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美男计
江南渡口中所谓“空置的院子”, 是一座主体建筑足有四层的小型庄园。隐藏在领馆路旁的租界里,这么些年来,一直是低调又神秘的存在。
住在附近的富商权贵们一直对这座庄园的主人身份无比好奇, 只可惜无论多早搬到这里的住户,都没能探听到哪怕一星半点的线索。
所以这天当庄园的大门打开,两辆租车行的车子缓缓驶入庄园, 消息传开, 着实在租界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大掌柜……您管这叫勉强住住?”运红尘扒在车窗上, 看着恢弘气派的花园, 一下就傻眼了。
这里无论是规模还是精致度,可比白敬亨在沪城的豪宅还要强上一百倍了!光是小楼前那个汉白玉的西洋喷泉,看上去就很烧钱, 更别提院子里那些一看就十分名贵的树木了。
然而江南渡却只是淡淡道:“早些年置下的产业, 若是不来这里,大概已经忘记了。”
运红尘:“……”
真是论起逼格和排场来,她们家大掌柜就从来没输过。
相比于运红尘的激动,范一摇更多的却是好奇, “大师兄,既然知道定情锁是在沈宅, 那我们偷偷上门找就是了, 为什么一定要住在这里?孟埙不会又想搞事吧。”
这次江南渡倒是罕见地替孟埙说了句话。
“羊城作为国内最先开放的口岸之一, 当地有很多常驻外侨, 特别是这些能住在租界里的人, 不知道背后拥有什么样的势力, 小心行事, 倒也可以省去很多麻烦。”
车子开到楼门口, 众人便下了车, 一位穿着深棕色半袖旗袍,看上去年近半百的妇人走过来,鹰隼般的目光在众人身上依次扫过,最后落到江南渡身上,显出一丝讶异。
“主人,欢迎您回家,这么多年了,您的样子还是一点都没变。”
江南渡神情淡然,没有回应这句话中隐藏的疑问,“您也一样,这些年辛苦了,蓉姨。”
毕竟是江南渡精心挑选的人,这位被称为蓉姨的管家没有再多半句嘴,十分恭敬地将众人引入大厅,有条不紊吩咐府中仆人搬运行李,奉上果盘,并打发了租车行的人,又自去忙别的了。
凤梧看得很是感慨,“我们来得突然,这里居然还是被管得井井有条,那位蓉姨不简单啊。”
江南渡道:“她的父亲,祖父,曾祖父,当年都是我的管家,的确很擅长打理这些。”
范一摇问:“大师兄,那个蓉姨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嘛?”
江南渡摇头:“不知道,不过心中肯定有所疑惑。”
毕竟,就算是父子面容相似,几代家主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也足够引人怀疑了。
不过因为江南渡曾救过蓉姨一家祖上,所以他们甘心世代为仆,早就对江南渡的身份讳莫如深。
等一切安顿好,众人将府中仆从全部屏退,孟埙才开始同步他收集来的信息。
“这定情锁的下落我也是追查了很久,说它在沈府,也只是一种推测。相传定情锁可以让被使用的对象深深痴迷于使用者,而这沈宅的主人,据说年轻的时候风流多情,第一任夫人甚至因此被气到自杀。可自从遇到了现任的这位沈太太,沈先生就好像浪子回头,专情到全城闻名,被羊城的上流圈子调侃为‘模范好丈夫’。”
“所以你是认为这定情锁在沈太太的手中?只凭这一点,未免有点牵强呀。”运红尘还记着孟埙的仇呢,立刻提出质疑。
范一摇心中很是认同,“对呀,说不定沈先生对现在的这位夫人是真爱呢,所以才改邪归正,收了心。”
孟埙深深看了范一摇一眼,似笑非笑,“小狗狗还是不了解男人,再深的爱,随着时间的流逝,也会慢慢淡化的。若是你们亲眼见到那位沈先生对沈太太是怎么个好法,便不会有这样的疑问了。”
江南渡开口:“所以你让我们住在这里,是想和沈家套关系?”
孟埙:“不错,那沈太太一向不喜欢社交,而沈先生对沈太太专宠,除非必要,也很少出席社交场合,外人很难接近。”
江南渡:“若是这样,即便我们住在这里,恐怕也很难和他们打上交道了。”
孟埙却讳莫如深地一笑,“以前恐怕是这样,现在么,情况有变。”
凤梧叹息一声,道:“帝俊,你来这里到底有什么计划,还是直接跟我们说吧。”
孟埙倒也不再绕弯子,满是笑意的目光落在江南渡身上:“这位沈夫人孕有一女一子,长女今年十九岁,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
江南渡眸光骤然一冷,“所以呢?”
孟埙悠然道:“身为人母,就算再不喜欢社交,为了女儿的婚姻大事,也不得不做出妥协。还有什么比一个帅气多金的单身汉,更能提起一位急于嫁女的母亲的兴趣呢?”
江南渡立刻明白孟埙在打什么主意了,皮笑肉不笑道:“很好,如此看来,这个艰巨的任务便只能辛苦天神大人了。”
孟埙眼中笑意更盛,故作唏嘘地叹口气,“本来嘛,为了重立九鼎的大业,我也是想要牺牲一下自己的,所以打算租一栋宅子,可惜,如今我们住在了这里,而刚刚那两个租车行的司机明明白白听见了管家叫你主人,此时恐怕整个羊城都要知道这座庄园的主人是谁了,就算我想上赶子引诱人家,恐怕人家也是看不上的。”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呢。
江南渡浑身冷气四射。
偏偏这时范一摇还补了一刀:“所以你是想让大师兄使用美男计嘛?”
江南渡:“……”
孟埙单手撑着下巴回望过来,笑如春风般和煦:“小狗狗,想想看,以准姑爷的身份接近沈家,还有什么秘密是探听不来的?”
范一摇还真的认真思考了一下,颇为认同地点点头,“也是哦。”
“一摇。”江南渡语气中暗含责备。
范一摇回头望了大师兄一眼,当真是气质如松,矜贵不凡,即便这么凶巴巴看人的样子也好好看,心中更加认同了孟埙的提议。
不过——
她随即又回头看了看孟埙,不得不说,与大师兄相比,这祸害无论是容貌还是身材,都完全不输,尤其是那双狭长的眼,风流多情似含着钩子,怎么看怎么比大师兄更适合美男计。
“唔……”于是范一摇思量着开口,“都说青菜萝卜各有所爱,若是那位沈小姐不喜欢大师兄这样的类型,该怎么办?那我们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江南渡眼中寒霜褪去,唇角勾起欣慰的弧度。
小师妹毕竟还是舍不得他的。
“所以不如这样,孟埙,你和大师兄还有师父一起上吧!这样三重保险,谁得手了都算成功!”
孟埙:“……”
江南渡:“……”
凤梧:“???”
这是怎么把他扯进去的??
范一摇在报纸连载上没少看各种豪门恩怨小说,于是手到擒来,很快就给每个人安排好了角色——
大师兄江南渡是从海外归来的华侨富商,背景神秘,孟埙和凤梧都是他生意上往来的朋友,也是世交好友,出身皆是不凡,运红尘是凤梧的亲妹妹,至于自己,则是江南渡的亲妹妹。
一行人这次来羊城,主要是为了度假过冬。
剧本既定,接下来就是置办道具了。
蓉姨不愧是最优秀的管家,几乎不用江南渡吩咐,当天晚上就为每个人采购了日用品和服装行头。
给范一摇安排的房间是个带有大阳台的屋子,镶着蕾丝边床帐的大床上铺着柔软的蚕丝被,玫瑰金色的丝绸床单绣着小朵的暗纹玫瑰。床边的梳妆台上摆满了瓶瓶罐罐,很多包装看着眼熟,似乎在沪城的百货大楼外墙广告上见到过。
范一摇刚走进这间房子,差点以为这不是给她一个人住的,毕竟这可比她在奉阳城的房间大多了,也气派多了,就算是摩登饭店的豪华套房也没得比。
不过最让范一摇感到窒息的是,那一面墙的衣柜里装的各式各样的衣服,鞋子,帽子,包包……她随便挑了两件衣服看了看,都是她的尺码。
这些玩意儿,都是给她穿的??
只怕早中晚各换一套,每天穿的不重样,穿一辈子都要穿不完吧!
江南渡才在自己的房间里换了套衣服,便听见敲门声,隔着门传来范一摇刻意压低的声音。
“大师兄大师兄,大事不好了!”
“怎么了?”江南渡心中一惊,立刻过去打开房门。
只见范一摇怀里抱着几件衣服,手上拎着几双鞋子,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大师兄,我发现这些衣服根本不是给人穿的,这裙子的前襟都没缝上呢,还有这个鞋子,你看看,跟这么高,穿上之后路都不会走了!你快跟蓉姨说说,给我把原来的衣服拿回来!”
江南渡看了眼范一摇手中的衣服,忍不住想笑,“一摇,你如今的身份是归国华侨小姐,自然是要穿洋装洋鞋了,再不济也是要穿旗袍的,之前的那些衣服只怕是不能穿了。”
范一摇瞳孔地震,“这,这可怎么办……不然,不然我换个剧本吧,我不做你妹妹了,给你当丫鬟!我看府里那些仆从的工作服比这些好多了,总归像件衣服。”
她在亨氏德拍卖行当保安那几天,穿的工作服也是差不多的,倒还能适应。
江南渡垂眸看她,回忆着她之前信誓旦旦跟他们说过的话,故意重复道:“想要从沈家套出更多的信息,女眷是少不了的,这不是一摇自己说的?”
范一摇嘴巴张了张,只好认怂。
这话的确是她说的。
“劈山填海都不怕,还怕穿洋装么?这些鞋子你先试试,若实在不合脚,再去找人重新订做就是了。”
“可是……可是我不会穿啊,这个带子该怎么绑?”
江南渡被自家小师妹的表情逗笑,从她手中接过了一双跟稍矮的法式小皮鞋,然后俯下身,低声道:“来,师兄帮你。”
这个年代,脚对一个女孩子来说算是比较敏感的身体部位,若是换了别人,只怕一定会难为情。
可范一摇是被师父和师兄带大的,更准确一点说,其实是被江南渡带大的。她三岁来到山海镖局,像是穿衣服穿鞋这种事,小时候江南渡也没少帮她做过,早就习以为常。
所以她就这么心安理得地看着江南渡将她的脚放在膝盖上,为她穿上皮鞋,绑好鞋带。
两只脚的小皮鞋都穿好了,范一摇在地上踩了踩,别说,倒是比她想象中舒服很多。
“那这些衣服呢?这样式实在奇怪,我连正反面都分不清。”
范一摇一边抱怨,一边将手中的衣服往椅子上一放,竟是准备直接当着江南渡的面解衣扣。
江南渡呼吸一滞,忙按住了她的手。
范一摇疑惑地抬起头,“怎么了,大师兄?”
江南渡目光落在范一摇领口那粒已被解开的盘扣,微微皱眉,“一摇……这样,不妥。”
范一摇莫名其妙,“有什么不妥的呀?”
她里面还有小衣,又没光着。
不过很快她就反应过来,看这些衣服的奇怪样式,里面似乎是塞不进去小衣的。
她低头看看自己,突然也脸热起来。
处于发育期的少女,身体每天都在变化,范一摇算是长得比较慢的,十六七岁好像根小豆芽。可是这一年多来天南海北的折腾,大概是频繁换水土的原因,她原本线条单薄的身体也逐渐开始显露出玲珑的变化。
“少爷,是我照顾不周,应该找两个人来帮小姐换衣服的。”
恰好这时,蓉姨从走廊那边过来,似是看出江南渡的窘境,主动解围。她早已知道众人这次身份的排演,所以从现在开始就更换了称呼。
江南渡深吸一口气,理了理刚才蹲下弄皱的衣服,抬眼看向蓉姨时,眼中幽色已经平复。
“那就多谢蓉姨了。”
第82章 沈夫人
经过一个星期的准备, 在范一摇和运红尘终于学明白了那些西式餐叉该如何使用后,他们正式向租界区的邻里们递了请帖,邀请他们前来府邸赴宴。
这一个星期的时间里, 其实早就有来自各方的试探,大家都对这座庄园里住着的人充满好奇,所以各家刚刚接到邀请, 就兴奋地讨论起来。
而有关江南渡的传言也是越来越邪乎。
有说他是远洋巨子, 家里掌握着全球几十条航线, 也有说他是金融巨擘, 就连大洋彼岸的华尔街动向都会受他影响,更有说他是某个东亚国家的神秘王储……
不过这所有传说的最后,都会不约而同落到同样的重点, 那就是——这位家财万贯富可敌国的青年俊秀, 他还是单身!
沈夫人知道这个消息,还是在逛百货商场时,听见柜员闲聊中提起的。可是她很确定,沈宅近日并没有收到什么请帖。
莫非是因为那户人家早就听说了她的出身, 所以不待见她?这才故意遗漏了他们?
想到这里,沈夫人捏着手帕的长长指甲都要陷进手心里。
沈荣国晚上回到家, 一眼就看到坐在客厅沙发上的夫人, 眼神中满是爱恋与痴迷。
他提着路上特意买回来的点心, 准备向夫人献宝, 却瞥见夫人脸上的点点泪痕, 不禁大惊失色。
“夫人, 你这是怎么了?又是谁惹了你不高兴?”
沈夫人如受惊的小兔, 忙用手帕携了眼泪, 故意道:“没什么, 我没什么。”
“说谎,跟我说说,到底怎么了?”
在沈荣国温柔体贴的盘问哄慰下,沈夫人终于说出伤心原因:“都怪我,因为我出身低微,所以才处处被人瞧不起,连累了一双儿女……”
“这是怎么说的?”
“不然,为什么新来的那户人家给所有人都递了请帖,却唯独遗漏了我们?”说到这里,沈夫人又是泫然欲泣。
沈荣国听得一怔,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夫人,你看,这就是你多心了,人家怎么就遗漏我们了,今天一早我就收到了请帖。”
沈夫人的哭泣戛然而止,“真的?”
“自然是真的,我以为你不喜欢这些社交,所以才没跟你说,正打算回绝了人家。”
“不能回绝!”沈夫人忙道,然后微微叹了口气,“因为我不喜欢那些夫人眼高于顶,这些年才习惯了避而不出。可是,我得为咱们的敏敏考虑啊,她如今已经大了,再不多参加些社交,又如何能找到好的人家?”
沈荣国笑:“夫人真是贤妻良母,我还想你怎么突然对这些事感兴趣了。无妨,既是你想去,那我们就去,也带上敏敏!我这就写回帖让人给送去!”
望着沈荣国匆匆走向书房的背影,沈夫人唇角缓缓勾起一丝笑,那张相貌平平的脸上,显露出贪婪的野心。
……
宴会当天,宾客们如约来到庄园,一眼就被里面的俊男美女惊艳到。
且不说庄园的主人江先生本人是如何的俊雅清贵,单是那两个借住在他家的朋友,也是一个比一个的贵气逼人,气质不凡。
这可把前来赴宴的夫人小姐们激动坏了。
原以为狼多肉少,只有江先生一个人被当做猎物盯住,想不到竟然还有两位单身才俊住在这里。就算运气不佳,无法让女儿得到江先生的青眼,能和另外两人结交,那也是不错的。
毕竟,能和江先生这样有钱的人成为世交,家世背景肯定也错不了。
在夫人小姐们暗自打算盘时,各家的男主人也没有闲着。
他们远没有女人们好糊弄,不会被表象迷惑。毕竟是要接纳一位空降的陌生人进入他们的社交圈,总归要探明白虚实。
然而几个回合下来,众人便不敢再对这位江先生的身份抱有怀疑。无论是矿业,海运,药业,百货,棉纺,食品……这些关系大宗贸易的生意,他似乎都有所涉猎,而且绝对不只是像大多数富家公子那般,只了解个皮毛。
最后经过各行业大佬的集体鉴定,大家得出一个不容置疑的结论——
江先生绝对是个难能可见的商业奇才,年轻有为,一表人才,而且家中祖上从商从政者众多,遍布海外,背景势力深不可测。若是能与他这样的人家结为姻亲,就等于给整个家族上了个保险。
于是宴会尚未过半,带着家眷前来引荐的人越来越多,江南渡全都礼数周到的接待了,却对那些打扮得天姿国色的妙龄小姐们视而不见。
倒是一直以妹妹身份站在江南渡身边的范一摇,这一晚上应接不暇,眼球都快要被美色麻木了。
“江先生,我是沈荣国,巨星纺织厂的老板,这位是我的夫人,还有女儿敏敏。”
范一摇打着哈欠,双脚站得又酸又痛,正偷偷将身体重量轮流在两只脚之间来回倒腾,突然听到来人自报姓名,立刻精神了,目光刷的一下落在了沈夫人身上,带着几分审视。
唔,这位沈夫人果然如传说中那般……嗯,普通。
是的,极其极其普通,无论是身材,皮肤,容貌,气质,都是那种掉进人堆里找不到的路人甲水平。
可是再看沈荣国,虽然如今已经上了年纪,却不难看出年轻时的风度翩翩。
而就在这短短几句话的时间里,范一摇便能感觉到这位沈先生对夫人的深情。他的目光似乎根本无法从她身上移开,眼中总是漾着热恋般的甜蜜,如少年注视着追求不得的女孩。
确实,看起来很不正常。
沈夫人因为出身不好,对别人的目光便尤为敏感。范一摇看她时毫不避讳,又面无表情若有所思,落在她眼中,便成了一种不尊重的轻视。
她暗咬银牙,却努力挤出充满亲和力的笑容。
“江小姐?江小姐?”
一连叫了几声,范一摇都没有反应,沈夫人脸色更加难看,最后还是江南渡轻轻拍了一下范一摇的肩,她才意识到这是在叫自己。
其实这也不能怪她,实在是猛然改变姓氏,没有适应这个全新的称呼。
“不好意思,沈夫人,舍妹旅途劳累,还有些精神不济。”江南渡轻描淡写地解释了一句,算是给了沈夫人台阶。
沈夫人面对江南渡时,笑容明显热情了几分,“了解的,江先生不必介怀,我看江小姐的年纪和我女儿差不多,应该还在上学吧?”
提起学历这块,范一摇心底就发虚。
她走镖在外,自然早就听说一些有钱人家的小姐是会去读大学的,可她从小到大几乎没上过几天学,不过是凤梧和江南渡有空的时候,教她认字算数罢了。
然而还不等她开口,便感觉到自己的肩膀被江南渡轻轻揽住。
“舍妹自幼身体虚弱,一直由家庭教师在家中教导,不曾上学。”
第83章 宠妻狂魔
江南渡替范一摇回答了这个问题, 那种保护的姿态十分明显,显然不想让她再被外人继续探究。
沈夫人却并不识趣,还想继续问, 沈国荣一心扑在她身上,自然是没有任何劝阻之意,只有沈敏敏感觉到来自周围人异样的目光, 脸颊忽地涨红, 强拉着母亲离开。
“哎呀, 你拽我干什么呀!难得有机会在那位江先生面前多说几句话!你怎么这么不知好歹, 我是为了谁呀!”沈夫人柳眉倒竖,隐约可见几分市井中的刁蛮泼辣。
沈敏敏从小到大都看不起自己这位亲生母亲,更无法理解父亲到底为什么会爱母亲到这种程度。她只知道, 就因为摊上了这样一对父母, 明明她一位千金小姐,在上流圈子里却混得不如那些私生子女。
“你自己没有意识么?你刚刚真的很失礼!”沈敏敏不想在这样的场合和母亲大吵,只能压抑着濒临暴走的脾气,低声警告。
“我失礼?明明是那个小丫头看不起人, 一直在用异样的眼光打量我!我哪里失礼了?”沈夫人说着就要歇斯底里,更引得不少夫人小姐窃窃私语。
沈敏敏承受不起这份羞耻, 愤而甩开母亲抓过来的手, 从大厅离开, 跑去外面的花园。
“夫人怎么哭了, 若是不开心, 我们就回去。”沈荣国一看到夫人哭了, 立刻心疼得像是被人剜掉肉一般, 又是拿手帕给她擦眼泪, 又是柔声哄劝, 全然不顾其他人看笑话一般的眼光。
沈夫人又往江南渡那边看了一眼,不甘心就这样失去一次攀附的机会,便摇摇头,十分“善解人意”地对沈荣国道:“还是算了,这样一走了之,以后人家怎么看我们呢?陪我去外面喘口气吧,听说一会儿先生们要去楼上开桥牌局,别忘了,我们事先商量过的,你还要邀请江先生来我们家赴宴呢。”
沈国荣对心肝一样的夫人自然是千依百顺的,“好,夫人放心,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基本所有宾客都在江南渡面前混个脸熟之后,独属于男人们的桥牌局便开始了。
向牌厅走的时候,凤梧和孟埙与江南渡汇合,短暂交流了一下情报。
孟埙今天穿着一身黑色西装,满身的纨绔气质压都压不住。
“和几个与沈荣国关系不错的人聊了聊,他们之所以还没有抛弃这人,愿意继续走动,据说是因为只要沈夫人不在身边,沈荣国就还像个正常人。”
当然,这句话的言外之意,就是说沈荣国在沈夫人身边时,总像是得了什么大病一样,像头恋爱脑的蠢驴,让人费解。
凤梧也道:“沈家的纺织生意做得很大,基本可以做到垄断华南市场,这也要多亏了那位沈夫人对做生意不感兴趣,所以外面对沈荣国无脑宠妻这件事,虽然不乏议论,却也不会真的与沈家交恶。”
江南渡站在楼梯转角处停下来,回头看了看,正瞧见沈荣国与人说笑着上来。
不得不说,当沈夫人不在他身边,他的眼神都清明了不少。
“如此看来,这人的确像被定情锁控制了。”
男人们很快聚集到棋牌厅,今天的主角就是江南渡,大家自然都想和他组局。
眼看着江南渡这一桌就只剩下最后一个位置,被一群人虎视眈眈。
凤梧却充满亲和力地招呼道:“沈先生,南渡那边还有个空位,不如您去那边坐吧。”
沈荣国正不知该如何找机会与江南渡拉近关系,闻言立刻面上一喜,很快便坐到江南渡旁边。
孟埙则是不着痕迹地将其他人带向另一桌牌局。
不得不说,沈荣国能纵横生意场,还是有些本事的,他刚好坐在江南渡上家,几局下来,什么时候该拦牌,什么时候该喂牌,几乎是滴水不漏,让江南渡赢得舒服又体面,旁人又挑不出错处。
眼看着火候差不多,沈荣国瞅准时机道:“因为内子不爱交际,这些年我总是厚着脸皮来各家赴宴,心里很是过意不去,若是江先生不嫌弃,不如改日我做东,我们在我府上再聚一次,到时候再玩个尽兴,大家意下如何?”
沈荣国这话一出口,所有人都暗自观察江南渡的神色。
这一个晚上下来,大家都对这位年轻的新贵颇为忌惮,就算是最善于洞察人心的老狐狸,也摸不清他心中所想。
所以对于沈荣国这一大胆的邀约之举,大家都是抱着观望态度。
江南渡双肘撑在桌上,掌中松松扣着牌,眼眸垂着,就在大家以为沈荣国这是讨了个没趣时,他却缓缓开口:“好啊,既是沈先生做东,在下自然是荣幸至极。”
有了这一答复,整个牌厅的宾客们顿时热闹开,大家纷纷拍着沈荣国肩膀,如熟稔老友般打趣。
“好嘛,看来还是江先生有面子,能让你这个吝啬鬼出血啊!”
“我说老沈,你家好不容易开一场宴,可得将你那些偷藏的好酒献出来!”
“你完了老沈,就这样私自下了请帖,当心回去被弟妹骂啊!”
言谈间,竟是都打算去沈家捧场。
毕竟,他们谁都不想错过一次与江先生交往的机会。
在这一片调侃声中,江南渡忽然亮出手中底牌。
众人凑过去,好家伙,又是赢了个通杀!
“既是已经有了下次的约,那么今天就先失陪了,各位还请继续。”江南渡丢下这句话,便起身离开,匆匆下楼去了。
凤梧甚至都没怎么反应过来,对旁边孟埙道:“这就走了?他着急干什么去啊?”
孟埙嗤笑一声,“还能干什么,不放心那个小的呗。”
其实在今天这场宴会中,范一摇的受欢迎程度丝毫不弱于江南渡。
毕竟不是谁家都有女儿可以用来联姻的,那些只有儿子的家庭,很快便将主意打到了范一摇头上,还有一些想要走迂回路线的夫人小姐们,更是将范一摇簇拥了起来,不遗余力地示好。
“哎呀我说江小姐啊,您和令兄初来乍到,对我们这边还不太了解,劝您还是少与沈家人打交道,尤其是那位沈夫人!”
范一摇一双杏眼又黑又亮,透着不谙世事的天真,问那说话的夫人:“嗯?为什么呀?我看那位沈夫人好像很热情的。”
一众夫人小姐彼此交换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哎,按说我们不该背后这样说别人,但是江小姐您涉世未深,有些事若是不讲给你听,倒是我们不够朋友了。”
运红尘平时本就性子爽利,最烦这样欲言又止,不禁催促道:“那位沈夫人到底怎么了,你们快说呀!”
“啊,凤小姐,能不能先和您打听个事,您那位兄长……有没有婚配对象?”一个女儿容貌稍微逊色的夫人自知江南渡那边希望不大,便一直将目标瞄准了凤梧。
而运红尘作为凤梧的“妹妹”,自然也是被无数小姐夫人拉拢的对象了。
“哎呀,没有啦,他就是个万年老光棍。”运红尘急着继续往下听沈夫人的事,不耐烦地挥挥手。
虽然早就听说过,但是从亲妹妹口中确认,夫人小姐们自然更加放心,于是一阵嬉笑调侃后,又回归正题。
“那位沈夫人也算是我们这里的传奇人物了,她出身戏楼,没成想被沈家大少爷看中,竟是直接一飞冲天。”
范一摇听得十分惊讶:“沈夫人以前是唱戏的?”
那些小姐们纷纷低下头,笑得含蓄,似乎接下来的话,即便是听上一耳朵,也有辱斯文。
夫人们将声音压得更低。
“哎,若真的是什么名伶,也还算说得通呢。”
“是啊,那些富贵少爷们,有几个没在戏楼里捧过角儿的?”
“沈夫人啊,她在戏楼里就是个粗使的丫鬟!”
“听说是专门给那些名角打洗脚水的!”
范一摇:“……”
运红尘也是瞠目结舌。
这回倒是能够理解,为什么这些贵妇和千金们,对沈夫人是那种态度了。
“当年啊,堂堂纺织帝国的少东家看上了戏楼洗脚婢,可是在羊城闹出了不少的风波。”
“是啊,这女人毒啊,娶进门做妾都不干,非要逼着沈荣国与原配离婚,明媒正娶将她抬进沈家大门。当时不少人都觉得她这是疯了,可是谁也没想到,那沈荣国比她更疯!居然真的登报离婚了!”
“哎,可怜了那位原来的沈夫人,不堪受辱,当晚就吊死了。沈老夫人和沈老先生也被气死,那位真真正正的沈家大小姐离家出走,到如今还没有消息,也不知道如今是个什么结局……”
“还能什么结局?一个小女儿家,身无分文的,这么多年杳无音讯,肯定是凶多吉少了啊!”
“啧啧,可怜了这对母女……”
沈敏敏好不容易在花园里控制住眼泪,回到客厅便听见那些人在议论自己的家事,气得双眼通红。
但是她知道,冲过去争辩,只能是更加自取其辱,可是若让她再次回到花园,又会被亲生母亲继续念叨。
她一气之下,索性跑上楼梯,想让父亲送她回家,谁知跑的急了,一头撞上个人。
“对不起……实在抱歉……”
“沈小姐?”
听到这道低沉磁性的声音,沈敏敏浑身一僵,默默抬头,这才发现被自己撞到的人,竟然是江先生。
“小心看路。”
江南渡余光里扫到大厅角落的范一摇,看到几个衣着光鲜的年轻男人正殷勤地为她端饮料拿点心,眼睛微微一眯,侧过身,绕过沈敏敏,快速下了楼梯。
而沈敏敏却还是呆呆站在原地,忍不住回头看江南渡的背影。
她早已习惯了身边人看向她的那种轻蔑又嘲讽的眼神,就好像在一遍遍提醒她,她是一个洗脚婢的女儿,是个笑话。
可是刚才与那两道深沉的目光相对,沈敏敏却是头一次没有感觉到被看不起。
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眸在她身上只停留了短短一刻,她却从中感受到了一瞬而逝的怜悯和同情。
这就像长久处于阴湿环境,即将枯萎的花朵,终于照射到了一点阳光,温暖,干燥,让人忍不住贪恋,想要拼尽全力去追逐。
……
范一摇正打算从一个富家公子的手中接过一盘点心,却被人在半道截了胡,抬起头,对上自家大师兄的眼睛。
“啊,江先生!”那位富家公子一瞬间被面前的男人气场震慑,竟是紧张得缩回了拿着点心盘子的手,仿佛做错了什么事。
江南渡又将盘子从自己手中递到范一摇手中,垂眸看她时,眼中的清冷尽数退散。
“一摇今晚开心吗?”他问。
围在范一摇身边的夫人小姐们不自觉坐直了身体,此时她们已经看出来,这位江先生对自己的亲妹妹不是一般的疼宠,这短短一瞬,她们纷纷回忆了刚才与这位金贵小姐的互动,确认没有任何得罪的地方。
“嗯,这里的夫人和小姐们对我都很热情,我还听到了很多故事。”范一摇冲江南渡眨眨眼,暗示自己已经掌握了足够的情报。
“那就好,点心不要贪吃,太晚了难消化。”江南渡满眼温柔,像足了一个宠溺妹妹的哥哥。
“嗯,知道了。”范一摇乖乖点头。
所谓太晚了吃多不消化这种事,怎么可能发生在她堂堂天狗身上,只不过既然她的人设是江南渡“身体虚弱”的妹妹,便要做戏做全套。
一场晚宴结束,宾主尽欢,租界中的商贾官宦们也都对这对神秘的兄妹有了大概的印象——
哥哥性格内敛,城府深沉,打起交道来很费脑力,而妹妹看得出从小被保护得很好,体弱单纯,很容易相处。
于是两相对比,傻子也知道,想要和江家人结交,肯定是要从妹妹身上找突破口更容易。
第84章 巴结
沈夫人识人能力有限, 却并不是真的蠢笨,自然懂得跟风随大流的道理,于是第二天一大早就打发了女儿沈敏敏前去拜访。
“敏敏, 昨天是妈妈不对,不应该那么唐突地过问人家江小姐的私事,你今天带上礼品去探望一下, 替妈妈表达些歉意。”
沈敏敏看到沈夫人准备的礼品, 脸一黑, “我不去, 谁要带上这些去做客,太丢人了!”
沈夫人准备的礼品是两个食盒,里面分别装了各式的羊城特色点心, 从咸口的蟹粉包, 水晶虾饺,叉烧包,到甜口的黄金糕,奶黄流沙包, 蛋挞……花样各式,都是刚刚出锅的, 还冒着热气。
沈夫人眼睛一瞪:“怎么了嘛?这有什么丢人的, 都是我请的最好的师傅现做的!外面想吃还买不到咧!”
沈敏敏目光阴郁, 她心中只觉得母亲拿的这些东西上不得台面, 可是又不能明明白白将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说出来, 便只能低着头不吭声。
沈夫人在女儿的头上狠狠戳了一下, “你这不争气的!懂什么?要是想送高级货, 以那对兄妹的身家, 我们得送什么才能让人家看得上?人家看得上的, 我们又能送得起么?!”
沈敏敏微微皱眉,撇开头不去看母亲面目可憎的嘴脸。
即便送不起贵重的东西,一个扇坠,一个鼻烟壶,再不济一本书一幅画也是好的,最起码是雅致体面的,这种大包小包送吃的上门的,可不是上流社会的规矩。
沈夫人见女儿倔脾气上来,滚刀肉一般,心中很是不屑。
她明知道女儿心中瞧不起自己。
可是那又如何?
她是她亲娘,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若是没有她,也没有她如今千金小姐的身份。
“敏敏,你还是太年轻了呀,昨天你没在宴会上仔细观察那位江小姐么?她对旁的都没兴趣,却独爱美食,哎呦,娘可是一直在旁偷偷看着,若不是后来江先生出面制止,她只怕要吃上十几盘点心的!你且把心放在肚子里,你拿着这些去拜访,她肯定欢喜!”
沈夫人软硬兼施,沈敏敏最终妥协了。
虽然她并不认可沈夫人的观点,但是只要想到这样能有机会再见一见那位江先生,便带上两个大食盒,硬着头皮出门了。
……
江南渡一早就将昨晚上沈荣国邀请晚宴的事告诉了其他人,所有人对这个结果都极为满意。
这说明鱼儿已经上钩,计划进行得比想象中更顺利。
凤梧道:“种种迹象表明,那定情锁的确就在沈夫人手中,否则沈先生的爱妻之举实在是令常人无法理解。”
“那我们现在就等着沈家发请帖呗?”范一摇揉了揉眼睛,还没太睡醒,看着餐桌上的早点,有点没胃口。
考虑到昨晚宴会上的营养过剩,蓉姨这次特地安排了清淡的早餐。
对于见识过羊城美食的范一摇来说,未免就有些寡淡了。
孟埙笑得很不安好心,“放心吧,不会让我们等太久的,你没见昨晚上那位沈夫人看烛龙大人的眼神么,那真的是快要流下口水了。就是不知道,那到底是看女婿的口水,还是看男人的口水了……”
砰一声。
孟埙端在手中,正准备喝茶的瓷碗炸裂开。
江南渡凉飕飕地瞥了他一眼。
孟埙倒也不恼火,看着仆人训练有素地将杯子碎片收走,又换上新的。
凤梧如今已经麻木,甚至连和事老都懒得当了,顺着范一摇刚才的话道:“就是不知道我们这次进入沈宅,能不能立刻找到定情锁。我们的身份毕竟是造假的,时间久了还是有可能穿帮,还是尽早完事离开的好。”
“唔,应该不太容易吧。”范一摇猜测,“不然孟埙也不会找了这么久都没找到。”
孟埙很是欣慰道:“没错,小狗狗说得对。想找到定情锁,最好的办法,肯定还是要沈夫人主动交出来。”
范一摇:“可是这怎么可能呀?如果我是那位沈夫人,肯定要将定情锁好好藏起来。”
孟埙唇角轻勾,“所以嘛,想要她交出定情锁最好的办法,还是逼她使用。”
“使用?”范一摇听不明白了,“可是她不都已经对沈先生使用过了嘛?沈先生在定情锁的作用下,肯定是一辈子对她百依百顺的,她为什么还要再次使用?”
“这个很好猜,要么,是沈夫人心疼爱女,想要爱女享受与她同样被男人无脑宠爱的人生。要么……”说到这里,孟埙故意停顿了一下,意味深长地瞥了江南渡一眼,“就是她欲壑难填,想要踹了沈先生,再征服一个更强大,更厉害的男人。”
范一摇终于明白孟埙的暗示,吓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不会吧,不会这么丧心病狂吧……
那个沈夫人虽然保养得还算不错,但总不能年近半百,还想给自己再找个新欢吧?
江南渡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他目光幽幽转向孟埙,似是琢磨该从哪里下手,将他这身皮子扒下来。
就在这时,有人进来通报,说是沈家小姐登门拜访。
“唔?倒是来得比想象中快呀!”范一摇立刻来了精神。
沈敏敏提着两个大大的食盒走进客厅,脸上还挂着难为情的红晕,甚至不敢抬起头看人。
“哇,沈小姐你这是带什么来了,好香!”
听到这声询问,沈敏敏才终于敢抬眼,正对上少女一双清澈善意的明眸。
“啊,听说江小姐您喜欢羊城点心,这是我母亲特意请了师傅做的,还热着,若是您不嫌弃……”
一句吞吞吐吐的回答还没说完,手中的食盒已经被先一步接过去了。
“哎,你们真是太好了……那我就不客气了!”
范一摇这句赞叹倒是由衷的,她本来就嘴馋,正对蓉姨准备的早餐万分嫌弃,还盘算着一会儿去外面买点东西给自己开小灶,谁知正好瞌睡来了递枕头,这回不用她自己跑一趟了。
夹起一个水晶虾饺,面皮劲道弹牙,虾肉鲜美多汁,里面包裹的肉馅调的味道也是恰到好处,裹着两颗玉米粒,自齿间轻轻咬破,迸出香浓的甜汁。
范一摇幸福得眯起眼,三两下将那一笼里的三只虾饺一扫而光。
“大……哥哥,这比你上次给我买的还要好吃呢!”
范一摇险些叫错,好在及时改口。
江南渡在范一摇叫哥哥的时候,眉宇间微不可查地动了动,随即对一旁的蓉姨道:“小姐喜欢吃虾饺,以后早餐都准备一些吧。”
蓉姨点头:“是,少爷。”
范一摇吃完了虾饺又去吃别的,不得不说,这沈夫人虽不像那些上流人士般附庸风雅,送礼倒是很能送到人心坎,范一摇觉得每一样点心都很好吃。
沈敏敏看着范一摇无所顾忌,尽情享受美食的样子,有点发怔,万没想到母亲送的东西倒真的让人看上眼了。
待听到江南渡吩咐,以后江家早餐都要为小姐备上一份虾饺,不禁眼神闪烁两下,心中满满都是羡慕。
这样的宠溺她自然是见过的,从小到大,她都是这般看着父亲宠爱母亲。虽然江先生对江小姐的这份宠,是源于兄妹之情,但沈敏敏却控制不住心底泛起的酸意。
多想……多想也有一个这样的男人,能对自己这样。
范一摇饱餐一顿,却不知道嘴边沾了个糕点渣。
沈敏敏目光落在那点心渣上,虽一直温柔浅笑着与范一摇寒暄交谈,可眼中却已在不知不觉中,涌现出一种隐秘的阴暗情绪。
她从小看不起母亲,自然是觉得母亲配不上父亲的深情。如今她对这位江小姐,也从最开始觉得遥不可及,慢慢变得不屑挑剔起来。
待沈敏敏觉得时间差不多,准备起身告辞时,江南渡与范一摇并肩相送。
江南渡很是自然地拂去范一摇唇角的点心渣,眼中有淡淡的笑意。
沈敏敏目光追随江南渡纤细修长的手指,不禁攥紧了手。
心中只叫嚣着一句话:不配!她们都不配!
这些她看不起,又或是不如她的人,凭什么得到这样无条件的善待与纵容?!
她们根本不配!
……
沈家的宴会请帖很快就送到租界中各家各户的手里。
其实如果可以,沈夫人满心希望只请江南渡一家人即可,只可惜交情有限,单独下帖肯定是请不来这尊大神,便只能捏着鼻子给其他人也送请帖。
而那些租界里有头有脸的人家,也是打心底里不想与这样一个洗脚婢为伍,同样也是为了江南渡,才只能纡尊降贵,虚假地对沈家的宴会邀请表示感谢。
各方心怀鬼胎,凑到一处时,却还是一片歌舞升平。
看得出来,沈夫人今天特意精致打扮了一番,通身珠光宝气,站在人群中,竟也能不像个隐形人了。
“江先生,江小姐,还有其他几位贵客,你们能来实在是我们沈家的莫大荣幸……”沈夫人一看到江南渡他们下车,便从大门口迎出来,眼睛亮得像黄鼠狼见了鸡,又忙招呼女儿,“敏敏,还不快带江小姐进去一道说话?”
瞄准范一摇的又岂止是沈敏敏一个人,很多宾客一看到江南渡他们,便如鲨鱼闻到血腥般围过来。特别是那些年轻未婚配的单身公子哥,晚宴才开始没多久,便围在范一摇身边各种献殷勤。
沈敏敏平时在这个圈子里一向是被边缘化的,如今沾了范一摇的光,总算是体验了一把大小姐被人捧的感觉,激动得双颊潮红,竟然也不再像平日那般畏首畏尾,话也多了起来。
“敏敏,听说最近你总偷偷跑去找江小姐玩,怎么也不告诉我?”
“就是呢,敏敏,大家都是同学,下次叫我们一起呀!”
自那次送早点之后,沈敏敏又去送了几回吃食,都没有被拒绝,不仅被热情接待了,还收到了江家的回礼。这落在其他人眼中,虽有些看不起,但说不嫉妒却是假的。
沈敏敏下意识挺直了腰背,有种飘飘然的感觉,却又暗自嘲讽。她自然知道这些人的目的,不过就是为了多见江先生一眼罢了,可是又放不下身段,羡慕她,嫉妒她,强颜欢笑巴结她。
这种暗暗得意又隐秘爽快的感觉,让她特别受用,脸上难得露出笑容。
“江小姐初来羊城,刚好我家有几位厨师手艺还不错,我每次也不过就是去送个饭菜,充当跑腿的罢了,倒是怎么好意思劳烦大家?”
这就是拒绝的意思了。
想要趁机攀交情的几位小姐脸色不太好看,奈何此时身处于人家的地盘,便也只有受着的份。
而再看沈夫人那边,此时也是一片红光满面,她有沈荣国的陪伴和抬举,那些与沈荣国有生意往来的人家自然不会拂了面子,于是在一众男人的赞美中,沈夫人也算是多年来头一次的扬眉吐气。
这一晚,绝对是沈家这对母女的高光时刻!
然而美梦却总是破碎得猝不及防。
宴会过半,沈先生敲了敲酒杯,正准备讲几句话,将今天的晚宴烘托至高`潮,宴会厅的大门,却忽然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了。
沈先生目光落到门口,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
“哎呦,家里这么热闹,怎么能少了我呢?”
第85章 大小姐
一道慵懒的女子声悠悠响起, 嗓音清冷,却又好像带着钩子,满是风情。
所有人都回过头, 便看见站在大门口的女子,她身材瘦高,穿着半袖月白色旗袍, 戴着同色的白色长手套, 一手拎着行李箱, 一手扶着头上宽大的帽檐。旗袍下摆长至脚踝, 细细的高跟勾勒出的迷人小腿曲线,裙摆的开叉中若隐若现。
范一摇看清来人,不禁大吃一惊。
这不是……胭拾姐姐??!
宴会厅里的客人们面面相觑, 谁都不认识这突然出现的女子是谁, 只有一些年纪稍微大些的人,表情异样,似乎心中生出某种猜测。
穿梭于大厅内服侍的佣人们也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纷纷向那名年轻女子望过去, 其中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突然激动地叫出声, 带着哭腔:“大小姐!您回来了!”
这一声如一石激起千层浪, 沈家的佣人里至少有半数, 都跟着那老妇人迎向大门。
“大小姐, 您回来了!”
“大小姐, 欢迎回家!”
“大小姐, 总算是给您盼回来了啊!您这些年, 到底去哪里了!”老妇人情难自控, 一双老手牢牢抓住胭拾的胳膊, 哭得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张妈,别哭了,我这不是好好的么。”胭拾轻声安抚,目光难得的温和。
这下众人总算是明白过来了,原来眼前这位不速之客,竟是那位传说中的沈家大小姐!
就是那个多年前在亲生母亲上吊自杀后离家出走,从此生死未卜音讯全无的,沈家真正的大小姐!
沈荣国总算是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略微定了定神,走上前,“佳宜,你,你回来了啊!”
胭拾歪歪头,“嗯?您是在叫我吗?”
沈荣国脸色立刻变得难看。
胭拾朱唇轻勾,笑起来,“不好意思,太多年没有人叫这个名字了,都不知道您是在叫我。”
沈荣国极力克制着情绪,低声道:“既然回来了,就让张妈带你先回房间休息吧,家里今天清了好些贵客,父亲暂时没时间陪你。”
胭拾像是没听见一样,看着沈荣国,笑得很讽刺。
沈荣国额角青筋阴现,提高声量,“张妈!”
然而张妈却只是低眉顺眼地站在胭拾身后,动都没动。
胭拾眼珠微转,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沈夫人身上。
“哎,这么多年了,您居然还没有对那个洗脚婢看腻啊,父亲。”
这话一出,顿时引来大厅内一片窃窃私语。
沈夫人一声倒吸气,手帕捂住嘴巴,泫然欲泣。
沈敏敏对这位大姐的印象不深,站在旁边安静地看着,竟是没什么多余表情。
沈荣国爱妻遭人羞辱,立刻就像被触到了逆鳞的喷火巨龙一般,哪怕这个羞辱的人是他的亲生女儿,也不能饶恕!
“你,你这个不孝女,这么多年不知道跑去哪里鬼混,既然活着,竟也不知会家里一声,你还有脸回来?如今回来了,可倒好,没进家门就开始发疯,你到底想干什么?”
被沈荣国这番劈头盖脸一顿骂,胭拾也不恼,扶了扶头上的宽沿礼帽,很是怡然自得。
“我想干什么?我当然是回家啊。毕竟,这栋房子还是我母亲当年的陪嫁。”
往事已矣,再多的隐秘也随着时间抹平,在场之人只有极少一部分人知道,沈荣国能够发家,完全是靠着原配娘家的提携。只是原来的沈夫人身为独生女,在嫁入沈家后父母相继病逝,也就没什么能够倚仗的人了。
不然也不会在后来落得那样的凄惨结局。
沈荣国被胭拾怼得当场下不来台,终于彻底失控,“来人,将这个……将这个不孝女,给我轰出去!我沈荣国,没有这样的女儿!”
然而佣人中近半数的人,竟是站到了胭拾身前,居然不畏与这位沈家的一家之主对峙。
沈荣国进退两难,到最后还是那边的沈夫人忽然晕倒,这才护送着上了楼,总算是摆脱了这样尴尬的局面。
沈家夫妇离开后,大厅内终于又响起了窃窃私语声,范一摇听到身后的两位夫人小声八卦。
“哎呦喂,这沈家大小姐可了不得啊,都离开家这么多年了,居然在家中还有这么高的威望嘛?”
“什么呀,你是不知道内情。这沈宅当年是沈老爷原配的嫁妆,沈宅里的下人,卖身契可都是攥在娘家手里呢。刚刚那些拥护沈大小姐的,只怕都是府中的老人。”
“啧啧,原来如此,那今后沈家可就热闹了诶……”
面对在场宾客探寻的目光,胭拾表现得十分从容淡定。她不紧不慢将手中的行李箱交给仆人,然后在张妈的引领下,缓缓走上旋转楼梯,待所处位置高度足以俯视整个大厅,才施施然转过身来。
“各位贵宾,对不起打扰了大家的雅兴,身为沈家长女,我在此表示歉意。还请各位自便,改日定当另设宴席,以作赔罪。”
说完微微颔首,进退有度,不卑不亢,然后便转身离去。
也只有范一摇看到,在胭拾转身之际,忽然看向她这边,有些恶作剧地冲她眨眨眼。
主人不在了,这场宴会自然也就进行不下去了,前来赴宴的宾客们很快散了,各自打道回府。
原本以为今天可以和沈家母女进一步接触,却因为这场意外而被迫中断,山海镖局一行人都有点失望。
回去的路上,凤梧突然问:“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位沈大小姐,看起来有些眼熟啊?好像在哪里见过呢!”
江南渡道:“她是那群来自沪城的舞女之一。”
凤梧恍然,“哦哦对!我说的么!”
孟埙看向范一摇:“你是不是和她很熟?”
范一摇:“毕竟是我救了她,还算是能说得上几句话。”
江南渡却微微皱眉,似乎在思考什么。
孟埙察觉到,便问:“怎么,你也开始担心了?”
江南渡没有搭理他。
范一摇却忍不住好奇问:“大师兄,你担心什么?”
江南渡道:“我总觉得,未免有些巧合了。”
范一摇立刻明白了江南渡的话,“你是觉得我们在惊天鼓附近遇见她,如今在定情锁出现的地方又碰见她,所以才觉得巧合?”
江南渡点头。
孟埙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层,“不论如何,不能让她扰乱我们寻找定情锁的计划,小狗狗,你既然和她能说上话,便想办法探听一下她这次回来的目的吧。”
……
沈宅今夜注定不会安宁。
胭拾一回来,便要住进南向的主屋,这是她以前的房间,而如今已经成为沈家独子沈辉的卧房。
沈辉如今在全日制贵族学校学习,只有寒暑假才会回来,所以这间房子暂时是空置的,按理说,长姐归家,将房子重新让出来无可厚非。
可是沈夫人心疼独子,万万不能让这个心肝宝贝受委屈,她不敢和胭拾直接对上,便去沈荣国面前抹眼泪。
沈荣国自然是来势汹汹,沈夫人则是半拉半扯,以规劝之名,行看热闹之实。
推开卧室门,沈荣国就看见大女儿倚在椅子扶手上,手上夹着一根西式香烟,正吞云吐雾。
他立刻血压飙升。
“你,你这是成什么样子!给我滚去楼下的客房!”
沈夫人假惺惺在旁边轻拍沈荣国的背,“老爷,别动气,孩子刚刚回来,你跟她好好说。”
薄烟缭绕,遮掩了胭拾的表情,她透过薄薄雾气,朱唇轻启,却是念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诗。
“金玉锁同心,魂归入异梦。可叹,可叹。”
沈荣国没听懂胭拾在说些什么,可是一旁的沈夫人却脸色骤变,灰白如纸色。
胭拾狭长的眼半眯,又不紧不慢吐出一缕薄烟,冲沈夫人嫣然一笑,“继母大人,这间屋子我喜欢,便一定会在这里住下。你若是不想让我父亲那么生气,不如再替我好好劝劝他老人家吧?”
……
没过几日,羊城晚报便以极大的版面,登载了一篇通告,沈荣国正式宣布大女儿沈佳宜的回归,并且字里行间都在暗示,会将沈佳宜培养为未来巨星棉纺厂的接班人。
运红尘看到这篇报道,第一时间朗读给所有人听。
凤梧不禁感叹道:“这么说,那位胭拾小姐是已经在沈家站住脚了啊。”
运红尘却百思不得其解,“可是那沈老爷明明独宠沈夫人,而沈夫人和那位沈大小姐又势不两立,沈老爷怎么会又是登报又是培养继承人的,好像父女情深的样子。”
孟埙道:“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是她背后有人支持,至于第二种……就是她有沈家夫妇,或者更有可能,是那个沈夫人的把柄。”
至于沈夫人能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把柄被人拿捏住,再也没有谁能比范一摇他们更清楚了——
沈家大小姐,很有可能是知道定情锁的存在!
那么她这次强势归来,到底是为了什么?想要抢夺定情锁么?
“若是没了定情锁,那个沈夫人什么也不是,弄不好,可能还会被沈先生扫地出门,我要是沈家大小姐,我也想夺锁!”运红尘这几天越是了解到沈家的一些旧事,越是能对胭拾共情。
半天没说话的范一摇,这时终于开口:“看来,是时候去见见那位沈家大小姐了。”
“那我们又要准备晚宴了嘛?”运红尘兴奋道,这段时间她可算是把上流社会的生活过得明明白白了,看以后谁还敢说她是土包子!
范一摇扭头去看江南渡,“大师兄,我们连着举办晚宴是不是有点太招摇了?”
还不等江南渡回答,蓉姨拿着一封请帖从外面走进来。
“少爷,沈家大小姐隔日要举办舞会,也向我们府上下了请帖。”
孟埙笑了笑,“呦,这还真是来得及时呢。”
范一摇却有点打怵,“舞会?是在沪城看到过的,那些男男女女抱在一起跳的舞嘛?可是我不会呀!这可怎么办?”
江南渡道:“无妨,我可以教你。”
范一摇大吃一惊,“大师兄,你连那种舞都会跳?”
江南渡很是谦虚,“也只是会一点点。”说完突然想到什么,深深看了范一摇一眼,强调:“没和其他人跳过。”
孟埙却噗嗤一声,似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般,“这种舞不和人一起跳,又怎么能学的会?没关系,小狗狗,你哥哥不会跳,我可以教你啊。”
毕竟范一摇和运红尘如今都是顶着海归名媛的头衔,就算实操不行,装备总要不落于人后。蓉姨事先并没有来得及给他们准备舞会要穿的礼服,下午司机便带着两人去百货商场采购去了。
房子里顿时冷清下来,孟埙极力避免与江南渡共处一室,溜溜达达准备回自己房间,却在走廊里被江南渡堵住了。
“呦,烛龙大人今天这是什么好兴致,想与我聊天么?正好,我那里好像还有一盒好茶……”
“你知道定情锁的使用方法么?”江南渡丝毫不废话,单刀直入地问。
孟埙挑眉,“咦?我怎么会知道?”
江南渡也不追问,幽深的眼睛看向孟埙,透着寒意,他靠得距离孟埙更近,声音也更低了几分,“那你知道,这定情锁,要如何锻造么?”
孟埙眨巴眨巴眼,显得很是无辜,“这……我怎么会知道?”
第86章 定情锁
江南渡冷哼一声。
“你会不知道?换做之前的铜器, 你都是早早布局,可是如今轮到这定情锁,倒是很淡定。”
孟埙回答得理直气壮:“定情锁不同于其他几样铜器, 千百年来流落民间,往往辗转于痴男怨女之间,很是私密, 我也是好不容易才追查到这里的。连见都没见过的东西, 又怎么会知道该如何锻造?”
江南渡退后两步, 冰冷的目光却依然停留在孟埙身上, “帝俊,你为了九鼎,可以无所不用其极, 但是一摇和你不一样。我再警告你一次, 若是你敢打她的主意,我一定会让你多年筹谋的心血付之一炬。”
孟埙这时也收敛了笑意,“烛龙,我不是早就给你说了, 在聚齐九鼎之前,她的命比我的命还要重要, 就算我自己死, 我也不会让她出事的。”
说着, 他反而向江南渡走近一步, 将刚才失去的气势压回来, 眼中满是嘲讽, “你明知道我不会做伤害她的事, 却还在这里警告, 究竟……在担心什么呢?”
江南渡并未回应, 只是冷冷盯了孟埙片刻,便转身离开。
到底在担心什么呢?
之前每次锻造铜器,虽然各有各的凶险,但从没有哪一次能让江南渡像现在这样不安。
或许是他看到沈荣国被定情锁控制后的样子,让他产生了深深忌惮。
他很怕,怕有一天会在她的脸上,也看到为别人痴迷的神情。
……
沈敏敏觉得这几天活得非常魔幻,这还是她从有记忆以来,第一看到母亲吃瘪的样子。
在她的印象里,她这位相貌平平,平庸无能,又从里到外透着小市民刻薄相的母亲,总是被父亲宝贝疙瘩一样捧在手心里,就算是想要天上的月亮,父亲也会想办法给她摘下来。
可是如今,随着大姐的回家,步步紧逼,一向所向披靡的母亲竟然败下阵来,不仅步步退让,甚至连看做命根子一样的棉纺厂继承权都让出去了。
如果不是她那天亲耳听到母亲恳求父亲,登报宣布要培养大姐做继承人,她都要以为那篇报道是大姐背着父亲母亲,偷偷走了报社的关系擅自发的。
要知道,即便是她,作为母亲的亲生女儿,但凡流露出想要抢弟弟东西的想法,都会被母亲破口大骂的。
“你这次回来,到底想要干什么!我不是已经把你想要的都给你了么!你还想怎样!”
沈敏敏低头穿过走廊,正兀自想着心事,突然听见旁边的房间里传来母亲刻意压低了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