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 61 章 坠海
什么三长什么两短, 哪三长哪两短?
埃琳娜听不懂,这个Leone在他爸那里又是学的什么新鲜词语。但结合语境判断能确认的是,那不是在骂她。
宗昂刚被她姑姑莉娅带回意大利定居的时候常说中文, 埃琳娜听着起了兴, 颐指气使地命令宗昂教她几句日常用语, 宗昂甩她一句“傻逼”,埃琳娜问是什么意思, 宗昂说是你好。
然后埃琳娜就上当了, 第二天去学校见到喜欢的那个华裔小男孩跟他用新学的中文问好,小男孩用异样的眼神看她一眼,走开了。
从此以后再也没理过她。
后来埃琳娜才知道, 傻逼是骂人的意思。
过往小事不值一提, 埃琳娜定定心神:“你敢!”
他的宝贝小女朋友就在她手里, 他难道不应该立刻跪地求饶, 还敢用这样高高在上的语气跟她讲话?
“我的照片爆出去搞砸我的名声, 对你有什么好处?”
“能让我爽啊。”宗昂漠然地轻笑一声, 不再理会听筒里埃琳娜疯婆子一般的吼叫,挂断。
一家人关起门来掀翻天都没关系,就是不能闹到外面去让外人看笑话,一个家族一荣俱荣, 一损俱损——这是宗昂的外公定下的规矩。
宗昂觉得很虚伪。
内里腐烂, 外表再打扮的光鲜亮丽也会露出端倪。
他们那个圈子里谁家是一派亲睦?大家见面和和气气, 其实都心知肚明各自家里一堆乌七八糟的烂事。
他先前乐意遵守这条规矩是他的底线没有被触及, 埃琳娜这次不知死活的越线, 他凭什么还要给她留脸?
将他收集来的那些埃琳娜和各样男人的亲密照打包。
照片传到他这里他一张都没看过,怕长针眼。
这份罪还是让别人去吃。
他先发给他那个古板的舅舅一份。
……
……
温纾莱是被晒醒的,她身上还是那件在别墅时穿着的湖绿色连衣裙, 吊带款式,细长的胳膊暴晒在烈日之下,烧灼感强烈。
伴随着一种浑身被拉抻到极致的酸胀,她双臂高高拽起,粗糙的麻绳捆着她的手腕,脚尖要落不落地点着地面。
视线被阳光刺得模糊,她用力眨两下,恢复清明后观察四周。
目之所及是错落摆放的集装箱,她右侧是码头,左侧是汪洋大海。
而她,正被吊在岸桥上。
两三米外那个狭小的操作间里坐着一个保镖,一丝不苟地守着她。
怎么来到这里的,又是怎么搞成现在这幅模样,温纾莱毫不知情。
在飞机上埃琳娜说完那句“郑茹为宗昂流掉过一个孩子”就闭口不谈,十足吊人胃口,温纾莱索然无味地不接茬,埃琳娜没得到理想中的回应,反倒坐回对面生起闷气。
温纾莱能骗过埃琳娜,却骗不过自己,她抑制不住地胡思乱想。
宗昂和郑茹到底有过什么?
那个孩子是不是宗昂的?
那部烂尾的电影终于拨云见日,深埋的伏笔浮出水面。
她就说,为什么当初在听完宗昂解释郑茹的患病原因时有种不上不小虚浮感。
原来是另有其致命因素。
那宗昂岂不是又一次骗了她。
纵然这段恋情已经被她画上句号,温纾莱也还是会为宗昂的欺骗有所波动。
想要从宗昂嘴里听到一句实话,可真是艰难。
她越想越头疼,最终支撑不住地睡过去。
再睁眼,就是现在这幅惨样了。
温纾莱的扭动引起操作间保镖的注意,他拿出手机贴到耳边。
温纾莱听不清通话内容,只见保镖嘴皮子动两下,继而迈出操作间朝她走来。
开了免提,埃琳娜的声音自扩音器飘出:“嗨小可怜,你不用害怕,我只是需要你配合我吓唬一下Leone,我的保镖会保护你的安全的,你放心。”
虽然宗昂和埃琳娜的相貌挑不出相似之处,但他们姐弟二人的行事作风可真是一般无二。
都是长着人样说着人话,却不干人事。
一道轰鸣声自地面和手机里一同响起,一辆白色迈凯轮P1从码头另一端疾驰过来,一个打转,轮胎摩擦水泥地发出尖锐的响声。
车子斜停的一瞬间,驾驶位车门打开,宗昂下车。
电话未挂,埃琳娜招呼温纾莱:“他来了他来了,你好好听我怎么刁难他,这次我要一起为我们两个出气。”
温纾莱不清楚她被吊了多久,太阳烤得她嗓子冒烟,说话都困难。
她低下头,半张脸掩在胳膊后面,偷得一处阴凉。
温纾莱的视野约莫是有死角,她找不到埃琳娜在哪儿,只能看到宗昂目标明确地朝一个方向走。
下一秒,有一个黑衣保镖从一个集装箱后面走出,拎着一个棍子,径直挥向宗昂。
温纾莱瞪大眼,下意识想喊宗昂,可喉咙堵塞肿痛。
宗昂反应也快,一脚踹在那人的肚子上,避开那一击打。
埃琳娜不满地叫喊:“诶诶诶,谁让你还手的,这局游戏的规则就是你要让我打到满意为止。”
“你那些照片是还想我再曝给第二个人吗?”宗昂一路找到这儿,紧绷的心弦就没松过,他气息微喘,嗓音沉冷:“你未婚夫怎么样?”
“你还敢!”埃琳娜暴跳如雷。十几分钟前她爸一通电话给她骂得狗血淋头,说她什么时候把烂摊子处理干净什么时候再滚回家,还停了给她的那张副卡,未来一个月她花钱都将限额。
全都是宗昂干的好事!
“你看我敢不敢。”宗昂问:“温纾莱在哪?”
他一连找了好几个埃琳娜可能会在的地方,都扑了空,最后才找到这里。
埃琳娜愤懑的口气一改,拿回主场的游刃有余道:“你都找到这里了,怎么不抬头看看呢。”
似有所感,宗昂倏尔抬眸。
隔着几米远,他在烈日当空下精准捕捉到温纾莱的身影。
她湖蓝色的裙摆在空中摇曳。
柔软得不堪一击。
宗昂一个箭步就要冲向埃琳娜,被保镖拦住,他眉眼间一片狠戾,脖颈青筋暴起:“你是不是找死?”
埃琳娜碎步撤退,远离Leone这头发疯的狮子,她说:“我又没怎么样,还派专人保护她,但是你要是再让我不开心,我就不敢保证她会不会——”
她双指并拢做出一个抛物线的手势:“噗通,掉下去了。”
宗昂双拳紧握,咬牙问:“你想怎么样?”
埃琳娜摊手:“很简单啊,先让我揍一顿。”
“好。”宗昂不假思索地应下:“你先放她下来。”
“那不行,万一她下来你就反悔了呢。”
“我不会。”
埃琳娜竖起一根食指左右晃晃:“Leone,你要知道你现在是没有资格跟我谈条件的。”
他墨迹一秒钟温纾莱就多难受一秒钟。
宗昂甩开保镖对他的阻挡,身姿笔挺地站在那儿:“那你来。”
埃琳娜勾勾手指,示意保镖们行动。
揍人那么粗鲁的事情,她一个名媛淑女可做不来。
保镖们收到指令,纷纷拎起手中的棍子往宗昂身上抡。
利器划破空气撞击皮肉的闷响,宗昂忍痛的低哼,还有埃琳娜雀跃的口哨声,齐齐通过手机传递至温纾莱这边。
温纾莱听宗昂讲过埃琳娜抢过他的麻雀也偷过他的狗,在此之前她还天真地以为他们姐弟两个只是互看不顺眼的小打小闹,埃琳娜最多就是助她逃离给宗昂制造点烦乱,再不济就是藏她几天让宗昂焦头烂额上门求她。
可眼下的情形全然颠覆她的认知。
她无论几时都想不到有血缘关系的一家人会这么下狠手。
她在筑城老家的楼上那户邻居是一对年迈的老夫妻,育有一儿一女,儿女为争夺家产反目成仇,但最过分也只是唇枪舌剑的过过嘴瘾。
不及宗昂和埃琳娜之间的万分之一。
她渴得厉害,气若游丝地挤出一个音节,声音刚溢出嘴边就被风吹散在空中。
宗昂身上那件白色T恤的血色越来越多,他就不还手地等在那里,随埃琳娜出气、发泄。
最终支撑不住地跌倒在地。
埃琳娜叫停。
宗昂单膝跪地,手肘撑着膝盖,咳嗽出一口血水:“放她下来。”
“我会放的,但还要再等等。”埃琳娜蹲到他跟前,做些亮色美甲的手托着脸颊,“现在我们来进行第二项吧。”
“我要你给我跪下道歉。” 她拿出手机点开摄像模式:“道完,我立马放她下来。”
通话持续着,他们的一字一句都实时送进温纾莱耳中。
听到埃琳娜的这一句要求,温纾莱像是被触发到关键词,衰软的身体竭力挣动:“宗昂!”
她记起那次她故意激他,说他还不如余泽帆,余泽帆求她好歹是跪下求的,那都是气话。
她太知道宗昂的骨头有多硬、多傲,他自持甚高,道歉都很是金贵,却总是会向她低头。
温纾莱很护短,她只能接受他对她一个人低头。
现在要宗昂因为她,向他最讨厌的人以那样屈辱的方式认输,温纾莱气得眼红。
这一刻,她无比后悔联系埃琳娜。
她终于喊出宗昂的名字,宗昂也终于听到她的声音。
他仰头望她,汗水递进眼中,又酸又刺,他安慰她:“我在呢,别着急。”
温纾莱踢着腿,明知是徒劳无功,她还是在挣扎:“不许答应她!”
她还想说什么,埃琳娜没耐心听他们二人情意绵绵,夺过保镖手里的手机挂断,又扔回去。
她揪起一撮宗昂的卷毛,催促道:“快点。”
宗昂挥开她的脏手,屈立的那条腿缓慢下压。
膝盖即将触底,他眼尾一闪,身体快于大脑,极速朝坠落的温纾莱跑去。
埃琳娜跟着看去,大惊失色地捂住嘴:“怎么回事?!”
她不是糊弄温纾莱,她是任性妄为,但也是真的不违法乱纪,尤其在她爸批评完她之后她更没胆子闹出人命。
埃琳娜急忙回拨给岸桥上的保镖,甫一接听就大声呵斥:“你怎么看的人!她怎么会掉下去!”
保镖趴在岸桥边,想抓没抓住的那只手下垂着,嗫喏道:“绳子松了……”
埃琳娜怒骂:“你是蠢猪吗!她要是出个什么意外就都算在你头上!”
骂完,手机摔扔在地上四分五裂。
……
……
岸桥就在埃琳娜避荫的集装箱正上方,可温纾莱下坠得太快,宗昂又带着伤,行动不如以往敏捷,堪堪错过她。
手指仅碰到温纾莱的一片裙角,宗昂半秒钟都不做犹豫地跳下去找她。
接连两道“噗通”落水声,海面泛起点点涟漪又重归平静。
埃琳娜扑到码头边,甩给最近的保镖一巴掌:“愣着干什么!救人啊!”
她碎碎叨叨着:“我得赶紧订机票出国避难,我爸会打死我的。”
第62章 第 62 章 “给他成长的空间,他的……
那是一个兵荒马乱的午后。
被太阳炙烤过后坠入海中, 冰凉的寒意顷刻卷走所有炽热,耳膜鼓胀,鼻腔酸涩。
温纾莱在闭眼前的最后一秒, 看到的是拼命向她游来的宗昂。
……
……
意识清醒时是个夜晚。
入眼先是一片惨淡的白,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道。
温纾莱想抬手遮挡屋顶的灯光, 肌肉一阵酸痛,只得偏过脑袋避开。
病房窗户外是浓稠的夜色。
守在床边的一个女人见她醒来, 倾身探前, 嘴角挂着一抹公式化的微笑:“你醒啦,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女人留着一头干练的短发,欧洲人特有的高鼻梁深眼窝, 一身职业装, 比起埃琳娜, 她的中文发音堪称地道。
哪里都不舒服, 但温纾莱先问:“宗……昂呢?”
她缺水缺过头, 嗓子干涩, 声音嘶哑得像是破锣。
“他在另一间病房,还没醒。”女人简短的表明身份:“我叫贝拉,是宗昂母亲的助理。”
温纾莱不由支坐起来:“他很严重吗?”
坠海前,在岸桥上看到的那一幕幕画面一窝蜂涌入脑海, 染血的白T、跌倒在地的宗昂。
温纾莱后怕的心惊肉跳。
贝拉说:“很严重, 左臂骨折, 肋骨断了三根戳破了肺部, 还有些擦伤, 不过他已经脱离危险了,你放心。”
外国人不懂含蓄的那一套,宗昂病症贝拉就这么一五一十地告知温纾莱。
温纾莱掀开被子, 她身体机能还未达到健康状态,脚一踩地,腿发软地往下跌去。
她撑住床,贝拉也忙不迭扶住她。
“你才刚醒,别乱动。”贝拉作势要把她抱回床上。
“我要去找他。”温纾莱躺不下去,她反握住贝拉,像抓住救命稻草,“他在哪个病房?”
温纾莱也是个犟的,贝拉好说歹说都劝不住,莉娅并无交代不许温纾莱见宗昂,是医生嘱咐她要卧床静养。
虽然温纾莱没有宗昂那样明显的皮外伤,但她被吊在高空一个多小时又摔进海里,多少会收到冲击。
贝拉无奈之下只好去服务台找护士借了把轮椅,带着温纾莱去宗昂的病房。
这家私人医院是EG旗下的产业之一,为保障病人休养期间的绝对安静,VIP病房一层只有两套,宗昂就在她隔壁。
停在里间门外,贝拉轻扣两下门,听到里面传来一道批准,又绕回轮椅后面推温纾莱进去。
病房的布置与温纾莱那里的一致,各类检测仪器堆满病床头,宗昂合眼平躺在床上,露在被子外的一条手臂打着石膏弯曲在胸前,另一只手平放在身侧在吊水。
温纾莱的心神都凝于病床上的宗昂,完全没注意到病房里还有其他人在。
这时,贝拉的一句抱歉响在她头顶。
“她非要来看Leone,我拦不住。”
病床斜对面的沙发上站起来一个女人,她拥有一张完美无缺的脸蛋,个子高挑,一身黑色系职业装包裹着她凹凸有致的身材,气质优雅又不失凌厉。
一双灰蓝色的眼眸与宗昂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相似。
温纾莱的视线随着她的走近越抬越高,一时忘记言语,震惊于她的美貌。
莉娅在她面前半弯下腰,怜爱地揉揉她的头发:“很漂亮的小姑娘,难怪Leone会为你要死要活。”
她身上的味道也很好闻,清新又特别的一种味道,温纾莱辨不出那是什么香气,很有记忆点就是。
同样的话,温纾莱听埃琳娜讲,只品出奚落,而现下听莉娅说,她不禁脸热。
“阿姨您好。”温纾莱苍白的脸颊浮出几分血色,她自报家门:“我是温纾莱。”
“我知道你,Leone去年三月份回来就跟我提过你。”莉娅从贝拉手中接过轮椅,推她向病床边去。
贝拉知趣的退出病房。
轻轻一声“咔嗒”,病房门带上,温纾莱也来到病床边,莉娅固定好她的轮椅,拂裙坐在床边的另一把椅子上。
“Leone对你做的那些事情我都了解了,很抱歉,他让你伤心了。”莉娅中文讲得也很好,当年为追宗穆川特意聘请的中文老师学习,这么多年过去,爱情已经烟消云散,倒是多了个技能。
“没关系。”
这句没关系不是指温纾莱原谅了宗昂。冤有头债有主,宗昂做错的事情无需别人替他道歉,温纾莱也受不起一个长辈的致歉。
莉娅一眼看透温纾莱的所思所想,这个单纯可爱的小姑娘在她面前就是个透明人。
“我这么说听起来很像在为他辩解,但事实确是他第一次谈恋爱,难免不知轻重,我和他爸爸又没有给他树立一个正确的爱情观。”
“Leone长相随我性格也随我,从小又由我带大,我的一些行事风格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他,导致他不会正常的表达喜欢,这是我的问题也是他的问题,我的道歉你不必觉得受之有愧。”
她的语重心长更加令温纾莱不知所措,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只摇摇头,问出她最关心的事情:“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莉娅说:“医生预测大最晚后天会醒。”
温纾莱又点点头。
“所以你要想离开,现在就是最合适的时机。”莉娅话锋一转,“当然,有我在这里,就是等Leone醒来你再走我也不会让他再闹出任何脾气。”
她挽过碎发,食指上的宝石戒指在白炽灯的照射下散发着幽幽光芒,“不过到那时,效果会大打折扣。”
或许是温纾莱刚醒来,脑子不太活络不太够用,莉娅的话她听得一知半解。
瞧着她布满迷茫的小脸,莉娅笑笑:“据我所知,你在一个多月前就跟他提过分手,怎么现在被他救过一次就要反悔了吗?”
这一下午的惊心动魄,宗昂的奋不顾身,温纾莱被受触动。
她还未来得及细想自己究竟有没有动摇,一醒来就急着见他,确认他的安全,这会儿被莉娅提醒,她又不敢深思。
“我还是那句话,你不必觉得愧疚,且不论你是他的女朋友他救你是天经地义,就说没有他,你也不会平白挨这一遭。”
莉娅是非黑白看得分明,她也护短,也非帮理不帮亲的大义之人,只是不忍心看这对小情侣的爱情深陷困境,她身为一个过来人想要指点一二而已,说白了,她还是在帮她儿子。
当年她和宗穆川的结局是她毕生的遗憾,可以的话,莉娅不希望宗昂走她的老路,她希望宗昂能有个幸福的结局。
“你如果很喜欢Leone,想和他有以后,这次就不要改变主意,你这次原谅了Leone,他会抓住这一点,等到下次他犯错后受个伤就觉得能蒙混过关,到那时你再纠正就很晚了,那时你们再分手就真的不会再有转圜的余地了。”
莉娅头头是道传授给温纾莱教训男人的方法:“打蛇打七寸,治他你就要让他一次长够记性。”
温纾莱云里雾里地听着,同时内心也在思虑审视。
审视她自己,审视宗昂,再审视他们这段不对等的感情。
她是喜欢宗昂的,很喜欢很喜欢,她的精力有限,只有喜欢他才会分给他那么多的情绪,为他的欺骗而愤怒,也为他的付出而感动。
宗昂的品性是很拙劣,但他带给她的很多东西和体验都是人生第一次,她永远都会铭记于心。
也正是喜欢,她才揉不得一点沙子,要和宗昂齐肩平视。
因为在她的爱情观里,平等和尊重是重中之重,她早在无意中就在用她的爱情观来约束这段恋情。
余泽帆强迫她,她只觉得余泽帆有毛病,宗昂强迫她,她会难过会悲凉。
“还有郑茹,我想Leone应该没有全都告诉你。”莉娅解开最终谜底:“郑茹流掉的那个孩子不是Leone的,恐怕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她回到学校的前一晚自愿参加了一场派对,磕了药。”
“她对Leone有一种特殊的执念,她知道自己怀孕后约Leone见面,想借此逼迫Leone接受她否则就对外宣扬说是Leone始乱终弃,抛弃亲子。”莉娅轻蔑嗤笑:“这种幼稚的舆论威胁。”
温纾莱问:“那孩子是怎么掉的?”
“郑茹约见Leone的地点在一处河边,她情绪激动失足落水,那个孩子本就怀得不正当,也很不稳定。”
莉娅喂她吃一颗定心丸:“Leone很聪明,他怕沾上一身腥,见面的时候胸口别有微型摄像,录下了全过程,视频验证过了不是作假,还有DNA比对,这些在警局都有备案,等下我调出一份发给你。”
“他不说全是怕你不信他,毕竟我那时都怀疑过他。”
莉娅话落,病房内静谧下来,心电监护仪发出平稳的信号声响。
温纾莱扣着手,纤长的睫毛垂掩,斟酌过后的答案盘旋在嘴边。
莉娅再一次摸摸她柔软的发丝:“你们现在不适合再在一起,说实话我也不支持,Leone马上要开学,异国恋不好坚持,而且我这边还有很多事要他去做,他不能分心,不如彼此自由一段时间,你离开之后可以发展新恋情不需要等他,如果他也喜欢上别人,那么你们两个就是没有缘分,早断晚断都是一样的结果。”
“但我的儿子我敢保证,你给他成长的空间,他的改变会让你惊喜。”
第63章 第 63 章 交给缘分
温纾莱又在医院休养了两天, 得到医生的批准后就走了。
莉娅安排了专机送她回国,随行的还有一名女医生,叫薇洛, 以防她身体出现什么意外状况。
走之前她和莉娅互换了联系方式, 莉娅说宗昂醒来后会第一时间告诉她。
温纾莱不知道她这次的选择是对是错, 但莉娅说得对。
假如不是因为宗昂,她本不必遭受这一劫难, 她不能因为宗昂为她不要命就一笔勾销他带给过她的那些伤害。
她在感动的作用之下抹平那些恩怨, 等到这份感动散去,她还是会委屈、会不平衡,根本原因得不到解决, 她和宗昂就会一直在死胡同里打转。
最后闹到面目全非。
就让彼此都冷静一段时间吧。
至于冷静多久、冷静过后还会不会再回到彼此身边, 就交给缘分来定夺。
顺其自然。
温纾莱高中的时候看过一部动漫电影, 里面有句台词:不要预设和别人共度一生, 就自然地相处, 命运把你们带到哪里就到哪里。
那就让命运来决定他们这一段感情句号的终点会落在哪里-
回国后, 温纾莱订了家酒店,在酒店住了两天,待整个人的精神面貌都复原再回家。
薇洛这两天都跟随着温纾莱,就住在隔壁房间, 开房的钱温纾莱想出, 但薇洛拒不接受。
她这一趟算作出差, 费用莉娅全包, 要是莉娅得知她让一个小姑娘给她花钱, 落地米兰的那一秒钟她就会被炒鱿鱼。
那温纾莱也很不好意思,她最是不喜欢麻烦别人,薇洛原本的任务是护送她平安回家, 是她临时要在酒店多待两天,耽误了薇洛的行程。
薇洛见她过意不去,便托她给自己出一份旅游攻略。
“我第一次来中国,还是首都,等你回家后我要多玩两天再回去,反正是公费。”
温纾莱一口应好。
温纾莱挺宅的,来北京上学后,大一大二的课比较多,休息日她不是忙着做作业就是想方设法兼职赚钱,很少出去玩,是在和宗昂恋爱后,他总会见缝插针地带她逛这儿逛那儿,丰富她的课余生活。
温纾莱一边给薇洛制定出游计划一边被动回忆了一番她和宗昂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
有些在当下那时很细微、甚至她觉得转头就会忘的芝麻小事,这会儿都无比清晰地浮现。
温纾莱退房那天上午,薇洛带她去医院做了个全身体检,然后逐份检查完她的体检报告,确保她的各项体征都回到正常标准。
艰巨任务顺利完成,薇洛笑说:“我可以回去复命啦。”
温纾莱从包里掏出一张折成手掌大小的地图:“这个给你,攻略我发到你手机上了。”她沉吟着补充:“如果你需要的话,我也可以当你的导游。”
薇洛都已经忘记自己的随口一提,错愕地翻看着手机里收到的那份文字配图齐全,出行路线都规划出至少三条的详细攻略。
这个中国女孩子真是认真的可爱。
她身上有一种特质,是令人不由自主想要靠近的舒适。
“导游就不必了,你快回家和你的家人团聚吧。”薇洛抱了抱她:“谢谢你宝贝,等你下次来米兰,我请你吃全意大利最好吃的冰激凌。”
“好。”
虽然温纾莱并不确定她还会不会去米兰。
挥别薇洛,温纾莱打车回温屿年的公寓。
时隔半个月再回到熟悉的地方,温纾莱有种隔世之感。
她站在家楼下,仰着脑袋望着家里的那面落地窗,迟迟没有上去。
“滴——”
一道车鸣笛声打断她的游离。
温纾莱寻声回看,温屿年的那辆保姆车停在她半米外。
车门拉开,温屿年下车走过来:“看什么呢,出门旅游半个月家门都不认得了?”
“你怎么回来了?”温纾莱问:“不是在拍戏吗?”
宗穆川导演的《黑白》在她期末考试前就正式开机,为冲五月份的戛纳电影节,今年的春节温屿年都得在剧组度过。
“回来拍个杂志封面,正好回家拿点东西,晚上就回剧组了。”温屿年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上去啊,在底下傻站着是想冻成冰棍去参加异形冰雕大赛?”
温屿年出道以来勤勤恳恳拍戏工作,不炒绯闻不立人设,但却是粉丝公认的嘴毒。
偏他自己还不觉得,只是实话实说。
“哥,你真的。”温纾莱无语:“闭嘴吧,好吗。”
温屿年云淡风轻地回:“那我真闭嘴了你不要缠着我说话。”
温屿年不似温纾莱的后天压制,他从小就少言寡语,每次温纾莱被爸爸妈妈带着去舅舅舅妈家做客,温纾莱的癖好就是撬开温屿年的嘴,把他弄烦了她就开心了。
温纾莱还郁闷着,温屿年这接二连三的打岔,她那点坏心情也就散掉大半。
兄妹俩进楼,温纾莱问怎么不见阿咻哥和玥玥姐。
温屿年刷卡按电梯,“他俩一个忙着带新人一个偷闲去见男朋友了。”
阿咻这次没跟着温屿年,温屿年不是单独一人和GN签约,是连着他的团队一起,阿咻和玥玥也都一并过去。
玥玥还仍是温屿年一个人的助理,但GN也不是慈善机构,阿咻的能力摆在那里,只带温屿年一个人太浪费,又划分到他手底下两名新人,阿咻近日在盯着新人工作。
电梯到达楼层,门开,温屿年提了下行李箱过门槛,“你这箱子里装了什么,这么沉。”
“给你们带的礼物。”
礼物都是莉娅准备的,她说做戏做全套,既然是出来旅游就断没有空着手回去的道理,询问过她家人朋友们的喜好,便让贝拉去置办。
温纾莱没道明是谁买的礼物,但温屿年猜一准儿是宗昂的手笔,那小子惯会拍他们家的马屁。
他对礼物的兴趣一般,马燕珍和温广宏都很满意他们收到的礼物。
马燕珍的礼物是一套珠宝和几个莉娅搞来的汤料配方,温广宏的礼物是一台便携式的理疗仪,他的腿每到阴雨天就针扎一样疼痛难忍,市面上那些耳熟能详的理疗仪这些年温纾莱和温屿年兄妹俩也买过不少,效果都不大。
莉娅送的这一台理疗仪是那家私人医院自主研发的产品,温广宏拆箱后就照灯试了试,有点管用。
其实礼物都是其次,重要的是这份心意。
马燕珍问宗昂怎么没一起回来,温纾莱在回程的飞机上就料到这一问题,面不改色给出备好的回答:“他家里那边有点事急着去处理,就没跟我一块。”
再等等。
等到差不多开学,她再公布他们分手的消息。
理由她已然编好——异国恋难维系。
一家四口吃了顿团圆晚饭,温屿年就赶去机场回剧组拍戏了。
温纾莱回家的第二天,收到莉娅凌晨时分发来的消息,告诉她宗昂醒了。
醒来后有没有找她、说过什么,莉娅没说,温纾莱也没问。
没过几天就是除夕。
又是一年辞旧迎新。
寒假剩下的半个月,温纾莱白天就去店里帮忙,晚上看看电影、找找兼职,做着自己的事情,过着自己的日子。
生活放佛回到不认识宗昂前的平静。
她渴望已久,当真的拥有又有些惆怅的平静。
时间就这么在指缝中悄无声息地流逝,大三下学期开学后过半个月,温纾莱在温屿年回家的一次饭桌上,提了她和宗昂分手的事情。
其他三人都愣了一下,温屿年最快接受,“哦”了一声表示知道,然后把盘子里剩下的最后一块柠檬鸡翅夹到她碗里。
马燕珍和温广宏颇觉可惜,在他们眼中宗昂这个孩子真是没得挑,家世、相貌、品行都是一等一的好。
可分了就是分了,马燕珍的心态也不似之前在筑城老家那样——催着温纾莱找个好人家嫁出去。恰逢温纾莱开学那阵忙,饭都没顾上吃几顿,整个人肉眼可见的瘦两圈,马燕珍当她是失恋伤心,宽慰她说好男孩有的是,不急于一时,先忙学业,还天天叫她回家变着花样给她做好吃的。
大三下半年他们的课就更少了,有些人开始忙着找实习的剧组,有些人更早的未雨绸缪,在准备着考研。
温纾莱参与改编,陈俊源指导的那部网剧也投入平台播放。钱都花在服化道上,划给宣传部分的钱就得相应减少,幸好反响不错,上线九天,猫眼全网热度破六千万。
网上自发宣传的各路博主大V也越来越多。
人脉都是一步步积累起来的,大四上学期期末,陈俊源给温纾莱牵线,将她送进了一个朋友的剧组。
有陈俊源做担保,这次跟的剧组也蛮好,唯一的不足就是资方塞进来的女二太蛮横。
下水戏怕冷不拍,打斗戏怕毁容要替身,台词背不下来就喊一二三四五,有好几次还指点温纾莱说她构思的剧情不合理,按她的要求改掉。
一次两次温纾莱念在她是剧组最大金主的小情儿,惹不起,便忍气吞声,四次五次她愈发蹬鼻子上脸,再改下去这部剧拍出来就是送去提名金扫帚奖的了。
换做以前,遇到这种情况温纾莱只会自己默默请辞,可和宗昂恋爱的那一年,他滋养给她的那些底气,和潜移默化中她在宗昂那里吸取来的些许强势,都让她吞不下这口窝囊气。
于是,在女二又一次来颐指气使的时候,她跟女二吵起来了。
说吵也不太准确,是她单方面怼得女二哑口无言。
还把女二怼哭了。
剧组里没人怪她,还纷纷为她叫好,但也为她忧心,那可是背后有金主撑腰的刁蛮公主。
女二进组后就被众人捧着,哪里受过这种羞辱,当晚就叫了金主过来为她讨说法。
好巧不巧,金主温纾莱见过——是宗霖。
见到温纾莱,宗霖也挺出乎意料,他拿下嘴里叼着的烟,上下扫量温纾莱一圈,风牛马不相及地问:“听说你和宗昂分手了,谁甩的谁?”
温纾莱对他没什么好感,冷漠道:“跟你无关。”
“嘿哟,脾气还挺大。”宗霖流氓一个:“要不要跟我?他能给你的我也能给。”
温纾莱扭头就走。
“诶诶诶,开个玩笑你至于吗。”宗霖虚拦住她:“说说吧,怎么回事儿啊?”
温纾莱不信他不知情,脚步不停:“孙知婉不都告诉你了吗。”
孙知婉就是那个女二。
“那我也得听听你怎么说啊,不然宗昂不得杀了我。”
温纾莱止步。
宗霖弹弹烟灰:“不能白让宗昂叫我一声哥,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找我。”
第64章 第 64 章 时隔两年,宗昂第一次找……
宗霖说, 几个月前宗昂破天荒主动给他打了一次电话,拜托他多看顾着点温纾莱。
比起莉娅那边的勾心斗角,宗昂父亲这边的家庭氛围能称得上和谐。
他爷爷一共有两个儿子, 大儿子是宗霖的爸爸, 继承家业打理公司, 小儿子就是宗穆川,不爱铜臭, 热衷于艺术创作, 兄弟两个分工明确。
上一代兄友弟恭,到宗昂这一辈就急转直下。
宗昂和宗霖没什么深仇大恨,仅有的隔阂就是小时候打过的那一架。
莉娅和宗穆川在宗昂八岁那年正式离婚, 在此之前他们已经分居过四年, 宗穆川常年泡在剧组, 他们分居后宗昂理所当然跟着莉娅住, 和宗霖这个堂哥见面次数自然而然就减少。
不常见就不懂该怎样相处。
宗霖也是蛮可怜的一个人, 他妈生他时难产去世, 他爸深爱他妈也没再娶,他又是家里第一个孩子,万千宠爱于一身,成长过程中缺乏“母亲”这一角色的指引, 周围围绕的都是五大三粗的男人, 隔辈的爷爷只宠不教, 他爸和叔叔宗穆川都不常在家, 拿钱办事的月嫂保姆更是不敢违逆他。
于是, 宗霖便在这样溺爱的环境中长大。
在他的观念里,所有人都得顺从他。
当宗穆川从剧组回来把宗昂接回老宅住,宗霖看上这个弟弟的玩具想要弟弟却不给时, 他就生气了。
这世上哪里还有他想要却得不到的东西?
抢夺间一时失了分寸,打伤宗昂的眼睛。
谁能想到那小子下手那么狠,力气那么大,能把他鼻子揍断。
真要追究起来,是他先撩者贱,先动的手。
他常听幼儿园小跟班吐槽说家里有了弟弟妹妹后,父母都不大关注他们了,他也怕长辈们偏心小的,故意哭得很大声,抢在宗昂前诉苦告状。
大概是宗昂很少在家里住,长辈们同宗昂的亲缘不如他亲厚,他成了被偏爱的那一方,宗穆川因此对宗昂失望,
宗昂便也彻底厌上了他。
宗霖是内疚的,但他这人向来不会说对不起,他也最烦宗昂每次见他那种睥睨不屑的眼神,衬得他好像一只阴沟里胆小的老鼠。
每次见面,宗霖都控制不住地去招惹宗昂。
好似宗昂越讨厌他,他的内疚就能相应减少一点。
兄弟俩的梁子就这样随着年岁日积月累。
接到宗昂的电话,是在半夜。
宗霖睡前忘设置成静音,刷着刷着手机就睡着,铃声在他耳边震响的那一秒他快要灵魂出窍了都。
陌生来电没有备注,他接起就是一顿大骂。
等他骂完,宗昂才出声。
他们兄弟两个血脉相连,却连对方的手机号码都没有储存。
听完宗昂阐明来意,求到他头上,宗霖别提有多爽,拿乔的话才讲到一半,就听宗昂叫他一声“哥”。
那是闹矛盾这么多年来,宗昂第一次喊他哥。
宗霖后半宿一整个大失眠,天亮后算好他那边的时差,确定是半夜,他回了宗昂一个电话说这个忙他帮,记得欠他一个人情。
宗昂叮嘱过宗霖,要他别跟温纾莱提这码事,她不喜欢亏欠别人。
宗霖就不。
他就说。
用着他家的资源还不图回报,凭什么?装什么深情人设呢。
他家又不是搞慈善的,要他护温纾莱,可以,她这人必须得跟他家、跟他那个赔钱货的弟弟锁死。
分手了又不是不能再和好。
真不能再重圆,那就让温纾莱自己来还这份恩情,他可不做亏本买卖。
事情传达到位,宗霖指尖那根烟也燃到尽头,他掐灭在垃圾桶里,说:“剧本你就按你的意思来,甭听孙知婉放屁,她一走后门的懂个球。”
宗霖和宗昂可不一样,他是个纨绔浪荡子,换女人跟换衣服似的,孙知婉只是他万千花丛中的一朵,温纾莱是他暂且归为的家人,孰轻孰重他分得清。
第二天,孙知婉就被踢出剧组,她的角色换了其他演员来替。
明面上没人说,私下里都在传温纾莱的后台更硬。
温纾莱斯和善归和善,却从不八卦谁的隐私,大家也不好去八卦她。
导演也好奇,去问了陈俊源。娱乐圈这个地方,最紧要的就是管住嘴,温纾莱自己不说,陈俊源也不多嘴,只隐晦地提点好友,温纾莱是个吉祥物,有她在万事不愁。
导演听劝,回剧组后温纾莱说什么是什么,就差将她供起来。
导演的神经兮兮,温纾莱受宠若惊,她猜到导演是在陈俊源那里打听到了什么,找上陈俊源让他别胡说八道。
两个就此聊了几句。
陈俊源:「也不是胡说八道啊,你看我雪藏复出后第一部作品有你坐镇,多顺利。」
「我下部剧也有想法了,等你回北京咱俩见一面,谈谈再合作的事儿呗。」
温纾莱和陈俊源也算是相辅相成的关系了,一个初出茅庐一个深陷低谷,都想要做出一番成绩,这个组合干什么都不会差。
文殊莱莱:「好。」
正事聊完,陈俊源就想聊点旁的。
「你和宗昂是不是分手了?我看你朋友圈都没他的身影了。」
他猜到了,但还想要个肯定。
他们这一对,他是真情实感磕过现场的。
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人跟她提宗昂这个名字了。
分手后老死不相往来似乎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不成文规定,身旁的人也都会对前任避之不及。
孔佳茉更为夸张,她都不允许孔佳良出现在她面前,怕孔佳良挂着“宗昂好哥们”的这个身份会勾起她不好的回忆。
温纾莱真没那么小心眼。
她和宗昂的分手算不上和平,但也绝不属于反目成仇那一类。
温纾莱的视线凝结在“宗昂”这两个字上片刻,打字:「对啊。」
「都快分了一年了。」
这一年里他们二人没有任何联系,她发的朋友圈点赞列表里始终没有宗昂的头像。
他是否还保留着她的好友、是否还用着那个微信,都是未知。
温纾莱也没有去验证过。
她经常会恍惚,乃至怀疑。
怀疑宗昂是否存在过,怀疑她和宗昂的那段恋爱是她的臆想。
自和宗昂在前年产生第一次交集,后面她所经历的很多都超出她一个普通人该有的平淡生活。
尤其是闹分手的那几天。
被他软/禁,又被绑架、坠海。
都恍若一场梦,
要不是今天陈俊源提到宗昂,她的不切实际感还会日益加重。
可是陈俊源也就提了这么一次,再往后,宗昂的名字又被尘封起来,再无人讲起。
冬去春来,夏又至。
一年又一年这样过着,温纾莱也从青涩懵懂的大一新生蜕变成大四学姐。
大四上半学期她们宿舍四人就各奔东西的忙着,下半学期更是全程没见过面,拍毕业照那天,是全班人聚集最齐的一天。
毕业的伤感在那一天最为浓厚。
学士帽扔上天的那一刻,温纾莱站在第一排仰头望去,耀眼又刺目的阳光下,是一张张欢悦的笑脸。
她感到有人在偷看她,四处游看一圈,并无异常。
在学校忙完回去,家楼下站着一个外卖员,对方把手机贴到耳边,她包里的手机应景响起。
她接通,听筒里外卖员的声音与现实重合:“请问是温小姐吗?”
温纾莱上前:“你好,我是。”
外卖员一怔,而后将怀里的一束香槟玫瑰递给她:“您好,您的外卖。”
温纾莱想说她没有订过花,可正面朝她的那张卡片上龙飞凤舞的写着一行字。
祝,毕业快乐。
没有署名。
但她知道是谁。
……
……
拍完毕业照的第二天,温纾莱去了趟宗穆川的工作室。
签约。
宗穆川的助理很早就给她发了邮件,问她有没有意向加入他们。
如果是两年前的温纾莱能收到偶像的邀请,她会高兴得一蹦三尺高,现今的温纾莱会回复说再考虑考虑。
是宗穆川亲自致电,让她不要因为一个男人、一段过去的感情就放弃前途里的大好机会。
也是,过去的就让它停留在过去,不能困住她的现在及未来。
入职宗穆川工作室后温纾莱接到的第一个工作任务就是参与《巷口》的拍摄制作。
就是最初宗昂给她下套掉她上钩,让她编写剧本的那部电影。
这部电影于她而言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温纾莱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无论男人还是女人,专注工作的样子都迷人又有魅力。
何况温纾莱长得本就漂亮,专业能力强,又被宗穆川着重培养,还不拿腔拿调,跟谁都轻声慢语的。
久而久之,被有心人盯上也不意外。
饰演电影男二的那个演员就对温纾莱有点好感,颇为殷勤。
他比温纾莱小两岁,面对姐姐,就是一个纯粹的热烈大男孩。
他追求温纾莱都是用那些耳熟能详的策略,今日送奶茶明日送蛋糕后日送鲜花,会绞尽脑汁找话题跟她聊天,说话时还会脸红。
奶茶蛋糕鲜花温纾莱都不缺。她没有瞧不起对方,只是这些东西她都拥有过顶级,再回首看,就差点意思。
那个男孩对温纾莱示好示的剧组人尽皆知,在杀青宴那晚,他依然正儿八经地表了白。
众人皆打趣起哄,不知是谁先起的头,包厢里响起整齐划一的“答应他”。
宗穆川坐在主位,也带着几分笑意。
在前男友父亲面前被另一个异性表白,别人怎么样温纾莱不得而知,她心理承受力挺好的。
她可是都能和前男友父亲淡定共事的人。
仔细想想,她每一次性格的蜕变和进步或多或少都与宗昂有关。
在其他男生和她表白的现场,她不合时宜地想起前男友。
温纾莱还不打算开启一段新恋情,回过神后拒绝了他的喜欢。
男孩的失落显而易见,但他没气馁,表明还会追她,直到她同意。
怕再被她拒绝,表完决心他就跑了。
包厢里一众人也齐齐一叹。
温纾莱失笑。
回到剧组在酒店开的房间,温纾莱手机震动了一下。
身边人知道她跟组忙,有急事都会打电话。发消息是闲聊,温纾莱不急着看,先去浴室洗澡。
晚上吃的烤肉加火锅,浑身都是碳火味。
洗完出来是一个小时后,她拿着吹风机坐到床边,边吹着头发边点开微信。
一心二用。
等待了一会儿,消息列表刷新出全部未读,排在最顶端第一位的头像,是一个戴着墨镜耍酷的阿拉斯加犬。
熟悉又陌生。
温纾莱动作一顿,僵在那里。
时隔两年,宗昂第一次找她。
第65章 第 65 章 两年不见,杳无音讯……
不是文字消息, 宗昂发来的是一个pdf文件。
温纾莱点开,映入眼帘的就是张佑成和一个女生拥吻的照片。
张佑成便是今晚跟她表白的那个男二。
再往下滑,几乎全部都是类似的照片, 区别就是照片上的男主角都是同一个, 而女主角在不断变换。
翻了两三页, 温纾莱明白了。
这是一份张佑成情感经历的简介,且制作很潦草, 照片有大有小, 尺寸都不统一。
温纾莱回个问号过去。
她不懂宗昂搞这一出是要干什么。
“对方正在输入中”的字样显现在对话框顶部,“嗉”的一声,新消息刷新。
宗昂回:「他不适合你。」
「你要想谈恋爱, 还不如找韩子彦, 至少他不会渣你。」
说起韩子彦, 温纾莱这两年间跟他也保持着联系。
主要是因为白诗文。
在拍完陈俊源那部剧后, 白诗文就滚回澳洲读书了, 一年多前毕业回国。
孔佳茉那年的生日聚会晚上转场去酒吧, 温纾莱不大喜欢那种喧闹的地方,但好友的生日会她不会扫兴,跟着去玩,中途去厕所见到趴在吧台桌上孤身一人喝闷酒的白诗文。
在剧组的时候, 她们两个住一间屋子, 多少有点感情基础, 即便她出国读书后就渐渐断了联系, 温纾莱既见到她, 就不好不管她。
一个女生,在酒吧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是大写的不安全。
她走去跟白诗文打个招呼,白诗文见到她也蛮诧异。
两人同住那会儿, 白诗文就总是会跟她讲自己的私密事,小姑娘率真可爱,就是那样不闷在心里,喜欢倾诉的性格。
她问了句怎么了,白诗文就扁着嘴哭嚎说自己失恋了。
无需温纾莱再接着问,白诗文便倒豆子一样,将她暗恋张俊源,到追求,再被拒的全过程和盘托出。
难怪在剧组时白诗文常捧着个本子在她和张俊源身边打转,问东问西,温纾莱还当她好学,原来只是个幌子。
她也是个掩护体。
白诗文说:“他说他就是一个穷逼导演,配不上我,他没钱怎么了,我有钱就好了呀!”
温纾莱听后久久失语。
温纾莱闲来无事最爱干的事就是揣摩自己和他人的内心,就像分析电影那样,通过一个人的表情、语言分析他真正想表达的含义。
这是很有趣的一个活动。
张俊源其实可以直说“我不喜欢你”,他却采取另一种说法,也是对白诗文有些暧昧不清。
白诗文刚毕业不谙世事,张俊源已经步入社会见过人情冷暖,他有所顾虑,无法像白诗文那样随心所欲很正常。
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东西太多,金钱、家世、社会地位。
还有一颗年轻不稳定,不知何时会腻烦的玩心。
就如她和宗昂。
总之,自酒吧重逢后白诗文和她重拾旧情,她常被白诗文约着逛街,每当这时候,韩子彦多半会沦为她们的专职司机。
也是多接触后,温纾莱才知道白诗文是韩子彦的表妹。
韩子彦知恩图报,林斌当年救他一命他铭记于心,但恩人不在,他只好翻倍补偿给温纾莱。
只要有温纾莱参与的剧作就会有他的投资。
因为林斌接下的善缘,因为宗昂的托付,又有宗穆川的提携,温纾莱毕业工作后的这两年可谓是顺风顺水。
她的生活就如一潭死水毫无波折,宗昂的诈尸是丢进水面的一粒石子。
温纾莱恼火不已。
「你监视没完了是吗?」
宗昂秒回:「不是。」
“对方正在输入中”的字样再次飘现,继而又消失,如此反复两次后,温纾莱的手机持续翁振。
屏幕顶部弹出宗昂语音听话邀请的通知栏。
寂静的房间里播放着吹风机和通话铃声的交响乐。
温纾莱头皮猛地一烫,她后知后觉挪开半晌没动地方的吹风机,揉两下被热风吹疼的那块头皮。
关掉吹风机,独留下来的通话铃声难以忽略。
温纾莱最终还是接听。
她慢腾腾地把手机移到耳边,听到一声只剩尾音的“喂”。
温纾莱曾听过一个说法:气味是触发记忆的开关。
她觉得声音也是。
在听到宗昂仅发出一个字的嗓音时,那些过往走马灯一样闪现在她脑海,快到她来不及反应,就已经回忆完毕。
温纾莱按在床单上的手不自觉蜷起,语气很稳:“有事吗?”
恋爱那一年,也都是宗昂给她打语音、打视频,温纾莱的开场白千篇一律:什么事?有事吗?
宗昂便会委屈地说:想你了,没事就不能找你吗?
可现在,他们是分手已久的前任,再也没资格讲那些调情的话语。
宗昂说:“没有监视,是孔佳良告诉我的。”
张佑成机缘巧合下打进了孔佳良的那个圈子,前不久他在群里放言说要追一个女生。
也是命运使然,那个几百多号人的吃喝玩乐群,孔佳良从不爬楼翻记录,张佑成前脚发女生照片到群里,后脚孔佳良就点开群聊。
人一看,立刻“我操”致电大洋彼岸的宗昂。
宗昂那边很静,一丝杂音都没有,他清朗的嗓音愈发清晰:“他在群里说的话不太好听,还有固定炮/友,不是真心喜欢你,你别沾那种人。”
“跟你有什么关系。”温纾莱攥紧手机,棱角分明的边框硌的她指骨泛疼,“你以什么身份来管我?”
前男友?
那他可太多管闲事。
温纾莱挂了电话。
宗昂也没再打来。
两年不见,杳无音讯,突然复活找她居然是对她的下一段感情指手画脚。
宗昂粉饰太平的功力还是不减当年。
吹风机也没送回浴室,温纾莱躺床上关掉屋里的所有灯,蒙上被子缩起来睡觉-
两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却足以改变很多人很多事。
马燕珍的“有吃有喝”面馆生意越来越红火,在上海开设第一家分店。
温广宏坐镇总店,马燕珍由温纾莱陪着飞去上海指导分店的工作,她笑说她竟也成了个女强人,有朝一日还出起差来了。
温屿年参演的《黑白》送审戛纳,获主竞赛单元奖,他饰演的“阿默”一角也斩获国内金鸡奖最佳男配角,名气打响邀约不断,身价飙升,时尚资源络绎不绝。
孔佳良回GN帮忙,孔佳茉天南海北的旅游,期间一个戏瘾大发,自掏腰包组建团队拍了个短剧,在短视频平台投放,大小姐玩票的一个作品还赢回来一个最佳创作达人奖。
孙星彤何皎皎同温纾莱一样,奋战在编剧行业,不过发展方向不同。
孙星彤去了湘城主攻综艺,实习期被当牛做马的使唤,策划出一档爆款综艺后扬眉吐气;何皎皎面试进总台做起了纪录片,干劲十足。
温纾莱起先还接些影视剧的剧本创作,进宗穆川的工作室后在宗穆川的带领下,重心都偏向电影方面。
每个人都在自己预设的道路上奔驰,朝着终点目标前进。
还有一个陈年旧人——余泽帆。
和他分手后,温纾莱就不再听到他的消息了,是某一天,同事在休息时间刷视频,刷到近期很火的直播间男团跳舞,跟她吐槽现在直播花样真是越来越迷惑。
温纾莱探头瞥一眼,镜头恰好运到男团之一,卡了个特写给他。
那个比划着不大规范的观音手势,跟随音律摆动身体的人,正是余泽帆。
相貌较上学时有些出入,似是垫了鼻子。
当年宗昂让平台封禁了他的账号,想不到他还能以这样的方式重出互联网。
恩怨是非都成过眼云烟,余泽帆已是路人甲乙丙,勾不起温纾莱分毫谈论的欲望。
看过就忘。
电影学院每年进入娱乐圈的人数不胜数,从幕后到台前,一棒子打下去,十个人里一半都出自电影学院,另一半是戏剧学院。
分母数量庞大,崭露头角的分子就少之又少。
这两年势头最猛,热度最高,是被列为新生代四小花旦之一的莫念琪。
有美貌,演技不俗,对粉丝还大方,见面会给粉丝们准备的礼物都是全套香奶奶。
她不走流量路线,立的是实力派人设。
毕竟流量小花扯上感情话题,无异于自毁前程。
她家里也有点背景,也蛮爱惜自己的羽毛,大学四年就专心读书,毕业后拍的第一部电视剧,视后给她做配,她荣获次年的最佳新人奖。
采访环节娱记问她的理想型标准,她自曝有一位心仪多年且正在追的男生。
娱记都懵了一下,忙挖下去:“方便透露下是圈内人吗?”
莫念琪笑:“一半一半,算也不算。”
模棱两可的回答直让娱记和广大粉丝抓耳挠腮,在她的社交平台各种深扒。
皇天不负有心人,她一位铁粉的坚持不懈,在她ins一年前发的一组旅游照片里的某一张的角落,找到了一只手。
骨感有力,腕间戴着一块男士机械表。
是男生的手没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