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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群英录 狂傲姐 22382 字 2天前

第91章 一旦拔刀,只有一个人能活下来

月朗星稀,城门外的空地上安静无风。

手持鸿鸣刀的燕淼先下手为强,长刀在空中划出一道淩厉的弧线劈向梁丘天谕,梁丘天谕不慌不忙,微微侧身避开这一刀。

同时,她拿起刀鞘挡住燕淼紧接着而来的第二刀和第三刀。

燕淼的刀法极乱,没有一套成体系的刀法。

梁丘天谕以前的对手是七杀刀传人石力、齐山剑派首徒骆兰英等人,故而燕淼的这些招数在梁丘天谕看来处处都是破绽。

和那些师出名门的同辈相比,燕淼的刀法相当差劲。

梁丘天谕利用刀鞘与燕淼过了几招,方才从城墙上跌落下来的惊慌已经褪去,她盯着燕淼手中的刀,眼中没有丝毫惧色。

燕淼也意识到自己出招越多,露出的破绽也会越多,她手下的刀快得只剩下残影。燕淼刀法混乱,但梁丘天谕也不擅刀法,她抓住燕淼一个破绽挡住对方长刀,从而靠近燕淼使出一招断魂掌。

燕淼提剑去挡,然而对方的掌心已经拍在她的左肩,她只好撤刀匆忙后退。肩膀传来酥酥麻麻的痛感,连带着她的整条左臂都变得绵软无力。

“若非我学艺不精,这记断魂掌便会麻痹你的整具躯体,而不止是一条左臂。”梁丘天谕身上的蛇虫都缩回了她腰间的竹篓里,看来她不打算用螙物对付燕淼。

亦或者说,梁丘天谕觉得燕淼不足以让她动用螙物。

燕淼至今没学过任何武林秘籍,她唯一学的便只有明前辈所赠的八极经。一道内心功法能帮她应对梁丘天谕的断魂掌吗?她该如何攻破梁丘天谕的断魂掌,破解对方的追月步?

燕淼忍不住怨恨,恨自己学的都是三脚猫的花拳绣腿,在名门功法面前不堪一击。

体内的真气还在经脉里四处乱撞,这道真气属于武林盟主明笑天,若能将这道真气化为己用,何愁打不过一个十四岁的蛊师。

梁丘天谕朝她攻来,掌风如汹涌的波涛滚滚而来。挨过一记断魂掌后,燕淼不敢再让梁丘天谕靠近自己,蛊师的掌法都带着螙,所以她的左臂才会被螙素麻痹。

燕淼只守不攻,不断躲避着梁丘天谕的攻击,她执拗地想要找到梁丘天谕的破绽。

周围的空气都被这一道接一道的掌风搅动,脚下花草舞动,风声呜咽令人胆寒。

“燕淼为何只守不攻?”燕焱自认在武学上没什麽天赋,她所学的武功就是杀,只要有一口气在就不停地杀下去,直到目标死亡。然而燕淼现在只守不攻,完全不符合杀手的行为准则。

应无双说出自己的猜测:“燕淼在找对方的破绽。”

若说燕焱是一知半解的半吊子,应无双就是一窍不通的外行人,然而应无双却从两人的比试中看出了几分端倪。

一开始的两人针锋相对、你来我往,打得难舍难分,但很快燕淼就落了下风。因为梁丘天谕发现了燕淼刀法中的破绽,梁丘天谕接连使出数招断魂掌,配合她的追月步,这些掌法简直令人眼花缭乱。燕淼暂时没有应对之策,只能保守地连连后退。

闻言冯争认可地点点头,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战局。上次她与梁丘天谕过招时,梁丘天谕并未使出断魂掌,看来当时的梁丘天谕的确是和她们闹着玩的,并未真的想同她们动手。

“气沉丹田……流转什麽,汇聚在……”

燕淼实在记不起来八极经心法的口诀,她脑子里一团乱麻,无法动弹的左臂让她越发烦躁。

背不出口诀,她便无法操控体内的真气,可谓是茶壶里煮饺子 —— 有货倒不出。

铁器相撞的声音震得人耳朵嗡嗡响,燕淼右手虎口开裂,鲜血顺着手掌流到银色的刀柄上。刺目的血色一度让燕淼起了杀心,嗜杀的欲望将她吞噬。

她仍然握着鸿鸣,身上散发的气度却悄然改变。

去他爹的!八极经的口诀爱是什麽是什麽,心法该怎麽运转都见鬼去吧!她就是要果断地、直接地杀下去!

破茶壶破摔,反正她一无所有,毫无章法、乱七八糟的破招式又如何,能让她杀了对方便够了!

忘却所谓心法口诀和招式的燕淼不再畏首畏尾,鸿鸣于她手中震颤,银龙翻浪,刀刀刺向梁丘天谕的要害。

她走到如今靠的便是豁得出去,以破釜沉舟的决心闯出了一条活路。

不受口诀束缚的燕淼只管挥动手中利刃,体内的真气随心而动,与手上杀招相和。

“气沉丹田意守中,灵息流转自顺通。意动则引力先行,真气可聚劲于胸。”

八极经的口诀浮上脑海,体内乱走的真气顺应燕淼的心念而动,强横的真气冲破左臂经脉,将断魂掌的螙素排出体外。左手恢复正常,燕淼继续出招,她如有神助,渐渐的鸿鸣与她融为一体。

她的眼中不再是梁丘天谕快得近乎无影的断魂掌和疾如闪电的追月步,她只看得见自己手中的刀,眼中只有鸿鸣的刀尖,刀尖在哪,她的眼睛、手臂和意识就在哪。

一来二去,燕淼的刀慢慢自成体系,极快的刀法让梁丘天谕来不及查找破绽,刀势犹如狂风暴雨席卷了她。

叮——

刀鞘被鸿鸣击飞,梁丘天谕弯下腰连翻了两个跟斗才躲开燕淼密集的攻击。

看着自己孙儿受挫的金蝎勾起嘴角,夸道:“后生可畏。”

节节败退的燕淼似乎在一瞬间悟出了自己的刀意,她不再拘泥于所谓的招式套路,杀人从不需要招式,只需要快和狠,甚至是“脏”。

这个道理很多人都懂,只是武林人士大多不屑于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名门正派这四个字框住了无数高手。

金蝎看向阎婆:“她是你的徒儿?”

“不是。”阎婆为燕淼的转变感到欣慰和欢喜,听到金蝎的疑问,她竟觉得有一丝遗憾,因为燕淼并不是她的徒儿。

“这孩子有师傅吗?”金蝎挺喜欢燕淼的,就像当初所有人都要杀了屠灭藏剑山庄的大魔头阎婆,唯独她欣赏着堕入邪魔歪道的任不凡。

阎婆摇头,金蝎将手放在阎婆肩上:“她无师,你无徒,岂不正好可以收她为徒?那件事过去了这麽多年,唯一的漏网之鱼蔡固也死在你手上,说句你听腻了的话,是时候放下了。”

“那孩子杀心太重,若不加以引导恐会走上你的老路。你是最清楚那条路有多难走的人,世上没有第四颗九转回春丹,你和她也没有第二条命。别做阎婆了,做回任不凡,带着你的徒儿把任氏铸剑技艺传下去。”

金蝎说了太多阎婆听不得的话,她的手一直压在阎婆身上,用自身强大的内力压制着阎婆,以防阎婆走火入魔。

出乎金蝎意料的是阎婆体内的真气并未暴走,一层水雾蒙住阎婆浑浊的眼珠,她抬手握住金蝎的手僵硬地点了点头。

战况愈发激烈,燕淼已将梁丘天谕当做死敌,致命的杀招接连不断。梁丘天谕招架不住她的杀招,长刀劈下,她来不及躲避导致肩膀被划伤。

衣衫破裂,鲜血渗出。

围观的燕焱、冯争和应无双三人见状心道不好,事态好像朝着无法控制的方向发展了。

“燕淼,这是比试,点到即止你难道不懂吗!”梁丘天谕从怀中取出一瓶药倒在伤口处,愤怒地瞪着燕淼。

燕淼握着刀不打算停手:“我不懂,没人教过我江湖规矩,我只知道一旦拔刀,只有一个人能活下来。”

梁丘天谕丢掉药瓶,打开腰间的竹篓,幽幽道:“说得好,谁要遵守那些狗屁规矩。”

既然燕淼不打算守规矩,梁丘天谕也无需再遵守那些刻意针对蛊师的破规矩,她要让燕淼见识见识她的真本事。

随着竹篓打开,一群色彩斑斓的蛊虫一涌而出飞向燕淼,银环蛇攀上梁丘天谕的手臂,无数蜘蛛从梁丘天谕脚边跑出来。

顷刻间,燕淼和梁丘天谕都被蛇虫包围,密密麻麻的蛊虫飞在空中将两人遮挡,让外人看不清里面的状况。

三个少年齐刷刷看向阎婆和金蝎,三双眼睛仿佛都在问:“前辈还不出手在等什麽呢?”

初出茅庐的小辈们无法探知蛊虫圈里的战况,金蝎却能听出里面的情况,她对梁丘天谕的蛊虫了如指掌,蛊虫为她传达出了很多信息。

银光闪过,鸿鸣从蛊虫圈里飞出来,插在外面的空地上。燕焱站不住了,她看向阎婆:“阎婆前辈!”

阎婆望着地上孤零零的鸿鸣,她有一丝担心,然而金蝎未动,她也只能等着。

只闻“咚”的一声,蛊虫圈里传来痛苦的闷哼声,金蝎终于动了,她打了个响指,那些剧螙的蛊虫就乖乖地飞回梁丘天谕的竹篓里。

蛇虫散开,众人得以看清两人的情况。只见两人失去意识倒在一起,梁丘天谕腹部中了一刀,燕淼的脖子上多了两个血洞,银环蛇慢悠悠地从燕淼身上离开,回到了梁丘天谕怀中。

金蝎同时握住梁丘天谕和燕淼的手,两只通体雪白、形似飞蛾的蛊虫从她袖中钻出,然后飞进了两人的嘴里。

“我就是死,也不愿意吃虫子。”冯争用手捂着嘴在应无双耳边小声说道。

应无双挑眉:“真的?”

“假的。”冯争当然是在说玩笑话,假如她命悬一线,只需要吃虫子就能活下去,就算让她吃一斤虫子她都不带犹豫的。

片刻后,燕淼紫色的嘴唇逐渐恢复血色,梁丘天谕腹部的伤口也不再流血。阎婆将燕淼背起来,金蝎抱起梁丘天谕,两人准备带着伤者返回河西客栈。

应无双站出来说道:“两位前辈,我和燕焱骑马来的,两匹马就在城门后面。”

阎婆和金蝎立即带着人骑马离开,燕焱正欲追过去,冯争叫住她:“两败俱伤,赌局算谁赢?”

“算我赢可以吗?我需要银子为燕淼买些补药。”燕焱很需要钱,所以她停了下来。

冯争和应无双对视,应无双颔首:“算我们俩赢,银子让庄家出。”

冯争一愣,从没听说过赌局里庄家输钱的,她想要反驳,应无双一句话堵死她:“你开的赌局。”

“……”冯争辩不过应无双,取出一百两银票递给燕焱,“给梁丘天谕也买点。”

燕焱接过银票,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应无双捡起地上的鸿鸣和刀鞘,冯争一脚将挡在路中间的蔡固尸体踹到道路左侧。

“在桐昌坨的时候,我请紫衣前辈看过我的根骨。”应无双带着刀边走边说。

冯争道:“前辈怎麽说?”

“先天不足、后天体弱,不适合习武。”应无双语气低落。

在山上与丐帮一战后,她不免对刀光剑影的江湖生出几分向往,武林高手只需要动动手指就能除去障碍。

江湖弱肉强食,没有道理和正义,只有拳头和刀剑,强者可以改变规矩。

明笑天靠所向披靡的破星剑改变了整个武林的格局,无数武林强者为她让步,将武林一分为二。

她身在江湖,既渴望拥有明笑天那样的力量,也恐惧明笑天那样的力量。如果她不能习武,拥有同样强大的力量,那她就会沦为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医术和智谋兴许能护住她一时,但要是遇见阎婆一类的高手,只要对方起了杀心,她没有下螙的机会,而且就算说破了嘴皮对方也不会听她的话。

她需要更直接的力量。

“不适合习武,又不是不能习武。武林中不乏大器晚成的高手,你娘可是百战百胜的大将军,虎……虎母无犬子,你也不会差到哪去的。”冯争安慰应无双。

她继续说:“我花重金买的消息你不都记在脑子里了,你对江湖了如指掌,各大门派的武功也都有所了解。到时候在武林大会上我们可以亲眼看见她们各派的武功,你只管挑个适合你的门派去求学,看在本枪仙的面子上,她们会收下你的。”

“你何时成了枪仙了?”应无双展颜一笑。

冯争答道:“等我打败枪仙就是咯。”

“那我可有的等了。”

应无双成功激怒冯争,冯争摩拳擦掌:“本枪仙给你点颜色瞧瞧。”

冯争映射无双动手,应无双依葫芦画瓢地舞起手中长刀,两人小孩子打闹一般过了几招。鸿鸣不是重刀,但也不轻,没一会儿应无双的手便酸了。

冯争稍一用力就将鸿鸣击落,应无双丢了刀,忽然语气沉重地说道:“冯争,我找到我娘的消息了。”

“大将军果然还活着,她在何处?你从哪知道的?”冯争眼睛一亮,这可是好事啊。

应无双摇头:“我不知道她在哪,完颜习只给了我一条线索,她让我去东饶关。”

“东饶关,那是什麽地方?”冯争没听过这个地名。

“东饶关是平北将军班师回京前的驻地,那是她打最后一场仗的地方。”

慕容老爷霸占了平北将军的功绩,他并未抹去平北将军打过的仗,而是将这些战役写在书中,并把应玉树的名字换成了他自己的。

应无双那时还当慕容老爷是自己的父亲,她几乎将那些书籍翻烂了,平北将军所经历的每一场战役她都背得滚瓜烂熟。

冯争拉着应无双停下来,她问她:“你想何时动身出发?”

“武林大会结束以后。”在完颜习告诉应无双这个消息的时候,应无双就想好了。

“你不必迁就我,武林大会每隔几年或者几十年就会举办一次。你娘的线索却来之不易,万一我们去晚了,那些线索消失了怎麽办?”冯争劝说应无双,“我们先去东饶关找大将军。”

应无双笃定道:“线索会等我的,不急。”

“啊?”冯争听不懂应无双在说什麽,“线索为什麽会等你?”

“十多年过去,线索都还留在东饶关,不差这一年半载。”应无双眸光幽深,并未把自己的猜想告诉冯争。

“你心中有数就好。”冯争见应无双坚持就没有继续劝说。

两人继续往前走,冯争忍不住开口说道:“真想早日找到大将军,到时候你们母子重逢一定有很多话要说。”

应无双笑而不语,她也很想和母亲重逢,但如果是在北延国重逢,她们之间可就没什麽好说的了。

两人还没回到客栈,燕焱骑着马出现在两人面前,她朝两人倒苦水:“我要回一趟京城,你们有什麽信件或者口信需要我捎过去吗?”

“你回去做什麽?”冯争好奇道。

燕焱唉声叹气:“全州府衙的事情已经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我和燕淼欠明前辈许多,明前辈托我前去拦截信件,并假扮信使给朝廷送上一份假消息。”

应无双关心道:“你一个人可以吗?”

“长乐坊的陆坊主派她手下陆真与我同行,我正要去长乐坊和她会合。”燕焱回答。

“原是如此,还请你帮我带个口信回去。”应无双朝燕焱招手,燕焱俯下身倾听。

燕焱记下应无双的口信,然后问冯争:“冯少侠要我帮忙带话吗?”

冯争有所防备:“你要多少银子?”

“不要银子,欠我一个人情即可。”燕焱还没彻底钻进钱眼里。

“那好,等你到了京城去客满楼找掌柜的,告诉她我在外面钱不够花,让她多赚点。”

冯争思来想去决定给听晚捎个口信,妹妹多挣点钱,姐姐出门在外才有底气啊。

燕焱点头答应,随即策马离去。

冯争和应无双回到客栈,客栈门前整整齐齐地摆着一排破碗,冯争挨个数了数一共十个。

“鹤掌柜,门前哪来这麽多破碗,难不成有人上门乞讨被你打跑了?”

狂鹤气势汹汹地走出来,一脚踹飞门前的破碗,骂道:“丐帮的龟孙来过了,摆碗阵是想警告我们。”

“碗里有东西。”应无双发现被踢飞的那只碗里掉出一颗佛珠。

再看其它九只碗里,分别放有拂尘的白毛、暗器、剑穗等物,狂鹤扫了一眼冷笑道:“一堆垃圾。”

这些是丐帮送来的碗,碗里放着的分别是南武林各大门派的东西,看来是想代表南武林所有门派向北武林宣战。

狂鹤走下台阶,用脚点了点最旁边的破碗,她猛地抬脚一踢,从右到左的九只破碗依次碎成渣滓。

“明笑天把释行和尚的尸体送给丐帮,丐帮这群怂货也就敢送个碗来虚张声势了。”狂鹤招呼应无双和冯争进客栈,顺道叮嘱两人,“今后在全州城中小心些,不要独自出门。”

现在的全州不属于北武林,也不属于南武林,甚至不属于朝廷官府,这里已经沦为三不管的混乱之地。

即将到来的武林大会一定会让全州成为夏池国最热闹的地方,热闹之下是无法言喻的混乱。南武林也许还没放弃那个歹螙的计划,想要抓住某个小辈来逼迫她们退让。

狂鹤和明笑天等人分身乏术,明笑天已经忙得脚不沾地,她也管不了所有人。只能让小辈外出时结伴同行,尤其是不会武功的应无双。

“长乐坊、河西客栈、宝货街的武器铺……这些地方都是自己人,你们若是遇见危险,往最近的地方跑。”狂鹤把全州城内属于自己人的地方全部告诉两人。

“此次武林大会南武林的门派也会来参加?”应无双问道。

狂鹤点头,应无双接着说:“整个武林大大小小有数百个门派,难不成这些门派都能参加大会进行比武?”

“收到英雌贴的门派才可以参加武林大会,剩下的顶多来看个热闹。”狂鹤手里也有一份英雌贴,她已经送去了京城。

也不知那孩子是怎麽想的,她到底会不会来?为什麽到现在也没给个回信?

“明前辈为武林大会设立了什麽彩头?”应无双若有所思。

最初设立在桐昌坨的武林盛会是北武林小辈之间的切磋,北武林各大门派自然会配合参加。可全州城的武林大会是邀请所有武林门派来参加,若是不拿出好东西,南武林的门派未必会来。

狂鹤将两人送到二楼:“赢得武林大会魁首的人可以得到盟主令号令天下群英。”

冯争和应无双异口同声道:“我也要参加。”

“行行行,这都什麽时辰了,快回去睡觉!”狂鹤催促两人赶紧回去睡觉,她吩咐店小二关店门并把大堂里的灯都灭了。

应无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鹤掌柜,我们没有英雌贴。”

狂鹤回过头:“明天再说。”

第92章 我算是看清了你们丑恶的嘴脸

卯时,天刚蒙蒙亮。

武林大会在即,天南海北的武林人士都涌向了全州,城中各大客栈都早早开门营业,迎接来往的客商和江湖人士。

河西客栈里的跑堂们早已起身,她们清扫大堂、整理客舍。后厨炊烟袅袅,为店内的客人们准备热气腾腾的早饭。

大堂里,冯争和应无双坐在一起喝粥,燕淼从房中出来径直走到两人身边,她看了眼冯争和应无双,最后在应无双身边坐下。

“客官吃点什麽?”店小二走过来问道。

燕淼的脖子上缠了一圈白纱,她不习惯地摸了摸脖子,说道:“蒸饼和粟米粥。”

店小二正要离开,梁丘天谕从她身边走过:“我和她一样。”

“好嘞。”店小二诧异地扫了眼梁丘天谕,今日的梁丘天谕不但没有拿鼻孔看人,还虚弱地弓着腰。

四方桌子只剩下燕淼和冯争中间有位置,她毫不犹豫地一屁股坐在两人中间。

冯争拿起一个馒头,放进嘴里的同时还不忘挤兑梁丘天谕:“昨夜还不到半炷香,梁丘少侠就被燕少侠从城墙上打下来了。也不知谁才是那个庸人?”

梁丘天谕受了燕淼一刀,伤口在蛊虫的作用下恢复极快,但气血有亏还需慢慢调养。她懒得和冯争吵架,抢过冯争盘子里的馒头放进嘴里。

“燕少侠昨夜可威风了,重伤秘罗古寨的少寨主,只可惜伤敌八百自损一千,叫银环蛇咬中了脖子,差点就去见阎王了。”冯争说完梁丘天谕,还不忘讥讽燕淼一句。

银环蛇听见有人提起自己,立马从竹篓里钻出来,得意地冲桌上三人吐信子。

燕淼闻言没有反驳,她心虚地低下头。梁丘天谕吃完一个馒头后恢复了一些力气,她笑道:“你们不是朋友吗?这是内讧了?”

“我当人是朋友,人慊我多管闲事。”冯争喝完粥将碗摔在桌上,随即拂袖离去。

梁丘天谕扭头看了眼燕淼的脖子,心想银环蛇的螙性还是不够强,发作的时间也不够快,竟然能让姥姥把燕淼救回来,等她回了秘罗古寨要再炼些螙蛊喂给银环蛇。

“我姥姥用化弭蛊解开了你朋友体内的螙,你答应给我的鸿鸣刀呢?”

店小二端着托盘打断两人交谈,把她们的早饭放在桌上,燕淼咬着蒸饼说道:“金蝎前辈解的螙和你有什麽关系?”

昨夜燕焱离开前给燕淼留了一封信,信中说燕焱身上的螙已被金蝎前辈解开,金蝎前辈还将“要你命”的解药配方交给了燕焱。燕焱此番回京正好能将药方交给玄一,玄门的姐妹们再也不用被螙药牵制了。以上这些都是金蝎前辈看在阎婆前辈的面子上做的,与梁丘天谕无关。

除此之外,燕焱还提到冯争出钱给她买了补药。

“你要反悔?”梁丘天谕道。

燕淼三下五除二解决完早饭,理直气壮地点头:“是。”

说罢她也准备离开,梁丘天谕带着笑意的声音传入耳中:“以牙还牙的燕淼,我们交个朋友如何?”

“我讨厌螙蛇。”燕淼拒绝梁丘天谕,冷着脸走出客栈大堂,长刀鸿鸣就挂在她的腰间泛着寒光。

梁丘天谕并未将燕淼的话放在心上,她拿着勺子慢悠悠地喝了口粥,然后假惺惺地向应无双哭诉:“无双姐姐,冯少侠和燕少侠好像都很讨厌我。”

应无双问她:“你不也讨厌她们。”

“那倒是。”梁丘天谕被应无双戳穿也不恼怒,桌上位置空出两个,她挤到应无双身边坐下。

有句话是人看对眼,货看顺眼。她觉得应无双很合她的眼缘,就喜欢和应无双亲近。

但她与冯争互相看不顺眼,因此两人成不了交心的好友。至于燕淼燕焱,被她戏弄了一番不说,燕淼还差点被她螙死,她也被燕淼戳了个洞,短时间内她们是无法化干戈为玉帛了。

急匆匆吃完饭的燕淼在桥边找到了冯争,从客栈门口走到桥边的这段路上燕淼想了很多,她记得自己与冯争是在采菊苑成为朋友的。

冯争一句“刀下留人”救下了她和燕焱,为了离开采菊苑她们答应与冯争成为坦诚相待的朋友。那夜之后她们交集不多,再相遇便是在全州府衙,冯争又一次救了她。

昨夜梁丘天谕出言威胁她们,冯争还为她们说话。追赶梁丘天谕的时候,冯争好心帮她出主意,她却迁怒冯争,并大声呵斥对方,在此之后冯争仍不计前慊地为她买补药。

燕淼在心中预备了无数种道歉的措辞,站在冯争身旁时,她张了张口挤出两个字:“抱歉。”

冯争倚在桥栏上,将燕淼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空手来的?好歹拿出负荆请罪的诚意啊,昨夜你那一声‘不必’好似一把利剑戳穿了我的心脏,这滋味很不好受。”

燕淼愣了愣,目光落在桥边的杨柳树上,她飞快跑到杨柳树旁折下一条柳枝,将柳枝送到冯争手上。

“负柳请罪可否?”

柳枝上还沾着露水,冯争的手都被柳枝打湿,冷得她一激灵。她装模作样地挥了两下柳枝,寒冷的露水纷纷洒在燕淼身上,燕淼下意识闭上眼睛以防露水飞进她眼里。

冯争把柳枝扔进河里,朗声说道:“不必。”

两人相视一笑,冯争的一声“不必”像一阵微风,吹散了燕淼心尖萦绕不去的愧疚,她现在好受多了。

燕淼望着冯争,过了许久才说:“可以叫我水燕吗?”

“好水燕,你昨天被蛇咬了,今早怎麽不多睡一会儿?”冯争没想到燕淼对称呼还挺敏感,别说,水燕是比燕少侠听起来亲切多了。

“脖子疼,睡不着。”金蝎前辈的蛊只能解螙不能止痛,燕淼稍微扭一下脖子都会疼得冒汗。

冯争顺手搭在燕淼肩上,和她一起返回客栈。燕淼身子一僵,有那麽一瞬间都不会走路了,好在她很快适应了这种感觉,顺利地走回了客栈。

回到客栈的时候,要不是认出了客栈门前丑陋的招幌,燕淼和冯争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客栈。

大堂里人满为患,店内跑堂忙得脚不沾地,鹤掌柜游走在人群中和熟人打招呼。

方才她们吃饭的桌子也多出两人,应无双和梁丘天谕挤在一张椅子上,许久未见的陈玄、石力各自坐在一边。

“真是苍天有眼,总算有人收拾你了。”见梁丘天谕负伤,石力心中爽快极了。

上次在桐昌坨外的村镇里石力和陈玄听梁丘天谕的话轮流捉弄人,石力和陈玄分别被峨眉派和齐山剑派的师姐们抓住并狠狠教训了一顿。只有梁丘天谕负责打劫冯争和应无双,结果她只受了芝麻点大的轻伤,还有应无双为她上药。

梁丘天谕看她们捉弄师姐,又被师姐教训,自己倒是玩得尽兴了。石力和陈玄可还憋着一口气咽不下去呢。

陈玄掩饰不住脸上幸灾乐祸的笑容,问道:“哪位大侠干的好事?”

“我算是看清了你们丑恶的嘴脸,麻烦收收笑容。呐,捅了我一刀的人回来了。”梁丘天谕看见冯争和燕淼,指着燕淼说道。

陈玄和石力齐刷刷回头看向燕淼,燕淼与她们对视只想马上离开这里,但冯争已经拉着她在桌边坐下了。

“在下五螙门陈玄。”

“石力。”

燕淼朝两人抱拳:“燕淼。”

“燕少侠替天行道大快人心。”陈玄恭维道。

这是朋友能说出来的话吗?燕淼心中疑惑。

她不由得说出不久前梁丘天谕对她说的话:“你们不是朋友吗?”

“是啊,益友也。友直、友谅、友多闻,益矣;友便辟、友善柔、友便佞,损矣。如果她们都对我阿谀奉承,说我爱听的话,那就是损友了。但她们都诚实地说我不爱听的话,可不就是益友。”梁丘天谕答道。

应无双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如此解释益者三友和损者三友,她莫名地觉得有几分道理。

陈玄、石力与冯争和应无双早就相识,她们有许多话能说,正好冯争问起武林大会的事情,她们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语聊得热火朝天。

燕淼可算找 到机会悄悄离开,她走到后院透气,阎婆也在院里休息,她已经丢了拐杖,重新拿起戟刀。

“燕淼,你过来,我有话同你说。”阎婆冲燕淼招手。

燕淼来到阎婆身边坐下,阎婆望着天边缓缓道:“我本名任不凡,出自幽州任氏。我的母亲任不言是武林中最厉害的铸剑师,我自幼耳濡目染,也学会了铸剑。三十多年前,我精心铸就了这把刀,至此方才成功出师,母亲为它命名为鸿鸣……”

阎婆看着燕淼手中的鸿鸣,眼神渐渐地变得柔软起来。往昔的记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她想起了已经去世十六年的母亲。时至今日,藏剑山庄的人都已死绝,她没理由再继续逃避下去。金蝎前辈说得对,母亲的手艺不能失传,她是时候放下阎婆的身份,做回任不凡了。

“十六年前,幽州任氏与藏剑山庄结怨,我母亲因此而死。当时的我武功平平,因为复仇心切误入歧途,开始修炼邪功转日吟,蛰伏三年,待到羽翼丰满才终于屠灭藏剑山庄为母报仇。”

“修炼邪功的代价苦不堪言,我变得易爆易怒,任何人在我面前提起往事都会引得我走火入魔,令我变成一个没有人性只知道杀戮的怪物。为免有人故意在我面前提起往事诱我走火入魔,我只好立下规矩,杀了主动与我交谈的人。昨夜我杀了最后一个仇人……”

话说一半阎婆忽然停下来,她改口问道:“你可愿拜我为师?”

第93章 好多个天下第一

拜师?

燕淼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惊喜与不安。她渴望力量,从见到阎婆的第一面起就想成为和阎婆一样的高手。可她还有仇未报,她不想将阎婆前辈扯进她的仇恨里来。

“你若拜我为师,我会传授你习武、铸剑之艺。你应明了习武与铸剑皆需勤学苦练,且铸剑一事尤为枯燥,过程艰辛异常。铸剑之途,千锤百炼、十磨九难;铸剑之地,炉火熊熊、灼人肌肤。唯有心志坚毅,方能忍受此等磨砺,成就铸剑圣……铸剑圣手。”

阎婆忽然磕巴了一下,她深吸一口气接着说,“习武可强身健体,御敌防身,铸剑则可打造神兵利器,令你如虎添翼。二者皆需你付出不懈努力、吃尽苦头,你可愿乎?”

阎婆见燕淼缄默不语,她意识到自己告诉燕淼的东西太少了,这才导致燕淼有所顾虑。她尽可能详尽地告诉燕淼,若是拜她为师,燕淼以后会面临什麽。

铸剑是苦功,大多人不愿学,她不能骗着燕淼入她门下。

“前辈,您说的这些晚辈明白。晚辈的顾虑在玄门,而非您。”燕淼并未被铸剑之苦吓到,她明白这世间诸多之事皆需付出代价。

正所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她想成为一览众山小的武林高手,便要先历经翻山越岭的磨难。

她认真地看着阎婆的眼睛,目光中闪烁着一丝微弱的光芒,声音轻得如同风中的呢喃:“晚辈还未曾和您说过我的过往,我曾是玄门杀手,为萧氏王朝效力……”

燕淼缓缓将自己的过往之事一一告诉阎婆,层层血肉里包裹着的那颗心脏愈发滚烫,疯狂地跳动着。

“我和玄门之仇不共戴天,此仇与您无关。”

“傻孩子,我们早就在一条船上了。”阎婆破天荒地露出笑容。

从她决定救下燕淼的那一刻起,她们的命运就已紧紧地缠绕在一起,休戚与共、患难相随。

燕淼的债亦是她的债,而她的重担也会传递到燕淼身上。

燕淼也想起了自己与阎婆共同欠下的债务,顾虑瞬间消散。

她起身站在阎婆面前,目光中透露出决然之色,恭恭敬敬地向阎婆行了一个拜师礼:“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阎婆扶起燕淼,带着她来到自己房间,她从包袱里取出一件护身甲送给燕淼。

“这是护身软甲‘玉鲛绡’,出自……罢了,不提她。这玉鲛绡轻如薄纱却坚固无比,可挡利刃之劈砍,箭羽之攒射。此物护了我几十年,今日传给你,你穿上吧。”

燕淼摸着柔软的玉鲛绡,薄如蝉翼手感柔软,心道这件软甲真是名副其实,传说南海之外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鲛人织出来的鲛绡也就是如此模样了。

她将玉鲛绡放在身上比了比,大小刚合适。

等她穿好软甲,阎婆对她说道:“事不宜迟,我们即刻出发前往幽州,待你拜过祖师姥就算正式入我幽州任氏门下,我亲自传你铸剑之艺。脚程快点的话,我们还能回来参加武林大会。”

“是,师傅。”燕淼念着师傅二字,觉得这个称呼很是神奇,将她和阎婆牢牢地连接在了一起。

两人推开房门,门外鹤掌柜迅速翻到楼下和客人们说话,好像她根本没有在门外偷听过。陈玄侧身移步躲在走廊拐角,冯争、石力、梁丘天谕以及应无双动作慢了一拍,被阎婆和燕淼抓个正着。

冯争转身靠在栏杆上俯视大堂,自言自语:“二楼的风景真不错。”

石力尴尬得不知所措,拧过头和冯争一起看风景。梁丘天谕捂着腰沉默转身。

应无双则主动上前,嘱咐阎婆:“前辈要与燕淼出远门,途中切记不可动怒。还有您与燕淼内伤未愈,要按时服药。”

阎婆走火入魔时幸得应无双施针相救,她映射无双笑了笑:“多谢应少侠提醒,我记下了。”

阎婆盯着应无双看了看,默默记下应无双的身形尺寸,心想待她回了幽州就织两件金丝软甲出来,一件给金蝎的孙儿梁丘天谕,一件给她的恩人应无双。

至于偷听的另外几人,阎婆没有和她们计较,她让燕淼回房收拾行李,自己下楼去和鹤掌柜、金蝎告别。

“不凡雷厉风行,昨夜说收徒,今日就准备带着徒儿回幽州了。”金蝎喊的是阎婆的本名,鹤掌柜许久没听见这个名字,差点以为金蝎在说别人。

阎婆同样不习惯这个名字,她喃喃自语道:“任不凡,不凡……我怕是辜负母亲对我的期望了。”

鹤掌柜看阎婆念起往事,故意岔开话题:“收徒可是喜事,今夜我让厨房摆几桌子好酒好菜,大家也借此热闹一番,你们明日再走如何?”

“不好。”阎婆毫不留情地拒绝,她现在归心似箭,“十六年没回过家了,我一日也等不得。”

“得,我去命人给你备马车,还请稍坐片刻。”

阎婆内伤未愈,燕淼旧伤未好又添新伤,两人这麽急匆匆上路着实令人担心。

可阎婆心意已决,没人能改变她的主意,鹤掌柜只能帮她们备好马车,让她们在路上能舒服点。

“多谢。”阎婆脸上皱纹抽动,她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摸胸前的骨头项链。摸着项链她忽然反应过来,藏剑山庄和幽州任氏两大铸剑世家只剩下她一人了。

燕淼动作麻利,很快收拾好行李来到阎婆身边,两人拜别客栈里的友人,然后一起坐进鹤掌柜为她们准备的马车里。

阎婆和燕淼都不喜欢和人接触,因此鹤掌柜只备了马车,并未请车把式来为两人驾车。阎婆让燕淼在车内休息,她坐在车前驾车。

全州城内有不少南武林的走狗,众人一路将两人送到城门外。

“水燕,你以后就是铸剑世家唯一的传人了。苟富贵、勿相忘,待你出师成为天下第一的铸剑师,记得为我打造几件神兵利器,越多越好。”冯争在马车边和燕淼告别。

冯争向来是个有话直说的人,她想要什麽从不让别人猜,伸手便问人家索取。愿意给她的她就拿,不愿意给的她就当做自己没说。

应无双看向冯争的眼里既是羡慕又是敬佩,从小到大她有任何想要的东西,都必须“换”,她的父亲不会任她白白索取,只能用同等的东西与他交换才行。

不止是父亲,应无双与大多数人都是如此相处的,利益交换、各取所需。她没有那份自信和底气向人索要东西,她害怕得罪对方,更害怕被人拒绝,从而意识到自己什麽都不是。

“好。”燕淼答应冯争,暗自发誓自己一定要尽快成为天下第一的铸剑师。

冯争扫了眼欲言又止的应无双,然后朝燕淼招手,和她说悄悄话:“藏剑山庄也在幽州,我听说藏剑山庄最后一任庄主施冷梅极其擅长制作护身软甲,你顺路去藏剑山庄里翻一翻,说不定能再找出两三件金鲛绡、银鲛绡来。”

“找不到的话,你就抓紧打铁,亲手做一件出来。”

冯争自视甚高,不屑于穿什麽护身软甲,真正需要护身软甲的人是应无双。燕淼不经意地看向应无双,轻轻点了点头。

冯争的悄悄话一字不差地落入阎婆耳中,阎婆攥紧了缰绳,冲冯争说道:“说完了吗?”

“完了。”冯争露齿一笑,退到路边。

阎婆挥动马鞭,马车慢慢驶向远方。

梁丘天谕望着远去的马车,问道:“姥姥,我也想去幽州。”

要不是藏剑山庄被灭门的时候梁丘天谕才一岁大,还不会走路,她肯定会去趁火打劫,把藏剑山庄的库房捞个干净。

金蝎按住她的肩膀,也按住她蠢蠢欲动的心:“好好养伤。”

“这麽多年过去,藏剑山庄历代庄主铸就的名刀宝剑怕是早都被人抢光了吧?”陈玄和梁丘天谕想到一处去了。

石力答道:“藏剑山庄历代庄主铸就的神兵利器都收藏在庄内的百宝阁中,那座百宝阁是山庄初代庄主花费重金请五螙门的机关大师建造的,比帝王陵墓还要坚固。倘若没有钥匙开门,无人可以进入其中。曾经有人试图用火硝炸开百宝阁大门,最终无功而返。所以,那些神兵利器都还在百宝阁里。”

“你怎麽知道得这麽清楚?”陈玄疑惑道。

“因为炸门的是我和我师傅。”石力指着身后扛着的重刀,“七年前我和师傅炸门无果,只能在被人洗劫一空的库房里捡破烂,还好当时武林中练重刀的人少,这把重刀就叫我捡来了。”

冯争、应无双和陈玄听得目瞪口呆,难怪石力对藏剑山庄的百宝阁如此了解,敢情炸门的罪魁祸首就是她啊。

应无双猜测道:“百宝阁的钥匙在阎婆前辈手中?”

金蝎和鹤掌柜还有要事要忙,两人不参与小辈之间的谈话,她们准备返回客栈,听到应无双的问题,金蝎告诉应无双:“十三年前,阎婆就将百宝阁的钥匙献给了北延国皇室。”

话音一落,小辈们皆唉声叹气,石力的语气充满遗憾:“那吞八荒和定坤干肯定也落到北延国手中了,传说中的天下第一刀和天下第一剑,我还没亲眼见过呢。”

“不,这两样神兵还在幽州,至于具体在哪,无人知晓。”金蝎肯定道。

这说了和没说一样,石力只敢在心里抱怨,没敢当着金蝎老前辈的面说出来。

“有天下第一枪吗?”冯争对天下第一的刀和剑没兴趣。

此话一出,陈玄、石力、梁丘天谕和应无双齐刷刷看向她,狂鹤的声音从远方传来和四个少年的声音重合:“妙真梨花枪就是天下第一枪。”

冯争骄傲地挺起胸膛,仰天大笑:“我听到了,没错,我学的就是天下第一枪的妙真梨花枪。等明前辈和紫衣前辈老了,我就是新的天下第一!”

梁丘天谕呵呵一笑:“秘罗古寨的天下第一蛊能叫你变成天下第一蛊人。”

“天下第一太高调了,不好不好。”石力决定和她的师傅石金戈一样,做个低调的天下第一重刀。

陈玄也自夸道:“你们是不是忘了我就是五螙门的门徒,有我这个天下第一机关师在,区区百宝阁大门我说开就开。”

“那我们……”冯争有个主意。

“现在就走!”梁丘天谕也有个想法。

“给我换把新刀。”石力激动不已。

应无双被她们的情绪感染,跟着说道:“这麽多天下第一,一定需要一位天下第一的医师同行吧。”

第94章 我师傅以前的确是个厨子

五人当即决定前往幽州,出发之前还需回一趟客栈收拾行装,一行人风风火火地返回河西客栈。

石力和陈玄今日早晨方才抵达河西客栈,包袱都还没打开,背上就能出发。两人动作迅速,便由她们先去马行买马车。

应无双和冯争整顿好行囊出门时,梁丘天谕还在大堂里苦苦哀求金蝎。

“姥姥,你就放我离开吧,这点小伤不碍事的。”

“肚子被人捅穿了能叫小伤?是不是断手断脚在你看来也是小小擦伤?”金蝎只轻轻按了一下梁丘天谕的伤口,梁丘天谕就疼得直不起腰,老实地缩在姥姥怀里。

梁丘天谕还想弄巧呈乖,金蝎一个眼神扫过去,她乖乖闭上嘴。

冯争连蹦带跳地下楼,路过梁丘天谕身边时忍不住多看两眼,气焰嚣张的螙蛇在此刻变成姥姥的小乖孙儿,如果忽视她鬼精鬼精的眼神,这样的梁丘天谕看起来就像个无害的小孩子。

嘹亮的口哨声响起,抬眼望去,大门前陈玄和石力坐在马车上冲她们打招呼。

应无双和冯争准备出门,狂鹤将两人送到门前,她靠在门上说道:“小枪仙不急着去掉‘小’字了?”

冯争的目光在狂鹤和马车之间游移,战书已下,只要狂鹤还在这里,她想什麽时候挑战狂鹤都可以。可探寻藏剑山庄的百宝阁属实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这次不去,等到下次再去,没有擅长机关术的陈玄陪同,她可能连大门都进不去。

虽然她现在也不能确定陈玄是否有本事打开百宝阁的大门,但大家一起的话总能想到办法的。

“前些日子是我等前辈,这次轮到前辈等我了。等我从幽州回来就与前辈切磋一番。”

前些天狂鹤前辈要用内力救治阎婆前辈,因此冯争决定等到阎婆前辈痊愈后再与狂鹤前辈一战。没想到如今狂鹤前辈无事了,她反倒要走了。果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狂鹤笑着扔给冯争一袋银子:“路上小心。”

“前辈,我不缺钱。”冯争握着沉甸甸的钱袋,想把钱袋还给狂鹤。

狂鹤不理她,转身回到客栈里,只留下一句:“钱怎麽可能够花,拿着用吧。”

冯争心想这倒是实话,她把钱袋装进包袱里。应无双和石力已经坐进马车里,她跳上马车坐在陈玄身边。

陈玄正欲催马前行,迎面走来一队人马,为首的青年走路步伐不大,但速度极快,眨眼间就能跨越数丈距离来到马车附近。

冯争观此青年的步法与陈玄所用的五螙门轻功抟扶摇有几分相似。青年走到马车左侧,陈玄立即跳下马车,站稳后双手抱拳,微微低头,恭敬地说:“陈玄见过掌门。”

“武林大会在即,你这是要去何处?”青年正是五螙门的掌门颜尔,她虚扶一把,询问陈玄的打算。

陈玄看了眼颜尔身后的人,皆是她的同门师姐妹,只可惜没有看见自己的师傅,也许师傅还没出关。

她答道:“幽州藏剑山庄。”

“你想去解开百宝阁的机关?”颜尔闻言不由得惊讶地哦了一声。

陈玄是她师妹解玄机的徒儿,这孩子出门前和解师妹一起闭关了两年。两年过去,陈玄率先出关赶往桐昌坨参加原定的武林盛会。

陈玄离开五螙门时,颜尔都没来得及和她说说话,没想到再见面,陈玄就要去挑战祖师姥们留下的机关了。

陈玄点头,颜尔拍着陈玄的肩膀提醒她:“百宝阁内机关重重,你且记住牵一发而动全身,小心行事。”

“陈玄谨记于心。”

颜尔回头使了个眼神,一个比陈玄略微年长几岁的女子走上前来,她取出一袋银子交给陈玄:“师妹回来后一定要把百宝阁的机关画给我们看。”

“好。”陈玄装好银子,向颜尔身后的数码同门告别。

颜尔带着众多门徒进入客栈,狂鹤为难道:“颜掌门怎麽带了这麽多门徒来,我的客栈可住不下这麽多人了。”

颜尔就近找了张桌子坐下:“明盟主在信里说她都安排妥当了,难不成她是诓我的?”

陈玄、冯争、应无双和石力还停在客栈门前,她们好奇地看向客栈里,单是五螙门就来了这麽多人,明盟主打算把这些人安排在哪里住下呢?

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四人一看,正是近三日未见的骆兰英,她到了客栈门前翻身下马。明笑天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客栈门口,师徒俩碰面后一起进入客栈大堂。

“我岂会诓骗颜掌门,各大门派的住所都已安排妥当。”明笑天带着骆兰英同客栈里的各位前辈问好。

骆兰英恭敬地向各位武林前辈行礼:“晚辈骆兰英见过诸位前辈,前辈们放心,武林大会将在城外的衢清山庄举办。衢清山庄占地数百亩,有房屋三千余间,楼房五十幢,晚辈已命人将山庄内的客房打扫干净,今夜诸位就能住进山庄里。”

身为齐山剑派首徒,骆兰英很早就跟在明笑天身边学习如何处理门派中的大小事务。此时面对众多武林高手,她举止大方、谈吐如流,将一应事宜安排妥帖。

众人无不夸赞她办事面面俱到,唯有梁丘天谕看到骆兰英这副名门正派楷模的样子不屑地撇了撇嘴。

门外冯争疑惑道:“骆少侠不是和盗圣前辈一起去圣医谷请医师了吗?她哪来的时间安排这些事情?”

陈玄和石力毫不意外地对视一眼,陈玄回答道:“骆兰英能把一天掰成两天用,这点小事对她而言易如反掌,少吃顿饭的功夫就安排好了。”

梁丘天谕无法忍受大堂内众多长辈夸赞骆兰英的氛围,她走到门外看向马车上的四人:“让我上车。”

陈玄果断挥动马鞭,马车渐渐朝前驶出,梁丘天谕咬牙切齿地说道:“等我伤好了,我要你们好看!”

马车上的四人恍若未闻,继续前进。

“有什麽好东西记得给我带一份啊!”梁丘天谕又道。

石力爬上马车顶,应道:“知道了。”

说完她转头看向客栈的屋顶,屋顶上有一人用斗笠盖着脸晒太阳睡大觉。

“老石头,我走啦。”石力朝那人喊道。

石金戈把盖在头上的斗笠拿下来,她起身伸了个懒腰,然后飞身来到石力身边,师徒俩挤在小小的马车顶上。

车内应无双担忧地看着车顶,心想她们应该不会把车顶踩塌吧?

石金戈摸出一个油纸包放在石力手中:“别饿着肚子。”

石力正要打开,石金戈拦住她:“是昨夜做的马蹄饼,街边灰尘大,待会儿去马车里坐着吃。”

“谢谢师傅。”石力最喜欢师傅亲手做的马蹄饼,内外焦脆,香酥可口,怎麽吃都吃不腻。

这马蹄饼原是石金戈昨夜在全州城外的村子里,借了一户人家的厨房做的,打算当做师徒俩来全州路上的口粮。

没想到那村子离全州城非常近,半个时辰不到,两人就到了河西客栈。到地方后石力与陈玄一起找梁丘天谕、冯争等人说话去了,石金戈则跑到屋顶上享受清晨阳光的美好。

故而昨夜准备的马蹄饼还没进两人肚子。

师徒俩在车顶上说了会儿话,石金戈临走前对石力说:“这次为师定能要到连山步的秘籍。”

在此之前石金戈也努力了很多次,但每当她站在明笑天面前时,她就不知道怎麽开口。

“我相信师傅。”石力重重点头。

其实石力心中并不抱太大希望,心想这次师傅能大大方方地开口都算不错了。至于能不能要到连山步的秘籍,石力无所谓,她有七杀刀法足矣。

目送石金戈回到屋顶上,石力轻巧地从车窗翻进马车里,她打开油纸包,两只手从门外伸进来怼在她的面前,第三只手慢悠悠地从她旁边凑过来。

陈玄盯着石力手里的马蹄饼,口水都快流出来了:“见者有份。”

“石少侠,我能尝尝吗?”冯争在马车外边都闻到了马蹄饼的香气,饼子的香气直勾得她的馋虫在胃里肆意翻滚,不吃到马蹄饼,她的胃就不得安宁。

应无双望着石力手中色泽金黄,宛如一轮小太阳的马蹄饼悄悄咽了下口水,她说道:“江湖人皆知石少侠的师傅石金戈是大名鼎鼎的七杀刀,鲜少有人知道石前辈在练重刀前是位厨艺精湛的大厨,我还当那是别人编的传言,现在看来传言兴许是可信的。石少侠,这马蹄饼是石前辈亲手所做吗?”

“我师傅以前的确是个厨子。”石力很受用应无双的这一套,她拿出一块马蹄饼分给应无双。

“石头,分我一个吧,我驾马车可辛苦了。”陈玄驾马车的同时还不忘把手伸到石力面前晃了晃。

分给应无双一块后,石力只剩下三块马蹄饼了。若是再给冯争和陈玄一人一个,她就只剩下一个了。

石力犹豫再三,决定把一块饼分成两份,陈玄和冯争一人一半。

两只手拿到半块饼后迅速收了回去,马车内外静得只有四人咀嚼饼子的声音。

冯争吃完后意犹未尽地舔了下唇,心道七杀刀石金戈前辈不仅刀法厉害,厨艺也出神入化。

她回头看了眼车内,看着应无双慢慢将一整块马蹄饼吃完,她意识到自己确实该跟着应无双好好学习待人接物之道。

话说得好听,就能多分到半个饼。

一行人在客栈门前磨叽了许久,眼下终于出了城门,冯争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朝自己奔来。

第95章 丹兮谷主是个暴脾气医师

“雷驹!”

阳光倾洒,微风轻拂,马蹄声如急促的鼓点,奏响在大道上。

雷驹的四蹄有力地踏在草地上,每一步都扬起些许草屑。听到主人的呼唤,雷驹的耳朵瞬间竖起,如一道闪电般朝着主人的方向疾驰而去。

冯争跳下马车,雷驹已经来到她面前,它欢快地嘶鸣着,用头轻轻蹭着主人的身体,仿佛在诉说着久别重逢的喜悦。

冯争抚过雷驹的额头,踩着马镫骑上马背,她骑着马走在马车旁边:“我就说骆少侠都回来了,盗圣前辈也应该带着我的雷驹回来了才是。”

陈玄看着冯争身下的雷驹,想要伸手摸摸雷驹顺滑发亮的毛发,她的手即将触碰到雷驹,雷驹呼出一口粗气,加快步伐远离马车。

“冯少侠的马很有个性。”陈玄讪讪地收回手。

冯争耸肩:“我养大的孩子,随我。”

陈玄深深看了眼冯争和雷驹,主人和骏马一样,眼神里都透着无拘无束和桀骜不驯。

马车帘子掀开,应无双问道:“雷驹在这,那盗圣前辈在哪?”

冯争不知,身下的雷驹却扬起前蹄发出两声嘶鸣,她连忙安抚雷驹,一俯身便看见雷驹身侧挂着一个小包袱。

她打开包袱,里面装着一枚竹片:“上面有刻字。”

“写了什麽?”应无双问。

冯争答道:“多谢。”

她拿着竹片翻来覆去地看,最终确定竹片上就只有这两个字。

“阎婆前辈和燕淼早已出城,骆少侠和盗圣前辈回城的时候应该正好与她们撞上。骆少侠有事先行一步回到客栈,盗圣前辈那麽关心阎婆前辈,我猜盗圣前辈应该是和阎婆前辈在一起,因为她不知道我们也会去幽州,就让雷驹自己回来找你。”应无双将竹片要过来看了看,说出自己的猜想。

冯争还在思考,身下的雷驹像个人似的认可地点了点头,她摸着雷驹的鬃毛说道:“无双神机妙算,怕是又猜对了。”

“啊——切!”

远在数里外的九死生打了个喷嚏,她揉了揉鼻子,对着身旁的阎婆说道:“你要回幽州?”

阎婆点头,九死生心中百感交集,阎婆是要变回任姐姐了吗?

“滚下我的马车,我还要赶路。”阎婆冷漠道,作势要踹九死生下车。

九死生跳下马车,心道不管是阎婆还是任姐姐,对她的态度都一样,没啥区别,只要不变成死人就行。

“别着急赶路,我日夜不休赶了两天两夜的路,才把圣医谷的丹兮谷主请来,你好歹让谷主为你把个脉。”

九死生朝身后骑在白马上的丹兮谷主招手,丹兮谷主摘下白色斗笠,而立之年的她相貌堂堂,仪表不凡。一袭白衣,腰间系着一条青色腰带,上面悬挂着一个药囊,散发着淡淡的草药清香。握着缰绳的双手修长而有力,这双手既能准确地切脉断诊,也能熟练地打晕不配合的病人。

她翻身下马,从包袱里取出三块木板,在对面三人疑惑的目光中把三块木板展开,一张简朴的小桌和两只凳子出现在大家眼前。

丹兮坐下来,不耐烦地敲着桌子说道:“要看病就快点,还要我请你下来吗!”

白衣医师一开口便让燕淼大吃一惊,圣医谷的丹兮谷主看起来是位暴脾气的医师。

丹兮被九死生拽着赶路,两天两夜没好好合过眼,她将脉枕咚的一下摔在桌子上。

阎婆一声不吭地来到桌边坐下,手刚放上去就被丹兮抓住放在脉枕上。

燕淼、九死生和阎婆都静静的不敢说话,她们紧紧盯着丹兮的表情,生怕在她脸上看到“没救了”的遗憾。

丹兮把完阎婆的脉,脸上的不耐烦逐渐被讶异取代,她松开手问道:“看来有人治好了你的走火入魔之症,只是那人手法青涩,针法还差点火候,有一小部分紊乱的真气还堆积在任脉里。”

丹兮起身走到阎婆身后,手掌拍在阎婆颈部,她运起内力引导着阎婆体内的真气在任脉里顺行。

“谁给你针灸的?”

上一个给阎婆医治的人做得很好,通过针灸将紊乱的真气引回正轨,只余下一道堵塞在任脉的真气。这道真气在任脉里会慢慢顺着经脉运行恢复正常,是个医术精湛的好手。

如此方便了丹兮,只需打通任脉就医好了阎婆,她把阎婆从椅子上拽起来,然后挨个收起自己的凳子和桌子,折叠成三块木板后塞回包袱里。

“是一位姓应名无双的少侠,她师从见素医仙姜愔。”阎婆知道自己体内还有一道真气积在任脉里。

应无双说过,因她不通武艺没有内力,还剩一道真气她无能为力,好在这真气影响不大,时间久了便会自行回到正轨。

丹兮骑上白马:“原来是姜姥的徒儿,难怪会用潜光针法为你医治。”

“丹兮谷主,阎婆这便好了吗?”九死生放心不下。

丹兮摘下腰间的药囊丢给阎婆:“多吃多睡,少胡思乱想,不可大动肝火,以静养气。你的经脉抵不住下一次内力暴涨,记住了吗?”

“嗯。”阎婆接住药囊,药囊散发出的清香能安神静气,她把药囊挂在骨头项链上。

“一看你就没听进去,你还有你,看着点老人家。万一情况不对,第一时间打晕她。别心疼老人,狠心打晕她,否则你们就等着她爆体而亡吧。”

丹兮从不相信病人能谨遵医嘱,她只能指望病人的亲人能担起责任,把病人看紧点,她指着九死生和燕淼说道。

九死生不悦地说道:“会不会说话。”

“爱听不听,她要是再走火入魔,神仙来了都救不了她。阎婆,这话姜姥肯定也和你说过,你自己心里清楚。”丹兮翻了个白眼,夹紧马肚扬尘离去,留下一老一少一青年相顾无言。

“圣医谷的医者都是这般脾气吗?”燕淼印象中的医者仁心,在刚刚被丹兮谷主无情打破。

“并非如此,圣医谷的其她医者还是很温柔的。”九死生深吸一口气,显然来的路上她挨了丹兮不少骂,她扶着阎婆上马车,自己来驾马车。

忠言逆耳,丹兮的话不仅逆耳还极其难听。阎婆听了丹兮的话后,就一直心不在焉的,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燕淼没有打扰阎婆,她移到马车前面坐下,和九死生对话:“盗圣前辈要和我们一起去幽州?”

“病后调养,尤须遵医之嘱。丹兮谷主要我们盯着阎婆,我当然要寸步不离地守着老人家。”九死生回头看了眼阎婆,就算没有丹兮的叮嘱,她也会跟着阎婆回幽州的。

悲剧的源头就在幽州,整整十三年阎婆都没放下,怎麽一夜之间她就能想清楚了?九死生怕阎婆并未真正放下,倘若故地重游,又让她走火入魔可该如何是好?

丹兮话糙理不糙,只要她寸步不离阎婆,在阎婆动怒之前敲晕她,就能阻止死亡的发生。

可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阎婆她……必须对过去的一切释怀。

“燕淼,给我讲讲你是怎麽拜师阎婆的?”赶路枯燥无味,九死生想听故事。

燕淼憋了好半天来了句:“就那样拜的。”

九死生:“……”

得,这师徒俩一个刀子嘴,一个锯嘴葫芦,她这一路不是被刀子戳死,就是被无聊死。

*

孟夏已至,幽州山川郁郁葱葱。

雨后山间雾霭溟蒙,绿树青山重重叠叠,宛如一张铺开的山水墨画。

霞光如万簇金箭刺破乌云,即将落山的夕阳发挥着最后一丝余温,驱散雨水带来的寒气。

山间小路泥泞,一辆马车陷在泥坑中无法前进,车内的师徒俩跳下马车,九死生在车后用力一推,马车得以继续前进。

铸剑世家幽州任氏住在乡间,与普通农户为邻。踏上这条熟悉的小路,阎婆知道再走一炷香就能回家了。

清脆的鸟鸣声在山谷间回荡,不远处传来小孩踩水坑的嬉笑声,阎婆耳边静得只有自己的心跳声。

当看见村头熟悉的景致,她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离家 多年,看见这熟悉的景色她却觉得恍如隔世。

脑海里不断浮现出往昔的画面,打铁的台子也许已经落满了灰尘,屋内的火炉说不定都塌了,家里也没有人等着她回去。

她站在村口无法再进一步。

九死生陪着阎婆停下来,空气里弥漫着泥土的芬芳和农家饭菜的香气,她记得村子里一共有二十七户人家,这二十七户人家里没有她的家。

虽说任姐姐的家人都没了,但这里始终有一座房子在等着任姐姐回去。

九死生在这里出生长大,她的家却不在这里,这里也没有她的家人。

“婆婆,你们来这做什麽?”一个小孩好奇地走过来。

阎婆胸前还挂着骨头项链,小孩非但不怕她,还凑上来想摸一摸这稀奇古怪的项链。

燕淼正欲伸手拦她,一位穿着朴素的妇人急匆匆地跑过来把孩子抱在怀中,妇人看到燕淼和阎婆手里的刀,害怕地后退两步。

十六年一晃而过,往日里熟悉的邻居都已换了面孔,阎婆认不出她们,她们也认不出阎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