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 21 章 巴掌和甜枣
是宗昂。
温纾莱人都傻了, 一方面惊诧宗昂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出现,一方面又依稀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在她脑子混乱的短短几秒钟内,有备而来的宗昂已经向温广宏马燕珍做完自我介绍了。
他彬彬有礼地说:“叔叔阿姨好, 我是纾莱的男朋友, 我叫宗昂。”
恰到好处的一个微笑, 人模狗样。
温广宏和马燕珍面面相觑。
男朋友?
就又有男朋友了?
只有小助理在无人在意的角落磕生磕死。网上那些瓜她一个不差全吃了一遍,互联网真真假假, 她帮亲不帮理, 再者因着温屿年,她和温纾莱还蛮相熟,她相信温纾莱的人品。
都是那个渣男的错。
“这……”温广宏看向温纾莱:“莱莱?”
温纾莱倒吸一口气, 思绪和握着行李推车的手一齐发僵。
“嗯…对…”她别无他法。
宗昂不具备察言观色这一本领, 也许他具备, 只是他一向目空一切, 只顾自己, 旁人的感受不再他考虑范围内。
包括温纾莱。
“之前我没说清楚, 纾莱以为我今天有事就没喊我来接,我知道后往这边赶才迟到了。”宗昂信口胡诌个说辞,然后接过温纾莱的推车:“车在外面,我们走吧。”
一群人就这么赶鸭子上架一般被宗昂带上他的车。
宗昂这次开的是一辆商务车, 温纾莱坐副驾驶, 温广宏马燕珍在第二排, 尽心尽力扮好小透明的助理坐最后。
马燕珍直来直往, 有着筑城女性典型的豪爽个性, 等不到回家再盘问温纾莱,在车上就向宗昂发问:“小宗?你和我家妹崽怎么认识的?在一起多久了?”
妹崽?
是在叫温纾莱?
宗昂饶有趣味地瞥瞥副驾,回话语气拿捏的还挺恭敬:“纾莱寒假在我爸的剧组实习, 我们是那个时候认识的,在一起——”
“没多久。”温纾莱抢过话茬:“前两天才在一起的。”
前方十字路口是红灯,车停。
宗昂得空正眼瞧一下温纾莱。
温纾莱板着脸,澄净的眼睛也直直瞪着他。
不能放任宗昂肆意妄为地说出真相。
那样会更乱套。
就还延续她讲给舍友们听的那套故事模版吧。
“你爸爸的剧组?”马燕珍自后排探身:“你爸是导演还是制片人?”
有一个在台前活跃的儿子,一个在幕后打工的外甥女,家里两个孩子都要在娱乐圈工作,马燕珍或多或少都了解些娱乐圈的体系。
宗昂说:“导演。”
“那可太好了!“马燕珍眉飞色舞地宣传:“莱莱跟你提过她有个哥哥吧?是做演员的,诶哟可厉害了,你爸爸可以找他拍戏呀。”
她竭力为自家孩子谋求机会:“还有莱莱,她也可优秀,写的剧本还获过奖呢!”
温纾莱是领受了宗昂的帮助,但她不想舅妈还去求宗昂低他一等。
她侧头劝道:“舅妈你先坐好,这样不安全。”
温广宏也在后面扯马燕珍的胳膊:“有什么事你到家再说,别打扰小宗开车。”
宗昂笑:“没事,不打扰。”
马燕珍坐好归坐好,嘴巴还不停歇:“诶小宗,你是外国人吧?”
“我和我妈妈是意大利人,我爸是中国人。”
宗昂这人长袖善舞,社交很有一套,他也特别善于利用他的好皮囊给别人留下便于他的好印象。
从机场到温屿年公寓的这一路,他得体的谈吐举止征得温广宏和马燕珍的双重赞赏。
温纾莱旁听得一愣一愣的,认知都要被颠覆了。
恍若又回到在剧组初见他的时候。
宗昂要是装起来,是真的很有信服力。
不然,温纾莱不会在那天逃出包厢后又打不通余泽帆电话的处境中,看到他的那一瞬就像抓到救命稻草。
然而事实证明,男人都不是靠谱的货。
车子停在公寓楼下,温纾莱也被拉回现实。
宗昂下车去搬行李,温纾莱和马燕珍合力搀扶温广宏坐到轮椅上。
收拾行李的时候,马燕珍这也不舍得扔那也不舍扔,锅碗瓢盆在温屿年的劝止下送给街坊邻居用,衣服则是都打包带来,一年四季一件不落,大号行李箱装满五个,温屿年和助理的托运额度一个都没白费。
助理送马燕珍和温广宏上楼,温纾莱去找物业管理要了个手推车,一次就能把行李箱都运上去。
温纾莱要动手去拖箱子,宗昂握住她的手腕。
“很重,你在一边陪我就好。”
这里帮不上忙,温纾莱就不要再虚耗时间,“那你搬吧,我先回去了。”
“为什么又不开心?”宗昂略一思索:“是因为我擅自去了机场吗?”
温纾莱平淡地看着他,话里话外携着丝丝讥诮:“原来你知道是‘擅自’啊。”
“你不也擅自骗我了吗,我都没生气。”宗昂弯腰亲了亲她,在脸颊。
“那你就能随意调查我的事情吗?”温纾莱控诉:“你这样很不礼貌。”
宗昂猜温纾莱的想法一猜一个准:“可是我不查、我不去,你就会在你家人面前隐瞒我的存在。”
他揉着她的掌根,意念坚决地摇了摇头:“我不会谈这样不能见人的恋爱。”
怎么说宗昂都有他的理论。
这套理论别人认可最好,不认可他也会用他的方式强加给别人。
温纾莱就是他多番实验的小白鼠。
她不是第一次败在宗昂手里了,她永远都拗不过他,明知多说无用却还是憋不住向他表达她的怨言。
宗昂打一巴掌给一颗甜枣,将她落下来的碎发顺去耳后:“那作为我不礼貌的补偿,一会儿行李送上楼我就走,不耽误你们一家人团聚。”
温纾莱压根儿就没想要留他吃午饭。
这时一辆黑色保姆车拐过花坛驶向这边驶来,停在商务车后两米远。
姿态亲呢的两个人循着声音转头。
车门打开,温屿年端着一张面无表情的死人脸下来。
温纾莱脑中一个警铃作响,扒掉宗昂还逗留在她耳际的手,板板正正站好:“哥。”
温屿年朝他们走了几步,在他们一步外站定,审视地看着宗昂。
宗昂从容不迫地迎着温屿年的视线,格外顺口地喊道:“哥哥好。”
两个男人身高相差无几,气场谁都不落下风,一个冷一个热,气氛一时间有些怪异。
温纾莱被宗昂这一搅和忘了温屿年也会回家。她不惧温屿年,在小的时候她相反还欺压过温屿年,可现下见到他,温纾莱莫名有种早恋被抓包的错觉。
她求助地望向保姆车边的阿咻。
阿咻爱莫能助地摊摊手。
温纾莱硬着头皮打破僵局:“哥,你回来啦。”
温屿年“嗯”了声:“你先上楼。”
温屿年不知道宗昂什么德性,温纾莱知道,怕宗昂一个不给面子混劲上头为难温屿年。她不能走。
“我——”
“你去吧,没事。”宗昂安抚地拍拍温纾莱后腰,传达给她一个“我能搞定”的信号。
温纾莱领教过他的手段,不敢信赖他的为人。
温屿年叫来阿咻:“带她上楼。”
阿咻咳两声,摸摸鼻子,轻轻拽了拽温纾莱衣袖:“走吧妹,你哥有分寸。”
温纾莱就这么一步三回头地被阿咻带走,早先要能预判到这个场面,她刚才就不埋怨宗昂了,顺着他点他好好说人话的可能性还大些。
进了电梯,温纾莱躁郁地挠挠头发。
阿咻把行李车推到边上,按了电梯,“甭担心啊妹妹,你哥就是找宗昂问两句话,把你拐走了他这个大舅子不得要个说法么。”
温纾莱问:“阿咻哥,我哥最近心情还好吗?”
“还行啊,前两天还拿了个国货代言呢,戏拍的也挺顺,你还不知道他么,下了戏就那死样,你真不用担心。”
阿咻也不是温屿年肚子里的蛔虫,也摸不太准他怎么想的,但这时候他只能捡着好话说。
那就好。
温纾莱小放一点心。
“不过妹妹。”阿咻钦佩道:“你真是闷声干大事啊,宗穆川的儿子咱都能拿下,这魅力杠杠的。”
……
……
楼下。
温屿年脸上的冷意自温纾莱走后更甚:“多久了?”
“没多久,我一直在追纾莱,前两天她才答应我。”
该见的家长见了,存在感刷了,宗昂就不会拆温纾莱的台。
温屿年盯死宗昂,“余泽帆的黑料是你干的?”
宗昂散漫有余,严肃不足:“是。”
温屿年这人,还不够资格让他慎重对待。
“如果你想玩去找别人,我妹妹不是你能随意招惹的。”
温屿年身在娱乐圈这个大染缸,圈内的靡乱常人都难以想象,宗昂的身份摆在那儿,他先入为主地不当宗昂是个好东西。
当初余泽帆有他妈作保又是邻居,他就没有严格把关害了温纾莱,这会儿又冒出来一个撞枪口的,他很难平心静气。
“我没有玩,我是认真在和温纾莱谈恋爱。”
宗昂很是纳闷,他玩什么都不会玩感情,怎么孔佳良不信,温屿年也不信?
他分明长得蛮讨喜,不是个风流相。
温屿年知他替温纾莱出气的情,却不看好他这个人,“我凭什么信你?”
“你又凭什么不信我。”宗昂好笑地挑起一分笑弧:“我没做过亏心事,不需要向你自证。”
温屿年皱起眉。
这人太傲。
“我没办法确定的告诉你我们会恋爱多久。”
宗昂挺直了点肩膀,人显得落拓不羁,灰蓝色的眼眸光熠熠:“但我能跟你保证,温纾莱和我在一起一天我的资源就会向她倾斜一天,我会给她最好,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她。”
第22章 第 22 章 Buddy
温广宏腿脚不方便, 马燕珍也不放心丢下他一个人在家,夫妻俩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来北京,来温屿年的公寓。
温纾莱上楼后边魂不守舍地陪舅舅舅妈, 问他们还缺什么东西她下午就去买, 边时不时朝门口看两眼。
十来分钟后, 温屿年进门。
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温纾莱从厨房里探头,端着刚洗好的草莓殷勤上前:“哥, 吃不?”
温屿年倚着门口的五斗柜, 双臂环叠,“怎么,怕我为难他?”
“不是。”温纾莱真情实意地说:“我是怕他气着你。”
这是她的真心话, 宗昂做事不按常理出牌, 怎么做人又全凭心情, 哥哥也不是个好说话的, 有时一冷脸连阿咻这个经纪人犯怵。
这两人碰到一处……万一宗昂不爽, 警告哥哥别插手不然就圈内封杀你什么的……温纾莱发散思维地想着。
温屿年问:“他们呢?”
“在书房。”温纾莱反手往后一指:“阿咻哥和玥玥姐也在, 商量开店的事。”
就说一进家跟菜市场似的。
温屿年看着跟前温纾莱巴巴的忧心表情,不再掉她胃口,“喜欢他?”
温纾莱一顿,违心道:“嗯…是…”
她这一游移, 误打误撞还真有点少女怀春的羞涩意味。
温屿年看她举着那碗草莓就累得慌, 拿到自己手里, “当初余泽帆你也说是喜欢。”
知人知面不知心, 谁都想不到余泽帆会那样卑鄙, 过去的事情再提及是徒增哥哥他们的歉疚。
温纾莱打哈哈:“你不觉得……”她勉强拎出个宗昂的优点:“他长得很帅吗?”
温屿年似笑非笑:“我怎么不知道你还看脸?”
“那人都是视觉动物嘛,谁不喜欢好看的。”温纾莱恋爱没正经谈过一次,但她会纸上谈兵, 情感道理是张口就来:“理想型只有他出现了才能知道什么是理想型,对不?”
温屿年不予置评,捏起颗草莓塞她嘴里。
温纾莱咬一口囫囵咽下:“所以你们到底聊了什么呀?”
温屿年起身往书房那边走:“没聊崩,你就别操心了。”
温纾莱:“?”
这是相安无事的意思?
温屿年迈出两步又回身,嘱咐温纾莱:“他对你好你就接着,不用想着男女付出要平等,男人都很现实,他要觉得你不配就不会给,给了就证明你配得起。”
“但这仅限你们两个之间,别帮我做什么,我不需要,你好好谈你的恋爱就行了,多看重点自己。”
亲人的叮咛有着抚慰人心的力量。
温纾莱被感动到:“谢谢哥。”
温屿年揉了揉她的头发-
中午一家四口加上阿咻和助理玥玥,六个人在家里吃了顿火锅。
吃完饭阿咻和玥玥就走了,时间和空间都留给温家人。
马燕珍是劳碌命,一刻都闲不住,风风火火筹划着开店的事宜。
温纾莱和温屿年兄妹俩是是想着开个清闲些的店,赚钱是次要的,他们两个都能养活的起,主要是接二老来享福。
马燕珍有她自己的谋算,她想开家饭店,她厨艺好,又有秘制的酱料配方,北京这地方外来打工人那么多,绝对会有筑城人思念家乡的味道,其他省市的人也会想品尝筑城美食。
但“饭店”这一下搞太大,马燕珍一个人在后厨忙不过来,定位是筑城特色就要保准口味正宗,招厨子也是一项大工程,要是赔本倒闭马燕珍能被气到进医院。
温屿年建议从小入手,先开个面馆或小吃店试试水。
马燕珍虽然固执,一涉及到钱,她就很听劝。
之前宗昂领温纾莱去踩点店铺位置的时候,温纾莱给她看好的几处店铺都拍了照片,列好优缺点整合成一份ppt,能让舅舅舅妈看得更直观些。
马燕珍温广宏才来北京不清楚那些地段有多好,温屿年可太清楚了。
于是晚上在送温纾莱回学校的途中又谈起此事。
温纾莱坦诚相告那些店铺是宗昂帮找的,但她不会占宗昂便宜。
“不是白拿,该付的房租我们照付,既然要开店地理位置也是关键,我们前期准备弄得好些,成功的几率就大些,舅妈不就也顺当些嘛。”
“房租低于市场价租给我们,等以后生意好了我们再多给就好了。”
温屿年还是不太赞成。
两个人恋爱混合太多杂质会妨碍彼此的感情,温纾莱首段恋爱就在家人的左右中,第二段不能再重演历史。
“是你说的宗昂给我什么我就接着什么,只要不管你就行。”温纾莱用他的话堵他:“我不管你帮帮家里还不行吗。”
她指甲刮着安全带,怏怏闷声:“还是说你觉得我是外人,不该插手这些?”
温屿年:“……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温纾莱五六岁那个年纪是个鬼灵精,姑姑姑父还在世时她也曾无忧无虑,活泼任性。
他还没少受过她的捉弄。
他说:“我没觉得你是外人,我是怕麻烦别人。”
温纾莱还是垂头丧气的。
“随你,好吧。”温屿年又气又笑:“都随你,你想怎么管就怎么管。”
温纾莱扭脸笑着看他:“哦。”
温屿年:“……”
……
……
温纾莱一下车,就看到在校门口和一个清秀男生打闹的何皎皎。
男生是何皎皎台球厅邂逅的crush,两人近期打得火热,基本每天晚上都会出门约会,温纾莱外出的话就顺道接着她。
男女宿舍在两个方向,今天有温纾莱陪,何皎皎没再让crush送她到宿舍楼下。
三人在岔路口分道扬镳。
两个女生手挽手,聊聊娱乐八卦,再聊聊明天的课程。
走到小花园,何皎皎鞋带开了,蹲下去系,和温纾莱错开两步。
温纾莱就瞧着何皎皎等她,蓦地,眼前一黑,干燥的掌心覆上她眼睛,腰间多出一条手臂。
压低的男嗓撩拨着听觉神经。
“Hi,Bubby。”
温纾莱心跳砰砰加重两下,吓得。
她拉下他的手,侧过头:“你怎么在这?”
宗昂就着这个后拥的姿势,在她嘴唇亲了下:“来找你。”
温纾莱扭出宗昂的怀抱,去瞅何皎皎。
何皎皎望望天看看地,灿烂的姨母笑掩饰不住:“你们继续,不用管我,继续继续。”
“……”
何皎皎的眼力见后发挥出来,“哦哦我先走我先走!”
“这些你顺便拿上去吧。”宗昂递出四个纸袋:“送你们的小礼物。”
绿色的纸袋上印着烫银品牌名称,根据礼盒大小能判断出是一整套护肤品。
这段日子1226宿舍的人都习惯了宗昂这位亲属的投喂,温纾莱每次出门回来从不空手,人人都有份。
虽说心意不能用价钱来衡量,但揭穿余泽帆的真面目后,他扣扣搜搜买的那些均价不超过五十的奶茶蛋糕,对比起宗昂的大手笔,高下立现。
不过这套护肤品还是太贵重,何皎皎不好收,“我们就不用了,都给莱莱吧。”
宗昂:“没花钱。”
这是他下午去宗穆川工作室顺来的,工作室每年都会收到各大品牌方送的礼盒,囤在仓库也是积灰,不拿白不拿。
何皎皎征求温纾莱。
温纾莱深谙宗昂的执拗,而且也不差这一次的收礼,“拿着吧。”
“那我就替宿舍里那俩谢谢你们啦!”
何皎皎道完谢就马不停蹄跑向宿舍楼,决计不当电灯泡。
一步三个台阶冲进宿舍,门一关,招呼孔佳茉和孙星彤去阳台。
“来啊,莱莱和宗昂在楼下约会呢!”
三个人萝卜蹲着趴在阳台窗前,孔佳茉找不到人,着急地嚷嚷在哪儿呢?
何皎皎给她一肘击:“小点声,咱这才二楼!”
她指着小花园:“在那儿!”
……
……
再次踏入凉亭,温纾莱不由地记起余泽帆那次的疯癫。
脸色不太好看。
“找我什么事?”她问宗昂。
宗昂坐到凉亭的石凳上,把温纾莱圈到□□,搂着她的腰仰视她:“还在生气?”
温纾莱:“没有。”
生不生气有什么区别,他又不会改。
沟通是两性关系里不可或缺的环节,可沟通只有双方相互体谅才有效果。
宗昂,他的人生词典里都不见得有“体谅”这一词。
温纾莱手揣兜,睨他:“你上午和我哥聊什么了?”
“想知道?”宗昂抬抬脸:“那亲我一下。”
温纾莱抿抿唇,左看右看,俯身飞速在他面颊落了个吻。
说是撞,更准确。
宗昂一言难尽地点评:“宝宝你这亲人的技术有点烂。”
温纾莱羞恼斥道:“你快说!”
肯亲他就不错了,还那么多事。
“没说什么啊。”宗昂抽出她两只手,分别放在自己两边耳旁:“就问了问我咱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我说前两天你才答应我,还说让我好好对你。”
温纾莱发出质疑:“没了?”
“没了呀,我发誓。”宗昂竖起三根并拢的手指。
“你没威胁我哥?”
“我干嘛要威胁他?”
温纾莱不语,就用她那双剔透的黑眸扫描着他——像X光那样。
但是穿透力微乎其微。
“我真的没有。”宗昂他思忖两三秒,端正了点:“我要骗你就罚我这辈子都硬不起来。”
什么淫/词秽/语。
温纾莱听不下去。
宗昂抱紧要跑的她,笑了:“这真的是我能想到最严厉的惩罚了。”
温纾莱姑且信宗昂这一回,他算是一个实诚的衣冠禽兽。
“那你找我来干嘛?”
“想你了,就来看看。”
温纾莱摸出手机按亮屏幕:“我马上就到门禁时间了。”
还剩两分钟,舅舅舅妈过来,她不舍得太早回校。
“那走吧。”宗昂站起来,牵她去宿舍:“送你过去。”
天地可鉴,宗昂就单纯来找温纾莱待一会儿,只有一两分钟也行,但温纾莱总觉得他别有用心。
他自个儿知道他心无杂念就好。
在温纾莱的有色眼镜注视下,宗昂吻上她。
一个缠绵悱恻的湿/吻。
舔/咬,嘬/吸。
在宿管阿姨赶羊回圈的呼喊中,宗昂意犹未尽地最后碰碰温纾莱的唇角。
“宝贝晚安。”
宗昂目送着温纾莱进楼。宿管阿姨习以为常地锁上宿舍大门,他转身朝校外走。
女朋友总是把他想得太坏,他才不屑去威胁温屿年,假若温屿年不同意温纾莱和他恋爱——可温屿年又算个什么东西?
入他眼的,唯有温纾莱一个。
坐到车里,宗昂抬起手凑到鼻前,水蜜桃的淡香若有似无,是温纾莱留给他的夜晚念想。
闻着这一点微末的残香,他起了兴。
第23章 第 23 章 “希望你能心甘情愿陪着……
到北京的第二天, 马燕珍说要去亲眼看看各个店铺的选址。
周五温纾莱是满课,不能跟随,温屿年叫她别管, 他在家。
有哥哥在, 温纾莱就安稳当个甩手掌柜。
第一节课上到一半, 温纾莱收到宗昂的消息.
「报告小温编剧,已经接到舅舅舅妈。」
附图是戴着墨镜的温屿年推着温广宏和马燕珍在公寓楼里出来的照片。
温纾莱问号一个个冒出头。
她觑下专业老师的动向, 俯低身子, 偷摸回消息。何皎皎她们总笑她是个长不大的三好学生,上个大学还跟高中似的,节节课坐姿倍儿直, 文具一应俱全, 全宿舍的笔都是由她供应。
文殊莱莱:「你去干什么?」.
「我来接他们去看店。」.
「是不是很贴心?」.
「超骄傲.jpg」
再亲密的事情都做过多次, 温纾莱仍旧把宗昂当成一个外人, 在安全界限之外的外人。
他屡屡私自跨过这条界限, 温纾莱倍感头疼, 放他跟舅舅舅妈待一块儿,她真怕宗昂会说些不中听的诨话。
远水救不了近火,温纾莱鞭长莫及,她得哄宗昂的欢心。
她身体里没有肉麻话的机制, 表情包翻到底又翻上去, 找到一个略带嫌弃的黑猫点头的图发送.
「那我表现的这么好, 会得到一个奖励吗?」
他怎么这么喜欢要奖励……
像个小孩子一样。
嫌弃之情从表情包移转到温纾莱脸上。
她回:「会。」.
「^o^」
……
……
一上午温纾莱隔十几二十分钟都要问问宗昂逛得怎么样, 再问问温屿年宗昂这人怎么样。
温屿年说个还行。
宗昂汇报得详尽, 每到一个店铺都会发张照片给温纾莱,再加赠他个人揣度出的舅舅舅妈的看法。
上午十二点下课,两点上课, 两个小时追赶一下是可以回家去探一眼的,但下课铃一响她就被影视创作课的徐老师叫走。
徐老师找她是要给她推个项目,中午那顿饭师生二人去的教工食堂,边吃边聊。
这一聊就聊到下午上课,课本都是温纾莱托何皎皎她们拿的。
傍晚六点,下课。
周末两天假期就此开始,走廊里人挤着人,商量着晚上去哪儿耍或是来个周边游,各种声音嘈杂地交织在耳边。
温纾莱鞋跟被后面的人踩掉一次,挤出教学楼才呼吸到新鲜空气,课本再交给何皎皎,她直奔校门口打车去温屿年的公寓。
她赶上个晚高峰的开头,不大堵。
出租车开不进小区里面,温纾莱扫码付款后下车。
走进小区大门,她看到等在树下的宗昂。
她在来时的路上,接到宗昂电话,问她要多久到家。
今天有二十八度,夏日的气息渐浓。
宗昂一身黑T白裤,手臂肌肉清健,左腕戴着一块Tambour系列的手表,表带有一串荧光绿的英文字母。
他漫不经心地笑着用脚逗弄着围着他打转的流浪猫。
似有所感,温纾莱站定的那一秒钟,他也抬起头望向她。
他边朝她走边朝她递出手。
牵到温纾莱的手,宗昂在她唇尖蜻蜓点水地亲一下,另一只手去卸她的书包。
“这么爱背双肩包吗。”他说:“小学生乖宝宝。”
“双肩包容量大啊。”
温纾莱的包是个百宝箱,电脑、纸巾、一个以防不时之需的小化妆包和卫生巾、笔袋本子等等,单肩包装不下这么多。
她被宗昂拎着书包那只手里的黑瓶子引去:“这什么?”
宗昂将瓶子正面转向她:“舅妈做饭要用酱油。”
温纾莱咕哝:“我舅妈你叫的倒是顺口。”
“我是你男朋友,你舅妈不就是我舅妈。”宗昂一根根捻完她的手指,插/进她指缝,“舅妈本来想让你哥下来买的,我算着你快到了,就把这项任务抢过来了。”
温纾莱“哦”了一声。
两人手牵手往家走,宗昂在外温纾莱在里,并肩聊着天,多是宗昂单方面在讲话,跟温纾莱说着他今日芝麻大小的所见所闻。
温纾莱对他没什么分享欲,只负责听。
到家门口,温纾莱按响门铃,几秒钟后温屿年来开门。
他的眼在门外两人缠绕的手上睇了下,返回屋里。
宗昂熟谙地换上拖鞋,在鞋柜里拿出温纾莱的拖鞋放地上,就去厨房给舅妈送酱油。
温纾莱蹭到哥哥身边,悄声问:“宗昂今天表现还好吧?”
温屿年站在岛台边剥着蒜,模棱两可地回:“你自己看一会儿就知道了。”
温纾莱心高高提起,但她的疑惑和忧心没有持续太久,舅舅舅妈一口一个小宗的叫着,吃饭的时候两个鸡腿都夹给他,一道菜宗昂夹过三次,不出两秒这道菜就会换到他手边。
老两口对宗昂的喜爱有种兄妹俩绑一起都比不过他的程度。
温纾莱丈二和尚似的扒着饭,黑葡萄的眼珠滴溜溜转。
下一秒,一个鸡腿落到她碗里。
宗昂分给她的。
温屿年成为饭桌上被孤立的一个小辈。
吃完饭温纾莱和宗昂陪舅舅舅妈聊了会儿才走。
明天周末,一上车宗昂就摁开音乐,欢快地带温纾莱回他的公寓。
周末同居,是他们二人间心照不宣的规则。
到公寓,温纾莱先去洗澡,宗昂跟巴克玩玩。
不知道宗昂在墨迹什么,这次洗澡温纾莱比他快。
闲着无事,温纾莱就坐到客厅,从书包里拿出笔本制定一个短期计划。
她接了徐老师推荐的那个项目,是一个小说的剧本改编,《巷口》的剧本也不能停下,还有开店的一系列事宜。
温纾莱按紧急层度列出待办顺序。
宗昂出客浴经过客厅,见温纾莱趴在茶几上奋笔疾书。
她一头柔黑的长发披散,刘海儿松散的向两边分开,手握的萝卜笔晃出虚影。
宗昂走过去:“写什么呢?”
他弓着腰,入眼是满页潦草的记录,除温纾莱以外,估计没人会看懂。宗昂辨认出“阿敏”两个字才明白她是在写《巷口》的剧情碎片。
宗昂在温纾莱后面的沙发坐下,有一搭没一搭地擦着头发。
头发都擦到半干,温纾莱还没有停笔的迹象。
他撩起她一缕发丝,用发尾搔她胳膊。
温纾莱痒得躲了下,头也不回地说:“你不要闹。”
还挺严厉,还挺唬人。
宗昂肘抵着膝盖,掌根撑着下巴,瞅着温纾莱,乖巧地受着冷落。
墙壁上的挂钟,分针划过两个数字空格,温纾莱越写越起劲。
宗昂意味不明地“啧”一声,想起个东西,去玄关外套内里口袋拿出一张四寸照片。
回到客厅,捏着照片一角,塞进温纾莱眼下。
照片年代久远,边缘泛着黄,照片上的小女孩儿扎着两个高丸子头,一边绑着一个红色发圈,额间的小痣用红颜料染色,穿红色肚兜,要哭不哭地抱着一条红鲤鱼。
温纾莱刚要拨开这个打乱她思绪的物件,在看清照片后,眼眸倏地瞪圆。
是她的周岁照。
宗昂在她动手抢夺前,快她一拍地高举起照片。
温纾莱扔了笔,从地毯上爬起来跳着去够:“你哪来的!”
重获女朋友注视的宗昂嘚瑟着:“舅妈给我的。”
温纾莱脸爆红,那张照片土得很,两个发圈比她整颗头都要大,是被列为会让她社会性死亡的一张丑照。
二十多公分的身高差注定她在宗昂那里讨不到好,她气急地站到沙发上去抓宗昂,忽略脚下,一个踩空,人朝前扑去。
宗昂眼疾手快地接住她,环紧她的腰。
短促的失重感袭上温纾莱心头,砰砰跳动。她现在高于宗昂一些,敛睫看他。
一双得天独厚的灰蓝色眼睛,水波流转,像夜幕下的湖水。
四目相对,宗昂轻咬了下温纾莱唇瓣。
温纾莱一瞬抽身,记起正事:“照片还我!”
宗昂箍在她腰间的手臂滑倒她臀下,用点力就托起她,在温纾莱的低呼声中,单手抱着她回卧室。
还边给她下难题:“我的奖励呢?奖励满意的话照片就还你。”
……
……
宗昂督促温纾莱进步的手段花样百出。
起先,宗昂要的奖励,温纾莱亲下他脸就好。
而现在他不再满足于此纯洁的碰触。
浴室的顶灯亮如白昼,温纾莱犹觉刺目,她阖着眼,睫毛被泪水沾湿。她坐在洗手池上,靠着冰凉的瓷砖。
双腿搭着宗昂的肩膀,脚跟紧抵着他后背。
在某一刻,她脑中闪过和顶灯一样明亮的白光。
宗昂站起来,嘴唇有一层晶莹:“想你也这样帮我弄一下,宝宝。”
这就是他这次想要的奖励。
温纾莱迷茫地睁开眼。
他们是卧室做过后转到浴室来的,宗昂头发湿漉漉的向后倒,眉眼更为利落深刻,他脸上覆着水,温纾莱捕捉到一滴下滑的水珠,视线随着那滴水珠掠过他的下巴、锁骨,再到壁垒分明的腹肌。
再往下,他手握着——
晕头转向的温纾莱倒抽一口气,烫到一样慌里慌张撇开眼。
“不行不行!”她神思清明大半,人还软着,手脚并用爬下洗手池:“我不要!”
脚尖才触地,宗昂就拦腰抱起她。
这件事上,他倒不会逼她。
他说:“那等你再喜欢我一些,再帮我行不?”
温纾莱无语。
什么叫‘再喜欢他一些’,她就没喜欢上他。
又进淋浴间,宗昂拧开花洒,热水淋漓,水雾升腾。
掩映着另一种面红耳赤的声音。
……
……
再躺回床上,温纾莱累得连指头都不想动一下。
床单被褥是宗昂在她泡澡期间新换的,他送她回卧室后又去浴室打扫卫生了。
温纾莱趴在床上,半张脸陷进枕头里,腹部挤压得不大舒畅,她翻身侧躺。
床头柜上,宗昂的手机光明正大地放在那儿。
温纾莱心念一动,瞅瞅浴室那边,听着里面发出的细小响动。
那条视频在宗昂摊牌那晚后就再未被提及,却一直梗在温纾莱心口。
没有人会喜欢被别人捏住命脉和把柄。
宗昂玩手机输入密码时从不避讳她,但她苦于找不到恰当时机,也就这次做完她没睡过去,在时间上有一定余量动手。
她卷着被子蹭到宗昂常睡的那边,拿过他的手机。
解锁。
还要记挂着宗昂下一秒是否就会出来,高度紧绷下胸腔里那颗心脏极速跳动。
手都有点抖。
找到加密相册,界面弹出“请输入密码”的框条。
飙升的肾上腺素戛然而止。
温纾莱像个戳破的气球,簌簌朝外漏着气,她脊背弯塌下去。
怎么忘了。
手机密码有什么用,加密相册还有一道坎在等着她。
正要把手机放回原位,一道人影罩下,宗昂悄无声息地来到床边。
温纾莱仰起脸看他,喉咙发干。她许是没有偷鸡摸狗的天分,第一次做贼就被抓个现行。
悲哀的是,她要偷的那个东西在一定意义上来说是属于她的。
但她没有处置的权利。
“在找视频?”宗昂神色自若,抽走他的手机:“你可以直接跟我说。”
温纾莱辨不出他的喜怒,咽了咽嗓,食指绞着被子。
宗昂坐到温纾莱身旁,挨着她。
刚洗完澡,干爽的皮肤相互贴合着,神经末梢向他身体各处输送着名为‘愉悦’的感情。
宗昂侧过脸:“宝宝你亲我一下。”
温纾莱七上八下地用唇去碰他。
她展示给宗昂的不是个忍气吞声含量百分百的形象,她怼过他,怨过他,也朝他撒过气,但那都是在他达成他的目的之后。
她的那些责怪于他不痛不痒,远在他底线之上。
这一次踩到红线,温纾莱是怕的。
宗昂感受到她的不安,没讲话,只当着她的面解开加密相册,删掉那条他们第一晚阴差阳错录下来的视频。
最近删除也都清空。
搞完,他问温纾莱:“这下踏实了吗?”
“你为什么……”
温纾莱又一次拿不准他的想法。
“这样做你好像会比较开心。” 宗昂环过她肩膀,两指捏她另一边的脸颊:“我也希望你能心甘情愿地陪着我。”
温纾莱屈着腿,避而不答。
一道题连题干都是错的,解题过程必不会正确。
他们始于一场错误和宗昂的强迫,‘心甘情愿’离她相差甚远。
宗昂在她的沉默中掀开被子:“那好,不说了,我们睡觉。”搂着她躺下,关掉灯光。
遮光窗帘严丝合缝,卧室陷进黑暗。
温纾莱背对宗昂,她枕着宗昂手臂靠在他怀里,他的心跳穿过她的胸骨与她的心跳趋渐同步。
他蹭蹭温纾莱的耳廓:“晚安宝宝。”
第24章 第 24 章 光荣的勋章
马燕珍办事效率很高, 不出一天就定好店铺选址,是在景点附近的那一处。
接下来就是紧锣密鼓地忙装修。
装修的事儿温屿年包揽过去,阿咻一个亲戚搞这些, 熟人, 价格、用料都是最优。
温广宏腿脚有碍, 就不出门去给小辈们添乱,在家同马燕珍钻研汤面的浇头。
宗昂不跟温屿年抢装修的活儿, 但也没消停, 就逮到温屿年那个职业不好外出的漏洞,代替他天天去施工现场监工,等到温纾莱下课去学校接上她, 两人再去找舅舅舅妈蹭饭。
温纾莱问过宗昂和温屿年他们的谈话内容, 他俩都说挺好, 可每次同桌吃饭, 温纾莱都觉得他们两个似在较着劲。
温纾莱再问, 他们又统一战线说她想太多。
几次三番都这么奇奇怪怪的, 她就没再管。
又是一个周六,温纾莱和宗昂俩人早上起床后就去暗访别家的小馆,学习下他们经营的优点。
溜溜哒哒一上午,宗昂还顺手给温纾莱买了块表, 跟他常戴的那块凑成情侣款。
下午回家前绕路到自家店铺看一圈。
今天天气一般, 上午还能见到点太阳, 下午四点多刮起大风, 阴云密布, 黑压压盘积在空中。
看样子要下雨,温纾莱让工人们趁着还未变天尽早收工下班。
五一假期一过,又到了旅游淡季, 景点正门前的那一条街在维修中,街道两边围起彩钢围挡,纤细的铁丝羸弱地捆绑着钢管,钢片在狂风中乱舞。
温纾莱一出店,刘海儿碎发齐齐飘摇,迎面一抔土,她捂眼遮挡。
哗啦啦的躁动声响骤然高亢,几道惊叫参差不齐,温纾莱堪堪睁开一条缝,四面八方吹来的风按下暂停键,周身一暖,她被人护着脑袋拥入怀抱。
一声闷哼拨动她的心弦。
踉跄半步稳住身形,温纾莱眼前一片黑,沉闷的呼吸中是宗昂身上清冽的薄荷气息。
耳中的嗡鸣退去,温纾莱听见外界的杂乱,等她被宗昂拉开,余光里是店里几个工人搬开的钢片和落在她脚边的一根粗壮的钢管。
而她视觉中心的宗昂,一簇鲜红色自他脖颈流淌而下,
他毫无所觉,握着她肩头检查起她:“有没有伤到哪?”
温纾莱呆愣地摇摇头:“宗昂…你、你疼不疼?”
……
……
一到医院,阵雨袭来,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往下砸。
宗昂后脑伤得不轻,有些红肿,还要缝针,血迹沾粘,为处理得更好,得把他伤口周边的头发剃掉。
全程都不把这点小伤当回事,来医院路上还有闲心哄女朋友的宗昂一听这话淡定不下去了。
他坐在椅子上跟护士商讨:“姐姐,能不剃吗?”
护士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带着口罩,露出的半张脸带点凶相,无情否决道:“不能。”
她拿着剃发的推子站到宗昂身后:“也不用嘴甜叫我姐姐,我这岁数估计跟你妈差不多大。”
“……”
贿赂失败,宗昂好郁闷。
诊室门口传来哒哒小跑的脚步声,宗昂侧眸,是去缴费的温纾莱。他的主心骨回来,宗昂朝她递出手。
温纾莱走过去,把手交到他手心给他牵着,“怎么样了?”
宗昂学着温纾莱传达不开心时的微表情,瘪瘪嘴:“要剃头发。”
“头还晕不晕?”
“还好。”
“一会儿缝完我们去拍个片子。”
“好的。”
她嘴角含着一缕发丝,宗昂想要帮她勾掉,另一只手刚抬起一点,护士就严词厉色地警告他别乱动。
宗昂挤挤眉毛,无声做着口型向温纾莱告状:“好凶。”
他是为保护自己受得伤,温纾莱知他的情,护士在场有限制,她就生疏地捏捏他的指腹:“你乖一点。”
这一小动作宗昂十分受用,毛被她顺平,推子运作的嗡嗡响和刷刷掉落的头发也没那么难听难看。
头发剃完,蜿蜒在他头皮上的那道快一指长的伤痕愈显狰狞,护士经验老道地夹起棉球消毒,刺激得宗昂下意识抓紧温纾莱。
温纾莱反握住他,拿着单子的左手拍拍他肩膀:“马上就好了。”
宗昂忍过那措不及防的第一下就松开温纾莱,她白皙的掌背上印着他的指痕,他抓得不久,随即就消退。
她皮肤嫩,他弄出来的痕迹会保留一周,等痕迹变浅就到他们周末同居的时候,他便会再一次加深原有的痕迹或是重新标记些新的。
想想这些,后脑的刺痛感减弱,宗昂展平温纾莱的掌心,脸依恋地埋进去。鼻尖贴着她手腕,嗅着她身上的淡香。
温纾莱心系他的伤口,全神贯注监督着护士,没留意到他的变态。
伤口清洁干净,打上局部麻醉,等个七八分钟麻药生效再缝针。
宗昂后颈也有点细小伤口,护士一并处理好,说了几句注意事项就放他们去拍片子。
CT扫描显示无大碍,但有点轻微脑震荡,他又头晕,保险起见先住院观察一晚。
换洗物品一个没有,温纾莱把宗昂送到病房再去楼下超市买牙膏牙刷,排队结账的时候接到舅妈电话,问他们今晚要吃什么,温纾莱瞒下实情,说雨下太大他们今晚就不去了。
温纾莱买完晚饭回到病房,宗昂正半躺半坐在病床上,举着手机用自拍左照右照。
见她提着的大包小包,宗昂下床去接她。
温纾莱转个半圈避开他:“你别乱动,回去躺好。”
她现在哪敢让他拎东西。
宗昂“哦”一声,坐回床边。
温纾莱归置好买来的东西后翻看床头柜上大夫给开的药,絮絮叨叨地记着该怎么吃。
宗昂就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窗外暴雨如注,森郁的天色蒙着一层阴霾,病房里四面苍白,灯光都是冷色调。
他却感到暖意盎然,一次受伤换来温纾莱这样的优待,很值。
后脑上的疤痕成为他光荣的勋章。
宗昂不会跟别人挤一间病房,温纾莱也坚持要陪床,他就要的单人间。
脑震荡最需要休息,吃完晚饭洗漱完,温纾莱就催着宗昂睡觉,宗昂是想把软和些的病床留给温纾莱,他去睡陪护床,温纾莱不肯,她又不是病号,霸占病人的病床那不是倒反天罡么。
宗昂后脑有伤,只能趴着或侧躺,不管怎么动,他始终面朝温纾莱。
陪护床比病床要矮十几公分,他看温纾莱看得很全面。
“辛苦你了宝宝。”
温纾莱受之有愧:“应该的,谢谢你替我挡那一下。”
“我是你男朋友,我也是应该的。”宗昂的手垂下去勾温纾莱的手指:“我这样是不是很丑?”
“还好。”
“你骗我。”
“真的还好。”
“可你都没正眼看我。”
温纾莱定睛瞧着宗昂,白色绷带在他头上缠了一圈,正面看就像条发带,他皮肤也白,唇色浅,病号的扮相有几分楚楚可怜。
她问:“你很在意吗?”
宗昂捏着她指尖:“我超在意。”
宗昂极为注重自己的外在形象,小时候和堂哥打架,他会在两人动手前约法一章:打哪儿都行就是不许打脸。
揍断堂哥鼻梁那次,是堂哥抢他玩具还不遵守约定,一拳挥在他眼上,那一下就把他气哭了,他边掉泪边还手,大人闻声来拉架,他和堂哥一人捂着青肿的眼睛一人捂着流血的鼻子。
从伤情轻重来看,他获得压倒性胜利。
但大人们也喜欢用伤情轻重来判定对错,是堂哥先挑衅他,只不过堂哥流血比他多他就被定为过错方。
他也很委屈,顶着单个熊猫眼在家闷了一星期没去上学。
宗穆川要押着他去跟堂哥道歉他宁死不屈,换来一顿亲爹的胖揍和亲爹失望的眼神。
时隔多年再提往事,宗昂还很愤愤不平:“我就是没错。”
温纾莱委婉劝解:“那你可以去告诉大人啊,闹这么大多不好收场。”
“我能靠我自己得到我满意的结果,为什么还要找别人。”宗昂嗤之以鼻:“大人们只会和稀泥。”
他不要当躲在长辈背后的胆小鬼,他要做拥有绝对话语权的强者。
想要,就去争取,不惜一切代价。
这是他从小就信奉的理念。
温纾莱不敢苟同,但内心深处似乎在这种以暴制暴的观点中品尝出微末的爽感。
塞在枕头底下的手机震了下,是条新闻推送,她看了眼,被点醒地想起件事:“对了,你去拍片子的时候宗导给你打电话了。”
“我没接,你有空给他回一个吧。””不用回,不要紧。”宗昂又犯起一阵头晕,他耷下眼皮,晃着温纾莱的手玩:“以后我再有电话你接就好,没什么要瞒你的。”
真正的秘密是不可示人的,他手机里清清白白,欢迎温纾莱查岗。
他困劲儿上来的快,几个瞬息间就睡着,可手还牵着温纾莱,温纾莱一动他就有感知的收紧,安全感低微。
怕把他弄醒,温纾莱就这么待着。
宗昂睡着的模样很乖,浓密的上下睫毛并合,脸趴在枕头上,压迫得他嘴唇嘟起。
温纾莱视线落在他那儿,回忆着下午惊心动魄的那一幕。
其实那时的风有多大、那片钢板怎么飞向她,她都模糊不清了,记忆里唯一真切的是宗昂裹着薄荷味的怀抱。
她出店那会儿宗昂还在店里和工头沟通,却在她有危险时第一时间冲到她身边。
就像当年舅妈替她挡下那碗热粥那样,义无反顾。
她小幅度地摇了下手臂,和宗昂勾连的手指像两片浮萍一样轻轻晃荡。
第25章 第 25 章 《日落大道》
在医院平安无事地度过一晚, 第二天宗昂就可以出院了。
温纾莱办好出院手续,和宗昂打车回公寓。
家里静悄悄的,巴克不似以往两人回家时那样跑来迎接。
它趴在它最喜欢的落地窗前晒着太阳睡觉。
昨晚两人在医院, 又是托物业遛得狗, 遛完物业就向宗昂汇报, 说巴克有点儿蔫,走路也很慢。
宗昂放轻脚步过去, 屈膝下蹲, 两指挠挠巴克脑顶的毛发,巴克这才睁开眼瞅他几秒钟,又合上。
温纾莱见巴克饭碗里的狗粮还是昨天上午他们离家时那么多, 几乎没动过。
她也踱到巴克那儿, 指着狗碗小声跟宗昂说:“它没怎么吃饭, 是不是病了?”
宗昂默着, 手指挠了巴克几个来回, 半掩着眸摇了摇头, 语气带笑:“闹脾气呢,我俩昨晚又不管它,过两天我带它去医院看看它脾气这么大能不能治。”
温纾莱不是天天都会见到巴克,有时她第二天课多, 宗昂来学校接她出去吃个晚饭就送她回校, 她每次见到巴克, 对巴克的情况都有一次刷新。
她看宗昂两眼, 嘴唇翕动, 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只是记起两个多月前,第一次和巴克碰面,宗昂说它十四岁了。
是条老狗了。
……
……
宗昂后来有没有带巴克去医院, 温纾莱不得而知,他没说她也没问。
但答案似乎都存于他们心中。
宗昂照旧对待巴克,早晚各带它出去遛一次,给它倒满满的狗粮,买新玩具跟它玩。
他忽略掉巴克的萎靡,就视它为一条正常、健康的狗。
宗昂后脑的伤口一周后拆线,温纾莱想着他这次受伤是为护她,她理应关怀,说好宗昂拆线她陪着去,但周五那天下午,他独自一人去的医院。
温纾莱下午就两节课,上完收到宗昂掐着下课点送达的信息.
「我和巴克在校门口等你。」
这个周五,宿舍的四个人各有活动。
孔佳茉和孔佳良两兄妹被他们亲爱的妈妈急召回家聚餐;孙星彤的高中好友从隔壁市来找她玩,她周末两天要当导游作陪;何皎皎和crush约好去郊区露营。
而温纾莱,她每一周的周五至周日晚都是被宗昂霸占。
四人结伴朝校门口走,又在校外挥手分别。
温纾莱对着宗昂发来的车牌号找到他停在路边的一辆吉普。
坐上副驾,一颗毛茸茸的脑袋从后排扑向她。
饶是温纾莱知道巴克也在车上,但巴克久未这么活泼,她被吓得低叫一声,紧靠车门。
宗昂坐在主驾,乐得像个流氓:“宝贝叫得真好听。”
温纾莱立马去捂巴克的耳朵:“你不要讲这些!”
宗昂左手虚握成拳抵在唇边,笑弧扩大:“听就听呗,按人的年龄算它得是我爷爷辈了,什么不懂?”
“那你也不能讲!”温纾莱定睛在他头戴的帽子上,“你去拆线了?”
宗昂点头。
“你怎么自己去了?”温纾莱边问边倾向他:“不是说好我陪你去吗,医生怎么说的?恢复的怎么样?会不会——”
她话讲到一半,宗昂蓦地凑近亲了她一下,尾音消融在两人相碰的唇间。
温纾莱一顿。
宗昂又亲第二下:“你好可爱。”
还在校门口啊……
温纾莱急乱地推开他,往车窗外瞟。
校外主街上人群熙攘,宗昂的车前还停有两辆车,黑扑扑的防窥膜搭建出一个私密空间。
温纾莱砰砰跳的心略缓。
宗昂瞥到她长发掩映下的风景,顽劣地吹出一口气,露出她涨红的耳尖。
温纾莱耳朵到锁骨那一片都是她的敏感地带,瑟缩着躲了下,嗔怒地瞪向宗昂:“你不要闹了,快走!”
宗昂心情好到极点,坐正系上安全带,打了个响指朝前一指:“出发咯!”
当是回公寓,要么是去吃饭,不成想宗昂将车开上高速。
温纾莱迟缓地问:“我们去哪儿?”
“在家太无聊了,我们去海边过个周末。”
宗昂驶出高速入口,单手把着方向盘,从扶手箱里拿出两幅墨镜,递给温纾莱一副,他戴上一副。
“衣服我都给你装好了,酒店也订好了,是你喜欢的海景房,电脑也有带方便你做作业,你那边储物箱有零食,饿了先吃点,舅妈那里我打了招呼,你什么都不用操心,好好享受这个周末。”
温纾莱听完他这一番面面俱到的安排,愣愣地“哦”一句,戴上和他同款的墨镜。
四点钟的太阳西斜,绯红色的夕阳余晖铺陈在天际,车内放着她在朋友圈分享过的《日落大道》,巴克卧在后排。他们一路向西行驶,去追赶一场浪漫的落日黄昏。
两个多小时后,他们抵达临榆。
在酒店办理好入住,行李放去房间。
宗昂作主替温纾莱收理的衣服多是精致的裙子,她挑件黑色吊带裙穿上,细闪露背款,类似小晚礼服。
海边晚上风大,她又拿了件白色衬衫外套。
房间玄关的一面墙壁上挂着一个穿衣镜,出门前宗昂拽着温纾莱照了下。
两人都是黑白配。
宗昂是黑T恤白短裤,戴一顶黑色冷帽,一身潮男气质。
他笑:“情侣装诶,宝贝好会搭。”
温纾莱小翻个白眼,宗昂这是强自捆绑,她都没注意到他穿了什么,歪打正着。
宗昂在网上预订了一家允许携领宠物的海边烧烤店,离酒店就几百米,两人牵着巴克步行过去。
天色将暗未暗,海浪拍打着细软的沙滩,一座座临海而建的低矮平房亮起霓虹灯光。
烧烤店在沙滩上有几张露天的桌子,他们在最外围的一张桌边落座,既不妨碍赏景巴克也能自由一点。
宗昂负责点菜,温纾莱双手托着脸,惬意地看海。
烧烤店右边是一家小酒馆,驻唱歌手恰好唱着一首《日落大道》。
这种巧合令温纾莱惊奇,她望着那个歌手,跟着节奏低吟过那句“晚风吹过金色沙滩海边的晚宴”。
一首歌毕,歌手换了首曲调活跃的英文歌,温纾莱转回眼,不期然撞进宗昂聚焦于她的目光,他点完了菜,不知看了她多久。
他的眼神清澈又热切,温纾莱承接不住,躲闪地拿起杯子喝了口水。
巴克面朝大海蹲坐在桌边,还高出桌面半个手掌,温纾莱将注意力调转到它那儿。
“巴克今天精神了好多。”
宗昂把她杯子里的水蓄满,“嗯。”还盯着她。
存在感太强,温纾莱感觉自己都要被他如有实质的视线吞吃掉,脸不自觉发烫,
幸而这时烤串上得快,温纾莱埋头撸串,不再理会神经兮兮的宗昂。
宗昂却以此为乐,温纾莱脸越红他看得越放浪,精酿的啤酒端来,温纾莱忍无可忍地灌下一大口,在桌下的脚踢去对面。
宗昂挨了这一踹,乖觉地收敛。
吃完饭,宗昂一手与温纾莱十指相扣,一手牵着巴克,在沙滩上散步。
沙滩松软,温纾莱脱鞋光脚踩上去,她甩掉宗昂走入海中。
八点多钟的海边,天空呈现出一种独特又神秘的蓝色,皎月高悬,浪花洁白。
温纾莱提着裙摆,水面没过她脚踝,小腿匀称顺直,童心未泯地蹚着水。
宗昂立在岸边看她须臾,点开相机,大声喊她:“温纾莱!”
她应声回头,发丝随风舞动,她勾住一侧别到耳后,惘然地眺向宗昂的镜头。
夜幕、海浪、穿长裙的少女。
快门按下,时间定格在这一秒。
原图直出,宗昂设置成壁纸。
温纾莱也很喜欢这张照片,让宗昂发给她。
她这一要照片无疑是对宗昂拍照技术的赞扬,他起了劲儿,兴高采烈地又帮温纾莱拍了几组照片。
但温纾莱这人只能抓拍不能摆拍,宗昂像模像样地架起势头,弄得她手足无措,四肢硬化。
贡献出好几张丑照。
又想起他手中留有自己的那张周岁照,温纾莱恶向胆边生,掬起一抔海水朝宗昂撒去。
宗昂眉骨一抬:“招我?”
温纾莱不说话,又撩起水去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