学霸的威力。”
王嘉一也探头过来看,笑着对佟雾说:“毕业都这么多年了,现在难得和你一起听个课,你还要给我压力?”
佟雾开玩笑说:“那还不是你太优秀了,给不了你别的压力,只能在这上面占占你的上风。”
王嘉一笑出声,送她四个字:“伶牙俐齿。”
周五上午结课,授课专家和所有学员做最后一次交流讨论。夜凉如水。
佟雾出了贺靳森的房间,没有立刻回自己房间,而是下楼去了酒店的庭院。
四周树木高大,挡住了灯火,头顶漆黑一片,夜风扫过树叶,卷起细尘,抖落一地摇摇欲坠的影子。
佟雾站在树下,悄声哭泣,八月盛夏,她宛若置于冰天雪地,浑身萧索颤抖,仿佛一片离枝的落叶。
有工作人员站在远处,朝她看过来,佟雾咬了咬唇,转身沿着步行道缓慢地走,没再让自己哭出声音,可是泪水却还是源源不断地往下流。
那个像风一样的少年,这么多年过去,他依然还是像风。
他爱她吗?
他爱的只有他自己。
佟雾走到一处路灯下,摊开手,光落进掌心,那么明亮的灯,却只照出一片惨淡的白。
恍如她的爱情。
——是他那么精心地,用糖果纸包装起来送给她的爱情。
原来不过是个泡沫。
现在戳破了,糖果纸碎成齑粉。
愤怒、失望、悲伤、委屈,还有脆弱和寒心纷纷扬扬,裹挟在风里,席卷而下。
下午,两人回酒店,收拾行李退房。
佟雾昨晚在老佛爷买的衣服和行李箱,还在贺靳森那儿,想想无所谓了,不要也罢。
两人打车到机场,值机时,佟雾出示身份证,意外被告知,她的座位升舱了,从经济舱升级到了头等舱。
杜清柠羡慕不已:“肯定是贺总悄悄给你升的。”
佟雾也猜到了,转头问她:“你想坐吗?我让给你。”
杜清柠略显激动,声音都忘了克制:“你真的要让给我?”
说完之后,她又迅速低头,脸上微红,怕佟雾听出什么。
好像自己说的不是座位,而是贺靳森。
佟雾瞥她一眼,淡淡“嗯”了声。
谁知,工作人员说:“两位不好意思,姓名指定,不能更换。”
“没关系。”佟雾拍了拍杜清柠的肩膀,“先升吧,上了飞机,你直接去坐头等舱好了。”
杜清柠讪笑着说好。
结束后,大家一起拍照,吃饭,互相签名,留联系方式,意犹未尽地告别。
王嘉一的公司在杭州,订了机票下午就走,佟雾和杜清柠订了周六回柏城,还剩一天时间,她们退了酒店,转道去什刹海。
八月是北京最热的时候,可是她俩没得选择,不过也有好处,哪儿都不挤。
两个人穿防晒衣,戴遮阳帽,乘坐地铁,去了天安门,逛完故宫,又去了王府井,边走边吃小吃,收获了一路的美照和美食。
夜幕在她们身后悄然降临,七彩的霓虹灯和闪亮的大型电子屏,给这座古老又现代的城市,披上一层瑰丽的色彩。
佟雾这半天很沉默,不是很在状态。
找到一张长椅,她扶着大腿坐下,杜清柠也累极,挨到她身边。
大街上人来人往,比白天热闹。
两人商量接下来去哪。
佟雾提议回后海,找家酒吧泡一晚上,享受北京的酒吧文化。
杜清柠对酒吧兴趣不大,她更想去西单买衣服买包包,比带两只烤鸭回去更有纪念意义。
佟雾迟疑了一会,答应了。
佟雾套上睡裙便跑下楼,想看看贺靳森是不是走了。
到一楼,厨房传来笑声。
唐云汐在做早餐,那个一夜几乎没睡觉的男人,正挽着衣袖,神清气爽地在旁边帮忙。
两人有说有笑,画面亲切温馨,像一对久别重逢的母子。
佟雾站在楼梯口,感慨还没来得及发散,贺靳森转头看见了她,迈腿走过来,抬手勾了一下她睡裙的肩带,手指轻撩:“怎么穿成这样就下来了?”
又摸了摸她的脸,“还没洗漱?”
还想揉她头发时,佟雾先抓住他的手,将他松了两个扣的衬衣衣领掩了掩,低声反驳说:“先看看你自己吧,也不知道害臊。”
那衣领深处,嶙峋的锁骨上,有个鲜艳的红色吻痕,是她几小时之前的杰作。
贺靳森眸光流转,凑近她,声音暗下去:“你羡慕啊?我女朋友留的。”
声调压住,缱绻的气音配合暧昧的口型,又吐出四个字,“爱、的、证、据。”
佟雾脸上倏然发烫,瞪他一眼:“你色死算了。”
转身,“咚咚咚”上楼,丝质的裙摆在翘臀上飞扬。
贺靳森眉梢一跳,下意识转头去看有没有别人看见。
还好这是在父母家,没有外人。
性感迷人的薄唇在她耳畔,低哑的声音:“宝贝,送你一份跨年礼。”
佟雾抬起红彤彤的眼,睫毛轻轻扇动,像小兔子一样望着他,不明所以。
台上,拍卖师忽然叫停,大声宣布:“刚刚有神秘买家通过后台系统出价。现在,这幅《日落海潮》,最高出价,两千万!”
全场哗然。
大家都下意识看向佟雾,却发现被人高马大的保镖阻隔视线。
而最后一桌,沈凝看到被贺靳森抱在怀里轻吻的好友时,手包啪嗒掉在了地上。
她……没眼花吧?
第 63 章 第63章
两千万的高价拍出来的瞬间,佟雾吃惊地看向贺靳森。
那个神秘买家是谁,不言而喻。
“贺靳森,太贵了……”她轻轻扯他的胳膊,声音压得很低,像怕旁人听见,也像是受惊过度。
她又不是什么名家大师,两千万买她一幅画,贺靳森就算再有钱,也不能这样乱花的。
可佟雾还来不及再说什么,全场的目光都投射过来。
“别闹。”吃过饭,贺靳森脱下家居服,换了身衬衣西裤,整个人身上那种矜贵倨傲的气质顿时散发开来。
佟雾站在旁边,轻轻哼笑了声。
这才是贺靳森啊。
两人一同出门,贺靳森从车库里开出一辆低调的SUV,送佟雾去上班。
到电视台大楼前,佟雾拉开车门,准备下车时,贺靳森倾身过来,拉住她的手。
“雾。”
他声音低低的,滚烫气息洒在她下巴尖儿。
“下班我来接你。”
在他薄唇就要触碰到她的唇角时,佟雾往后躲了下,抬手挡住他。
“不要接。”佟雾看不下去了,点了退出,将手机还给杜清柠。
杜清柠没好意思再问,却一直用探究的眼神看她。
佟雾低着头,从包里摸出自己的手机,嗓音淡淡,敷衍说:“我们发生一点争执。”
和贺靳森的事仿佛塞进了一个黑暗的房子里,她暂时不想打开。
可是手机开机,铺天盖地的消息涌进来,都在询问她和贺靳森怎么了。
不到一天的时间,她和贺靳森街头吵架的事,几乎人尽皆知。
原来刚才那样的视频不止一个,几大社交平台上,距离他们远近前后多个角度的视频几乎全都有。
而且只要你看过一个,大数据便会将其他的推送给你,其中几个清晰度比较高,拍到正脸的全都爆了。
“现在的人都这么闲吗?”
佟雾不可思议,当时她情绪激动,完全没想到四周有这么多八卦的人。
也是,一对年轻男女从豪车里下来,不顾周围环境,在雨中争吵激烈,两人表情还都很深切,却没人听得清他们吵什么,犹如一段无声哑剧,可不引起无数人揣测。
好在父母年纪大了,不刷视频,暂时还没有风吹到他们耳朵里。
佟雾点了消息清除,一个也没回复。
她想这种视频,过几天就自动消弭了,还是不要发散情绪比较好,越在意,内耗越大,不小心还会给人二次取笑。
“我们分开冷静一下吧。”“我喜欢你这个回答,我也认为爱情本就是不可预设的千人千面的概念。”宋嘉茵连连点头,克眼弯弯,继续发问。
“在《恋爱变奏佟》中,不仅你的一些‘金句’会经常引起大家讨论,无名指的钻戒好像也同样惹眼。受很多听众的拜托,可以很冒昧地问一下你目前的情感状态吗?”
顺着她的话,佟雾低下头,那一颗三克拉的钻石在她的无名指间不知疲倦地幼稚闪烁着……怎么看怎么都不顺眼。
心中在默默叹气,脸上却要牵起克,佟雾并不喜欢这枚钻戒——它并不适合自己,不是吗?
佟雾也曾偷偷摘下这枚过分沉重的钻戒,藏在梳妆台角落,佯装遗忘,希望能够顺理成章地让“忘记戴戒指”成为一种自然。
轻松不过两天,贺靳森就结束了出差,在晚饭餐桌上不轻不重地扫过她空荡荡的无名指,什么都没有说,面色如常地将她喜欢的甜口番茄炒蛋放在她面前。
可森夜床上,佟雾弓起身,咬着唇;在大汗淋漓间,忽然有冰凉触感又回归无名指。
她偏过头扫了一眼,那一枚钻戒又落在她指上,圈住她的无名指,也圈住关联的静动脉,牵连心脏的收缩。
下一秒贺靳森牵住她的手,十指交扣,轻轻地很亲昵地用唇碰了碰她马上紧闭的眼睑,感受着她的睫毛轻轻扇动而产生的微不足道的空气震颤。
“戒指,别忘了戴。”贺靳森在亲住她的唇之前,一边挺身,一边用微哑的声音提醒。
佟雾没有应话,也没有办法再佯装遗忘这枚钻戒。
“我是已婚身份。”佟雾收回眼神,学着贺靳森的语气,轻声地,缓慢地回答。
不出意外地获得“已婚”这个信息,宋嘉茵乘胜追击,“大家都很好奇你的感情故事,佟雾方便与我们分享一下吗?”
“我……”佟雾难得地有些语无伦次,卡壳。
“他……”,停顿半晌,还是说不出话,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叙说。
佟雾的情感故事,像是幼稚的青春言情小说与狗血的十八禁小说的不完美嫁接。
用好友林之澄的话来形容,她与贺靳森之间的纠缠需要用“死对头文学”叠加“炮友转正”与“先婚后爱”这一系列言情小说热门元素来归纳。
想逃掉这个问题,可佟雾看着宋嘉茵毫不遮掩好奇心的扑闪大眼睛,还是说不出拒绝的话。
“我和我的……”佟雾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开口,却因不知道要怎么介绍贺靳森而再次顿住,低头喝了口蜂蜜水才又开口,“我和我先生是高中同学。”
“校园恋爱?”宋嘉茵很捧场地给出反应。
摇头,佟雾克:“我认为我们高中时关系并不算好。”
“在成绩至上的中学时代,我总以为我和他是竞争对手。”
“我先生——他是一个很聪明的人,总是很轻而易举地就能解出超难的数学导数压轴题,然后同样轻而易举地考出高分;”佟雾垂下眼,自然卷的头发遮住她的脸,也藏住她的情绪。
“这种人的存在总很让人恼火不是吗?”
是的,高中时期骄傲的佟雾因为贺靳森的存在而恼火了无数次。
为了他挑灯夜读,为了他背书刷题,为了他抓住一分两分不放手……佟雾从小到大都是第一名,怎么可以因为贺靳森的存在而沦落到第二名呢?
她才不允许。
“但我也还蛮厉害的,”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佟雾有些不好意思,“高中时期我很认真也很努力地在把他视为假想敌,努力学习竞争,如果以高考成绩作为最终结果比较的话,那还是我最后赢了。”
一脸姨母克,宋嘉茵八卦追问:“那后来呢?怎么在一起的呢?”
后来……就阴差阳错变成炮友了。
可这句话佟雾才不能说出口,尽可能地美化为:“我们就读的大学相邻,有时我做一些心理学实验时找不到被试,就会找他来帮忙;一来二去,就熟悉了。”
“那是谁先表白的呢?”宋嘉茵听得很认真,引导她不断叙述。
要怎么解释没有表白就直接求婚这件事情呢?
明明录制室中的冷气开了很足,佟雾的掌心却还是冒出了薄薄一层汗,含糊道:“算是他吧。”
在Point State Park的标志性喷泉旁,他们肩并肩沐浴在河水折射出的温柔的波光粼粼中,手边的冰美式慢吞吞融合,而贺靳森忽然递给她一本书。
“这是不是你想要的那本原装书?”
佟雾惊喜地点头,迫不及待地翻阅起这本已经绝版的书籍。
一本书从序到后记都还没在大拇指指腹掠一遍,动作就突然卡顿。
佟雾瞪大了眼睛,扭头看向一旁的贺靳森,不知道是不是风的缘故,她隐约可以从他弯着的唇角与眼睛中读出一点温柔。
影响书页顺畅翻动的阻碍物是安静躺在其中的一簇梧雾花标本和一枚戒指。
钻石在难得的晴天下映射出透彻的光芒,险些晃了佟雾的眼。
“Will you marry me?”贺靳森牵住她的手问,眼睛却不看她。
或许是贺靳森的皮肤过白,才会在此刻的温吞阳光下可疑地泛红,连着那一双桃花眼都不自觉漫天漂泊。
他的侧脸线条流畅得像是一笔细致工笔画,在黄油般的阳光下变成一道红线,缠住佟雾的心脏。
明明不是多浪漫的人与话,其实这场求婚也不过只是简单走个程序,可佟雾不死的少女心却敏感地蠢蠢欲动,在眼睛酸涩之前,她点头。
于是贺靳森低下头吻她,吻她的额头,吻她的鼻尖,吻她的唇角。
明明两人共享的是同一杯咖啡,为何能尝出两种不一样的味道呢?
好像有点甜,佟雾仰着头咬着他的唇想。
贺靳森走到房门口,又转身折回来,坐到床边。
他抬手摸了摸姑娘的脸,用温热的掌心贴上她冰凉的脸颊,另只手伸到她后背,将她连同被子一起搂进怀里。
“如果这个戒指不喜欢,那我下次再给你买一个更大的。”
佟雾从他掌心里抬起脸,清亮的眼睛里泪意斑斓:“我要的只是戒指吗?”
后面的话还没出口,唇瓣被含住,男人低下头,捧起她的脸亲吻,嗓音暗哑:“昨晚我没把你伺候好吗?”
湿润的舌尖侵入唇腔,捻含搅弄,纠缠,汲取,径直搅乱她的呼吸。
痒意入骨,连神经末梢都酥麻。
佟雾抵抗不了这么热烈深入的吻。
思维溃散。
心底那点委屈、恼意和忧伤,如纸片似的,纷纷扬扬,全被击成齑粉。
“在家乖乖的。”
“等我回来,我们找个地方去避暑。”
“我好好陪你,把这些日子全都补回来。”
男人吻了她很久,薄唇流连忘返,掌心里的曲线玲珑饱满,热意攀升。
佟雾眼神柔软,茫然地点了点头。
手机又响,她放开他的手,目送他离开。
在电视台工作的好处,就是社交广,人脉多。
佟雾花了三天时间,托人从品牌商那里拿到了这款腕表对应编码的客户资料。
登记的姓名是个中国人,叫方知衍,住址是云城。
好巧不巧,这个人和方雨柔同姓,同籍贯。
更巧的是,贺靳森这次出差去的地方,正是云城。
佟雾吓得身体一颤,差点溢出闷哼,她弯身抱住他,红唇呜咽咬在了贺靳森的肩头。
下一秒,休息室的房门被转动打开。
白芙拉着裴季推门而入。
白芙吸了吸鼻子,满室清香:“……里面好香啊?”
裴季沉冷的脸色,在闻到房间里熟悉的蜜桃香味时,忽然僵住。
他的目光,往空空荡荡的休息室里扫去,最后落在了角落,那扇遮挡隐蔽的屏风上。
第 64 章 第64章
五扇拱形的木质单面古典风情屏风,弯折着展开在角落,琉璃的底色屏风面上描画了海棠花压满枝丫的景象。
屏风边缘绣着鎏金的边框,在只开了两盏微弱壁灯的休息室里,透着神秘奢华的低调感。
裴季的视线,下意识就被那一扇海棠花屏风吸引。
那扇屏风太大了,在这房间里,哪怕只是在角落,都显得无比明显。
五扇屏风连在一起,能藏进至少两、三人。
这是裴季看到屏风时,下意识的第一反应。
下午离下班还有半小时的时候,佟雾提前走了。
她开车去了附近的购物中心,在那儿找了一家咖啡店,点了杯咖啡,呆到杜清柠发消息给她,说贺靳森来了又走了,她才回电视台,继续加班。
贺靳森强势惯了,佟雾猜到他不会听她的,才出此下策。
回到电视台,杜清柠傍着佟雾的胳膊,挤着八卦的眼神,悄咪咪地问:“你和贺总怎么了?闹别扭了?”
“不是。”佟雾细眉舒展,语气几分傲娇,“就是嫌他太烦了,我说要加班,叫他不要接,还来接,影响我工作多不好。”
杜清柠“嘁”了声,撇撇嘴,走开。登机之后,头等舱的乘客不多,没见到贺靳森,佟雾找到座位,让杜清柠安心坐下,自己则往后走,进入经济舱。
经济舱的人有点多,佟雾庆幸自己的座位靠窗,可是邻座是位大腹便便的中年大叔,一张座椅似乎塞不下他肥胖的身躯,一只粗胳膊横出扶手,占据了佟雾少部分的位置。
佟雾懒得计较,自己往舷窗边上靠了靠,早早将安全带扣好,又将太阳帽盖在脸上,双手抱臂,闭上眼准备补觉。
不多时,耳边传来安全警示的播音,接着感觉飞机微微振动,滑出跑道,一阵气流颠簸之后,心跳平复,四周的一切渐渐安稳,觉也渐渐安稳。
其实想想,爱情何尝不是这样的一次飞行?
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在地面上,冲破云层之后,谁知道自己遭遇的是蓝天白云,还是狂风暴雨,亦或者有彩虹,也可能会坠机。
管他呢,交给老天爷吧。两人出门,找了一家胡同老馆子,吃北京地道的早餐,麻豆腐、焦圈,还有豆汁。
麻豆腐和焦圈还好,豆汁是绿豆发酵做的豆浆,灰里透着绿,又酸又臭。
杜清柠闻着那味,差点就吐了,佟雾勉强喝了一口,推到一边,没再动。
可是看邻桌老北京人,滋溜一口,喝得那叫一个香。
佟雾淡淡一笑,天下之大,美食何其多,口味因人而异,她和贺靳森亦是如此,谁都不用勉强谁。
吃了早餐出来,两人围绕什刹海边走边逛。
走进一条汽车通行的老街,阳光照进来,古树在清风中微扬,车来车往,人群熙攘。
佟雾戴着森色太阳镜,看向周围一张张笑脸,她扶了扶镜框,唇角也上翘一丝弧度,融入游客之中。
忽然,杜清柠拉了拉她的衣角,叫她往前看。
马路上一辆京牌迈巴赫迎面而来,那车牌号正是昨晚她俩坐过的,看样子是从酒店出来。
那车开得很慢,可能是因为拥挤,也可能是因为别的。
杜清柠踮脚,往车的方向看过去,问:“贺总这是去哪?”
佟雾几分厌倦,答了声“不知道”,转头去看风景。
杜清柠只好闭麦。
贺靳森的社交广,佟雾是知道的。
以前两人刚在一起的时候,每次约会,贺靳森一接电话,佟雾就会问是谁。
贺靳森总是回答她,是朋友,工作上的事。
偶尔他也会多说几句,佟雾听得一头雾水,又或者,他说那些都是烦心事,说多了无益,影响心情。
佟雾最开始的时候,是想替他分担,后来发现两人早就不是高中同学那样,生活还在一个社交圈,贺靳森的世界越来越宽广,他的能力也越来越强,完全轮不到她操心。
于是渐渐得,她对他的事不再过问,只在他的世界里偏安一隅,做他乖巧安静的女朋友。
现在想来,贺靳森之所以对她满意,大概就是因为她够安分,懂得体贴。
但事实上,这种安分和体贴并不对等。
贺靳森始终是高高在上的那个。
佟雾想到这里,忍不住回头又看眼迈巴赫,就见那汽车停在路边,距离她五米的样子。
发动机发出低躁的声音,轮胎却一动不动。
那车窗贴着防窥膜,外面一点儿也看不到里面,但她就是能看穿男人端坐在后座倨傲的模样。
心底莫名一阵寒凉。“着急什么?”
这下是连浔干着急。
贺靳森拿起酒杯,不动声色地喝了口,只在酒水入喉之时,面容上浮现出不易察觉的晦涩。
放下杯子后,他若无其事抬头,目光越过休息区域,直接落在游泳池边。
佟雾身上裹着毛巾,正扶着侍应生的手,脱下湿漉漉的鞋子,换上拖鞋。
她抬手擦头发,毛巾下是半截通白的腰。
这还是贺靳森第一次在床下的时候打量她,却又不可避免地夹杂情色,毕竟两人除了那档子事,没有别的接触。
他森吸了口气,垂眸片刻后,重新投去审视的目光。
这样的女人,不甘心依附于一个男人,也属正常。
不过贺靳森看人,随心。
所以他不想妄下结论。
杯子边的手机忽然响了,是有人发消息来。
自然不是视线内的人送上来的解释,而是连浔背着游孟发的:
佟雾扭头就走。
后面杜清柠喊着“等等我”,追上来。
不知睡了多久,浑身有些僵硬,佟雾迷迷糊糊睁开眼,抻了抻脖颈。
视线转到邻座,那人手上一顶太阳帽很熟悉,好像是她的,几根修长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正拨弄上面的珠花。
佟雾猛地惊醒,对上一双浅褐色的眼眸,似淡漠,又似悲悯,眉宇隐隐还有一丝阴郁,也可能是阴戾。
总之,第一感觉,她好像遇上了一只受伤的凶兽,她的处境凶多吉少。
可现在飞机上,她无处可逃。
下一秒,男人朝她伸过来一只手,骨骼分明的五指插进她的指缝,动作强硬,力道之重,就连掌心的温度也带着强势。
瞬间勾起她的回忆。
就七年前在高铁上,贺靳森买下她旁边的座位,不容分说地牵起她的手,那是他们爱情的起点。
而此时,男人如法炮制,记忆重叠,可讽刺的是,这一次是终点。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空气如细沙涌动,周围气压一寸一寸下跌。
佟雾感觉自己的呼吸就像自己的手一样,被男人攥紧了,就差窒息而亡。
眼泪找到唯一的发泄口,崩溃似地往外流。
她倔强地仰头,抬手去抹,手腕被扣住。
一团阴影覆到面前,眼角咸湿的泪感受到温软的舔舐,她哽咽,推了一下没推开。
下一刻,呼吸连同口中的氧气全军覆没。
电视台上下几十层,层层都有人精,广告部里的人精尤其多。
佟雾森知自己和贺靳森的关系在台里的影响,即使和杜清柠平时走得比较近,她也不便将两人之间的矛盾宣之于口。
在剪片室熬了个通宵,早上保洁阿姨敲门问要不要打扫卫生的时候,佟雾才从座位上起身,去卫生间洗了洗脸,回家去了。
她现在的职位,工作时间比一般员工有弹性,不过忙起来,想偷懒也偷不着,加班比一般员工也加得多。
不过熬一个通宵,透支性地处理完工作,换来两天的休息,佟雾觉得挺好。
她想,她是一个喜欢先苦后甜的人。
不是有句话说,只有吃过苦的人,才懂得甜的滋味。
但是又有人说,这是一个谎言。
能吃苦的人,生活里便只有吃不完的苦,甜只是希望中的一个胡萝卜。
你以为吃完苦,就能吃到那个胡萝卜,事实上你永远被那个胡萝卜吊着,永远吃不上。
回家的路上,佟雾胡思乱想了一阵,忽然觉得胃有些不舒服,有种苦泛上来,灌满口腔。
她曾经也是一个骄傲的人,和贺靳森在一起之后,因为那点喜欢,她不停地妥协,不停地让步,最后生活总是围着贺靳森在转,开口闭口都是贺靳森。
贺靳森就是她希望中的胡萝卜,可是他吊着她,迟迟不谈结婚,不给她胡萝卜。
她提出分开,说要冷静一下,其实是退守到自己最后一点点的骄傲上,逼贺靳森主动求婚,给她想要的那点甜。
可是真的结婚了,又怎么样?
如果再遇到贺靳森欺瞒自己的事,她是不是再没有退守的余地?
慌乱彷徨飘在云端,佟雾快要被浪潮拍翻卷走。
身体悬空对着落地窗,少女最惶恐却又最刺激那刻,贺靳森掌心掐住她酥.麻的腰窝。
“要不要以后都一起跨年,雾雾?”他咬着她的耳骨,低低的嗓音,像循循蛊惑。
“嗯,要……”少女好轻好软,嘤嗯着从唇瓣溢出。
佟雾想也不想就应下了。
她知道的,她也想要……
要以后每一个跨年,都和贺靳森一起。
第 65 章 第65章
跨年夜是整晚的抵死缠绵。
一直到凌晨不知几时,楼下通宵的沙滩泳池跨年派对的音响都停了,顶楼套房内,贺靳森还没有要结束的意思。
佟雾已经累到彻底不行了。
她蜷缩着身体,软塌塌地趴在贺靳森怀里,闭着眼将下巴搭在贺靳森平直宽阔的肩上,随着他的动作,一下下轻轻地呜着。
女孩子皙白漂亮的肌肤,都染成了浅粉色的,像是晕染漂亮的上好脂玉。天鹅颈往下低埋着,从纤细的蝴蝶骨沿着腰线往下,雪白肌肤上全是贺靳森留下的深红痕迹。
有男人指腹掐入落下的指痕,也有他情动时从后面重重口允咬留下的吻痕。
下午离下班还有半小时的时候,佟雾提前走了。
她开车去了附近的购物中心,在那儿找了一家咖啡店,点了杯咖啡,呆到杜清柠发消息给她,说贺靳森来了又走了,她才回电视台,继续加班。
贺靳森强势惯了,佟雾猜到他不会听她的,才出此下策。
回到电视台,杜清柠傍着佟雾的胳膊,挤着八卦的眼神,悄咪咪地问:“你和贺总怎么了?闹别扭了?”
“不是。”佟雾细眉舒展,语气几分傲娇,“就是嫌他太烦了,我说要加班,叫他不要接,还来接,影响我工作多不好。”
杜清柠“嘁”了声,撇撇嘴,走开。佟雾指尖微蜷,捏着手机不自觉用了力。
脑袋放空了几秒,锁了屏。
有人走过来,端着酒杯,朝她看了眼,往前面一站,笑了下:“小姐,可以请你喝杯酒吗?”
很俗套的搭讪。
若是平时,佟雾肯定是拒绝的,这会儿,她忽然有了一点兴致,收了手机,回眸一笑:“喝什么?”
“你点。”
“怎么称呼?”
“叫我Jack。”
“巧了,我叫Rose。”
江溪月看过来,翻了个大白眼,Jack,Rose,上演《泰坦尼克号》呢?
佟雾坦然大方地笑,找个乐子,走什么心?
她给自己点了一杯“长岛冰茶”。
她以为那是茶,后来才知道那是鸡尾酒里酒精度数最高的酒,98°。
一杯下去,两腮绯红,眼神迷离,单手支肘在灯影下,伶仃纤软,就连鬓角的发丝看起来都是绵软的。
而对方很健谈,穿着丝质衬衣,戴一副银丝框眼镜,文质彬彬,说自己刚从国外留学回来,中文没有英文好,谐音梗一个接一个,逗得佟雾趴在吧台上,笑得停不下来。
话题在某个节点发生转折,对方语气灼热地问:“要走吗?”
佟雾支起脑袋,大脑里残余的理智告诉她,该适可而止了。
但是她抬起眼,某个瞬间,想起自己从年少懵懂的初恋开始,便全身心付给了贺靳森,可是他呢?
长岛冰茶,一杯伪装成茶的烈酒,看起来那么温柔纯情,入喉才知道,埋藏深处的狂野有多毒。
佟雾歪靠在吧台上,伸长一只胳膊,手指隔空绕了个圈,笑语嫣然:“你有女朋友吗?”
不等对方回答,头顶忽然飘来一片阴影,乌云般笼罩而下。
紧接着,视线里出现一只铂金表盘,她搁在吧台上的纤纤手臂,被覆上一道炽热的力量。
那力量强势,连同她温软的身体一并捞起,再双臂蛮横一箍,佟雾便像一只柔弱的小鸟,被困进了一个坚硬又熟悉的胸膛。
佟雾惊慌抬头,对上一双阴鸷的眼。重新进入老佛爷,上五楼,找到一家日料店。
服务员送来菜单,佟雾让给杜清柠,让她想吃什么点什么,杜清柠有些不好意思,又让给了贺靳森。
贺靳森点了一套双人情侣套餐,又将菜单转给杜清柠,用佟雾的话叫她自己想吃什么点什么。
杜清柠目光微滞,她又不是没有和情侣一起吃过饭,但这么赤裸裸地将她撇开,还是第一次见。
要说男人没礼貌,不够绅士,他也会说:“大家都这么熟了,不用拘着。”
就是眸光很冷淡,透着不与人亲近的疏离。
可是他对佟雾耐心体贴,好到让人心跳加速。
菜一碟一碟上来,他亲手包紫苏,蘸酱汁,切鱼,舀汤,动作慢条斯理又温柔,注意力全在佟雾身上,佟雾一个眼神,他就这样那样,无微不至。
反观佟雾,她对贺靳森爱答不理,几次嫌他烦,将他推开。快刀斩乱麻。
佟雾下楼,去附近的超市买了几只特大号的垃圾袋,当天晚上就将贺靳森留在她家的衣服和物品全部打包,装好了。
原来以为不多,没想到搜搜刮刮,装了整整5只垃圾袋。
也是,这个家,她住了五年,贺靳森跟着她也住了五年,到处都有他的痕迹。
不过还好,他并不常来,他的物品一收,家里顿时看不出有男人住过。
还有贺靳森给的银行卡,他家的钥匙,以及他送给她的一些贵重首饰,佟雾也全部单独装了一只小纸盒。
收拾好之后,她又将家里重新搜查了一遍,确保没有遗漏。
她希望一次分干净,可不想以后两人之间还有牵扯,不清不楚,没完没了。
七年的感情,爱过,笑过,哭过,痛过,到这里画上句号。
站在几只黑色垃圾袋中间,要问有什么感想,
奇了怪了,有这么好的男朋友,还闹什么别扭?
难道贺靳森真的劈腿了?
杜清柠吃着自己那份日料,眼睛晶亮地瞄着他俩,脑补出一大段狗血剧情。
佟雾看着贺靳森递过来的青花鱼,摇了摇头:“你自己吃吧,我吃饱了。”
贺靳森没收手,又往她面前递了递,哄着说:“几天不见又瘦了,再吃一口。”
佟雾吊起眼尾,横他一眼:“我为什么瘦了,你不知道?”
她眼睛好看,杏仁形,黑色瞳孔清澈乌亮,乍一看,是清纯范,可带上小表情,蓄满情绪的时候,就会很生动,有股子惊绝的气韵。
贺靳森就爱她的小眼神,常常说她眼睛里住着一个小妖精,只要一出来勾人,他就要神魂颠倒。
这会儿,他笑得服帖,上身往她身前倾:“我这不来了吗?再吃一口,嗯?”
佟雾看见他眸光里的风流,狠狠瞪他一眼。
男人故意混淆是非,说她瘦是想他想的,还纡尊降贵喂她吃,可把他能的。
可是对面坐着杜清柠,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两人表面亲密暧昧,却暗潮汹涌。
“老婆。”
“玩得开心吗?”吃过饭,贺靳森从汽车上拿来一只红色锦盒,作为寿礼送给佟望舒。
佟望舒打开,没想到是徐悲鸿的画,画上的马栩栩如生,是真迹。
“这太贵重了。”佟望舒难掩欣喜之色,将画铺展在书桌上,左右用镇纸压住,弯下腰细细品鉴。
他平时的爱好就是书法和作画,最欣赏的就是徐悲鸿的画。
但爱画之人都知道,徐老先生的画不是进了博物馆,就是流于收藏界,在艺术市场被誉为“龙头股”,可见其价值之高。
贺靳森双手插兜,站在书桌对面,云淡风轻地陪着赏画,一句不提花了多少钱。
窗外云散雨收,满院的翠绿欲流。
宾客陆续来访,每个人都要围着画赞誉几句,顺便艳羡一番佟校长,家里有位身价逆天的总裁女婿。
一屋子都是欢声笑语。
中午到酒店,贴着巨幅“寿”字的大厅里,高朋满座,到处洋溢着欢乐喜庆的气氛。
贺靳森端着酒杯,陪佟望舒应酬,一身矜贵,沉稳大气,脸上微笑恰到好处,迎来送往中,姿态大方,又从容自如。
人们除了给寿星祝寿之外,更多的话题全都围绕在贺靳森身上,谁叫他太惹眼了呢。
即使不提贺家的背景,就他自己,长相、气质和学识都是人中龙凤。
单单那张脸,肤色冷白,清隽英挺,面部轮廓没有一点赘余,眼尾带着一丝漫不经心,仿若一切谈笑都是客套,不与人交心,可是他淡粉的薄唇稍微展露一点笑意,又会觉得他撒了恩泽,让人为之倾倒。
长辈们个个都很关心他和佟雾的婚期,年轻女孩则围在一起偷偷看他,羡慕佟雾钓到一个金龟婿,年轻男孩也不闲着,悄悄将他当标杆,比对自己的差距。
大厅里几百人的目光,像星星点灯似的在贺靳森身上来来去去。
快结束时,贺靳森回到佟雾身边,扯了扯衣领,懒散地往椅背上一靠,低声感叹:“你家亲戚真多。”
佟雾碰了碰他的酒杯,莞尔:“有你家多吗?”
她心知他不喜欢这样的场合,今天的忍耐力可谓达到了峰值。
贺靳森勾唇,惫懒地笑了声。
电视台上下几十层,层层都有人精,广告部里的人精尤其多。
佟雾深知自己和贺靳森的关系在台里的影响,即使和杜清柠平时走得比较近,她也不便将两人之间的矛盾宣之于口。
在剪片室熬了个通宵,早上保洁阿姨敲门问要不要打扫卫生的时候,佟雾才从座位上起身,去卫生间洗了洗脸,回家去了。
她现在的职位,工作时间比一般员工有弹性,不过忙起来,想偷懒也偷不着,加班比一般员工也加得多。
不过熬一个通宵,透支性地处理完工作,换来两天的休息,佟雾觉得挺好。
她想,她是一个喜欢先苦后甜的人。
不是有句话说,只有吃过苦的人,才懂得甜的滋味。
但是又有人说,这是一个谎言。
能吃苦的人,生活里便只有吃不完的苦,甜只是希望中的一个胡萝卜。
你以为吃完苦,就能吃到那个胡萝卜,事实上你永远被那个胡萝卜吊着,永远吃不上。
回家的路上,佟雾胡思乱想了一阵,忽然觉得胃有些不舒服,有种苦泛上来,灌满口腔。
她曾经也是一个骄傲的人,和贺靳森在一起之后,因为那点喜欢,她不停地妥协,不停地让步,最后生活总是围着贺靳森在转,开口闭口都是贺靳森。
贺靳森就是她希望中的胡萝卜,可是他吊着她,迟迟不谈结婚,不给她胡萝卜。
她提出分开,说要冷静一下,其实是退守到自己最后一点点的骄傲上,逼贺靳森主动求婚,给她想要的那点甜。
可是真的结婚了,又怎么样?
如果再遇到贺靳森欺瞒自己的事,她是不是再没有退守的余地?
*
时间一晃而过。
跨年之后,很快就要到春节。
各家公司都有年底庆贺活动,家家户户都陆续开始准备过年的年货。
而佟雾的甜品工作室,就在这段时间顺利开张,正式开始试营业。
工作室就在离原本画廊不远的街区,这样她和沈凝也可以相互照应。
因为是试营业,开业这天来的人并不多,主要都是佟雾圈子里的朋友和熟人过来捧场。
沈凝把她拉到一旁,小声说:“现在外面都在传背后帮你出资开工作室的,是个老男人。雾宝,你和贺先生什么时候公开啊?”
第 66 章 第66章(新增1000字)
自从上次跨年夜红杉会馆的拍卖会结束后,圈子里就有不少关于佟雾和贺靳森的传闻。
大家都在猜测佟雾身后,那位神秘的靠山究竟是谁?
甚至就连佟雾那晚在拍卖会上的礼服穿搭、身上佩戴的珠宝,全都扒了个底朝天。
也是拜这些吃瓜人群所赐,佟雾才知道,原来贺靳森送她那颗粉钻竟然是在国外拍卖行上拍下的珍品,价值高达3000万美元。
吓得她当晚回去,就将粉钻摘了,放进了梳妆台的盒底。
佟雾洗漱好了,重新换了身衣服下楼,父亲也正好从外面回来,四个人围坐一桌,吃早餐。
今儿父亲大寿,中午要去酒店宴请亲朋好友,早餐他们在家吃得简单些,但气氛更有家庭的温馨感。
唐云汐做了手擀面,特意给老伴搓了一根又粗又长的长寿面,足有一米长,一圈圈盘在大碗里,浇上卤汁,鲜香四溢,另外还做了寿桃形状的米糕,和几碟小菜。
贺靳森坐在佟雾旁边,慢条斯理地剥着咸鸭蛋,第一只递给了佟望舒,第二只给唐云汐,然后是佟雾的,最后才到自己。
他在父母面前一向体贴周全,平时的倨傲之气敛得干干净净,也没有和佟雾单独在一起时的轻佻诳语,看起来更显沉稳内敛,很讨父母的欢心。
佟雾挑开手里的咸鸭蛋,又将大家的看了一圈,撇撇嘴:“为什么我的没有油?”
她在家里,也和在外面不一样,外面人人都夸她聪慧知性,但回到家,她就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尤其当着贺靳森的面,她的小骄矜显而易见。
贺靳森眸光温润,将自己的拿给她:“我的有油,和你换吧。”
佟雾的小虚荣得到满足,高调地说了声“谢谢”。
唐云汐看在眼里,心里更认可这位未来女婿了。下午,两人回酒店,收拾行李退房。
佟雾昨晚在老佛爷买的衣服和行李箱,还在贺靳森那儿,想想无所谓了,不要也罢。
两人打车到机场,值机时,佟雾出示身份证,意外被告知,她的座位升舱了,从经济舱升级到了头等舱。
杜清柠羡慕不已:“肯定是贺总悄悄给你升的。”
佟雾也猜到了,转头问她:“你想坐吗?我让给你。”
杜清柠略显激动,声音都忘了克制:“你真的要让给我?”
说完之后,她又迅速低头,脸上微红,怕佟雾听出什么。
好像自己说的不是座位,而是贺靳森。
佟雾瞥她一眼,淡淡“嗯”了声。贺靳森纠正,“感觉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