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40(2 / 2)

迟归早就从林叔口中得知了狗宝在家的霸王行为,如今看见这狗在搞卖弄演技,暗中评价:还挺绿茶。

当然,沉溺其中的景瞬完全不觉得。

他好不容易止住了狗宝的热情,这才看向迟归寻求答案,“狗宝怎么会在这里?”

迟归解释,“我接下来几天会很忙,有很多政/府层面的项目会不方便带上你,怕你一个人在这里无聊,所以让人把狗宝接了过来。”

狗宝听见自己的名字,勉为其难地看了迟归一眼。

没两秒,它就借助自己毛茸茸的本体优势,继续贴着撒娇,“嗷呜~呜呜~”

景瞬揉了揉狗宝还带着沐浴香气的脑袋,哄他,“好啦不撒娇啦,我今晚就和你一起睡,好不好?乖乖的。”

“汪!”

狗宝听懂了,特别神气地看了一眼迟归,尾巴摇得更加欢快了。

“……”

迟归感受到了这只狗的炫耀行为。

向来在工作上决策得当的他,突然后悔自己的多此一举。

第36章 【第036章】 “宝宝晚安。”……

常年未住人的山野别墅被打扫得一尘不染。

三楼次卧更是及时安装上了防滑地毯和辅助设施, 各种电子设备一应俱全。

迟归将景瞬带进了次卧,自己只是站在门口,“这几天就先住在这里?有缺东西的话, 可以及时和管家说。”

“白天要是实在无聊, 可以带着狗宝沿着山路绿化道走走,这个住宅区很安全。”

这个片区安装了不少监控, 还有安保人员每隔半小时的一次巡逻,隐私性和安全性都很不错。

当然, 迟归没有直说的是,他还在别墅附近安排了私人保镖,在非必要时刻是不会出现打扰景瞬的。

景瞬自顾自地环视了一圈,没有不满意的地方,“你住在哪里?”

游轮宴请已经结束了, 没有了外来的宾客, 两人只能分房间休息。

迟归侧身,用眼神示意,“就在你对面房间。”

新管家走了上来, 毕恭毕敬地称呼,“先生,可以下楼用晚餐了。”

“好的。”

虽然管家和菲佣都是临时聘请的,但都是受过专业培训,做起事情来很专业。

新家的第一顿,安排得很精致。

狗宝嗅到烤鸡肉的味道,馋得浑身都在激动,它趁着景瞬不注意,立刻蹦上了旁边的主位:

“呜~呜呜~”

香!

宝要上桌吃饭!

景瞬一惊,还没等他出声制止自家崽子这无法无天的行为, 迟归就更快一步揪着狗宝的后颈,将它赶下了椅子。

啪嗒!

狗宝早就被养得肉乎乎,这点高度摔在地上不疼,但有点懵。

再一抬眼,迟归就已经霸占了主位,和景瞬位置挨得挺近。

狗宝干瞪眼,“汪!”

迟归慢条斯理地拿温湿巾擦手,趁机说出心理话,“再吵就把你送回去。”

狗宝呜咽了一声。

人,有被威胁到。

景瞬看见一人一狗突然间的互动,忍俊不禁。

迟归看向他,“笑什么?”

景瞬抿了抿唇侧的笑意,桃花眼亮晶晶的,“狗宝懂什么啊,你怎么还威胁上它了?”

他就是觉得,迟归好像没那么讨厌狗狗了。

而且刚才和狗宝“呛”上这么一句,还有点说不出的孩子气,挺让人意外的。

“景瞬,你别太宠它。”迟归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没那么在意,告状,“它没你想象得那么乖。”

景瞬视线微垂,还在替狗宝开脱,“它才不到半岁,偶尔闹腾点很正常,其实还是挺听话的。”

狗宝连忙靠近景瞬,努力扒拉着他的裤腿,“嗷呜呜~”

迟归看它又装上了,眯了眯眼。

景瞬安抚了一下没办法上桌的狗崽,这才动了筷子。

他看了一眼已经要暗下来的天色,想起刚才开车上山时看到的那些零散别墅,“迟归,这些傍山别墅都有人在住?”

迟归颔首,“嗯。”

坐在对面的韦迪补充,“一共十六户,这块地早年是官/方开发的,一般的有钱人还买不到,据说首批住进来的人非富即贵。”

别看住户数量少,但算得上澳市顶尖的圈层。

后来,澳市开发了其他更高档的富人区,在生活层面更加便捷,这边才陆陆续续搬离了几家。

但这里总体还是属于澳市最顶尖的私人区。

景瞬点了点头,没有追问。

迟归示意,“先吃饭吧。”

“好。”

……

山里的夜色更加浓郁。

景瞬穿着单薄的睡衣出了浴室,澳市的气温比海市要高,这一会儿入夜不算凉。

狗宝叼着小玩具就眼巴巴地跟了上来,趴在床边等待着“上床”指令。

要是按照往常,景瞬一定就心软让它上床了,但说来奇怪,他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迟归那句——

“景瞬,你别太宠它。”

“……”

如果迟归在这里的话,一定不会让狗宝上床的。

带着这种莫名其妙的念头,景瞬拍了拍它的脑袋,“宝宝已经长大了,要学会在狗窝里自己睡觉。”

狗宝耸了耸鼻子,哼哼唧唧。

但它还是很乖地放下了自己的小玩具,转身费力地将自己的狗窝拖到了床边,然后啪叽一下躺了进去,“汪!”

看吧!很乖!

景瞬被它的大眼睛萌得心肝颤,立刻溺爱道,“好~你就是全世界最可爱的狗宝宝~”

床头灯被调到了最低亮度。

景瞬躺了下来,松软的被子上泛着干净清淡的香气,应该是提前水洗过的,但他就是莫名觉得缺少了什么,徒增了有了一种不适应的认床感。

“……”

药效还没完全起来。

睡不着的景瞬也不太能大幅度地转动身子。

他微微偏头,忽地看见了右侧空荡荡的床位,一瞬间,内心莫名其妙的缺漏像是找准了答案。

这被子上,没有迟归身上的那种茶香,那种很淡、却能让他感受到安心的气味。

景瞬恍惚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的依赖过了界限,他连忙压制住那点不着痕迹的念头,将被子往上拉过自己的头顶,尝试入睡。

好在药效还是起了作用,一夜好眠。

等睡醒时,景瞬才知道迟归和韦迪一大早就已经出了门。

他一个人慢悠悠地吃完了早中饭,眼见着天光尚好,准备独自一人带着狗宝出门遛遛。

淞山的自然环境很好,虫鸣鸟叫,令人心旷神怡

景瞬根据指示牌,很快就找到了其中一处环山绿化道,狗宝正是爱玩的年纪,很兴奋,一出门就这嗅嗅、那闻闻的。

景瞬怕有其他住户经过,一边用牵引绳控制着狗宝,一边单手操控着轮椅前进。

好在狗宝还算听话,始终跟在他的附近。

一人一狗晃了半个小时,途径一块坡度很缓的上坡时,意外发现了一块绿油油的草甸。

“汪!嗷!汪汪!”

忽然间,一阵更为嘹亮的狗叫声响了起来,像是在警告他们不要进入自己的领地。

狗宝飞速竖起耳朵,第一时间察觉了目标——

在距离他们五六米开外的山间阶梯上,一只浑身油光发亮的大型黑狼犬冲了过来。

狗宝不知道是在兴奋还是警惕,瞬间嗷叫着回应,冲了上去,“汪!”

“欸!狗宝!”

景瞬手中的牵引绳毫无防备地被挣脱,骤然卸了力气,轮椅在缓坡上没办法控制平衡,立刻往后滑了几步。

景瞬一惊,刚准备重新控制重心,身后的轮椅把手就被人用力撑住了。

“小心!”

紧接着,身后人超大声地喊道,“Eoop!不许欺负其他狗狗!”

果不其然,那只大型黑狼犬立刻停止了充满力量感的嗷叫,面对狗宝“不自量力”的飞扑也没展露出任何攻击性。

景瞬慢了半拍,回头才发现身后站着一名长相白净的年轻男孩。

两人对上视线,对方特别主动地将景瞬的轮椅推上了平地,才开口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这个点平时都没有人经过的。”

“而且离我家的后院就几步路,所以我才没有牵狗绳,实在是不好意思,是不是吓到你们了?”

“……”

景瞬细看时,才发现对方是有些娃娃脸的长相,算得上可爱那一卦的。

“我没事。”他瞥见远处还在各种“挑衅”的狗宝,也跟着喊,“宝宝回来!”

狗宝听见自家景宝的叫唤,扭头才发现自己已经脱离了牵引绳的控制。

“……”

它看着眼前比大出一倍不止的大狗狗,顿时没了“狗仗人势”的气场。

狗宝咬住自己的牵引绳,吓得脚底打滑往回遛,“哼呜~”

景瞬重新牵住它的绳子,想起刚才算得上危险的一幕,故意板着脸教训,“坐好!你刚刚表现不乖!”

狗宝头一次挨训,立刻蹲坐在了景瞬的轮椅边上,尾巴讨好似地晃了晃。

边上的年轻人瞧见狗宝的机灵样子,笑开,“你家这狗好聪明,是什么品种的,看着还小吧?”

“土松犬,是还小。”景瞬重新看向身边的陌生年轻人,“刚刚谢谢你。”

年轻人确认他没有受伤,连忙摆手,“欸,不用,你没事就好,本来就是我家狗吓到你们了。”

说着,他又对不远处的黑狼犬招手,“Eone,过来。”

黑狼犬健步跑了过来。

离得近了,景瞬才发现它的身后侧有一道很长的伤疤,不难想象,之前一定是受过很严重的伤。

Eone靠近,第一件事就是嗅了嗅狗宝。

面对绝对的力量和体型压制,狗宝这会不敢乱嚷嚷了,甚至因为过分发怂而栽倒了身子。

Eone很快就撤回了试探,哼气:闻着还一股奶味,小屁狗!

狗宝似乎听出了它的不屑,壮着胆子:

“汪!”

宝很厉害!

看见两只狗狗的试探和互动,景瞬和身边人同时笑出声。

景瞬问,“你家狗狗多大了?也是公狗?”

“嗯,具体年龄不清楚,不过满五岁了。”

对方蹲了下来,将牵引绳套在了Eone的脖子上,“好了,你也戴上绳子。”

他站起来,指着斜上方的那幢别墅解释,“喏,我就住在那里,后院有条小路可以直接下来。”

“这里住户密度低,平常这块草甸根本没人,我就想当然地把我家狗放出来了,下次一定注意。”

景瞬回答,“我没事,我不怕狗。”

要说起来,还是他和狗宝误入了对方领地。

娃娃脸盯着景瞬这张陌生的脸,“你好,我叫虞臻,你是新来的吧?之前没在这片见过你。”

景瞬听见这个算得上特别的名字,礼貌回应,“你好,我叫景瞬。”

“确实是昨天才来这儿,家里人来澳市办事,我跟着来临时小住。”

虞臻点头,“听你的口音,确实不像澳港的。”

景瞬自报家门,“我是海市人。”

没想到,虞臻一听见这话就来了劲,“海市?我老家在海市和苏市交界!我们俩还挺有缘的!”

景瞬怔然,“这算有缘吗?”

虞臻想当然,“包邮区一家亲!本地口音应该差不多吧?”

景瞬听见他这个说法,莞尔,“嗯,那倒也是。”

两人短暂交谈间,狗宝悄咪咪嗅了嗅Eone身上的气味,确认对方根本不和它一般计较后,重新活跃起来,左右围着Eone转圈圈。

Eone由着它打卷,细条的尾巴也动了动。

虞臻看得出自家大狗在偷偷开心,提议,“这片区的住户都没养狗,Eone平时在这里都找不到小伙伴的,景瞬,你还要继续遛吗?我和你搭个伙?”

景瞬见狗宝的兴奋劲还没过去,没拒绝,“好。”

虞臻给景瞬指路,“走这条绿化道吧,待会儿有一段风景更好。”

两人重新走回到绿化道上。

虞臻对上景瞬这张脸,总觉得有些眼熟,“景瞬,你是不是明星?我总觉得在电视剧里看过你?”

景瞬没打算藏着自己的演员身份,“嗯,之前是演过一些电视剧,但现在没了。”

虞臻看见他身上的轮椅,没有越界多问,而是夸奖,“怪不得,你长得很好看。”

景瞬并不是第一次听见旁人对他的外貌夸奖,“谢谢,你是在澳市工作?”

昨晚迟归和韦迪说过,能住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虞臻看着年纪不大,又说自己的老家在苏市,那怎么会住在这里呢?

虞臻很坦诚,“哦,我来澳市五年多了,是经别人引荐,是来这边工作赚钱的。”

他摩挲了一下指尖,比了一个发牌的动作,“荷官,你知道吧?Eone的中文谐音就是亿万,发大财。”

Eone听见了自己的名字,特意扭头看了一眼。

景瞬笑开,“当然知道。”

澳市的博/彩是合法的,荷官在这儿不算是小众职业。

有时候玩彩牌的客人赢了局,就会给他们一些小费,攒钱更容易,反之,如果有客人输了局,也有可能把怒火洒在他们的身上。

虞臻隐去工作上的琐事,“不过,我这两年外出工作得少了,日常待在这边静养。”

景瞬捕捉关键词,“静养?”

“嗯。”

虞臻点了点自己的心脏部位,“前两年出了点意外,从阎王爷那边抢了一条命回来。”

他又指了指走在前排的Eone,“我们家狗狗的伤疤也是那个时候留下的,为了救我。”

大概是回忆起了前两年的不好遭遇,虞臻的眸光黯淡了下来。

不过,他很快就恢复了开朗情绪,笑道,“所以啊,我现在就觉得,人只要能活着,就挺好的,只要活着,就有希望,你说是吧?”

这句话,完全戳在了景瞬的心坎上。

他很认同这句话,“是。”

两人围着绿化道又走了一圈,绕回到了相遇的那条路上。

Eone和狗宝已经熟悉了彼此的气息,这会儿已经开始玩上了,只是更多时候都是狗宝强行黏着Eone。

虞臻停在自己家门口,问,“景瞬,要不要进来坐坐?”

景瞬婉拒,“还是不了,下次有机会再说吧。”

毕竟两人才第一次见面,就这样贸然登门不太好。

虞臻没有强求,但还是说,“那你在门口稍微等我一下,我给你拿点东西!”

“欸……”

景瞬来不及拒绝,虞臻就快速走进了屋。

原本还在敷衍狗宝玩闹的Eone见此,立刻跟了上去。

狗宝眼见着对方走远,想要追上去又被牵引绳给限制住了活动范围,急得原地扒拉了好几下,才不开心地对着景瞬哼哼唧唧。

景瞬揉了揉它的后颈,“今天玩够啦,明天再玩,好不好?”

狗宝哼唧,耷拉脑袋。

虞臻一时半会儿没了人影,景瞬又不好没经过允许就进门,于是就在家门口等着。

从他这个角度往里看,正好能瞧见最近的客厅一角——

白色地毯和白色沙发被各种暖色调的玩偶占据,布置得很温馨,沙发角落还有一个展示柜,里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陶艺品。

忽然间,景瞬眼尖地捕捉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陶艺品,形状抽象。

只是来不及再看第二遍确认,虞臻就走了出来,“景瞬。”

“嗯?”

虞臻将一个精致的蛋糕盒递了过去,“不知道你爱不爱吃,这是我自己做的甜品,本来想着今天下午遛完狗再吃的。”

没想到遇到了景瞬,又多在绿化道上遛了一圈狗,耽误了时间。

景瞬看见卖相相当不错的甜品,惊讶,“你自己做的?”

“嗯,这两年闲着没事就在研究厨艺,你试试?”虞臻笑道,“我大概知道你住在哪家了,等之后有空,我再带着Eone找你们玩。”

景瞬接下这份好意,“谢谢。”

话音刚落,Eone也从屋内跑了出来。

它的嘴巴里叼着一根特别大的肉卷磨牙棒,径直走到了狗宝的跟前才把零食放下,“汪呜~”

狗宝看见这根属于大型犬的磨牙棒,双眼放光,尾巴都快摇成螺旋桨了。

它的前爪原地蹦跶了两下,俯身对着Eone:“汪!”

宝宝拜见大哥!

景瞬看呆了,“这能吃得下吗?”

虞臻乐了,“拿去玩也行,它这个月龄的狗狗是可以磨磨牙了。”

“谢谢,那我们先走了。”

“好。”

景瞬原路返回,狗宝特别费劲地将磨牙棒零食叼着,走路都有些歪歪扭扭。

一人一狗才回到家门口,正好看见管家走了出来。

后者见到景瞬,当即松了一口气,“先生,怎么出去了这么久?没出什么事情吧?”

景瞬摇头,“没有,就是遇到了另外一户养狗的人家,没注意时间多聊了一会儿。”

管家没有生疑,只是转告,“韦助刚才打电话回来了,先生还在忙,今晚还有一个晚宴要参加,就不回来吃了。”

“……”

第一天就忙成这样啊?

景瞬心尖晃过一丝不着调的失落,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管家问,“小景先生晚上想吃什么?我吩咐佣人去做。”

景瞬提起膝盖上的蛋糕,“不用麻烦了,我吃这个就行,你让人给我泡杯热牛奶吧,送到我房间里。”

“好的,那我去准备一下,再给您备点新鲜水果?”

“好。”

景瞬回了房间,闲着无事,他抽空将落下的《这!就是真职场!》的更新四期全部看完。

时间一晃到了九点,都还没见到迟归的身影。

房间里只点了一盏昏暗的台灯。

景瞬盯着屏幕上已经播放完的黑□□面,又看见狗宝正在窝里对着新零食吭哧吭哧,心尖突然弥漫上了一股久违的孤寂。

景瞬在轮椅上呆坐了半天,甚至有点冲动想要发消息问一问迟归什么时候回来。

等意识到自己不合适的念头后,他连忙退出了聊天界面。

“……”

前世,自己一个人熬过来那么多孤单日子,自觉已经习惯了,怎么到了今天,反而还会不适应了?

景瞬叹了口气,收拢那点情绪进了浴室。

等到再从浴室出来时,狗宝已经累得啃不动了,趴在狗窝里面打哼哼。

景瞬看了一眼那根磨牙棒,只是受了局部轻伤。

“宝宝,累了吧?明天再继续努力。”

景瞬揉了揉它的脑袋,这才挪上床,“我们准备乖乖睡觉了。”

忽然间,门口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叩叩,未上锁的房门响起了动静。

“景瞬,睡了吗?”

是迟归的声音。

景瞬不自觉地挺起了身子,“进。”

迟归推门而入,身上还穿着一套深棕色的正装。

狗宝警惕了一瞬,确认了迟归身上的熟悉气味后,重新趴下。

迟归看见它底下的狗窝,有些意外,“你今晚没让它上床睡?”

“嗯,昨晚就没上床了,还是他自己把狗窝拖过来的。”景瞬对上眼前人,心里的那点失落不翼而飞,“今天很忙?”

“是有点。”

迟归没有瞒他,“张傲德在游轮上吃了憋,又输不起,提前一天回来就联合其他码头运输公司,想要集体向我们施压。”

景瞬蹙眉,“好解决吗?”

迟归神色从容,“好解决,他们成不了气候。”

迟氏早就提前和张雅之联系上了,对方正在秘密蚕食张氏的股份,眼下不出三天,张氏就该重新洗牌了。

只要张傲德下台,有些事情就不会是对方说了算。

迟归瞥见狗窝里面的巨大磨牙棒,“这东西哪里来的?我听管家说,你今天出门遛狗遇到狗友了?”

景瞬将下午遇到虞臻的事情,简单分享了一遍,“我觉得他挺好的,而且短期内,狗宝还能有个伴。”

迟归没阻止景瞬交友的权利,“好,你自己注意就行。”

至于那位虞臻,他会让韦迪去暗中调查。

“不早了,你先休息?”

“忙到现在,你是不是很累?”

两人同时开口,又在对视间同时停下。

“……”

“……”

景瞬心尖荡上一丝悸动,下意识地避开迟归的眼,“我和狗宝是差不多要睡觉了,你也早点休息,累了一天了。”

“好。”

迟归往前走了一步,替景瞬调暗了床头灯的光线,“你早点休息。”

短短不到五分钟的交流,景瞬却觉得自己晚间的那点孤寂一扫而空,他深呼一口气,总感觉有什么在心口呼之欲出。

“狗宝,来。”

狗宝听见自家景爸的呼唤,从窝里扒拉在了床边。

景瞬举起它软乎乎的爪子,试图拉近一人一狗的关系,“今天辛苦了,宝宝来和你说晚安。”

“晚安工具狗”这一会儿很警惕,生怕迟归踹了它新得到的大零食。

它记得呢,这归上次踹过宝的小碗!归坏!

“……”

迟归的心思根本不在狗宝身上,他听见景瞬温软的语气,疲惫了整天的神经突然松动。

房间里的光线昏暗,无声的情愫在悄悄蔓延。

“嗯,收到了。”迟归的视线假意在狗宝的爪子上顿了顿,在最后那秒投向了真正该看的人。

“宝宝晚安。”

第37章 【第037章】 “分明是他爱惨了景瞬……

“……”

宝宝?

这是喊谁呢?

景瞬的脑海瞬间空白一片。

等反应过来后, 他连忙甩开狗宝的爪子,卷起被子就埋了进去,“我、我睡了。”

迟归暗笑, “好, 早点休息。”

房门关上,一切归于安静。

狗宝重新趴回在狗窝, 护着自己的大零食安然入睡,可景瞬因为这声“对象模糊”的晚安, 意外地失了眠。

他的心像是漂浮在了云端,又像是荡在了海面随波逐流,只要闭上眼睛,脑海里就会浮动出这段时间和迟归相处的点点滴滴。

一帧帧一幕幕,就像是随机播放的电影情节。

以至于, 景瞬逐渐意识到了一个不可忽略的事实——

迟归在自己心里的份量, 好像是有些过重了?

直到窗帘外的天光泛白,景瞬才有了迷迷糊糊的睡意。

一觉醒来,狗宝叼着那根巨无霸的磨牙棒, 正眼巴巴地坐在床边等着他。

“呜呜~”

“……”

景瞬抬起腕表看了一眼时间,已经过十点了。

狗宝又宣誓自己的存在,“呜呜。”

景瞬拍了一下它的小脑袋,“知道了,下午再带你出去玩,好吗?”

“呜!”

狗宝晃了晃尾巴。

景瞬艰难从床上爬起来,借助轮椅进了浴室,对着镜子一照,他才发现自己居然也多出了一轮黑眼圈。

“……”

景瞬无奈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加快了洗漱的步骤, 带着狗宝下了楼。

原本想着这个时间点,迟归应该已经出门了,但没想到,对方这会儿就坐在一楼餐桌前。

视线相对。

迟归先开了口,“醒了?昨晚睡得好吗?”

“……”

还好意思问?

要不是你昨晚临走前给了那么一句话,也不至于失眠到凌晨。

景瞬想起自己许久没出现的黑眼圈,而罪魁祸首就在桌前,他暗吸一口气,“还行,你今天不用出门了吗?”

“要的。”

迟归看了一眼时间,“差不多要走了。”

话音刚落,韦迪就揣着平板走了过来。

“先生,宴会请柬已经加点制作好了,今天之内一定会发出去,另外酒店那边的宴会细节也已经沟通完毕了。”

景瞬捕捉到关键词,发出疑问,“宴会?”

迟归在平板上略微停留了一会儿,回答,“迟氏在海市一家独大,但在这里不是,我们想要靠着0202的码头项目正式入驻澳港,免不了要打点一下当地的人际关系。”

上到官/方部门,下到各方派系。

张傲德想要那这些人脉关系来施压,迟归就需要反向拉拢这些关系。

做大项目生意,第一讲究利益,第二讲究人气,第三才是颐指气使的施压。

景瞬一点就透,“定在明晚吗?”

韦迪接话,“是的,明晚六点半,皇家丽宝酒店顶层。”

“哦。”

景瞬眸底刚晃过一丝不确定,就听见迟归说,“景瞬,你自己决定。如果感兴趣,明晚就出席,不感兴趣就算了。”

“反正你对外的身份摆在这里,迟氏名义下的宴会,你有权利自由进出。”

简单明了的一句话,却带着十足的份量。

要知道,迟氏的宴会邀请资格是多少人想盼都盼不来的,哪怕到了澳港地区,能够受邀参加的宾客身份同样不会低到哪里去。

迟归现在的意思是,景瞬不是宾客,而是东道主。

景瞬应了声,“好。”

韦迪提醒,“先生,该走了。”

迟归起身,却不忘提醒还没用餐的景瞬,“好好吃饭,午休多睡一会儿,我看你昨晚好像休息得不太好。”

说到最后半句时,似乎带了一丝笑意。

景瞬不承认,“我睡得很好。”

“走了。”

“嗯。”

午后,阳光正好。

景瞬躺在懒人沙发上悠悠转醒,才觉得被迫熬了夜的身体恢复了充盈感。

狗宝就趴在地上,还在坚持不懈地和那根巨无霸磨牙棒做斗争。

忽然间,窗外响起了一阵嘹亮的“汪汪”声。

狗宝瞬间抬头、竖起耳朵,再经过两三秒的确认后,它一下子就急不可耐地站了起来,“汪嗷!汪!”

大哥!

是宝的大哥!

景瞬也反应过来,“Eone来找你玩了?”

狗宝的爪子在地板上扒拉磨蹭,像是急着下楼,又想着在原地等景瞬一起行动。

景瞬示意,“宝宝,你先下去,我一会儿就跟上。”

狗宝舔了舔景瞬的手背,立刻冲出房间门。

景瞬慢了好几拍才坐上轮椅,下了楼。

别墅前院,虞臻就带着Eone站在围栏外侧,穿了一件奶黄色的薄毛衣,很亮眼。

大概是有了昨天的小小插曲,这会儿Eone就老老实实戴着牵引绳,但还是很威风高大。

提前一步抵达的狗宝正围着它转圈圈,眼里全是对这位新大哥的崇拜。

虞臻笑着打招呼,“景瞬!下午好啊,我差点以为我找错你家门了,得亏狗宝先跑出来了。”

景瞬靠近,“我原本还想着迟点带狗宝去找你们呢。”

虞臻邀请,“正好,一块遛遛?”

“好。”

两人围着绿化道绕了两圈,又走到了虞臻住着的别墅外。

一回生二回熟,景瞬这次没再拒绝虞臻的邀请。

“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就随便准备了一点。”虞臻为了方便景瞬的轮椅高度,特意将东西放在了客厅的茶几上,“你试试?”

“谢谢,昨天的蛋糕就很好吃。”

景瞬环视着一楼的布局,笑着称赞,“好温馨的房子,看得出你很热爱生活。”

后院又传来了两只狗狗的玩闹声。

Eone在后院有自己的小别墅,一进门就带着狗宝这位黏人小弟去参观了。

虞臻听见他的夸奖,笑着喝了一口果茶,“景瞬,我觉得和你挺投缘的,我们俩年纪应该差不多,所以就不瞒你了——”

“我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我爸另外有了家庭,我是我奶奶带大的,小时候家里比较穷,住的还是危房。”

“……”

“我一直就对‘家’挺渴望的,所以定居在这里后,才会使劲布置,总觉得布置得越温馨越满,心里才会更踏实。”

景瞬能理解虞臻的想法,“挺好的,不过,这房子就你和Eone住着?”

说着,他的目光暗中落在了客厅角落的展示柜上,上面是有很多陶艺品,但没瞧见那只抽象的陶艺小马,估计是昨天那一瞬间看岔了眼。

“不是。”

谈及这事,虞臻笑得有些腼腆,“我和我恋人一块住。”

他压低声线,带着一点要和有钱人拼命的吐槽,“你应该知道这里的房子很贵吧?我才没这财力呢。”

景瞬笑开,“嗯。”

虞臻又想起了什么,问,“哦,不知道你介不介意同/性/恋?我对象是男人,他最近忙,今天早上就出门了。”

如果景瞬介意的话,未来就得避免他们见面。

“同性/恋都已经开放婚姻了,我怎么会介意?”

景瞬说着这话,脑海中忽地浮现起了迟归的身影,他思绪微凝,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那点私心回应。

“我……我另一半也是男人。”

“啊?”

虞臻惊讶,“那下次有机会,我们四个人可以约着一块吃饭!我正愁在这边没有什么朋友呢!”

景瞬听见眼前人抛出的邀请,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自己的越界。

他和迟归只是协议关系,从来都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恋人。

之前在宴会上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堵住豪门圈层的嘴,是他需要配合迟归演戏,而不是迟归需要配合他演戏,怎么能主次不分?

一起吃饭?

迟归不会答应的吧。

景瞬压住心底那点茫然若失,改口,“他、他不太方便。”

虞臻听见这声婉拒,很有分寸地撤了话题,“那没事,我交的是你这位朋友,我们俩有空约!”

“好。”

次日傍晚。

景瞬还是出席了以迟氏名义举办的宴会,迟归特意给他安排了挑高楼层的包厢雅间,安静,但足以纵观全局。

宴会还没正式开始,受邀而来的宾客不少。

对于景瞬来说,除了前几天在游轮上见过的季天衡,其他人都只是陌生面孔。

景瞬看着对面沙发上的迟归,不解,“你还不下去吗?”

“不急。”

迟归端着酒杯,却没急着入喉,“站得高看得远,趁着这会儿功夫,正好可以看看,哪些宾客之间走得近。”

景瞬的目光顺着他往下看,才发现确实有两三团围聚在一块的宾客群。

其中一团宾客的中心是季天衡。

对方顶着季氏二当家的头衔,确实很容易成为旁人追捧、迎合的对象,至于另外一群宾客的中心人物——

景瞬眯了眯眼,看不太真切,只能隐约瞧出是个上了年纪的中年男子。

他看向迟归和韦迪,低声问,“靠近酒塔的位置,被围在中心的人是哪家人物啊?”

看起来,派头也不小。

韦迪分辨出来,“是澳市财政司的莫骏。”

对方的官/职不算小,澳市很多项目开展都绕不过他的审批,因此,想要攀结、打好关系的宾客不在少数。

权利、金钱和地位,在这个圈子里同等重要。

景瞬觉得这个名字耳熟,猜测,“我们在游轮上遇见的莫蔓小姐,是他的女儿?”

迟归点头。

韦迪也知道其中关窍,提醒迟归,“莫蔓小姐今天也来了。”

要知道,原本莫骏对于他们集团的码头入驻一直持默许态度,但对方这两天的态度突然有了些许微妙——

昨天迟氏项目组提交上去的申报,居然还以“材料不足”被打了回来。

韦迪看了一眼沙发上的景瞬,没敢明说:

昨天,莫家以私人聚餐的名义发来的邀请,时间就定在两天后,但迟归不打算去,还想着在今晚找时间再当面拒绝。

作为助理,韦迪相信迟归的能力,但他就怕莫骏觉得面子上过不去,会在暗中各种使绊子。

“……”

景瞬听见莫蔓这个名字,目光不自觉地往下晃了一圈,果不其然,在一堆打扮亮眼的女宾客里找到了那道年轻面容。

莫蔓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露肩晚礼服,头发被简单挽起,只留了几缕发丝去修饰本就优越的肩颈线条。

哪怕是在光鲜亮丽的女宾客堆里,她的气质也足够脱颖而出。

莫蔓长得很漂亮,远胜于现在娱乐圈内的不少女明星。

景瞬瞥了一眼全身黑西装的迟归,不知怎么的,就多出了前几天在游轮上都没有过的吃味。

说实话,俊男美女还挺配的。

而且莫家和莫蔓对于迟归,似乎抱着很大的好感和交际兴趣。

迟归看出眼前人的失神,“景瞬,在想什么?”

“没。”景瞬的视线重新凝上了焦,转移话题,“快到六点半了,你还不下去开场吗?”

毕竟是东道主,迟了会显得很没有礼数。

迟归正准备接话,负责这次宴会的酒店经理就急切地走了进来,“迟董,韦助,有、有点突发情况。”

韦迪第一时候询问,“怎么了?”

酒店经理压住眼底的慌张,说明情况,“原定开场演奏的大提琴手突然不来了,现在给他经纪人打电话也打不通。”

迟归这场宴会本来就安排得很临时,但为了排面上过得去,开场演奏还是邀请了很知名的小提琴首席,用钱砸出了对方的档期。

但没想到,这钱都已经到位了,人突然放了鸽子。

酒店经理说,“抱歉,迟董,这突发情况太临时了,我们已经找了其他备选乐手赶场过来,但路程上少说还要半小时才到。”

酒店经理自知失误,只好向求助的目光投向韦迪,“韦助,这边看是要推迟宴会开场时间,还是直接取消这个环节?”

说到最后几个字时,语气明显弱了。

“……”

迟归收敛了神色,看上去有些冷。

本来这种流程安排,根本不应该来打扰他。

景瞬眉心微蹙,“直接取消的话,影响大吗?”

酒店经理解释,“澳市这边的宴会流程都是由乐手开场,算不上什么正儿八经的规矩,也不见得有几位宾客会认真去聆听演出。”

但,如果缺少了这个环节——

难免会被一些有心人挑了错处,指责迟归一个外来的海市人不懂宴会礼数,恐怕成了笑话。

景瞬大概听明白了,眉心晃过一丝考虑。

他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时间,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酒店里有现成的小提琴和曲谱吗?我可以试试小提琴。”

迟归有些意外。

酒店经理抢了先,“这位先生,你会吗?我们酒店有很完善的乐器库,都是定期保养的好货!我现在就让人给你取来?”

说完,他后方的侍者就已经有了行动。

景瞬看向迟归,解释,“我学过钢琴和小提琴,有证书的,不过太久没练了有些手生。”

“如果现场宾客不细听,还不用特别考究曲子和技术的话,我应该能行。”

景瞬不敢打包票,“要是你怕我出错,或者太简单的演奏上不了台面,那就等其他乐手赶过来吧。”

“不怕!”

迟归一锤定音,“景瞬,就你来帮我,比起还没到场的其他乐手,我更信你。”

“……”

这样算得上帮忙了吗?

景瞬的心弦被那个“信”字深深触动,霎时多了点自信,“那你尽量给我十分钟的准备时间,可以吗?”

“可以。”

两人又简单沟通了几句,迟归这才下了楼。

迟归一出现在宴会厅内,立刻引发了全体宾客们的关注。

毕竟迟氏在海市大名鼎鼎,现在强势挤入澳市,说不定,未来真的能搅动澳港多年都没有变动的世家关系。

许勤暗中观察了好一会儿,趁着空闲时间拉了拉自家女儿的手,“他今天好像没带那个坐轮椅的小情人来?”

“妈!”

莫蔓细眉微蹙,确认旁人没有听见这话后才越发低声,“你别瞎说了,我真的没打算和迟先生有近一步的发展!”

她是个识趣的人,迟归上回在游轮上的表现,就已经是婉拒的表现了。

莫蔓当下虽然觉得丢了颜面,但事后没存什么不甘。

强扭的瓜不甜。

何况,对方还有一个名义上的恋人,她可干不出那道德败坏的事!

许勤“啧”了一声,“蔓蔓,妈妈偷偷调查过了,那景瞬在内地是个小明星,去年才出了事,他和迟归在此之前根本没交集!”

莫蔓说,“也许是人家迟先生保护得好呢?”

许勤不信,并且以过来人的经验判断道,“妈妈有种直觉,他们两人说不定是协议关系!只是为了给迟归挡桃花!我看那景瞬也没什么人格魅力……”

“妈!你别再说了!”

莫蔓连忙阻止,“万一被其他人听见了不好,我自己心里有数,你少操心,你让爸也少操心。”

“哎你这孩子。”

许勤无奈,她刚准备再说些什么,忽然间,全场的灯光暗了下来。

紧接着,一盏追光投射在了二楼。

众人纷纷朝着光源侧目,此起彼伏地发出了下意识地惊呆——

二层中央的栏杆边上,一位身形瘦薄的年轻人正凭栏而坐,在灯光的照射下,他的侧脸轮廓显得格外漂亮。

深香槟色的西装正散发着莹莹微光,乍一看,还以为神祇降临。

哪怕是平日里习惯了景瞬颜值的韦迪,这一会儿再抬头也愣了神。

“先生。”他停顿了两秒,才琢磨出合适的措辞,“小景先生也太厉害了。”

明明衣服妆造都没有变化,但这一刻,景瞬整个人的外形魅力却被放大到了最佳。

迟归眸底晃过一丝笑意,眼神舍不得离开上方的人,“他一直很厉害。”

不是说乐手的水平代表了一场宴会的逼格吗?景瞬知道自己的能力不能与专业首席相比,只能从旁的地方造势——

坐在高脚凳上,凭着栏杆侧坐,再让让全程灯光暗下,只剩下追光映衬。

这些是景瞬在短时间想出来的操作。

作为一个演员,他太清楚自身的真正优势,哪怕腿脚不便,他都会细节到用高脚凳拔高自己的身姿。

而在昏暗大环境里的唯一一束光,自然就会让他成为全场仅有的焦点。

周围响起的惊呼和议论,足以见证明了成功。

迟归低声询问,“摄像机备好了?别出差错了。”

韦迪应下,“酒店经理已经让人去拍了,这种小事,他们不敢再有差池。”

话音刚落,二楼的景瞬就有了动作。

他熟练地将小提琴轻轻架起,握住琴弓的手在半空中划出了一个优美至极的弧度,巧而稳地落了下来。

一瞬间,琴音流转落下。

景瞬说着自己手生,但微微露出的纤细手腕稳稳地控住了琴弓和琴弦,指尖的滑动和变调更是没有半点生涩。

平常遇到这种开场乐手的演奏,大家顶多当个背景音去听,但现在不一样——

全场的目光焦点都落在了景瞬的身上!

他的身体随着音符轻微摇晃,香槟色华服的光辉逸动,携带着灵动而婉转的音符如同月光瀑布一般流淌下来。

画面很美,琴技也不见简单。

“这乐手是谁啊?怎么感觉以前没见过?”

“我不知道,这也看不真切啊,不过长得好像挺漂亮的?”

“迟先生的宴会还真是不简单,光是开场就弄得这么精彩。”

不是所有人都可以用耳朵分辨得出音乐高低,但所有人的眼睛都可以直观地感受到了什么叫做“美”。

“天呐,他好帅!”

“待会儿就去找酒店经理打听打听。”

有富家千金被眼前一幕所吸引,低声赞叹讨论,也有上了年纪的富家太太拿起手机开始拍摄。

“妈,你不觉得那人很眼熟吗?”

虽然隔着距离,但莫蔓还是认了出来。

许勤听懂了女儿的弦外之音,她在模糊的光线里眯了眯眼,顷刻惊讶,“这、这是景瞬?”

“是他。”

“你之前不是说,不懂景瞬的人格魅力在哪里?你现在看看周围其他人的眼神和反应,还不能说明情况?”

莫蔓很确定楼上的人是景瞬,情绪隐隐有些复杂,是惊讶,是羡慕,甚至还有一丝崇拜和嫉妒交织其中。

能被迟归看上并且带到身边的人,能只是不入流的小明星?

得亏她们母女两人没出去瞎嚷嚷,否则这一会儿被打脸丢人的人就该是她们了!

一曲终了,掌声雷动。

侧坐在的景瞬这才微微回正了身子,作为演员,他可以自如地展现出这个节骨眼上该有的自信。

景瞬微笑着,对楼下的众人行了一个简单却不失美感的绅士礼。

他无心去看其他人,而是找准了宴厅中央的迟归,对视间,两人无声又默契地交换了一点笑意。

纱幔落下,景瞬结束了这场堪称完美的救场。

啪嗒!

宴厅的水晶灯重新打开,刹那间有些晃眼。

莫蔓全程注意着景瞬,自然顺着对方的视线找准了一楼的迟归。

忽然间,她像是察觉了什么,顿时露出诧异又了然的表情。

过了好几秒,莫蔓对着自家母亲说,“妈,你别再给我和迟先生搭桥牵线了,无论什么手段都不许。”

许勤欲言又止。

看清局势的莫蔓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自顾自地饮了一口酒。

得了。

还凑什么热闹啊?

原以为是景瞬得依仗着迟归的身份和地位,结果她刚刚看到了什么?

迟归盯着二楼那来不及回收的眼神,分明是深陷其中!

搞了半天,是他爱惨了景瞬!

第38章 【第038章】 “你们有钱人到底懂不……

一曲开场结束, 宴会厅的宾客们又开始了从善如流的交际攀谈。

许勤听见女儿不乐意的制止,一时间停止了撮合结交的想法,和一旁其他官员的贵夫人笑盈盈地聊着天。

莫蔓刚准备把手里的酒杯换成果汁, 贴身小包里的手机就响起了震动。

她放下酒杯, 拿起手机看了两眼。

接触到屏幕上短信的那一瞬间,她的神色骤然变动, 连带着侍者递过来的果汁都没接稳。

哐嗒!玻璃杯掉在地上,溢出的果汁在手工地毯上留下印记。

“哎呀!”

边上的夫人小姐们纷纷散开, “怎么洒了?”

只有许勤第一时间关心自家女儿的情况,“蔓蔓,怎么了?”

侍者连声道歉,“不好意思莫小姐、莫夫人。”

“没事。”

莫蔓连忙将手机塞回到了贴身小包里,极力隐藏着自己难堪的面色, “是我自己不小心, 妈,我去洗手间处理一下。”

“蔓蔓,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许勤还算是个细心的母亲, 关切追问,“是不是人不舒服?”

“没有,我很好。”

莫蔓挂起得体的微笑,对着周围的女眷们说,“各位夫人小姐,抱歉,失手吓到你们了。”

“没事,莫小姐赶紧去处理一下裙摆吧,好像是沾了点果汁。”

“嗯。”

莫蔓踩着高跟鞋,在侍者的带领下飘然而去。

坐在二楼高台的景瞬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眨眼间,包厢的门就被人重新推开了。

迟归带着季天衡走了进来。

景瞬瞧见这个熟悉面孔,主动招呼,“二少,又见面了。”

季天衡在迟归的邀请下入座,开口就是夸赞,“刚刚景先生一曲震惊四座啊。”

“我在澳市待了这么久,参加了无数次宴会,也就只有你能做到让大家静心看完演奏了。”

他又看了迟归一眼,似是打趣,“我刚才上来还听见有宾客在讨论呢。”

“要被大家知道你是迟归的恋人,指不定有人多羡慕迟先生。”

迟归给季天衡递了一杯威士忌,难得透着点玩笑,“嗯,那就让他们羡慕去吧。”

景瞬听得微微耳热,谦虚道,“二少说笑了。”

外行人看热闹,内行人看门道。

“在场肯定有宾客精通乐器演奏,我这就是临上场班门弄斧,得亏有这种灯光环境烘托。”

迟归这一会儿心情似乎很好,还是夸他,“要是手生都能演奏成这样,你以前精进的时候肯定更厉害。”

景瞬和他对上目光,心尖有种止不住的雀跃。

季天衡察觉到两人的眼神似乎拉丝,慢悠悠地喝了一口酒,“两位,麻烦照顾一下我这位单身人设的心情。”

景瞬连忙垂下视线,拿起气泡水佯装要喝。

他转移话题,“对了,秦爷今天没来吗?”

迟归说,“邀请了,但他有事。”

季天衡好像知道点什么,接话,“嗯,陪他另一半去医院复查了。”

“……”

景瞬听见这话,思绪微晃。

还没等他察觉出个所以然来,韦迪就再度推开了包厢的门,“先生,张女士来了。”

季天衡问,“张雅之?”

“嗯。”

迟归重新起身,“你们稍微坐一会儿?我去迎一下,顺带和她一块去会会莫骏。”

景瞬知道迟归和张雅之的合作关系,点了点头。

迟归匆匆离去,包厢里就只剩下了景瞬和季天衡。

季天衡不是个会冷场的主儿,主动找话题,“我听说,张氏最近变天了。”

景瞬不是很了解,向他抛去疑问的眼神。

季天衡和他说热闹,“张雅之秘密联合了好几位张氏老古董,联手向张傲德施压。”

“张傲德的现任妻子得知这事后,直接找人跑到张雅之的住处去闹,结果她徒手制服了那些人,反手就以私闯民宅、寻衅滋事的理由报了警,自己则说是正当防卫。”

景瞬听得一愣愣的,“张女士这么厉害?”

季天衡的目光往楼下挪去,朝他示意,“喏,那位穿着黑色西装的就是。”

“……”

景瞬下意识地找准了迟归的位置,发现他的身旁确实站着一名高挑的短发女孩子。

在场别的千金夫人穿着晚礼服,而她却是一身干净利落的黑色西装,是那种很英气潇洒的美感。

景瞬仅凭一眼就有了好感度,“她看着也不大?”

季天衡想了想,“二十七八?你是不知道,张雅之在我们澳港是出了名的厉害,十七八岁那会儿就已经把自家分部管理得服服帖帖,当初张老爷子还在世的时候,最喜欢她这位长孙女。”

如果不是张老爷子去世得突然,来不及立下遗嘱,这些年的张氏集团指不定轮到谁做主呢。

季天衡看着楼下。

一楼宴厅,迟归和张雅之正结伴走到莫骏面前交谈,三人神色各异,估计是在沟通0202的码头项目。

“迟归厉害,一来就抓住了张氏的内部矛盾,居然还能说动张雅之对付她亲爹,就是不知道最后这项目能不能成?”

毕竟,张傲德再怎么狂妄不靠谱,张氏在澳港两地的码头资源和根基还是很深的。

一般的外来集团,确实撬不动。

景瞬没有深入这个项目,但他就是无条件地相信迟归的能力,“他能。”

大概是这句话来得太过坚定,季天衡愣了愣,“什么?”

“迟归想要的项目,就一定能成。”景瞬看向季天衡,眸底多了自信和傲气,“他和我说是百分百,那就是百分百能成。”

季天衡对上景瞬似曾相识的眼神,慢了好几秒才笑开,“你们俩还真是……”

天生一对。

宴会过半。

景瞬本来就不想和豪门人士有太多的客套交际,今天来这一趟,加上开场临时性的帮忙,精力实在有些乏了。

他记挂着家里的狗宝,于是选择提前离场。

地下停车场内,迟归站在车门前交代,“到家了给我发条短信。”

作为东道主的他是没办法提前离场的。

景瞬晃了晃自己的手腕,故意问,“你不是都能看见?”

“那不一样。”迟归今晚像是多喝了点酒,平日沉色的眸光里多了一丝微光晃动,“你亲自发给我,更安心些。”

景瞬心弦撩动,低声应下,“好,你快上去吧,别离场太久了。”

“好。”

车子缓缓驶离地下停车场,在路口的红灯处停了下来。

景瞬随意朝着窗外瞥去视线,却意外发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莫蔓穿着那条眼熟的白色晚礼服,而她的身边还站着一个陌生男人,两人像是发生了争吵,男人一下子就抓住了她的手臂。

莫蔓无助地甩了两下,却没能挣脱开,反而强制性地被对方带进了路边居民楼的小巷子内。

“……”

景瞬眉心紧蹙,直觉让他意识到这事不对劲。

莫蔓什么时候从宴会上提早离席的?怎么还和一个男人争执拉扯?不会出事吧?

红灯倒计时结束,车子渐渐发动。

景瞬想起迟氏和莫家现在的项目关系,觉得自己不能坐视不理,宁愿是他多心管多了事,也不能是莫蔓真的出了什么危险。

“师傅!边上临时停一下车!快!”景瞬催促,“我有急事。”

司机照做,充满疑问,“景先生?”

景瞬自顾自地借助辅助设备下了车,“你自己找车位停下。”

他想起迟归之前两次三番的交代,这次没敢擅自行动,“对了,你通知一下韦迪,就说我看见莫小姐被一个男人带到了巷子里,让他找合适时间告诉迟归。”

迟归现在还在忙着应酬接待,应该不方便被贸然打搅。

身为助理的韦迪够聪明,知道该在什么时候告知对方这件事。

司机应下,“好的。”

景瞬来不及多加交代,操控着轮椅快速朝刚才的居民巷口走去。

夜色笼罩着这片闹中取静的居民老区。

年久失修的路灯发出的光亮很微弱,莫蔓穿得单薄,她看着眼前男人邪恶又坏意十足的神色,浑身止不住地发寒。

“刘畅,你到底想做什么!你、你怎么能趁我睡着,拍下那种照片!”

说着,她就想要上手去夺对方的手机。

被称为刘畅的男人借着身高优势避开了莫蔓的动作,还反手抓住她的手腕,“想要照片是吧?一张照片,一百万,哦,还有视频呢,一段视频五百万!”

莫蔓羞红了眼,“你这是勒索!休想威胁我!”

刘畅是她短暂交往过的男朋友,两人是在美术画展上认识的。

对方谎称自己是海归,家族都在国外做生意。

刘畅仪表堂堂、谈吐风趣,一开始也舍得给她制造浪漫、行事温柔,所以莫蔓就信以为真地答应了和他交往。

不过老天有眼,交往不到三个月,莫蔓就发现了对方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于是选择了分手、还出国躲了一阵。

没想到半年后,刘畅又找了过来。

莫蔓一开始是不理会的,并且拉黑了对方新的联系方式,但刘畅是在赌/场里输了钱、输红了眼,两次三番骚扰着她!

刚刚莫蔓在宴会上收到的短信,是他在两人交往期间偷拍的私密视频!

短暂沉默间,刘畅故意按开了那段视频开始播放,虽然画面里的莫蔓是睡着的状态,但架不住视频清晰地拍到了她的脸。

莫蔓恼羞成怒,一巴掌扇了过去,“你无耻!”

巴掌在脸上溢出火辣辣的痛感,刘畅当即露出本性。

他抓着莫蔓的手腕,用力将她砸在了墙上,从背后狠狠压制住,“是!我就是无耻!”

“你信不信,我还能无耻到在这里扒光你的衣服!”说着,他就暴力地将莫蔓晚礼服的袖口往下一掀。

“啊!”

莫蔓来不及发出一声尖叫和救命,就被身后人死死捂住了嘴巴,“唔。”

就在她绝望覆顶的时候,边上突然响起了一道冷冷的警告声。

“你在做什么?”

“……”

莫蔓泪眼婆娑中看清了景瞬的身影,呜咽得更加明显。

刘畅瞧见这张陌生面孔,“你谁啊?”

景瞬直视着他,“我是莫小姐的朋友,而且我已经报警了,识趣的话,你最好现在就收手。”

“报警?”

刘畅看见景瞬身下的轮椅,发出不屑的嘲笑。

他用力将莫蔓推倒在地,轮起袖子快步朝着景瞬走去。

“就凭你还想要玩英雄救美那一套?你信不信,在警察赶来之前,我先好好教训你!”

刘畅拽住了景瞬的西装领口,只是没等扬起的拳头落下,他就浑身抽搐着栽倒在了地上,连呼救声都跟着含糊起来。

“……”

莫蔓从地上爬了起来,有些狼狈地遮住自己下落的晚礼服,“景、景……”

景瞬控制着轮椅后撤了两步,拿起自己一直放在轮椅侧口袋里备用的小型电击棒。

好险。

得亏用上了。

他看见不远处已经吓得失魂落魄的莫蔓,出声提醒,“莫小姐,你最好先拿走他的手机,他现在一时半会儿起不来。”

“哦。”

莫蔓从震惊中回过神,声音还在发抖。

她顾不上自己蹭破皮的膝盖,一瘸一拐地捡起了地上的手机。

巷口又响起了一阵急切的脚步声,两道高大却陌生的身影冲了进来。

莫蔓顿时害怕地往后一缩,这两人不理她,而是环视了一圈情况后看向了景瞬。

“景先生!你没事吧?”

“……”

按理来说,迟归就算得知消息,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派人追上来。

景瞬迟疑了两秒,反应过来,“你们是迟归找来按照保护我的保镖?”

两保镖对视一眼,不藏了,“是。”

平日里,他们只负责远远跟着景瞬、确保雇主对象的安全,在非危险的情况下,他们是不会出面打搅到景瞬正常社交的。

在安全情况下,迟归也不需要他们实时汇报。

忽然间,倒在地上的宋畅动了动,有转醒的趋势。

景瞬及时吩咐,“你们看住他,等警察过来。”

“是!”

两位保镖一人一边,彻底牵制住了刘畅。

景瞬暗松一口气,看向了近处的莫蔓,“莫小姐,没事了,我陪你等到警察过来,如果有必要的话,你最好通知一下你父母。”

他刚刚听到了一些内容,不过涉及人家隐私的东西,只能由莫蔓她们自己想办法解决。

莫蔓没料到自己居然会被景瞬救下,逃过一劫的她心中感激,忙不迭点头,“谢、谢谢景先生。”

半小时后。

迟归急匆匆地赶到警局时,第一眼就看了在大厅里静坐的景瞬。

莫骏和许勤是一块儿来的。

后者神色焦急,慌乱地拽住了路过的小警员,“我、我女儿呢!我家蔓蔓怎么样了!”

景瞬才配合警方做完笔录,出声,“许夫人,莫小姐情绪受到了惊吓,现在还在陪护间里,左边第二间。”

许勤听见这话,来不及道谢,就小跑着找了进去。

莫骏的视线往景瞬的身上稍作停留,这才看向了边上的迟归,“迟董,我先进去看看。”

迟归回答,“莫政司请便。”

等到莫骏入内后,迟归才加快步伐。

他走近了景瞬,蹲了下来询问,“受伤没有?”

景瞬摇了摇头,反过来问他,“你就这么过来了,宴会那边怎么办?”

迟归说,“已经快接近尾声了,有季二帮我收尾。”

景瞬笑了笑,“也是,二少一看就很有经验。”

“还笑。”迟归微微松下紧张劲,和他平视着,“你知不知道韦迪和我说的时候……”

“欸!”

景瞬及时喊停,这回不像前两次心虚,“我今晚及时报备了,但时间不等人,要是我再晚点去,莫小姐恐怕就要吃大亏了。”

因为出了事,迟归已经从保镖那边得知了情况,他坐在景瞬身边的空位长椅上,“你就不怕你自己出危险?保镖说你对他用了电击棒?”

“嗯。”

“哪里来的?上回那个不是被我没收了吗?”

“……”

景瞬想起上回对付迟盛的那个电击刀,隐隐肉疼。

好贵的呢。

但那次的他自知理亏,没好意思找迟归要回来。

景瞬如实从轮椅侧边口袋里拿出新的这根,也不说谎,“我自己又买了一个备用,但这个没有带小刀头。”

他就是买来防身的,不过一直没处使用,前阵子坐私人飞机来的澳市,这才没有被发现罢了。

景瞬将电击棒紧紧攥在手中,生怕迟归又拿走,“我用着挺方便的。”

迟归听见他不情不愿的嘟囔,突然就明白了狗宝平日里的“护食”是跟谁学的。

他移眼闷咳了一声,才没有因为眼前人太过可爱而笑出声,“知道了,你收好,我没打算拿走。”

景瞬笑了笑,将电击棒重新放进了轮椅侧袋。

警察局的大门被人推开,一阵夜风趁机溜了进来,景瞬感受到了凉意,身体本能打了一个冷颤。

迟归这才意识到他的西装外套不见了,暗怪自己的粗心,“你外套呢?”

景瞬实话实说,“莫小姐的晚礼服破了一点,我怕她着凉,递给她穿了。”

“……”

迟归眸光微暗,手上脱外套的动作却没慢下来 ,他熟练地将外套披在景瞬的身上。

“你倒是绅士,也不怕自己这体质会着凉?”

温暖围了上来,还带着熟悉的淡淡茶香。

景瞬这会儿的心情很好,忍不住低头小幅度地嗅了嗅。

迟归瞧见他的“小狗”动作,问,“跟狗宝学的?干什么呢?我衣服上有酒味了?”

“不是。”

景瞬笑着询问,“我一直想问,你用的什么牌子的香水?好像是茶香,不浓,但特别好闻。”

迟归想到景瞬会对这气味感兴趣,“不是香水。”

“那是什么?”

“就是普通茶包,往衣柜里放着。”

“啊?”

景瞬很意外,刚准备继续追问,边上的走道里就响起了脚步声。

莫蔓在父母的陪同下走了出来,她的双腿擦伤处已经上了药,情绪没之前那么不安和恐惧了。

双方人马对上视线。

莫蔓拂开父母的搀扶,一瘸一拐地走到了景瞬的跟前,特别郑重地朝他弯腰道谢,“景先生,谢谢你今晚出手帮忙。”

如果不是景瞬突然出现,她一个人肯定会吃更多的苦头。

景瞬接话,“莫小姐,你没事就行,不用谢。”

“要谢的。”

莫蔓看了一眼边上的迟归,心中感动之余还觉得愧疚,“之前在游轮上贸然打搅你们两位,是我做的不对,还请迟先生和景先生原谅。”

许勤也已经从女儿的口中得知了事情经过,连忙走上前来,“是的是的,之前是我们失了礼数了。”

“景先生,我也正式和你道一句歉,我、我之前看岔了眼,对你不太礼貌了,还希望你不要见怪。”

“今晚多亏你救了蔓蔓,作为她的母亲,我真的感激你。”

“……”

景瞬没料到母女两人会轮番道歉和道谢,一时间有些无措。

他不由看向了迟归,而后者更快地托住了他的情绪,“许夫人,莫小姐,人没事就是最好的。”

景瞬接话,“嗯,那个刘畅之后会面临什么处罚?别让他轻易出来,又伤害到了莫小姐。”

莫骏走上前来,“不会,我一定会施压严惩他。”

他才确认眼前两人的真实关系,特别慎重地做出邀约,“景先生,如果方便的话,我们家想请你吃顿饭,以表谢意。”

景瞬惊讶,看向迟归。

莫骏跟随他的视线,另有深意,“迟董方便的话请一块过来,关于那些项目,我们可以好好聊聊。”

迟归听懂弦外之音,却不着急做决定,“我听小瞬的。”

“……”

小瞬?

怎么又叫得这么亲密?

第一次听到这种称呼是在游轮上,同样是在面对莫家母女。

景瞬只当迟归在外人面前还在演戏,想了想才配合地应下,“可以的,我明晚就有空。”

如果要涉及到项目相关,那应该是越早谈妥越好吧?

莫骏答应,“好,那就明晚。”

双方出了警局。

莫家人先行上了车,道别离开。

景瞬看着逐渐消失的车尾灯,这才垂眸看了看自己膝盖上的西装外套,莫蔓临走时还给他了。

或许是披的时间长了,上面沾了很浓郁的甜香,都不用凑近就能闻到。

但景瞬无心顾及这些香味,只是找迟归确认,“迟归,刚刚莫政司的意思,是同意迟氏接手0202的项目了?”

迟归明确了对方的态度,“至少不会卡审批了。”

今晚在酒宴上,莫骏的态度还算不上明朗,没想到景瞬帮了莫蔓这一出,间接性地撬动了莫骏的口。

景瞬猜到了其中关键,隐隐有些得意,“那我今晚是不是帮上大忙了?看来迟董事成之后,得给我发一个红包才行。”

“发,一定发。”

迟归顺着他的要求应下。

韦迪和司机开着车子在他们跟前停下。

迟归先辅助景瞬上了车,余光瞥见他膝盖上的外套后,忽地伸手一抽,“外套上沾上血渍了,丢了吧?”

景瞬震惊,“干嘛丢啊?很贵的。”

这点血渍估计是莫蔓伤口上的,但波及范围只有一点点,不至于直接丢掉吧?明明可以洗护一下还能穿。

“……”

迟归不理,擅作主张将其丢在了警员门口的大垃圾桶里,丢得还挺用力。

景瞬觉得迟归是在“欺负”自己腿脚不便,难得有些幽怨地盯着他上车,“很贵的。”

“再给你买新的。”

“……”

景瞬不说话了。

你们有钱人到底懂不懂怎么当家啊?

第39章 【第039章】 “小景先生出事了!”……

有了莫蔓这意外的插曲, 反倒促进了迟氏在0202码头项目上的进度。

与此同时,张氏集团的官方网站发布了一则重要的人事变动——

即日起,原董事长张傲德先生, 因个人原因将不再担任该项职务, 经过全体高层董事会的一致决定,现任执行董事长一职将由张雅之女士接任。

字越少, 事情越大。

这条人事变动的消息一出,立刻在澳港圈层引起了广泛的关注。

张傲德这就下台了?

董事长的位置居然没有传给第二任老婆生的亲儿子, 而是被并不亲近的大女儿接替了?这还不闹翻天啊?!

张雅之的能力表现是很出众,但开在年初的股东大会都还没变动格局呢,短短半年内,她怎么就招拢了这么多股东的信任?

短时间内,各种议论声流传开来。

有人说, 是张雅之和张傲德以及现任二房达成了协议, 明面上是执行董事长,实际上手里依旧没有实权。

也有人说,是张雅之抓到了同父异母的弟弟张铭轩的把柄, 逼迫父亲张傲德退下了董事长的位置。

更有离谱传言,张雅之和海市来的迟归达成了联姻条件,她有了迟氏作为依仗和靠山,才能在张氏一成不变的股东大会里夺得胜利。

澳港地区的媒体八卦是最夸张的。

短短三天时间,景瞬不知道已经从手机推送里面看到了第几版“爆料”了。

迟归?张雅之?家族联姻?

景瞬抿了一口牛奶,实在无法将这两个人带入这种场景。何况,他和张雅之没有正式见过面,但就在宴会上的匆匆一瞥也能感受到——

对方是个内核很强大的女孩子,怎么会成为旁人口中的联姻附属品?简直是无稽之谈!

“……”

大概是景瞬的偷看太过不收敛,迟归忍不住问, “看什么呢?”

“没啊。”

景瞬没打算将无聊的八卦往外说,但还是好奇追问,“我看大家说,张女士拿下了张氏董事长的位置,是你在暗中助力吗?”

迟归没否认,“算是资源置换。”

张氏这些年一直以“码头货运”为主要利益来源,在其他领域的业务扩宽一直不是很顺利,而迟归手里多得是项目资源、圈层人脉。

“张雅之需要更丰厚的利益去说动股东站队,我需要借助张氏在本地的货运优势,让迟氏更轻松姿态入驻、开展码头项目。”

所以,两人才会这么迅速达成了合作。

景瞬听见这番解释,了然,“那这项目算是没问题了?”

迟归点头,“已经在谈最后的细节了,打算定在下周一召开项目发布会,等这边忙完,就可以和你一块回海市了。”

事业忙碌的同时,迟归也没忘记景瞬的身体情况,“下个月,你得进行第二轮手术。”

“嗯。”

景瞬微微一笑,没了最初的迷茫,而是带了期待,“等第二轮手术结束后,就可以开始复健了。”

其实做完第一轮手术,他已经渐渐感受到了身体的变化——

双腿不再是处于始终无感、日渐萎靡的状态,偶尔会发麻、会泛酸、也会出现隐约的痛感。

他询问过宋教授,这是好的、也是必经的过程。

韦迪提醒,“先生,车子备好了,该出门了。”

“嗯。”迟归拿起湿巾擦手,临走前询问景瞬,“你下午要做什么?”

景瞬想起自己认识的新朋友,“迟点带着狗宝去找虞臻和Eone。”

迟归听见这个最近一周常出现的名字,想起自己暗中调查过的背调,没有阻止,“好,那我先走了,有事联系。”

“好。”

午后阳光正好,狗宝和Eone没了牵引绳的束缚,正在后院草坪上跑得欢快。

“景瞬!来!”

虞臻带着家里的佣人,将精心准备的吃食全部摆了上来。

景瞬问,“这是不是太丰盛了?”

虞臻让佣人退下,自己坐在了对面空位,“慢慢吃,反正我们俩今天闲着也没事。”

他将果汁端给景瞬,“来?”

“谢谢。”

景瞬接过,和他干了一杯。

虞臻说,“幸好认识了你,不然我最近一定会无聊死。”

景瞬笑着反问,“你现在不需要出去工作了?”

“害,本来说通了我家那位,隔三差五还是会让我去工作的。”

与其说是正儿八经的工作,还不如说是出门活动活动,免得他一个人待在家里闷坏了。

虞臻解释,“不过你知道的,哪怕再正规的赌/场,都有可能遇到乱七八糟的牌客,前段时间我工作中遇到了一点儿小意外。”

景瞬追问,“怎么了?”

虞臻说,“遇到了一个出老千的牌客。”

景瞬总觉得这剧情很耳熟,心里才压下去的猜测又泛了上来。

不过,虞臻没打算让景瞬知道已经过去的糟心事——

那名牌客被他发现提醒后还拒不承认,恼羞成怒地拿出他自己响当当的身份施压、还将火气都发泄在了虞臻的身上。

虞臻回过神,只简单说,“那天气得我心脏疼,被我家那位知道后,又三令五申不让我工作了。”

“不过除了这件事,我要是出门做别的事情,他倒不会限制我。”

虞臻刚说完,玩闹中的两只狗狗就前后叫了两声——

“汪!”

“嗷呜汪!”

景瞬第一时间移去了视线,旋即就听见虞臻邀请,“对了景瞬,这周日有个狗狗聚会,你要不要带着狗宝一块去玩?”

“之前不认识你们的时候,我都是单独带着Eone去的,每半个月就有一次。狗狗和我们人类一样,最需要朋友了。”

虞臻看向正在草地上打滚的狗宝,“你家宝宝现在还小呢,你得让它多交朋友。”

景瞬心思微动,“是要外出吗?我们也能去?”

“能啊!”

虞臻见他感兴趣,翻找出手机微信群,“给你看哦,狗狗们在规定的区域里随便玩,而且会有专业的摄像记录,活动结束后发在群里。”

景瞬看见群里狗狗们的返图,狠狠心动。

不过他想起了自己的身体情况,“我好像不是很方便。”

“这有什么?我全程和你待在一块不就行了?”虞臻热情依旧,“等活动结束后,我们还能一块约个晚餐,不是早就说要约了?”

景瞬想了想,应了下来,“那周日晚上,我请你?”

虞臻不和他客气,“好。”

景瞬确定了狗狗聚会的时间和地点,干脆拿出手机,给迟归发去了报备短信。

虞臻忍不住笑,“看不出来啊,你家那位控制欲这么强啊?你连这种出门活动都要报备呢?”

“……”

景瞬暗暗晃了神。

这算是控制欲强吗?

反正协议上这么写了、迟归这么要求了,他还一直接受得挺良好呢,毕竟总比上辈子自己出了事,没人知道要好。

景瞬还是将报备消息发了出去,“我习惯了,觉得没什么问题,你不用啊?”

虞臻喝了一口果汁,回答得很自信,“不用,我家我说了算。”

景瞬暗笑,“你厉害。”

“那是。”

眨眼间,太阳西下。

柔和的夕阳从窗户外散了进来,装修奢侈的豪宅内,这会儿却显得死气沉沉。

砰!

一个价值上万的古董花瓶被砸在了墙上,掉在地上碎成了无数残渣。

刚进门的张铭轩当即吓一跳,他看着客厅里满脸怒容的张傲德,“爸,你干嘛呢?差点砸到我了。”

张傲德正在气头上,被酒意浸染的眸里满是戾气,“你个没用的东西!老子砸死你才好!”

边上的庄秋不乐意了,不吐不快,“我说你差不多得了!”

“是你大女儿联合其他股东抢了你的位置,你平日里没个正型,不是赌/博就是玩女人,有把心思好好放在集团里吗?”

“哦,现在好了,被自己的亲生女儿赶下台,你觉得脸上没有面子了,数落我们母子做什么?”

自从股东大会后,张傲德的脾气就没好过,在家天天都是雷阵雨的。

张傲德听见妻子近乎直白的吐槽,狠狠瞪了过去。

庄秋一点儿不惧他,而是拢了拢自己的真丝披肩,“你今天就算打死我,我也要说!这些年,我还不够忍让你的小情人和你前妻母女吗?”

早知道,张氏集团董事长的位置会落到张雅之的手里!她还不如趁早和张傲德离婚,指不定那会儿财产和集团股份还能多分一点呢!

眼见着父母两人有了吵架的趋势,张铭轩连忙上前,“爸,妈,别吵了,说正事要紧,你们猜猜我查到了什么?”

张傲德吐出一口酒气,“整天不着家的,不知道你在查什么?”

“爸,你就不好奇,张雅之哪里来的资本和条件可以说动股东们吗?”

张铭轩今年二十六岁,在集团总部历练了两三年,虽然比不上张雅之在外的名气,但比起自家不成器的父亲,他还是有些脑子的。

“我已经私下找小股东确认了,张雅之和迟氏集团达成了合作……”

张铭轩将双方合作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迟氏关于0202码头的项目发布会就定在下周一。”

“爸,如果我们能够阻止这场项目发布会举行,并且让迟归主动结束和张雅之的相关合作,事后再将这个项目说成是张雅之在出卖集团利益。”

张铭轩眼底泛着算计,“你们觉得,一向以利益为重的股东们会答应吗?”

现在的张氏集团早就不是老爷子管理下的集团了,根本没有情分可言,大家都是因为利益而活的。

众人既然能为了利益投出赞同票,那就一定也会了利益的亏缺去排斥张雅之,这才是人之常情。

“你说得轻巧。”

张傲德哪里不明白这个道理?

但现在又有什么办法阻止张雅之和迟归的合作?

“爸,爷爷在世时经常说——”

“打蛇打七寸,想要逼一个人就范,有时候只需要找准他的弱点,再狠狠拿捏就行了。”

庄秋听见自家儿子的话,还是疑问,“那位迟归不是从海市来的吗?这一时半会儿的,从哪里找他的弱点?”

张傲德这会儿清醒了一些,突然回过味来,“有,倒是有个。”

事到如今,死马也得当成活马医!

他在老爷子的眼皮子底下熬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潇洒快活了一些,如今可接受不了被自己的亲生女儿踩到脚底下!

张铭轩看向沙发上的张傲德,父子之间难得多出一丝默契。

他是提醒,也是暗示,“爸,爷爷在世时不是认识很多道上的人?你现在出面的话,仗着他的关系应该还能找到几个靠谱办事的吧?”

“当然。”

……

眨眼就到了周日。

景瞬坐在草坪上,看着正在狗狗堆里面撒欢的狗宝,忍不住拿出手机多拍了两张。

滋滋。

腕表突然传来消息提示,是迟归发来的:“玩得怎么样?要结束了吗?”

“还没,不过快了。”景瞬打字回答,“六点结束,准备去附近吃饭。”

附近有个狗狗友好商圈。

虞臻熟门熟路的,说要带着他去。

迟归的回复来得很快,“那迟点把具体地址发我,我忙完去找你。”

景瞬惊讶地看着这行字,“你今天忙完了?”

迟归回:“明天上午就是项目发布会了,该忙的都忙完了。”

景瞬干脆应了下来:“好,迟点给你发具体地址。”

临近六点,摄影师给狗狗们拍摄了大合照,正式宣告了本周聚会的结束。

虞臻带着两只狗狗走了回来。

景瞬坐着轮椅靠近狗宝,揉了揉它的小脑袋,“好玩吗?”

狗宝第一次认识这么多小伙伴,跑到景瞬的身边开心地直吐舌头,“呜呜~呜呜~”

虞臻拿出两个水碗,给俩宝贝倒水,“肯定好玩啊,对不对?”

景瞬跟着笑开,又问,“虞臻,我待会儿去哪里吃饭?需要开车过去吗?我提前联系司机。”

两人是一块儿坐车来的,司机是迟归给安排的。

虞臻回答,“嗯,就几分钟的车程,你让司机在宠物公园的西门口等着好了。”

“好。”

虞臻倒完水,环视了一圈周围渐散的宠物家长,贴心地低声追问,“景瞬,你要去上洗手间吗?我之前确认过了——”

“这边的洗手间挺干净的,里面有辅助设施。”

说着,他就指了指一个方向,“喏,就那边,我正打算去一趟,顺便洗个手。”

言下之意是怕景瞬出门在外不方便,他可以跟着去搭把手。

景瞬明白了虞臻的关心,没拒绝,“行,不过有辅助措施的话,我自己一个人也可以。”

“嗯,走吧~”

正值饭点,狗狗公园里的人基本都已经散去了,Eone和狗宝乖乖待在外面等待。

公共卫生间确实很干净,还单独隔出了很人性化的第三方空间,景瞬看着门上的“残疾”标志,没有排斥地走了进去。

上锁的那一瞬间,虞臻还不忘交代,“你有事喊我。”

“嗯,知道。”

唰啦!

温水从自动感应的水龙头里冒了出来。

景瞬慢悠悠地洗着手,忽然间,就听见隔壁间响起虞臻的声音,“景瞬!”

短促的,还有些急切的叫声,一瞬而止。

景瞬怕自己听错,连忙操控着轮椅出门,“虞臻?”

“……”

隔壁的男士卫生间里静悄悄的,没有回应。

景瞬眉心微蹙,本能地进去查看情况,“虞臻!”

下一秒,有人就隔着轮椅撞了上来。

景瞬霎时警惕,以最快的速度拿出了轮椅侧袋的电击棒,但身后人显然是蓄意等待,更快一步将上了药水的白布捂在了他的口鼻。

“唔!”

景瞬立刻闭住自己的鼻息,假意挣扎了几秒,想要假装“晕”过去。

但他低估了身后作案人的警惕程度,同时小瞧了这药物的厉害程度——

不出三十秒,他的意识还是不受控地抽离了。

景瞬是在一片昏暗中醒来的。

他忍住那点头晕目眩,努力去分辨周围的一切,好像是在小货车的车厢里,底下传来轻微的晃动,车辆正在行驶。

忽然间,景瞬注意到了另一团蜷缩昏在车厢内的身影。

“……”

虞臻?

景瞬动了动身子,才发现自己的双手双脚都被捆住了。

他不敢打草惊蛇,只能努力去触了一下自己的口袋,里面的手机已经消失不见了,应该是对方趁自己昏迷的时候拿走的。

好在腕表还在,估计是对方漏搜了,也有可能是被当成普通腕表忽略了。

景瞬连忙打起精神,勉强用指腹去触碰最边上的快捷按键,只用两下,就会拨通紧急联系人的手机。

滋滋。

震动响起。

轻微的接通等待音在车厢里面回荡着。

景瞬心弦紧绷,生怕这通紧急求助电话无人接通。

好在不出五秒,那头就响起了声音,“喂,景瞬?你人在哪里?”

“迟归!我……”

景瞬刚发出声音,车辆就猛然停下了刹车。

前面车头突然间有了动静,好像是有人打开了车门。

景瞬噤声,将腕表贴在胸口藏了藏,佯装自己还在昏迷。

不出三十秒,封闭的车厢门就从外面被人打开,其中一道声音响了起来,“老大,都还昏着呢!”

“马上将他们搬到另外一个车子上,快!”

“……”

离车厢门近的虞臻率先被人扛了出去,紧接着,就是景瞬。

景瞬保持着“昏迷”状态。

他趁着被人扛着转移的间隙,从眼缝里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情况,然后就被丢进了另外一节生锈味更浓的车厢。

就在他以为安全夺过的时候,为首那人突然警惕道,“等等!”

景瞬的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但这伙人的警惕性显然比他想象得还要高——

不出五秒,景瞬被捆住的手腕就传来了一阵剧痛,他当即意识到了危险:完了!

“艹!”

为首那人骂了一句,几乎用蛮力拽下了他的腕表,“让你们检查赶紧,怎么做事?敢坏了这事,老子把你们丢在海里喂鱼!”

“赶紧丢在上一辆车里面,再随便绕几圈误敌。”

“是!”

“……”

景瞬想象中的危险并没有来到。

周围的这群人似乎是没看见那通紧急电话,更没察觉到他已经转醒,只是将他的腕表丢掉,又重新将车厢门关上、锁死。

车厢彻底陷入了黑暗。

另外一边。

车窗外的光影飞速掠过迟归的脸,映照出他如同寒霜的神色。

景瞬出事了!

刚才听到电话里的那些杂音对话,迟归就清晰地意识到了这个事实,并且在听见对方那句“等等”后就意识到了可能会被察觉——

为了确保景瞬的绝对安全,他当机立断地切断了这段通话。

“查!马上给我去查!”

迟归迅速打开手机里和腕表连接的APP定位,沉声询问韦迪,“负责保护景瞬的保镖呢!滚哪里去了?”

韦迪正同步得知了消息,连忙接话,“先生,阿郑刚发来的消息,小景先生他们所处的公园有好几个出入口,他们原本一直远远保护着。”

直到景瞬两人进了公共厕所。

不过三分钟的功夫,他们就跟进去查看了!

公关厕所的后面还有一个小侧门,但人不见了踪影,于是,阿郑第一时间汇报给了另外一位保镖。

“守在西门口车内的阿林正好发现了可疑人员和货车,立刻跟车追上去了,但对方人数很多,这事不像是临时起意的。”

保镖阿林的车辆在途径十字路口时,被他们的同伙恶意别车拦道,这才无奈跟丢了。

“……”

手机上的实时定位已经不动弹了。

各项身体数值的检测更是停止了记录。

景瞬的腕表十有八/九是被对方察觉并且丢下了。

迟归意识到这种可能性,指腹用力压住快要爆炸的太阳穴,没有自乱阵脚,“报警,要求立刻调取公园内外以及周边的监控!”

除此之外,他将腕表最后定位的坐标也发给了韦迪,“这里也要!”

韦迪立刻照做。

迟归深呼吸一口,语气还是很冷,“景瞬是一个人被带走的,还是和虞臻一起被带走了!”

韦迪询问情况,回复,“和小景先生一起那位朋友,也不见了!两个人是同时被带走的!”

“……”

虞臻也被带走了?

迟归确认了这个情况,一言不发翻找出手机里季天衡的联系方式。

电话迅速接通。

屏幕那头的季天衡不知道情况,笑着问,“喂?”

迟归没工夫和他客套,直接追问,“季二,你有秦烨的联系方式吗?”

第40章 【第040章】 “快,听我的,赌一把……

虞臻是在一阵强烈的头疼中醒来的, 周围的空气里充斥着浓郁的生鲜味,呛鼻得让人难受。

“咳咳!”

“虞臻?醒了吗?”

“……”

耳边传来低声呼唤,声音很熟悉。

虞臻努力压制着生理上的痛苦, 在模糊的光线里看清了眼前人的面容, “景、景瞬?”

景瞬托起被捆住的双手,对他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小点声,你感觉怎么样了?”

“嗯?”

虞臻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捆绑住了, 他爬坐起来,有气无力地靠在车厢铁皮上,也学着用气音询问,“这是怎么回事?”

景瞬简单明了,“我们被人绑了, 身上的通讯设备都被缴走了, 暂时没办法联系外界。”

“……”

虞臻隐约记得,自己上完洗手间刚准备出门,迎面就进来了两位彪形大汉, 二话不说就上了手。

他想要呼救提醒景瞬,但还是迟了一步。

虞臻的太阳穴狂跳不止,口鼻腔内还泛着药水的刺激味道,“我昏迷了多久?我、我们现在是在歹徒的车上?”

景瞬点头,“我吸入的迷药比你少,所以醒得相对早一些,从我有意识开始,这伙人已经倒了三次货车车厢了。”

“每次换车地点都是在车影罕至的路上,估计也避开了监控。”

“如果从六点多,我们被带走开始算起, 这会儿估计已经过九点了。”

因为没有准确的记时工具,景瞬只能估算大概的时间,不一定准确。

“……”

虞臻没有急着接话,而是开始分析,“看来,这群人不是临时作案,短时间内这么频繁换车来回,是为了误导交警监控的搜查?”

景瞬点头,不排除这种可能性。

昏暗中,他的目光在虞臻脸上犹豫扫过,“虞臻,我想问一件事,可能会有点唐突,但请你务必诚实回答我。”

虞臻闻到这车厢里的海鲜腥味就难受,但还是认真点头,“你说。”

景瞬用尽可能不冒犯的口吻打听,“你的另一半,是不是秦氏现任家主,秦烨?”

虞臻霎时瞪大眼睛,却没隐藏,“你、你怎么知道的?”

他和秦烨之间的感情有过挺多波折,同样遭遇过性命攸关的意外。

为了保护恋人,秦烨将虞臻“藏”得严严实实,几乎不带他参加任何可能会暴露身份的豪门宴请。

哪怕是秦烨和最玩得来的那几位澳港太子党,对虞臻的身份都是一知半解。

所以,一般人很难查清楚虞臻的背调。

景瞬立刻接话,“虞臻,你别误会,我从来没有刻意接近你。”

事到如今,景瞬也只能实话实说,“我名义上的另一半,是海市迟氏的现任董事长家主,迟归,来澳市的头几天,我们受邀参加了季天衡季二少的游轮宴请。”

虞臻当然相信景瞬的为人,听见这话也明白过来,“你们认识秦烨?”

“嗯,在游轮上有过交集。”

景瞬继续和他解释,“秦烨在游轮拍卖会上拍下了一个陶艺小马,我第一天认识你的时候,好像有在你家的客厅展柜上看见过。”

“而且我在游轮上也听说了,秦烨好像有位恋人。前阵子他家旗下的赌/场里有人出老千、为难了当桌的荷官,秦烨为了这事还有些不爽。”

按理来说,以秦烨的身份怎么会为了一位小小的荷官出头?除非这人是身份不一般。

后来,和虞臻深入了解的过程,对方又提到了自己的职业。

景瞬自然而然就有了猜想和联系,但他知道这种事情涉及到虞臻的隐私——

虞臻没有说明,他就压下猜测不去问。

毕竟是他们两人在交朋友,不用连对方恋人姓甚名谁都要打探听清楚,如果不是突然遇到现在这事,景瞬是绝对不会提问的。

“虞臻,秦烨最近有没有得罪了什么人?或者,他有没有和你说过,秦氏和谁家有矛盾?”

论起澳港势力,秦家那绝对是占据一角的,加上秦氏赌场每天经手那么多钱财,很容易生出钱怨。

虞臻明白景瞬的追问是出于什么原因,却摇头,“应该没有?秦家这两年挺太平的,而且一般人不知道我的身份。”

就算是知道的,都已经被秦烨暗中解决了。

当然,这最后一句话,虞臻没说。

景瞬确认了答案,暗叹一口气,“那看来,这群人是冲着迟氏和我来的,是我连累了一起外出的你。”

虞臻蹙眉,“可你们才来澳市多久?怎么会得罪了人?”

他停顿了两秒,后知后觉,“景瞬,你是不是有猜测了?”

“是。”

这种危机关头,景瞬没什么好隐瞒的。

“迟氏最近和张氏前任董事长,也就是张傲德在争项,现在一切都尘埃落定了,明天就是迟氏的项目发布会。”

在虞臻醒来之前,景瞬就已经想清楚了一切蹊跷——

这群人明摆着有备而来,还大费周折地来绑架他一个行动不便的外地人?

除了和迟归有过节的张傲德,他实在想不出第三个人。

“张傲德?又是他?”

虞臻脸色微变,显然是知道并且不喜欢这号人物。

两人的对话还没结束,摇晃的车厢就又一次停了下来。

景瞬当机立断,“嘘!装晕!”

现在还没到最后时刻,装晕或者装成没有行动力,只会降低这群人的提防程度,保护自己不会受到二次伤害。

“啊?”

虞臻愣了愣,反应过来后当即倒回地上,“哦!”

景瞬努力将自己往后挪了挪,也继续装晕躺了下去。

不出三十秒,货车车厢的后门再度被打开,新鲜的空气灌了进来,顺势冲散了车厢内积攒的腥臭味道。

开门的匪徒闻见里面传来的味道,嫌弃,“臭死了!这老三从哪里找的海鲜运货车?”

“别废话了!抓紧时间换车!”

“知道。”

说话的匪徒靠近,看见还在“昏迷”中的景瞬和虞臻,“这俩怎么还没醒?这新配的药是不是剂量下猛了?”

“就这俩小胳膊小腿,别给真给整死了。”

“不会,到了点再不醒,就拿冷水泼醒他们。”

“……”

不出五分钟,货车后门上了锁。

车厢内开始了新一轮的行驶晃动,景瞬和虞臻双双睁眼,重新爬起来。

“这是又换车了?哎哟,得亏这节车厢不难闻。”虞臻心有余悸,“我刚听那个匪徒的意思,应该是没有想取我们的性命?”

景瞬点头,“而且估计很快就到他们真正要绑架藏匿的地方了。”

“虞臻,你是被我牵连的,他们的目标是我以及身后的迟氏,我不方便走,之后要是有机会,我尽量先帮助你离开!”

虞臻不同意,“你说什么呢?那你怎么办?”

眼前人没了轮椅的代步助力,想要逃出来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景瞬知道自己的情况更麻烦,他压制住自己内心深处的恐惧,只说,“我相信迟归,他会找到我的。”

“你信你家的,我也信我家的!”虞臻立刻跟话,“景瞬,还好没把我们俩分开,我刚才来不及说。”

“什么?”

虞臻说得超级小声,“我衣服内侧口袋里有个微型的定位器,特别小,特别薄。”

“我两年前出过类似意外,秦烨事后怕我再出事,特意找人给我定制的,我本来还觉得他大惊小怪,没想到今天居然真的派上用场了。”

虞臻完全没有遇险的紧张感,一切往最好的方向想,“只要这东西还在,只要我们俩不分开,秦烨和你家那位一定能找我们。”

景瞬听见这话,心底稍稍安定了些,“嗯。”

他能联想到虞臻和秦烨的关系,迟归肯定早就探听到了,现在出了事,少不了会找到秦烨助力。

本来景瞬还担心这群人这样大费周章的倒车,只会影响迟归等人追查的方向。

现在好了,只要最后定位明确,找到他们只是时间问题。

宽敞而加长的重型越野车里,气氛却低沉得可怕。

坐在后排的迟归和秦烨从碰面、对接完情况后,双双沉脸不语。

一个小时前,警方已经找到景瞬腕表的最终定位,在兰山路的废弃水沟里,并且在距离不到一百米的矮树林发现了那辆货车,是套牌的。

除此之外,近三小时内的车辆交接都在监控视线盲区。

即便警方以最快的速度排查了可疑车辆,找到了目标车辆,对方又会在监控死角下更换车型,然后继续逃之夭夭。

就像是变着法地拖延时间,耍着他们完!

坐在前排的韦迪转身,将平板递了过去,“先生!邮箱里收到了一封未知邮件!”

迟归快速接过平板,一目十行地看完了那封邮件,眸底的风暴就快汹涌而出。

秦烨见状,“是张傲德那老不死的?”

“除了他,还会有谁?”

迟归一点儿都不见外地将平板递了过去——

对方用的是虚拟邮件号,没有泄露自己的身份。

他们只是在信件中要求,迟氏要在发布会上当场宣布放弃0202码头项目,这不就是让迟氏当众打自己的脸?除此之外,迟氏还要结束和张雅之的私人合作。

如果做不到,他们就不能保证某些人的安全性!

迟归对身旁人存了一分歉意,“抱歉,虞臻是被不小心牵连进去的。”

秦烨的双眸隐隐泛出寒意,指尖又一根香烟染到了尽头,星火烫到了指腹,但他却无心去管这点痛意。

“迟归,谁是谁非,我分得清楚。”

“小臻和我说过,他非常开心认识了景瞬这位朋友,这周末的聚会活动,是他拉着景瞬外出的。当然,这件事情过错从来不在他们两个。”

眼下,再没有比找到景瞬和虞臻更要紧的事。

至于幕后的罪魁祸首,他们早晚有时间慢慢算账!

“韦迪,邮件先别急着回复,让项目组那边做好发布会延期的准备,明早九点之前等我通知。”

迟归不敢拿景瞬的安危冒险,哪怕是赌上这个集团的声誉,“如果到时候还找不到景瞬,再根据邮件上的指示照做。”

不过,他必须找到景瞬,也必须让幕后之人付出代价!

“秦爷!”边上有助理开了口,“定位彻底停下了!”

迟归和秦烨异口同声,“在哪里?”

定位只能锁定大致范围,助理报出一片区域,“在沙蚌南区!”

往上数个四五十年,澳市沙蚌区算上是数一数二的繁华地,西南两区都连着地势优越的浅水湾,无数造船厂在这个地方生,在这个地方兴。

直到澳市的博/彩业越来越壮大,逐渐取代了这个行业,这一带的造船厂才慢慢衰败。

这些年,政/府没有急着开发取代,这片区就渐渐成了人烟罕至的无人区。

货车停在受海风侵蚀的岸坝上。

景瞬和虞臻被匪徒们套上了麻袋、遮挡了视线,带进了其中一家已经废弃的密闭船厂,摔在地上,悠悠“转醒”。

景瞬眯着眼,小心谨慎地观察着四周的环境——

这家废弃船厂的面积不小,唯一出入口的大门已经被堵上了,墙面四周堆砌着许多没有用上的发霉木材,将宽阔的空间分成了好几块。

两侧没有低矮的窗户,顶层的天窗透着一点夜色。

巨型船头架在厂厅中央,原本鲜亮的漆面已经开始掉落,在昏暗中,反而有种斑驳的诡异感。

“哟,俩小白脸醒了?”

为首的匪徒出声,是个络腮胡。

除此之外,他的身边还跟着两名匪徒,一高一瘦,但都长得戾气满满。

景瞬和虞臻对视一眼,内心的防线一下子拉到了最高。

虞臻虽然被捆住了手脚,但还是努力挪动到了景瞬的边上,率先出声,“你、你们是谁?到底要做什么?”

“放心,暂时没打算要你们的性命。”

络腮胡拿出自己的香烟,点上一口,“我们也是听人办事,你们下场怎么样,不是我们说了算。”

景瞬费力地爬坐起来,和好友背对背,“张傲德指示你们来的?”

“……”

这就猜测出来了?

络腮胡吸烟的动作微顿,没有正面回答他们的问题,“反正只要你们乖乖待在这里,别乱生事,不是没有活路。”

虞臻心脏一缩缩地抽疼,壮胆提条件,“他们给了多少钱,我出双倍,三倍也可以,放我们走!”

边上的矮个子开口,“哎哟,看不出来啊,随手抓的小白脸这么有钱?”

“省省吧,你们是逃不出这块的,一时半会儿别人也找不到这里。”络腮胡并不心动虞臻开出的条件,“在我们道上混的,讲究的是人情义气,有些东西,是花钱买不来的。”

他弹了弹烟灰,淡定说出最威胁的话,“老实待着,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开溜,那就直接把你们丢进海里喂鱼。”

“老二,阿炳,看好了,我去联系一下兄弟们。”

“是!”

高个和矮个交换了一个视线,随意找地方坐了下来,离他们不近也不远。

虞臻忍住心脏泛起的不适,用彼此才能听见的声音说,“景瞬,现在怎么办?”

“至少他们现在没打算动手,我们还有机会。”

景瞬心弦紧绷,尽量维持着清晰的理智。

两人的双手都是被捆在身后的,如今背靠背的姿势,正好方便了景瞬摸索,“你别动,我试着解开你的绳子。”

“能行吗?”

“死马当成活马医,嘘。”

矮个子锐利的双眼又刺了过来,景瞬做出胆战心惊的模样,低头不吭声了。

好在船厂内的光线确实够暗,足以隐去他们这点微末的动作。

景瞬艰难而盲目地找准了虞臻手上的绳头,一点点摸索着尝试去解开。

哒哒哒。

沉重的脚步声响了起来,络腮胡提着一大袋东西走了回来。

矮个和高个连忙凑上前去,“大哥,打完电话了?其他兄弟们和老板怎么说?”

络腮胡看了一眼呆坐在地上的景瞬和虞臻,压低声音,“老计划,留了四个兄弟在周围巡逻可疑人员,其他人都先散了。”

免得聚众引起警方主意。

“张老板那边说了,老计划,先看着,就等迟氏那边的反应。”

“好。”

“今晚有得守,先吃东西补充一下体力。”

在澳市来来回回开车转了将近四个小时,神经还得高度警惕,即便是铁打的司机也会乏。

络腮胡将手里的食物袋子递了过去。

高个子惊讶,“还有烧酒呢?”

“夜里凉,稍微喝点暖暖身子,别贪。”

“晓得。”

船厂靠近了海边,夜深露重,潮湿的地面却是像巨大的制冰机,让人的体感都往下降了好几度。

景瞬始终没有放弃解绳,终于,在经过长久的努力后,虞臻手腕上的绳索一松。

虞臻一惊,反手将松动的绳索抓回到了手中,佯装自己还被捆着。

景瞬侧身和好友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才发现好友的唇色泛出不自然的青白,“虞臻,你怎么了?”

他顿时想起对方曾经说过的心脏问题,“心脏不舒服?”

虞臻强撑着摇了摇头,“没事。”

景瞬看向了匪徒的方向,飞速进行着头脑风暴——

那三人喝了点酒暖身,这会儿像是怕他们听见什么商议内容,特意往外走了好几步,他们身影被木材堆挡住了一大半。

如果要抓紧时间逃,只能是现在!

但现在船厂唯一的大门紧闭,任何逃跑路线都绕不开这三名匪徒,该怎么办?

忽然间,一阵近乎轻微的呜声和哼气声响了起来。

“……”

景瞬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听,不确定地朝着墙边的木材堆里看去。

“呜。”

一团熟悉的奶黄色身影出现在视野里。

景瞬惊得呼吸一愣,下意识地用气音急喊,“宝宝,安静!”

“……”

不过三秒,高个子警惕地看了一眼,见景瞬耷拉着脑袋没有异状,才重新走回去商议着什么。

狗宝听懂了景瞬的指令。

它乖乖地缩在狭小的木材堆里,超轻地提醒自己的存在感,“呜。”

虞臻坐着的角度也能察觉一二,惊讶,“景瞬,狗宝怎么会在这里?”

景瞬还没从不可置信地回过神,但眼尖的他很快就发现了一点,含糊耳语,“那面墙面有个洞,被木材挡住了。”

狗宝应该是从那里钻进来的!

就是说,迟归他们很可能已经在周围了?

景瞬迅速回过神,原本因为发冷而凝滞的思绪重新活络起来。

不行!

他得把这三人尽可能地往外引!

大门从里面上了锁,迟归他们从外面撞门太容易打草惊蛇!

而且就算外面的人能够迅速冲进来,可这三人一旦挟持他和虞臻当人质的话,势必会造成一定的危险性!

景瞬环视着周围的布局,心下当即有了主意。

他轻推了一下虞臻,“快,听我的,赌一把!”

高个匪徒又点了一根烟,余光往老地方瞥去。

不过两三秒的停滞,他不可置信地爆出了一声骂句,“艹!人呢!”

一瞬间,三人纷纷从那堆木材后快步走近——

原本捆着景瞬和虞臻的地上,如今只剩下前者一个人的身影,而在他的边上,散着两根早已经解开的绳索。

矮个匪徒也傻了,“大哥!跑了一个!”

高个匪徒接话,“这怎么可能!大门还锁着呢!”

他每次查看的间隔不过一分钟,怎么可能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原地失踪了?

“……”

景瞬低着头,嘴角露出一丝轻蔑的笑意。

络腮胡捕捉到了这一幕,怒不可遏地掐住了景瞬的脖颈,“妈的!老子说了让你们别在我眼皮子底下搞鬼!看来你们是一点儿没听进去!”

用力的手劲带来了逼仄的窒息感。

景瞬的眼中当即泛起了生理性的水雾,他顽强挣扎了两下,余光似有若无地往右侧墙面瞄了两眼,很短暂,却直白。

络腮胡抓住了他的细微反应,扭头看去。

矮个连忙走近查看,才发现在这堆交错的木材的遮掩下是有个洞,他大喊,“大哥,这里有个洞!”

“还发什么愣!快去追!”

络腮胡没想到居然会有纰漏,吼道,“难道想让他逃出去通风报信不成!”

高个和矮个对视一眼,拔腿就往外追。

景瞬整张脸都已经涨红了,那种濒临死亡的感觉再次包围了他。

好在络腮胡最后时刻恢复了理智,狠狠将他丢在地面。

景瞬的手脚还被绑着,如同折了翼的鸟摔在了地面。

空气涌入了肺部,却在喉咙里爆出了一丝腥甜的血丝味。

“咳咳咳……”

景瞬咳得猛烈,额头上的青筋都冒了起来,但求生的目光却紧盯着大门的方向不放,他心里有种强烈到极致的预感——

会来的!

迟归马上就要来了!

络腮胡知道眼前人行动不便,不怕他逃走,而是侧身重新审视着那面墙上的洞——

看洞口大小,似乎很勉强才能容纳一个成年男人通?

而且这么多木材交叠堆放着,怎么可能不发出一点儿声音就钻洞逃开?

不对!

刚刚那个眼神是在误导他们!

这根本就是调虎离山,只是为了把他们引出去?好将上了锁的大门打开!

络腮胡回过味,眼中爆发出了更强悍的狠意,“你他妈敢诈我?”

话音刚落,咻——

一枚子弹就准确无误地射中了他的大腿,当即炸出了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