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应无双取出梁丘天谕送给她的白芥灵枢丹,将丹药碾碎成粉,放置在一个玉罐里,然后用火折子点燃。
她用手帕捂住口鼻,以免自己被这味道呛到。
白芥燃烧后逐渐散发出辛辣且带有烧焦气味的刺鼻味道,正好这座迷魂阵里安静无风,味道慢慢散开,其余四人闻到味道不但可以被刺激得清醒过来,还能顺着味道来找她,她可以借此直接带着众人找到出路。
进入百宝阁是众人此行的目的,六道门中她只需找到两扇通往百宝阁的吉门即可,另外四道门不予考虑。
应无双幼时曾读过奇门遁甲之书,书中理论深奥,阵法变幻无穷。然阵法必有破解之术,她此刻并不是在战场,有足够的时间观察此阵。
她环顾四周观察铁树与灯笼的排布,慢悠悠地走到一颗铁树下,抬头观察灯笼底部。按照常理,阵法排布中每个方位都有独特的标记,标记的位置既不能太明显也不能太隐蔽,要在困住敌人的同时给己方留信号。
迷魂阵里只有铁树,光秃秃的树干和密密麻麻的树叶都被应无双排除在外,在她看来能够触发机关、牵动树叶攻击人的灯笼才是最适合做标记的东西。
灯笼底部刻着坎卦,应无双伸手去够灯笼,触摸到灯笼底部时灯笼毫无变化,她从容自若地收回手。
果然不出她所料,迷魂阵里的机关都是由内力触发的,习武之人运起轻功或是发动攻击时都会催动体内内力和真气,灯笼内的蜡烛不受风吹影响,但会被内力及真气的波动震灭。
习武之人被困危机重重的迷魂阵中,自是时时刻刻都屏气凝神,准备着出招好应对突发状况。因此她们一旦靠近灯笼就会触发机关,遭到锋利的树叶暗器攻击,故而无法看到灯笼下面的标记。
设下此阵的人怕是没想到会有不通武艺之人胆大包天地闯入百宝阁,应无双感叹道:“果真是安危相易,福祸相生。”
她没有武功容易被树叶所伤,在朋友身边时会成为她们的累赘。分开后也正是因为她没有武功,机关根本不会伤她,她倒是能尽快找到出路指引大家逃出生天。
灯笼底部的坎卦映射休门,休门入则伤,不是应无双要找的出路。她要找的是生门和景门,这两门分别是离卦和艮卦。离卦在东,艮卦在西北方,眼下她所在的坎卦是西方,艮卦与坎卦的西方相邻近。
她小心翼翼地照看玉罐中燃烧着的白芥灵枢丹,转身朝西北方的艮卦前进。
应无双照着方位不紧不慢地往前走,一颗白芥灵枢丹已燃尽,在第二颗烧至一半时她顺利走出了危机四伏的铁树密林,一扇机关门出现在眼前。
门上机关复杂,她试着解开机关,在失败四次后她决定耐心等等陈玄。
应无双又续上一颗白芥灵枢丹,浓烈的辛辣味四散开来。一阵劲风骤然袭来,她连忙伸手遮住玉罐以免火苗熄灭。
抬眼看见迷魂阵中的灯笼在一瞬间全部熄灭,树叶被这劲风吹得哗啦作响,机关被触发,所有铁树向同一个方向围过去。
“离卦,东方。有人找到另一个吉门了。”应无双望着迷魂阵说道。
与此同时,捂着鼻子的陈玄和扛着重刀的石力飞快从林中逃出,两人奔向她,陈玄看到应无双身后的机关门眼睛一亮:“你破阵真快。”
石力也说:“要是能用点别的香料提醒我们就好了,这个味道好刺鼻。”
应无双侧身让路,方便陈玄站在门前破解机关,她解释道:“白芥味辛,方能压制安神香。”
“林子里竟然有安神香?我还以为是我又困了。”石力揉了下鼻子。
两人刚说完话,陈玄就解开了机关大门,她说话没有应无双那般委婉,伸出手向石力展示自己被指甲戳出血痕的手心:“要不是无双用白芥提醒我们,我们早就睡死在林子里了,尤其是你!大石头瞌睡虫,你到时候就是第一个死的。”
“这不没死嘛。”石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冯争和燕淼还没来。”她焦急地看着密林,冯争和燕淼为何还没来,在东方离卦的是她们俩吗?
陈玄想了想说道:“无双你先进门,石头留在这里烧白芥,我去迷魂阵中找人。假如你在百宝阁内见到她们,就原路返回这里告诉石力,我每隔一炷香就会离开密林回到这里,确认你是否有她们的消息。”
“好,对了,你在阵中不要使用内力,灯笼机关是被内力触发的。”应无双觉得此计可行,她将自己在迷魂阵中的发现告诉两人。
“原来如此。”陈玄点头答应,然后放轻脚步踏入密林中。
应无双把所有的白芥灵枢丹都交给石力,她亲眼看着石力成功点燃药粉后才放心离开。
砰!
东方发出一声巨响,迷魂阵外围的铁树回到原位,灯笼也慢慢亮起,位于东方离卦位的吉门前站着一位狼狈不堪的少年。
少年身上的玄衣已被鲜血浸透,她左手撑着长刀让自己保持着站立的姿势。在她的身后是一棵折断了倒在地上的铁树,树枝上挂着扎满了树叶的半扇机关门。
“呵,还不是开了。”燕淼跨过只剩下一半的机关门,走了数十步后眼前豁然开朗,她已在真正的百宝阁内。
此处安全无需提心吊胆,燕淼泄了气慢慢坐在地上,她撕开衣服开始检查身上的伤口,幸好流出来的鲜血不是黑的。
区区数十道皮外伤,对她而言只是轻伤的程度,现下她没有力气包扎伤口,取出一瓶伤药随便撒在伤口上,然后靠在墙上眯起眼睛休息。
她太累了。
自从与大家分开后,她便闷头在迷魂阵中打转,误打误撞地找到了死门,这对她来说丝毫不意外。意外的是那里的死门已经被人触发过,她去的时候落叶满地,正当她准备离开时,地上的树叶竟诡异地飞回了枝头。
书中记载:“磁招铁,或引之也。”燕淼意识到铁树中可能含有磁石,所以精铁打造的树叶才会被磁石吸引回到枝头。
为了引证自己的猜想,燕淼打算触发机关,不知为何当时的她困顿不已,便没动用武功,偷懒用刀鞘去戳灯笼。
这一戳让她又发现了两件事:一件是只有内力才会触发灯笼机关,另一件则是灯笼底部刻着兑卦。
后来她根据灯笼下的指引找到了刻有离卦的吉门,门上复杂的机关让她很是头疼,她只能另寻她法。
兴许真的时来运转了,燕淼望着满是铁树的密林灵光一现,既然打不开机关,干脆直接把门拆了。单她一人力气不够,那便让磁力助她一臂之力。
为了借力将树叶打入机关门中,她耗尽了内力只为催动体内那道霸道的真气。好不容易将数百片树叶刺进机关门内,她又不得不收敛内力硬生生接下数十道树叶攻击,等待灯笼重新燃起,内含磁石的铁树会吸引树叶返回树上。
一棵铁树的磁力不够,数十颗铁树的磁力足以把“刺猬机关门”从门框上拽下来,可惜机关门比她想象得更稳固,磁力只引走了半扇门。
不过也够了,门终究是开了。
迷迷糊糊中燕淼闻到一股刺鼻的辣味,她咳嗽着睁开眼,只见应无双焦急地朝她跑过来。
小医仙来了,她可以安心睡下了。
燕淼彻底放松下来,意识却越发清醒,只因刺鼻的味道越来越浓。直到应无双蹲在她面前,她耸了耸鼻子,呛得连连咳嗽,泪水都涌了出来。
“是白芥的味道,你忍忍吧。”应无双身上的味道一时半会儿散不去,她让燕淼捂住鼻子。
燕淼放缓呼吸,问道:“其她人呢?”
“石力和陈玄在找冯争,你看见她了吗?”应无双一边问,一边皱着眉处理燕淼身上的伤口,“怎麽受了这麽重的伤?”
燕淼先是摇了摇头,然后笑了一下:“不算重。”
应无双快速地为燕淼包扎伤口,她说道:“以你的身手不该受伤,除非你找到了死门,亦或是你故意让自己受伤。”
“都对。”燕淼应道。
“何出此言?”应无双愣了愣,手上的动作不停。
燕淼长话短说,将自己在迷魂阵中遇到的事情全部告诉应无双,听了燕淼的经历后,应无双更加担心冯争的安危。
陈玄和石力找到她的时候虽然衣衫淩乱,但并未受伤,她们两个绝非是闯过死门的人。不是她们两个,那便只能是冯争了。
处理好燕淼的伤口,应无双让燕淼留在此处,她要返回艮卦的吉门。
应无双和石力在门前等了一刻钟左右,看到陈玄独自归来,应无双急道:“没有找到冯争吗?”
“没有,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陈玄回道。
“那便是好消息。”应无双垂下眉眼,“燕淼从另一道吉门进了百宝阁,她受了伤,你们进去照顾她吧。我再去阵中找找冯争。”
“石力去照顾燕少侠,我与你一起去找冯争。”陈玄已经对迷魂阵了如指掌,两个人分头找也快些。
应无双道了声“好”,两人一起走入阵中,石力提醒两人小心行事,然后转身进入百宝阁中查找燕淼去了。
“两道吉门已开,冯争若是找到了吉门就会进入阁中。剩下两死两平,你我兵分两路去找。”应无双打算前往燕淼提到过的死门看看。
两人分头行动,她们的身影渐渐没入迷魂阵密林中。
第102章 光知道叫魂,不知道帮忙
半个时辰前,已闯过一道死门的冯争持枪朝反方向离开,不多时就找到了可以逃出百宝阁的平门。
她不打算走平门于是掉头就走,谁料好端端的地面突然裂开一个深渊巨口,昏昏欲睡的她猝不及防地掉入洞中。
冯争被吓得瞬间清醒,周围黑漆漆一片,她还在快速地下坠,有细小的沙石从上头掉下来砸在她身上。
她忙伸出手脚撑住四周墙壁,鞋子都快磨出火星子了,下坠的速度才堪堪慢下来。
“咚咚!”洞中有碎石掉下去,落地后发出声音。
冯争听声音清脆响亮,想来地面就在不远处,只要小心地往下爬一段距离然后再跳下去应该不会摔断腿。
不一会儿冯争小心落地,她点燃火折子照亮四周,发现自己置身于一条狭窄的密道之中。手中火苗晃动,密道里有风,看来往前走必有出路。
冯争回头看了眼身后的长洞,她从洞中掉下来的速度极快,背部几乎没有挨到洞壁,那个洞垂直得堪比水井。从上面掉下来快,要从下面爬回去只怕要费好久功夫。
她眼中倒映着跳跃的火苗,毫不犹豫地继续往前走去,走了将近数百步终于从狭窄的密道进入一间稍微宽阔些的洞xue中,洞口被一块巨石遮挡,风就是从洞口的细小缝隙里钻进来的。
冯争走上前试着推了推巨石,原以为会是重达千斤的拦路石,实际上不过百来斤重,她稍一用力就将巨石推开,露出足够一人通过的缝隙。
收起火折子钻出洞xue,拂开遮挡视线的藤蔓,冯争站在悬崖绝壁上,灯火通明的藏剑山庄映入眼帘。
在此处,占了半座山的藏剑山庄一览无遗,宏伟的百宝阁被密密麻麻的火把包围起来,将整片竹林围得水泄不通。
“我这是出来了?”
初夏的山间,冷风带着丝丝寒意肆意穿梭于山林之间,呼啸着掠过冯争裸露在外的每一寸皮肤。冯争抬起手嘶了一声,身上是凉了,可手掌还是热乎的。
密道竟将她直接带出了藏剑山庄,她没有陈玄的巧手,解不开百宝阁的大门。要想回到百宝阁与其余四人相聚,就只能原路返回。
冯争对着空中上弦月长叹一声:“唉,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那麽长的地洞待会儿只能靠她手脚并用地爬上去,早知道就不该在迷魂阵里打瞌睡。
冯争将洞xue门口的巨石恢复原位,举着火折子往回走。密道里只有冯争的脚步声,她忽然停下脚步,闭上眼睛静静聆听周围的动静。
微弱的呜咽声传入耳中,冯争确定了声音来源的方位才睁开眼睛,她伸手摸向左侧的石壁,又握拳在石壁上敲了敲。
敲击的瞬间,石壁发出略显清脆的 “当当” 声,这声音有明显的回响,说明石壁那边是空的。
冯争又照此方式查看右边的石壁,右边石壁发出的声音沉闷厚重,看来只有左边是空的。她站在原地想了想,然后果断将内力聚于掌心,挥出猛烈的一掌拍在左侧石壁上。
光滑的石壁出现蜘蛛网似的裂痕,冯争提前捂住口鼻,朝着裂痕狠狠踹了一脚。
轰隆——
左侧石壁小范围坍塌,待到尘埃落地,冯争定睛一瞧,石壁的后面还是一条密道。
冯争揣着一肚子疑惑跨过碎石进入另一条密道中,两条密道相邻,然而百宝阁的密道一头是迷魂阵,另一头则通往山庄外的悬崖峭壁。
这条密道又是通往何处的?左侧和右侧分别是什麽地方?她先往哪边走好呢?
“右手更痛,先去右边。”冯争草率地做下决定。
这条密道很长,长到冯争觉得自己都该走回全州了。她的脚步变得急促,过了一会儿眼前的密道终于到了终点,一扇木门挡在面前。
她拉开木门,推开挡在门后的杂物,眼前的景象让她惊骇不已。
她怎麽走到别人坟里了!
偌大的墓xue里,正中央摆放着两具金丝楠木的棺材,棺材旁边还有许多陪葬品,两头高达五尺的加蓝镇墓兽面目狰狞地守在棺材两侧。
冯争千算万算,没想到密道右侧居然通往墓室,不过来都来了,看看也不碍事。
她绕着墓室转了一圈,最后才来到棺材正面,自言自语道:“也不知是哪一家人的墓xue?”
能合葬的死者大多是血脉相连的一家人,更有甚者会选择与亲人同xue同棺合葬。面前这两具棺材下葬有些年头了,冯争猜测这里也许是藏剑山庄施家哪一辈先祖的墓xue。
两具棺材前各有一个牌位,左边的牌位上写着:“义姐任不言之灵位,吾之至亲姐妹,情同手足,生死相伴。妹施冷梅泣血敬立。”
右边的牌位上写着:“先姨母施冷梅之灵位,吾母之至亲姐妹,情同手足,生死相伴。侄女任不凡泣血敬立。”
“施冷梅和任不言,藏剑山庄的最后一代庄主和幽州任家的家主,这是铸剑双姝的墓xue。”冯争肃然起敬,朝着两具棺材拜了三拜。
她想撬开棺材一探究竟的想法在知道墓xue主人的身份后烟消云散,甚至连拿走陪葬品的心思都歇了下来。
江湖传言藏剑山庄和幽州任氏有仇怨,阎婆作为任不言的女儿更是灭了藏剑山庄满门,据说施冷梅就死于阎婆之手。
如果传言是真的,为何施冷梅和任不言会合葬在一起?阎婆又为什麽要为施冷梅立牌位?
“叨扰了前辈,晚辈这就……”
“走”字尚未出口,冯争瞥见墓xue角落里一箱箱的陪葬品,铸剑双姝的陪葬品岂会是一堆没意思的黄白之物?
两位前辈生前打造了无数神兵利器,应该有几件好东西给这两位前辈陪葬了吧。
冯争改口道:“晚辈冯争拜见两位前辈,初次见面,晚辈给您磕个头,您继续休息,晚辈自便,就不打扰您了。”
她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给两位前辈各磕了三个响头,然后心安理得去陪葬品中挑选前辈送给她的见面礼了。
所有箱子都被冯争打开,她失望极了,这些箱子里尽是些打铁铸剑用的工具,没有值钱的东西,更没有她想要的神兵利器。
冯争不甘心地回到两具棺材前,她想起一件事,传说中能够一统天下的两件神兵“吞八荒”和“定坤干”在藏剑山庄被灭门后就下落不明,这两件神兵都是施冷梅打造的,死后会不会被她带进了棺材里?
“前辈,晚辈这次来得匆忙,什麽也没带,就先告辞了。下次晚辈带着您的徒孙燕淼一起来见您。”冯争终究是把蠢蠢欲动的手收了回来,她回到密道里径直往前走。
冯争忙着在地下的密道里钻来钻去,地面上还在查找她的应无双和陈玄都快把迷魂阵翻个底朝天了。
“只剩下最后一个平门,冯争应该就在那里。”陈玄说道。
她和应无双已分别去过两道死门和一道平门,还剩下一个平门未查,两人相伴前往最后一道门。
应无双步履匆匆,她在心中祈祷,祈祷生龙活虎的冯争就在最后一道平门前等着她。也许冯争是迷了路不知道往哪走,所以才一直留在那里等着她去找她。
然而两人到达平门前只看见孤零零躺在地上的平沙枪,冯争不知所踪。
应无双捡起平沙枪,环顾四周并未看见冯争,她佯怒道:“冯争,出来吧,别想躲着吓我。”
冯争这人为了好玩什麽都做得出来,说不定她现在就躲在哪个隐蔽的地方等着看她笑话呢?
迷魂阵中静谧如常,无人回答应无双的话。
应无双攥紧平沙枪,冯争平时枪不离身,如今平沙枪在这,她却下落不明,她该不会……
“冯争,你出来!”应无双不愿想下去,她大声吼道。
陈玄从未见过应无双这麽失态的模样,一时间她也慌了,跟着应无双一起喊冯争的名字。
两人忧心如捣,乱了分寸,没注意到有棵树下的地面在轻轻震动。
“冯争!”
砰——
泥土和碎裂的木板飞上天。
“光知道叫魂,不知道帮忙,过来拉我一把!”
两人听到巨大的声音,回头只见地面破开一个大洞,她们跑到洞口,不知所踪的冯争正灰头土脸地卡在洞里,她双手双脚撑在洞xue四周,一双愤怒的眼睛快冒出火来。
冯争辛辛苦苦从地下爬上来,结果发现洞口被木板盖住,她听到了应无双和陈玄的呼唤,可她的声音传不出去。
她无法叫两人来帮忙,只能尽量爬到靠近洞口的地方,为了不让自己掉下去功亏一篑,她只敢空出一只手推木板。
地面上的两人真是和她一点默契都没有,她手都敲累了也没人发现她,最后她只能铤而走险地用双手撑住身体,一记无影脚踹在木板上才踢飞木板。
应无双和陈玄立马把冯争从洞里拉出来,冯争拍了拍手心的灰尘,没好气道:“我都快练成铁砂掌了。”
冯争的手掌擦破了皮,鲜血和灰尘混在一起。
应无双取下腰间的水壶要为冯争洗手,陈玄看着周围熄灭的灯笼说道:“你刚才那一脚用了内力?”
“不然呢?我又不会铁头功……遭了,快跑!”冯争说完也想起迷魂阵危险的机关,她拉着应无双便跑。
陈玄紧跟在两人身后,她提醒冯争:“不要使用内力,再往前十步就无事了。”
“我知道。”冯争在迷魂阵里闯了死门还掉进平门密道里,若是这都发现不了,她干脆回去跟着听晚敲算盘得了。
三人在安全地带停下,应无双把平沙枪交给陈玄,然后用水为冯争清洗伤口,她把药膏涂在伤口上,问道:“你怎麽掉进去的?”
“说来话长,那洞里有个密道,我在密道里发现了一堆惊天大秘密。”冯争从怀里取出一个手札,冲两人一笑,“先去百宝阁,寻完宝后我带你们去一个地方。”
第103章 灭了藏剑山庄的是庄主施冷梅
*
百宝阁共三层,每一层有十间房,各个房间摆放的兵器都不相同。五人在入口相聚后便各自分开,去自己感兴趣的房间寻宝了。
冯争的目光顿时被那满室的神兵利器吸引,眼中燃起炽热的火焰,她精于枪法,但其余十七样兵器也能拿着舞两下。
她每瞧见一样利器都要拿下来把玩一番,玩完后又放回原处。
“若是我有三头六臂该多好,刀枪剑戟,斧钺鈎叉……诶,还不够,要把十八般兵器都拿在手上需要十八只手。”冯争左手握着一把墨色玄铁铸就的宝剑,右手拿着一把窄背长刀,平沙枪被她夹在腋下。
应无双瞧着她这略显滑稽的模样笑道:“贪多嚼不烂。”
冯争反驳道:“我牙口好,多少都嚼得烂。”
两人还在一层转悠,陈玄已经上至二层,石力和燕淼都已登上了三层。
陈玄在二层逛了一圈,趴在二层栏杆上朝下面打了声招呼:“二层的刀剑比一层的要好,依我看,百宝阁越上层的兵器品质越好,好不容易来一趟,要拿就拿最好的。”
冯争和应无双并未在一层看上什麽东西,听到陈玄的话两人决定上楼看看。冯争踩着台阶借力轻轻一跃便跳到了陈玄身边。
应无双一步一个台阶地往上走,她要走好半天的台阶,冯争只需一跃就能抵达,思及此处她难免生出些艳羡之情。也许等她学会了追月步,就能和冯争一样飞檐走壁,一步登天。
一上二层,映入眼帘的是一把挂在墙壁最高处的一柄宝剑,剑鞘由鳄鱼皮所制,剑柄上镶嵌着一块莹润剔透的红色独山玉。陈玄飞身上去取下宝剑,拔剑出鞘,剑身上蜿蜒如龙的银色纹路在昏黄的烛光下光泽流转,这条龙仿佛活了过来。
“这柄剑很适合骆兰英,骆大师姐的宝剑在被脏乞丐、臭和尚和杂毛道士追杀的时候弄丢了,武林大会在即,她没个趁手的兵器可不行。”
这柄浩然正气的宝剑让陈玄想到了齐山剑派的大师姐骆兰英,未来的正道楷模正适合用这样的剑。
石力在三层探出头:“确实很适合骆大师姐。”
她身上扛着的重刀已不再是之前卷了刃的旧刀,新刀套在乌木刀鞘里十分低调古朴,与她身上的灰色短打布衫相称极了。
“你不挑点什麽?”冯争问陈玄。
陈玄都能考虑到远在全州的骆兰英,她难道不打算为自己取一件武器吗?
陈玄摸了摸腰间的匕首,回道:“挑了把锋利的匕首,其余的兵器我不会用。”
五螙门擅长暗器机关和刺杀,陈玄作为五螙门的二师姐,已是这一辈门徒中的翘楚。百宝阁里令人眼花缭乱的刀剑神兵根本入不了她的眼,她更喜欢机关术和制造暗器。
若是能把这些兵器都拿回五螙门,然后将它们都熔了,重新打造成暗器就好了。
在她们说话的时候,应无双已上到三层,一二层的兵器她都拿起来试过,对她而言太重了。拿着那些兵器她不仅保护不了自己,还会伤到自己。
她听闻有一种兵器名为软剑,剑身柔软如绢,可曲可直,轻若鸿毛且藏于身上不易被人发现。藏剑山庄百年基业,偌大的百宝阁里十八般兵器应有尽有,应当能找到软剑。
应无双踏上最后一层台阶,看见燕淼迷茫的背影,她出声问道:“可有心仪的兵器?”
燕淼早已听到应无双的脚步声,她没回头,眼前一排架子上摆满了长刀,每一把都如同沉睡的猛兽,等待着重见天光的那一日。
在长刀旁边还有一座剑架,长剑短剑皆有,再往右依次摆放着长枪、斧头、丈八蛇矛……
半晌后她才回道:“我不知道我喜欢什麽,或许还是刀吧。”
她用惯了刀,而且对她而言武器能杀人就行,玄门的环首刀和燕焱买来的鸿鸣刀用着的手感都差不多。
百宝阁里的兵器花样繁多,然而她就像一个只吃过馒头的人第一次到酒楼,店小二报了一长串菜名问她想吃什麽,她犹豫半天从包袱里掏出馒头,说自己习惯吃这个。
“骆兰英学齐山剑法,用剑;冯争学妙真梨花枪,用枪;石力学七杀刀法,用重刀……学什麽功法用什麽兵器,阎婆前辈打算教你什麽?”应无双的视线从兵器架上的武器上一一扫过,时不时拿起一样兵器放在手里试试重量。
“我会跟着师傅学铸剑之艺,以后兴许会用铁锤。”燕淼望着手里的鸿鸣释然一笑,刀也好,剑也罢,都是为人所用的工具。她有什麽便用什麽,总不能失了武器就成了任人宰割的废物。
当初没有轻功秘籍的她不也追上了三大轻功之一的追月步,师傅也从未用过什麽绝世神兵,照样是威震武林的阎婆。
厉害的从来都是人,不是武器。
燕淼将自己的想法告知应无双,应无双在一处角落停下来,她点头:“英雌所见略同,俗话说善假于物者,常为胜家,大业可就也。”
不起眼的角落里放着一把蒙了尘的细剑,应无双蹲下来捡起此剑,她慢慢拂去剑上的灰尘。剑身未出,她与燕淼都能感受到那股从剑鞘里透出的淩厉剑气。
应无双拿着细剑走到烛火旁仔细观察,银制的剑鞘上雕刻着复杂的图案,有山川河流、星辰日月,仿佛将三千世界都囊括其中。
她拔出细剑,剑身仅有两指宽,握在手中无比轻盈,稍稍抖动细剑,剑身如水般柔软。
这正是应无双想要的软剑,她眼含笑意:“我找到想要的了。”
应无双不曾习剑,不敢随意舞动软剑,她叫来自称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的冯争,让冯争演示此剑。
“软剑轻巧,可用剑的力道不易掌握,习剑时须全神贯注,稍稍走神就会伤了自己。剑器中就属软剑最难,你想学软剑?”冯争接过软 剑问道。
“正是。”应无双已下定决心,她先天不足后天体弱,恐是练不了重器的。
兵器种类繁多,除去她提不动的重物,剩下的武器中只有软剑的杀伤力最强,难学的话可以慢慢学。
“那你瞧好了。”冯争见应无双拿定主意就不再劝说,她站在空地里舞剑。
软剑舞动之时,恰似灵蛇在草丛里穿梭,剑影飘忽,诡谲多变。一会儿如蛇盘绕,蓄势待发;一会儿又如蛇出击,疾如闪电,剑尖所指之处,淩厉之势如蛇吐信,瞬间即至。
冯争没有说大话,她确实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软剑在她手中的威力不输妙真梨花枪,一旁的四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手中灵活变幻的软剑。
石力说道:“软剑挥动起来可以和鞭子一样迅猛,其灵活多变能让敌人防不胜防,割断对方的脖颈便可夺人性命。老石头说江湖上常用软剑的人会将剑藏于腰间,趁人不注意时下黑手偷袭。”
“我正有此意,待出了藏剑山庄,就托人为我打造一条可以藏剑的腰带。”应无双让冯争停下,她很满意这把软剑。
陈玄闻言向应无双自荐道:“五螙门可以为你量身打造腰带剑鞘,价钱好商量。”
应无双立马点头,把制作腰带剑鞘的事情交给了陈玄,她拿着轻巧的软剑爱不释手。
“你从哪拿的这把剑,它叫什麽名字?是哪位庄主打造的?”冯争莫名地觉得这把软剑很眼熟,可她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应无双指着身后的角落:“在那个角落捡的,没有名字。”
百宝阁里的所有神兵利器都被整齐地摆放在武器架子上,每座武器架上都刻了铸剑之人的名字以及铸剑师为武器起的名字。从一层到三层的所有武器都是这麽摆放的,为何会有把软剑丢在不起眼的角落里?
“这把软剑品质上乘,不是凡品,兴许是从哪个架子上掉下来的。”陈玄端详软剑的剑鞘,可惜剑鞘上除了山水画再无其它东西。
大家都很好奇软剑的来历,五人仔仔细细地把百宝阁搜了一遍,并未发现哪个架子上缺了一把软剑。
折腾了一整夜,外面天已蒙蒙亮,她们在一层的空地上背靠背坐在一起休息。
石力叹息道:“我还以为能在百宝阁看到天下第一刀和天下第一剑。”
陈玄也想大开眼界,亲眼瞧一瞧藏剑山庄庄主施冷梅铸造的吞八荒和定坤干:“金蝎前辈说这两件神兵还在幽州,但它们不在百宝阁还能在哪里呢?”
“也许在棺材里。”听到石力提及天下第一刀和天下第一剑,冯争想起了密道里的发现。
四人皆站起来看向她,失去人肉靠背的冯争倒在了地上。
“惊天大秘密,藏剑山庄庄主施冷梅用幽州任氏家主任不言祭刀,这才炼出了天下第一刀吞八荒。”冯争双手撑在脑后,准备欣赏四人惊讶的表情。
“什麽!”石力、陈玄、应无双道。
燕淼一把将冯争从地上拉起来,看着她的眼睛问道:“你怎麽知道?”
石力、陈玄和应无双的反应完全符合冯争的预料,燕淼比她想象的反应更大。
冯争又轻飘飘地吐出一个秘密:“灭了藏剑山庄满门的不是阎婆前辈,而是庄主施冷梅。”
这下四人都呆住了,一瞬过后,无数问题抛向冯争。
“施冷梅先杀任不言,然后灭自家满门,她为什麽这麽做?”
“用人祭刀真的有用吗?”
“你从哪知道的?”
“等等,阎婆前辈要是没灭藏剑山庄满门,她脖子上挂的是谁?”
冯争笑而不答,四人异口同声道:“快说!”
第104章 双姝胜独圣百倍
【永宁十年元月初二,晴
晨起,日色微明,吾已至剑庐。先察昨日所备之材,铁块、精金、寒泉石,皆为铸剑之良物。
燃炉,添炭,鼓风,火势渐旺,焰如赤龙呼啸于炉中。待炉温至高,投铁块入内。此举不敢有丝毫马虎,因剑之魂,始于此熔炉之中。
以熔炼成熟之铁水浇灌入剑范,铁水注入模中,响声震耳,似剑之呼号。吾静立以待,心忧模之稳固,剑之成型。良久,剑身初成,犹带红芒。取出,急以寒水淬火。“嗤啦” 之声不绝,水汽弥漫。
剑在水中,似龙游于渊,经受冰火之炼。待剑身冷却,其色如霜雪,寒芒内敛。吾细观剑身,抚其纹理,察有瑕疵否。若有不足之处,必当回炉重铸。
日已西斜,一日铸剑之功,虽疲,然见剑成,满心欢喜。】
“永宁十年元月初三,多云。今日天色多云,吾于炉火旁继续铸剑,虽然无昨日之晴朗,然吾心依旧……”
密道中,冯争带头走在最前面,其余四人跟在她身后,应无双拿着一本手札将其中内容一字一句念出来。
“元月初四铸剑,初五铸剑,初六还是在铸剑。”应无双念了两三页后发现施冷梅前辈几乎每天都在剑庐铸剑,她一目十行将手札翻得哗哗响。
陈玄走在最后面说道:“施老前辈十年如一日地铸剑,此等毅力真令人钦佩,难怪能炼出天下第一刀剑。”
想要成为机关师的陈玄明白这其中不易,铸剑和制作机关都需要漫长的时间。施老前辈为铸一把剑会在剑庐待上十天半个月,她和师傅为了炼器也需要闭关一年半载,这期间日日与死物为伴,出关时常常忘记今夕是何年。
应无双将手札翻到最后一页,这本手札记到了永宁十三年,从永宁十年到永宁十三年,施冷梅前辈每一天都在剑庐里铸刀、剑等兵器,竟没有一天是在休息。
“我们到了。”冯争带着四人进入密道,并未前往两位老前辈的墓xue,而是去了密道的另一头。
她推开密道尽头的木门,众人跟在她身后走出密道进到了一个柜子里。
她们挨个从竹柜里走出来,五人挤在一间简约雅致的小竹屋里,地面是打磨光滑的竹板,泛着淡淡的光泽。正中央摆放着一张矮脚竹桌,桌上有一套积灰已久的茶壶茶杯,竹桌四周放着柔软的蒲团,供人休憩。屋子的另一侧,有只被打开的木箱,里面摆满了和应无双手中一样的手札。
冯争推开窗户,清晨的朝阳穿透竹屋,屋里的灰尘腾飞在空中,在阳光下闪烁着金光。
露涤铅粉节,风摇青玉枝。
窗外的竹林随风摇动,竹叶似青色海浪此起彼伏。偶尔有飞鸟穿梭其间,叽叽喳喳的叫声为这片竹林增添了几分生机。
五人在昏暗狭窄的密道里待了许久,此时见到如此美景都愣住了,她们静静地望着那扇小窗外的竹林,躁动的心慢慢平静下来。
应无双推门而出,没有窗户的限制,整片竹林都映入眼帘,山间清风裹着竹香拂过她的脸颊。
“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真是处好地方。”
冯争翻过窗户来到应无双身边说道:“隐居在此如何?”
“不如何。”应无双机心甚重,她被世俗所绊,享不了山林幽静之趣。
“也是,这样的地方虽好,待久了却会把人闷死。”冯争刚才只是随口一问,山间、竹林、小屋,这些东西凑到一起容易让人想到隐居的高雅之士,在她身边只有应无双像高雅之士。
“这是施老前辈的居所?”应无双返回屋中,那箱子里的一摞手札已经回答了她。
冯争嗯了一声:“我从洞里掉下来后跟着密道找到了这里,看到箱子里的手札我才知道这是施老前辈的,她的家。”
燕淼将箱子拉到桌边,她坐在蒲团上,挑出一本手札边看边问:“十六年前的手札在哪里?”
燕淼对施老前辈的过去并不关心,她只想知道十六年前和十三年前分别发生了什麽。
“这些手札都长一个样,我哪分得清哪本是哪本,时间还长,我们慢慢找。”冯争心虚地坐下来帮忙找手札。
其实箱子里的手札本是按照顺序摆放的,她当时看完后随手丢在一起,就成了现在乱糟糟的样子。
五人都围着桌子坐下,石力搬起箱子把所有手札都倒在桌上,五人各拿一本开始看。
陈玄有所发现,念道:“永宁十八年六月中旬,施老前辈初遇任老前辈!”
【永宁十八年六月十二日,雨
今日天降细雨,吾于剑庐铸剑。雨声潺潺,与炉火之声相和,别有一番意境。
午后,仆言有人求见,且为请教铸剑之艺。吾闻之,甚为惶惶。吾铸剑之技平平,安敢教人?奈何雨势渐大,又闻来者为一女子,吾不忍其淋雨而归,遂邀之入内,待雨停再送人离开。
来人名唤不言,亦是铸剑师,与吾一见如故。其有惑而问于吾,吾遂为其悉心解之。既而,吾与不言共于剑庐铸剑,其间欢谈甚洽。吾观不言于铸剑之术颇有见地、其艺亦佳,且其人抱诚守真、爽朗大方。吾心甚喜,遂与之为友。
日薄西山,吾等方觉时光飞逝。吾心有不舍,送其离去,相约后会有期。】
“永宁十八年,施老前辈应该二十多岁了,那时的她在江湖中已小有名气,居然说自己铸剑之技平平,太谦虚了。”陈玄看完这一页不禁发出感慨。
“然后呢?”石力手中的手札时间更早,那时候的施老前辈按年纪来说应该是个心浮气躁的少年,却还是整日待在剑庐里铸剑,每一日记下的内容都大差不差。
她换了一本,翻看的同时询问陈玄两位老前辈接下来发生了什麽。
陈玄继续说:“两人每月见一次,都是任老前辈去藏剑山庄见施老前辈。如此来往了一年,施老前辈才主动下山去寻任老前辈,两人在山下义结金兰,约定情同手足、生死相伴。”
【永宁十九年七月七日,晴
今日乃乞巧之节,天下女子皆乞手巧。吾与不言虽为铸剑师,不以针线为用,亦向天乞巧焉。
吾与不言相识已逾一载,情厚非常。值此良时,明月皎皎,吾与不言于月下结拜,结为异姓姐妹,自此情同手足,生死相伴,情谊永固。
数百年来,外人皆道:施家圣手奇如鬼,其人独占三尺水。吾幸得挚友不言,愿与其共分三尺水,铸剑双姝之名,胜却一人圣手之孤高百倍也。】
陈玄手中的手札从永宁十八年初遇任不言写起,永宁二十三年施冷梅前辈带着女儿施若素下山见任不言,两人约定为彼此的女儿打造一件护身软甲,作为她们之间的信物,到时候女儿的女儿们便能见此信物互相帮扶照顾。
次年施冷梅前辈打造出薄如蝉翼的玉鲛绡赠与任不凡,任不言前辈打造出刀枪不入的玄武甲赠与施若素。
“我越发好奇她们是怎麽走到那个地步的了。”陈玄看完这本手札心中五味杂陈。
施老前辈写的手札字字句句都发自肺腑,她身为旁观的局外人,都能感受到姐妹两人情谊深厚。
江湖中人人都想争个天下第一,施冷梅却说双姝胜独圣百倍。世上有几人愿意与旁人并称第一?施冷梅就愿意。
这样好的两姐妹,怎麽会走向那样惨烈的结局?
陈玄、燕淼、石力和应无双都为这一册手札的内容感动不已,早已看完所有手札的冯争什麽都没说,等她们看到后面就知道了。
燕淼忽然说道:“我找到了,十六年前的手札!和昌三年二月初十,藏剑山庄招揽门客,蔡固住进山庄。”
她激动地双手轻颤,真相就在眼前,手札里的东西可以解开师傅的心结吗?
“和昌三年二月初十?”应无双听到这个时间心头一跳,她看向冯争,和昌三年二月初十是她们母亲的祭日。
时间未免太巧了些,十六年前的二月初十,她母亲被害,平北将军自此成了父亲的头衔。
【和昌三年二月初十,晴
山庄循旧例以招揽门客,此次共纳二人。其一为蔡固,乃京城之人;其二是刘治,边南人士,两人皆为男子。吾甚为不满,遂问男族长:“为何不招女子?此次门客之中,固有一聪慧女子,其才不逊于蔡固、刘治。”男族长怒而斥之,吾无奈,唯如往昔般缄口。
吾虽为藏剑山庄之庄主,然非施家之主也。山庄诸事与族中内务皆由族长掌之,吾不过一无实权之傀儡耳——
午后,吾径往剑庐铸剑,山庄诸事,不复问矣。】
在“傀儡耳”的后面应该还有一句话,可惜被墨水涂抹,任凭燕淼再怎麽细看也看不出写的是什麽字。
“施老前辈身为藏剑山庄庄主,却没有管家之权?”燕淼不知道这件事,施若素前辈也没提起过此事。
石力解释道:“十六年前的武林还未一分为二,那时候的夏池国无论是朝堂,还是武林,皆以男子为尊,藏剑山庄也不例外。”
石力的师傅石金戈见多识广,与石力一起浪迹天涯的时候经常把一些江湖往事当做哄小孩的故事讲给她听,她告诉众人:
“老石头说藏剑山庄的历代庄主都是族中男长老选出来的,铸剑技艺最好的人就会成为那一代的庄主。若此人是女子,便只有庄主的虚名,并无实权。若是男子,便既是山庄庄主,也是施家族长,山庄上下皆听他号令。”
第105章 忮意者,人咸有之。
【和昌三年二月十一日,雨
吾今日如往常去剑庐铸剑,于途中闻仆人之议:彼等称幽州任氏不言铸剑之艺更妙,近来幽州任氏声名大噪,为后起之秀,与藏剑山庄并称第一。庄主自幼于山庄习铸剑之术,竟不若半路出家之任氏不言。
尔等又言吾使施家蒙羞,藏剑山庄施家久为天下第一,历代铸剑圣手独占三尺水,今因吾失其首名。故,吾乃藏剑山庄之罪人。
吾岂会在意彼等之言,径往剑庐铸剑,一如往常。】
【和昌三年二月十二日,雨
吾今日尚未出门,便有仆人于吾房前嚼舌,所言与昨日大同小异,然今日之语更甚,犀利非常。
彼等言吾乃天赋拙劣之废物,不过倚仗家族累年栽培,方有今日之果。若吾兄尚在,吾岂有成为庄主之可能。提及吾兄,吾出门怒叱之,令其休再胡言。
继而往剑庐而去,然心烦意乱,良久方得凝神铸剑。】
【和昌三年二月十三日,天昏翳,风怒号
今日无仆人于吾耳畔聒噪。有男客至山庄,求吾为其铸剑,吾欣然诺之。
遂于剑庐终日铸剑,未复她想。】
【和昌三年二月二十日,晴
今日,男客所托铸之剑已成,吾亲送于男客手。男客视之,即言:“此剑做工平平,弗如山下幽州任氏家主不言所铸之剑。”言罢,客取出一剑,与吾剑相较,称此剑为不言所铸,遂以不言之剑斩断吾剑。
客遂笑吾不配为藏剑山庄庄主,且言吾辱没先辈之名,吾既非铸剑圣手,亦不配与任氏不言并称铸剑双姝,唯幽州任氏不言方为真铸剑圣手。族中亲友闻之,众皆以失望、责怪之目相视。男族长对吾叹气,继而送客离去。
吾持断剑归住所,月初时仆人之言复现于耳,心烦意乱,弃断剑于地,终夜辗转,不得入眠。】
【和昌三年二月二十五日,晴
未几,不言之剑斩断吾剑之传闻沸沸扬扬,遍于江湖。山庄之内,流言益甚,闲言碎语复起,吾再三呵斥,竟无丝毫效用。
今日,有一老客上门求剑,吾因之前之事,心生自卑,于己之铸剑技艺失却信心,不敢应老客之求。然老客坚请,言吾乃施家铸剑传人,吾方为真正之铸剑圣手,彼信吾甚矣。吾闻之,大为感动,遂应老客之请。
既而再入剑庐,吾心无旁骛,铸剑之时,竟至废寝忘食之境。】
【和昌三年二月末,晴
老客所托之剑尚未铸就,彼竟上门,言无需吾铸矣。于同等之时,幽州任氏家主不言已铸好其急需之剑。老客说罢匆匆离去,未多言片语。老客虽弃此剑,然吾仍欲继续铸之。
午后,男族长来与吾言:“江湖流言,汝必有所闻。幽州任氏不过山下一寻常铁匠之家,因幸为北延国皇帝铸一剑,遂声名大噪,竟与藏剑山庄施家并称天下第一。其家主不言与汝并称铸剑双姝也罢,今竟有淩驾于汝之上征兆,施家数百年铸剑圣手之名,将毁于汝手!汝身为庄主,若不能夺回此称号,便休再为庄主。若非汝兄亡故,此庄主之位岂轮得到汝这等毫无天赋之人,汝好自思之。”言罢,男族长拂袖而去。
吾望着那尚未完成之剑,唯苦笑耳,心中悲苦万分,亦生出几分忮心。忆往昔,数年前不言尚却需要请教于吾,求吾为其师,授以铸剑之艺,如今竟成“教会徒儿饿死师傅”之局,吾竟不如彼,实乃可笑之极。】
【和昌三年三月初,雨
今日晨起,门客蔡固求见,与吾谈良久。其言吾之铸剑技艺堪称翘楚,幽州任氏家主不过好为吹嘘耳。藏剑山庄独占三尺水之能长达数百年,岂非她人可于一朝一夕间赶超。上月之二客,或皆为幽州任氏邀来,为其造势之骗子也。
吾未深信蔡固之言,然蔡固复言:“吾知庄主与幽州任氏家主不言为好友,然彼非独汝之友,亦乃任氏一家之主,为家族计,彼必不顾姐妹之情,以汝为踏脚石,借汝扬名于天下。如此之友,实不可靠,庄主宜早为己谋。汝有真才,不若下战书邀任氏不言比试铸剑之艺,为己正名,夺回藏剑山庄铸剑圣手之号。”
吾送蔡固离去,沉思许久。此一月间,仆人日日于吾耳畔闲言碎语,吾于不言之忮心每日益增,蔡固之言更令吾疑之,乃至对不言心生忮恨。至傍晚,吾亲至山下,向不言下战书,欲与其一决高下。】
在燕淼读完最后一句话后,应无双点评道:“好歹螙的计谋,难怪阎婆要杀了蔡固。”
铸剑双姝共分三尺水已久,两人相交数年从未有过攀比、忮恨彼此的心思。蔡固进入藏剑山庄之后,仆人就开始变得嘴碎,上门求剑的客人竟然会同时请施冷梅和任不言铸剑,然后对比两人的铸剑技艺,以此破坏双姝之间的情谊。
“京城人士蔡固,我看是朝廷派他来的。在藏剑山庄当门客是假,离间铸剑双姝是真。煽动仆人贬低施冷梅前辈,夸赞任不言前辈,在施冷梅前辈面前说任不言前辈坏话,这些下三滥的手段也就朝廷里的那群蠹虫爱用。”应无双冷笑。
燕淼手中的手札就记录到十六年前的三月初,她问其余四人可有看见记录三月之后的手札。五人翻阅桌上手札,只有陈玄找到了一本写着和昌三年的手札。
她打开一看:“第一页就是和昌三年腊月,两位前辈的比试已经结束。”
“难道在比试的九个月里施冷梅前辈没有写手札?”石力问道。
桌上所有的手札大家都翻开看过了,没有发现和昌三年三月到腊月之间的手札,冯争思忖道:“施冷梅前辈每日夜里会从密道来到竹屋,在手札里记录当日发生的事情。比试期间她忙于铸剑,兴许没时间来竹屋,也就没写手札。”
其余四人觉得冯争说的有道理,大家转而看向陈玄,陈玄拿着手札念道:“和昌三年腊月末,大雪……”
【和昌三年腊月末,大雪
不言既逝,吾方恍然顿悟。吾等本为世间至亲之姐妹,奈何遭小人挑拨,蔡固以吾儿性命要挟,吾欲杀不言而保吾儿。然不言早有所察,执吾手而推心置腹,吾方知大错特错,追悔莫及。
事已至此,吾等心中了然。朝廷之军列于剑庐之外,若吾二人同时而出,必皆死于箭矢之下。唯其死而吾生,吾方能安然离开此剑庐,保全吾与小女之性命。不言甘愿赴死,托吾照料其儿不凡,吾哭而应之,亲眼见其纵身跳入剑庐,与彼长刀合为一体。
吾尝慕不言天赋绝伦,心有羡意,然并无恨意,唯愿与之一同铸剑,共促铸剑之技精进。然其后遭人谗间,吾遂忮恨不言,心中常愤愤不平,怨其能太甚,致吾似一无是处,竟忘吾等姐妹之情矣,害我等被困剑庐任人宰割。
于过往九月间发生之事使吾明矣,女子之间本无忮恨之意,男子方为最善忮恨者。彼等不但忮恨同性男子,更忮恨女子,忮恨女子之强,尤忮恨女子之守望相助。
原因如此,铸剑圣手可以长存,铸剑双姝不容于世。】
在这页之后没有别的的内容,只有施冷梅前辈用草书写下的一段话,陈玄念道:“忮意者,人咸有之。其类有二:一为忮羡,一为忮恨。忮羡者,慕人之有而己不得,心向往之,然亦杂以不平之绪;忮恨者,见人有胜己之处,遂生忿恨,其心若蛇蝎,恶念丛生。”
石力接着念道:“世之忮者,男子尤甚。彼等愱女子之才,视若芒刺在背,又恨女子之齐心协契,如仇雠相见。为破之,虽赴汤蹈火、倾尽所有亦在所不惜,其心之螙、意之恶,实乃世之浊流也。”
手札递到燕淼和应无双面前,两人齐声念道:“夫愱忮之害大矣,毁生于忮,忮生于不胜,愱忮生于利欲,而不生于贤美,若任其滋长,必生大乱。故当克之,以存善念,守本心。”
冯争没有看手札却也一字不差地背出了这些内容。
五人看完这段话皆唏嘘不已,竹屋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良久,石力不太明白地说道:“两位前辈闹成那样竟是因为愱忮。”
应无双反驳道:“不对,这里写着蔡固以施冷梅前辈的女儿要挟她,她并非愱忮而杀人。蔡固的螙计确实是利用了施冷梅前辈对任不言前辈的愱忮,但那一丝愱忮乃是他刻意挑拨为之。施冷梅前辈一时冲动挑战任不言前辈,才令两人最终被困剑庐。愱忮是两人比试铸剑技艺的原因,却不是任不言前辈的死因。”
“我知道,我只是不明白施冷梅前辈为何会因为别人的三言两语就对自己的好友心生忮意。”
石力无法理解施冷梅前辈,老石头告诉过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不要和别人比,只和自己比就好了。
她身边的诸多朋友都有强于她的地方,她若是每个都愱忮一下,岂不累死了。唯有与自己相比,才能有所进益。
陈玄的看法和应无双、石力都不一样:“愱忮是人之常情,更何况那麽多人天天围在施冷梅前辈身边刺激她。我觉得她最后不是因为愱忮向任不言前辈下战书,而是因为藏剑山庄的名声,家族的重担压在她身上,她不得不妥协。”
“是因为愱忮。”燕淼断定。
她完全理解施冷梅,施冷梅从小就在山庄里跟着最好的师傅学铸剑,一直被众人誉为铸剑圣手。忽然间蹦出来一个半路出家的任不言,后来者居上,前者岂会甘心。
燕淼的目光落在冯争身上,然后从应无双、石力、陈玄身上一一扫过,她也曾愱忮过这些人。愱忮她们生来就是天之骄子,有富裕的出身、名震江湖的恩师、高强的武艺。
她们都不需要和她比什麽,只要站在她面前,就会让她自惭形秽,心生忮意。
忮心者,祸也,能致人于死地。
所幸,她并未被忮意吞噬,她找到了适合自己的路。正如百宝阁里神兵利器无数,但她知道鸿鸣适合她,她不必追求最好的。
“冯争,你说灭了藏剑山庄的凶手是施冷梅前辈,证据呢?”应无双朝冯争伸出手,十三年前的凶杀案还没揭露真相呢。
冯争又从怀里取出一本手札,见状其余四人都不可置信地看向她,她耸了下肩:“这麽看我做什麽,我当然要把最重要的手札收起来,万一丢了怎麽办?”
“我看你就是故意吊我们胃口。”应无双伸手抢夺手札,没拽动。
“没错,我就是故意的。”冯争嘻嘻一笑,她笑得开心,其余四人都对她恨得牙痒痒,想把她拉过来打一顿。
她见众人即将发怒,立马打开手札,说道:“其实施冷梅前辈并不忮恨任不言前辈,还记得那几本手札里提到过的施冷梅兄长吗?”
众人点头,陈玄说:“那个讨人厌的男族长当着施冷梅前辈的面说,要不是因为施冷梅前辈的兄长死了,才不会轮到施冷梅前辈做庄主。”
“不错,施冷梅前辈有个兄长,幼时天赋极佳,施家所有人都默认他是下一任庄主。年幼的施冷梅前辈心气很高,她和兄长都跟着山庄里最好的铸剑男师傅学习铸剑,她日日勤学苦练,打造出来的刀剑却都没有兄长的好,男师傅每次夸兄长时,就会贬低她两句。”
冯争把手札打开放在桌子上,让所有人都能看到手札里的内容,她继续说:
“久而久之,她开始忮恨自己的兄长。直到有一日,她的兄长喝多了酒,向她说出了真相。原来男师傅每次给两人布置的课业一样,男师傅会故意调换她和兄长打造的刀剑,在族人面前称好剑是兄长炼出来的,而她天赋平平,炼出来的剑品质极差。”
“兄长嘲讽她铸剑技艺再好,学得再认真,也永远当不了庄主。那时的施冷梅前辈到底还是小孩,她还天真地说她会把这件事告诉所有人。她兄长笑她,没人会在意这件事,哪怕所有人都知道真相,有天赋的施冷梅也只会成为一个傀儡庄主,而他会成为拥有实权的族长,因为他是族中长男,施冷梅不过是一个女儿。”
【兄醉酒而吐真言,吾乘隙击之,致其昏厥并携之至剑庐。曾闻以人祭剑可炼绝世神剑,吾遂推兄入剑炉,而后回告族人,言兄醉酒铸剑,不幸坠于剑炉而亡。】
手札上的这段话笔触稚嫩,难以想象年幼的施冷梅因为忮恨兄长,便果断地杀了他。用其祭剑,活生生地投入剑炉,让他在炉中忍受烈火炙烤,死后也留不下全尸。
“这麽看,施冷梅前辈确实没那麽忮恨任不言前辈。”一经对比,石力一下分清了忮恨和忮羡的区别。
恨的人,毫不犹豫当场下手,死无全尸。不恨的人,整整九个月朝夕相处一同铸剑,直到最后蔡固用女儿性命要挟,施冷梅前辈才不得不杀好友而保女儿。
冯争往后翻了几页说道:“施冷梅前辈很奇怪,她在那些手札里记录平常事,而在这本手札里写她干过的坏事。这本手札也不是从箱子里找到的,是我从她床底下翻出来的。”
“这不奇怪,有些事不能为外人道也,哪怕是手札也不行。只是施冷梅前辈孤苦一人,有些话憋在心里难受,总要抒发出来,写在另一本手札里藏起来很正常。”燕淼回道。
她,准确来说是那个“她”也喜欢写手札,那里的人把手札叫日记,“她”在书本里写寻常事,却在一个名为“手机”的盒子里尽情释放自己的阴暗心理,“她”对世界所有的憎恨、抱怨都藏在那里。
“言之有理。”冯争指着手札说,“和昌三年腊月,施冷梅带着一刀一剑走出剑庐,蔡固要求她把刀剑交出来。然而蔡固一看,任不言铸造的刀上有缺口,而施冷梅铸造的长剑是一把软剑,蔡固当初要求施冷梅打造重剑,软剑对他来说没用,他大怒之下要求施冷梅重新打造一刀一剑。”
“以防施冷梅不配合,蔡固把施冷梅的女儿关进了剑庐,让施冷梅在外面新造的剑庐里铸剑,并派人监督施冷梅铸剑。”
【和昌六年,已不知几月
吾蛰伏三载,终得时机下山,往秘罗古寨通信,恳求金蝎阿姊助吾复仇。数日后,得金蝎阿姊一蛊,此蛊有螙,入水之后,有无色无味之螙散于山庄内外,其螙性将于三日后发作。三日一过,吾便可提刀屠尽山庄众人,为不言复仇。
可叹三年前自剑庐出,吾即遭囚禁,不知不凡何在,亦无力照料吾儿安之,唯祈上苍庇佑二人平安。吾已垂垂老矣,气力渐衰,复仇之后,便与不言于九泉之下相会。】
十三年前的灭门凶杀案水落石出,知道真相的五人心思各异。
“施冷梅前辈的女儿还活着吗?”石力叹道。
“她还活着,她在幽州任家的老宅里躲了十三年。”燕淼回道。
她在想师傅是否知道真相,师傅杀进藏剑山庄的时候见到施冷梅前辈了吗?
陈玄的问题就多了:“所以阎婆前辈只是碰巧在施冷梅前辈复仇的那天闯入山庄,山庄的人施冷梅前辈杀一半,阎婆前辈杀一半。那麽施冷梅前辈临死前见到阎婆前辈了吗?阎婆前辈知道真相吗?你说施若素躲在阎婆前辈家里十三年,想来施若素也不知道真相,否则她没必要躲着阎婆。”
“施若素还挺聪明,躲在阎婆前辈家里,果然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冯争听到施若素还活着,不禁露出笑容,两位老前辈的孩子都还活着,真好。
她回到柜子旁边,邀请大家再进密道:“我猜阎婆前辈是知道真相的,你们随我来。”
众人随冯争走进密道,落在最后的应无双满怀心思地往前走。
藏剑山庄与幽州任氏之间的恩怨已经明了,十三年前的灭门真相也已浮出水面,但此事仍有诸多疑点。
进入藏剑山庄的男门客有两个,京城人士蔡固和边南人士刘治,他们一个是朝廷派来的,还有一个不知底细。蔡固在藏剑山庄动作颇多,刘治毫无动作,这能说明刘治与此事无关吗?
天下 第一刀吞八荒有缺口是残缺之刀,天下第一剑定坤干是软剑,是无用之剑。残缺无用的刀剑为何能成为天下第一的刀剑,得神兵者得天下是谁编造的谣言,是谁在为这两件兵器造势,目的是什麽?
幽州任氏销声匿迹是蔡固下的手,还是旁人?
阎婆消失三年,三年后修炼邪功返回山庄复仇,问题是阎婆是怎麽知道幽州任氏和任不言前辈的消失与藏剑山庄有关,而且是要修炼邪功才能杀进山庄的“血仇”,她去山庄暗查过还是别人告诉了她“真相”?
若是前者,阎婆到了藏剑山庄岂会不亲自质问施冷梅,岂会不知道施冷梅前辈被囚,施若素也被关在剑庐。若是后者,那可真是用心歹螙。
还有,和昌三年二月初十,蔡固为什麽要在这一天进入藏剑山庄,和母亲的“死”是否有关?
“嘿!施冷梅前辈打造的天下第一剑是软剑,该不会就是无双手里的那把吧?”陈玄冷不丁大喝一声,狭窄的密道里响起回声。
应无双想的入神,被这一声吓得一激灵,她拿起手中的软剑正要说话,冯争抢先道:“我想起来了,我在竹屋里看到了软剑的图纸,和无双手里的软剑一模一样。”
那些图纸全是施冷梅前辈画的刀剑兵器,冯争觉得没什麽用就没找出来给大家看。
闻言,四人都转头去看应无双,石力朝应无双一笑:“无双,再给我看看天下第一剑。”
应无双将软剑递给石力,石力拔出软剑,说道:“不愧是天下第一剑,果然不凡。”
“刚才在百宝阁看见它的时候怎麽不见你这麽夸它,可见你也是个俗人,觉得有名气的剑就是好剑。”陈玄拿胳膊肘怼了石力一下。
燕淼看向应无双的眼神略带深意,她记得书中说重生归来的应无双是本书主角,尽管现在故事的走向早就偏离了剧情,但算无遗策、医术高明的应无双还是头戴光环的第一主角。
她们一行五人,只有应无双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发现了蒙尘的天下第一剑定坤干,得神兵者得天下,偏偏是应无双得到了定坤干。
冯争开玩笑道:“一刀一剑可夺天下,听说只要同时得到吞八荒和定坤干就能得到天下。无双,你就差一把吞八荒了,到时候你当上了天下共主可别忘了我啊。”
“也别忘了我。”
“还有我。”
陈玄和石力也跟着冯争一起闹,应无双笑得无奈,回道:“好,明天我就拿着这把剑冲进京城,要老男帝乖乖把皇位让给我。”
“那不行,还差一把刀。”听到大家都在开玩笑,燕淼也跟着说了一句。
心道就算是主角,也不能靠着一把剑就得到天下。如果能,应无双应该也不会忘了她和燕焱。
石力把软剑还给应无双:“你要给它改名字吗?”
“就叫定坤干。”应无双嘴角上扬。
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坤干。这名字极好,很适合这把剑,也很适合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