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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031章】 “我好像发现了不得了……

慈善拍卖宴结束后, 季天衡让人五层西甲板上备好了露天晚宴。

甲板上的乐队在现场演奏着曼妙的爵士乐,这一会儿已经有放得开的宾客,三三两两地围在中央跳着交际舞。

景瞬知道自己坐在轮椅不方便, 更不想招人眼球, 刻意寻了一个角落的位置。

夕阳刚刚落下,蓝调时分的海面呈现出浓郁而深邃的色调, 海天之间的界限似粉似蓝的模糊。

景瞬眺望着远处的景致,发出一声喟叹, “好漂亮。”

在城市里住久了,突然看见这么旷阔无垠的景色,连内心深处的枷锁都跟着减轻了份量。

侍者倒上了提早醒好的葡萄酒,“两位先生,我们今晚采用的是自助形式, 也可以另行点单, 烦请二位看。”

以东道主季家的资本,哪怕是自助形式,餐品都不会差到哪里去。

不过说是晚宴, 却没有多少人是以吃饭为目的。

景瞬是个例外,他往远处斜对角的自助餐桌上看了看,“我想吃点海鲜。”

迟归自然而然地接话,“你坐着吧,我去看看。”

景瞬听见这话,视线往迟归的身后瞧了瞧,发现已经有些宾客投来了观察的目光,“你去?那还能回来吗?”

很多宾客就等着时机,想要和迟归这位年轻家主搭上话呢。

“……”

迟归深知众人参加这场晚宴安排的真实意图,却不在意。

无论是他, 还是背后的迟氏都有犯不着主动去结识所有的人脉,反倒是其他宾客可能想要借机巴结他。

“没什么事比填饱肚子更重要。”迟归起身,瞥了一眼景瞬面前的酒,“我顺便看看有没有其他喝的,你别喝酒。”

他现在的身体还在调理,是要戒酒的。

景瞬感受到迟归藏在寻常口吻下的关心,唇侧微弯,“嗯。”

景瞬目送着迟归走远,这才收回了视线,他望着海平面上过分浓郁的色调,饶有兴致地拿起手机拍了起来。

另一半的迟归没有直接选择自助餐品,而是特意吩咐侍者新做了几样。

忽然间,一道陌生的声线闯入了他的耳中。

“迟先生?”

“……”

迟归侧身,映入眼帘的是两道陌生的面容。

一名穿着白色羽毛礼服的年轻女人,以及一名打扮奢侈的中年女人,两人的眉眼间有几分相似,看起来像是一对母女。

迟归在脑海中搜刮了一圈,确认不认识后,沉默着。

年轻女人没想到迟归连一句应答和提问都没有,隐隐有些尴尬。

不过,她迅速扬起了更为动人的微笑,坦然又大方地自我介绍,“迟先生,你好,我叫莫蔓,这位是我的母亲,许勤女士。”

迟归听见眼前两位女士的姓名,脑海中冒上来了一丝联想。

出于礼节,他颔首以对,“你们好。”

许勤用欣赏的眼神将迟归打量了一遍,开口,“迟先生,早就听我丈夫说你年纪轻轻、一表人才,现在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迟归心里已然有了猜测,“你丈夫?”

许勤就等着他的询问,刻意挽了挽肩上的披肩,“我丈夫是澳市财政司的莫骏,你们之前见过面。”

“……”

迟归了然。

果然如此,澳市报得上名号的“莫家”,就只有这么一家了。

迟氏想要拿下0202的深水港项目,相关手续就绕不开澳市财政司的审批以及政策支持。

很早之前,迟归来澳市和莫骏见过一面。

没想到,今天会在游轮上又遇到对方的妻女。

“……”

迟归眼底晃过一丝深究,但脸色始终很淡,完全没有许勤设想中该有的热络。

许勤笑容微僵,靠在后方的手隐秘地点了一下自家女儿。

莫蔓也算是领略了迟归的一丝冷漠本色,连忙接话,“迟先生,这么贸然上前和你打招呼,其实是我想要亲自来感谢你。”

迟归不明,“感谢?”

莫蔓微笑解释,“刚才你在慈善拍卖下来的那副现代艺术画,是我的作品,也是我第一次尝试慈善售卖,谢谢你的出价和赏识。”

三千万,虽然是以慈善为目的的拍卖,但这个价格一旦传出去,同样能打响她的名声。

莫蔓对上迟归这张算得上出众的脸,暗含期许,“等这次游轮宴结束后,不知道能不能有机会单独请迟先生吃顿饭?”

俊男美女站在一块,怎么看都很吸睛。

已经有不少宾客投来的目光,甚至还有人小声议论开来:

“莫小姐和许女士这是看上迟先生了吧?难得见他们母女这么主动?”

“可迟董不是已经带了伴侣上船?刚才拍卖场上坐轮椅的那个?叫什么来着?”

“谁知道那是伴侣还是情人?现在世家名门哪个不讲究门当户对?”

“莫小姐长得漂亮,从小又是学艺术的,他父亲还官居要职,想着和他们家联姻、攀关系的人多了去了,没想到她们左挑右选,想法不在港澳本地啊。”

“迟氏在海市算得金字塔顶端了,你们没看见季二都对着迟先生客客气气的吗?”

“……”

诸如此类的议论蔓延开来。

莫蔓不自觉地抓紧手中的香槟杯,“迟先生?”

迟归直言,“抱歉,不方便。”

“……”

“……”

拒绝的话太过干脆且不加修饰,惹得母女两人都是一怔。

要知道,莫蔓在澳港地区也算是名流千金,追求者不在少数,但她眼界甚高,从来不主动邀约任何人。

没想到,首次出手就遭到了无情拒绝。

莫蔓压住眼底的难堪,“不、不方便吗?”

许勤自然是向着自家女儿的,同时觉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她刚准备开口,就听见身后有人喊道,“迟归。”

下一秒,迟归就收敛了眉眼间的冷酷,径直饶过她们母女走了过去。

莫蔓和许勤双双转身,目光跟随——

来人稳稳当当地坐在轮椅上,面容年轻而精致,那双桃花眼更是生得漂亮。

游轮上的消息是互通的。

短短半天,谁都知道迟归身边还跟着一位坐着轮椅的年轻人,好像还是伴侣关系。

莫蔓不死心,“迟先生,这位是?”

万一,万一只是关系亲密的朋友呢?

但迟归的回答随即浇灭了她唯一的火苗,“这位我的恋人,景瞬。”

迟归看出母女两人的那点小心思,于是将手搭在景瞬的轮椅上,还有意换了一种叫法,“小瞬。”

景瞬心弦一动,下意识地应了,“嗯?”

迟归原封不动地复述介绍,不带多余感情,“这位是莫蔓小姐,以及他的母亲许勤女士,刚才拍下的那幅画就是出自莫小姐之手。”

景瞬和迟归对视一眼,心如明镜。“许女士好,莫小姐好,初次见面,下午展出的那副画作很漂亮,我和迟归都很喜欢。”

没有外人口中生疏客套的“迟先生”,而是直呼大名、关系更进一步的“迟归”。

莫蔓维持着体面,“谢谢。”

迟归没再这对母女身上停留过多的目光,而是将注意力挪回到了景瞬的身上,“不是让你等我吗?怎么过来了?”

景瞬是个聪明人,早就看穿了这场搭讪夹带的真实目的。

他想起自己和迟归之间的协议,半真半假地撒了娇,“谁让你一直不回来的?我太饿了~”

迟归唇侧泛起一抹弧度,语气里多了温柔,“好,我已经让人下厨了,那先简单拿点吃的?”

“好。”

景瞬点头,又代替迟归向母女两人作别,“不好意思,先失陪了。”

莫蔓瞧见迟归对内、对外判若两人的态度,攥紧了手中的酒杯。

“是我们打扰了,两位自便。”

莫蔓体面结束了这场交流,踩着高跟鞋快步离场。

那么多宾客看着她被迟归拒绝,她更看着迟归和景瞬在眼前秀恩爱,向来心气甚高的她哪里还能再待得下去?

许勤猜到了女儿内心深处的羞恼,暗戳戳地瞪了迟归和景瞬一眼,连忙跟上。

直到远离了露天甲板,回到了游轮室内。

莫蔓才红了眼,流露出了被拒绝的羞恼,“太丢人了!”

她原地剁了两下鞋跟,脸颊泛红,“妈,都怪你怂恿的!这下好了,被那么多人看见了,我以后还怎么见人啊!”

“女女啊,别哭别哭,妆别花了。”

许勤连忙哄道,同样觉得气恼,“这次是妈妈失算了。”

她原本是想着搬出了丈夫的名字和官衔,当着众人的面,迟归多少会给自家女儿一点儿面子。

没想到事与愿违,那迟归简直是不近人情!

莫蔓轻吸一口气,“我都说了,那个叫景瞬的,就是他的另一半,你还不信。”

许勤拿出纸巾安抚她,低声道,“我这不是想要给你找个好的吗?之前确实没听说过迟归有对象啊。”

这些年,澳港地区的豪门世家,许勤都见识过、筛选过——

不是年纪不符合,就是长相不符合,不是有了家室,就是混不吝的纨绔子弟,像季天衡、秦烨这一类的,背后势力错综复杂,绝不是轻易能招惹的。

“这迟家在海市的地位可不比李、季、张、秦四家要差,而且我都打听清楚了,迟归是前些年才被认回迟家的!”

‘“短短几年就能坐得住家主位置,可见他的能力不一般,而且妈妈看得出来,你对他也挺有好感的,是不是?”

“……”

莫蔓脸颊微热,反驳,“长得再符合我的标准又有什么用?人家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

许勤还算能拿捏自家小女儿的心思,也看中了迟归的家世和地位。

“女女,你听妈说——”

“华国有句俗语,叫做有志者事竟成。”

许勤眼中露出一丝精明,低声透露,“你忘了你爸做什么工作的?迟氏在澳市有项目,好像正在和张家竞争,赶明儿我让你爸拿捏一下迟归。”

“横竖得给你们制造再见面的机会。”

“我宝贝女儿长得这么好看?哪个男人不心动?”

“那叫景瞬的,指不定只是一时兴起的情人,再说了,哪家豪门会放任继承人找个男的对象?还是个行动不便的人。”

莫蔓犹豫不决,“这、这能行吗?”

许勤见女儿心动,又劝,“试试不就知道行不行了?”

莫蔓不再搭话,拉着她往自己的船舱走,“再说吧,妈,我们快走吧,我现在还觉得丢人呢!”

……

冒着热气的精致餐点送了上来,就连葡萄酒也换成了气泡饮料。

“你的意思是,莫政司有权决定那个深水港的项目?”

景瞬从迟归那边了解到了莫蔓和许勤这对母女的家世背景,后知后觉地担心,“那刚才你就这么拒绝了莫蔓的私下邀请?会不会太不给面子了?”

迟归用叉子挑开龙虾壳,“不然呢?我要答应和她单独见面?”

“……”

景瞬卡壳。

说实话,他想象不出迟顾和莫蔓约会的样子。

他换了种说辞,“我的意思是,张傲德不是和迟氏在争夺这个项目吗?如果能够拉拢莫政司,迟氏不就多了一份助力?”

他顿了顿,补充,“当然啊,我不是让你和莫蔓去发展那种关系。”

迟归明知故问,“哪种关系?”

景瞬哼哼,不接话。

迟归轻笑,从容地和他说明情况,“放心吧,迟氏的项目从来不靠这种关系获得,靠的是硬实力。”

如果莫家因为这种事情就在背地里使绊子,那迟归只会照单全收,然后看准时机再丢回去。

“莫小姐毕竟是女孩子,我对她没有其他想法。”迟归看向景瞬,像是特意解释,“假意在人前答应邀约,只会增加日后不必要的误会,还不如果断拒绝她。”

迟归有自己的处事准则,不该有的念头,他绝对不会冒出来。

“不利用她的好感去获取我想要的资源,才是尊重。”

“……”

海风轻抚。

景瞬心跟着一动,“嗯,你说得也是。”

迟归将大块的龙虾肉切开,示意,“不是饿了吗?今天的澳龙挺不错的,你试试。”

景瞬垂眸塞了一口虾肉,满足地点了点头,“嗯哼。”

迟归问,“好吃?”

“嗯。”

夜幕渐渐笼了下来,月亮在海面高照,别有一番景致。

迟归看着已经吃得差不多的餐桌,问,“这下吃饱了吗?”

景瞬点头,“嗯。”

迟归看了一眼时间,“起风了,夜里海上温度会更低,早点回去?”

景瞬深知自己怕冷的体质,没拒绝,“也行,我对其他饭后娱乐也不感兴趣。”

话音刚落,他就注意到了甲板中央姗姗来迟的季天衡等人,提醒迟归,“季二少来了,你要过去吗?我自己先回船舱也可以的。”

“……”

有了昨晚的前车之鉴,迟归不放心景瞬一个人待在船舱里,可上船这么久了,他还没和季天衡等人正经地洽谈过几句。

迟归略做思考,“那你坐这儿稍微等我一会儿?我去和季二简单聊聊就回来。”

景瞬这会儿感觉还好,不冷,“嗯,行。”

迟归不放心地要求,“别乱走动。”

景瞬就知道他还记着之前的事,闷哼,“知道了,事不过三,而且就这么点距离,我在你眼皮子底下呢,能去哪里?”

迟归暗笑,端起酒起了身。

景瞬看着他走远,这才优哉游哉地拿起了手机。

微信界面里,喻修竹在半小时前发来了消息:

“小景,公司对于巨石影视的官司起诉已经在走流程了,律师说胜诉的几率很大。”

“澳市常年气候舒服,你这么怕冷,在那边多待一阵子也行,海市有我呢。”

景瞬连忙打字回复,“好的,喻哥,你办事,我放心。”

消息发出去的那一刻,一道突然的询问就砸了下来,“怎么就你一个人?”

“……”

景瞬抬头,甲板上的灯光看清了来人的脸。

是谢从矜。

光影下,对方的骨相优势极为明显,是一张天生的、极度适合大银幕的年轻俊脸,眉眼张扬,气质矜贵,妥妥的世家公子哥。

景瞬没想到谢从矜会主动来找自己,沉默两秒才开口,“谢先生?”

谢从矜眉梢一挑,“看来我是不需要自我介绍了。”

景瞬说,“但凡关注内娱影视圈的,谁会不知道谢先生近两年的势头很猛。”

他看过谢从矜主演的电影,对方的演技在同年龄层里确实很突出。

谢从矜并没有顺势往下聊,他摇晃着手中的酒杯,提到另外一事,“小景先生,你是不是该感谢我一下?”

景瞬一愣,“什么?”

谢从矜有意提醒,“今天下午在拍卖会上,要不是我出言激了激张傲德,说不定,你就要花出六千万自行买单了。”

“……”

景瞬这才反应过来,“原来那话是你说的?”

谢从矜又挑了挑眉,承认了。

景瞬倒也不遮掩,拿起气泡水示意,“谢谢。”

对方说得没错,得亏有那一句火上浇油的话,张傲德才会为了面子、直勾勾地上了头。

谢从矜慢悠悠地饮了一口酒,明知故问,“我知道你也是演员,现在签在哪家公司?”

景瞬有些意外对方的关注点,但选择实话实说,“竹林经纪。”

余音落地,他就捕捉到了谢从矜眼底一闪而过的失落,短促的,仿佛只是灯光掠过时的错觉。

景瞬试探,“谢先生,你有听说过吗?”

谢从矜嗤笑,言语突然犀利了起来,“什么小破公司?没听过。”

景瞬眉心微蹙,辩解,“竹林经纪确实是新成立不久的小公司,但公司老板,也就是我的经纪人喻修竹先生,他之前经手的鼎星工作室可不是小公司……”

“我知道。”

谢从矜递去一道制止的眼神,“我就是从鼎星出来的,我能不知道?”

“……”

经他一说,景瞬时隔许久的记忆才翻涌起来。

两年多以前,鼎星工作室突然被卷入洗/钱风波,还有不少艺人牵扯其中。

出事后没多久,就有很多营销号爆出,工作室里面有很多艺人早就和公司完成了解约、跳槽,和非法交易无任何牵扯。

其中就包括谢从矜。

景瞬不确定谢从矜对喻修竹的态度,但还是为后者说话,“谢先生,喻哥是当过你的经纪人吗?他当初是被无辜牵连的,官方和法院判决书都出了。”

谢从矜没接话,只是仰头将酒一饮而尽。

他看向景瞬,“喂,让迟归给你换个经纪公司吧,再不济,换个经纪人,别待在喻修竹的手底下。”

景瞬不为所动,“你对喻哥有偏见。”

“偏见?是又怎么样?”

谢从矜磨了磨后槽牙,冷笑,“别怪我没提醒你,喻修竹最会的就是打着‘为你好’的名义骗取信任。”

“……”

“到最后,再利用你的信任出卖你,把你‘吃’得渣都不剩。”

“……”

明明是贬低人的话语,怎么听着反倒有种不甘和委屈?

景瞬盯着谢从矜看了好一会儿,脑海中突然迸出了一种猜想。

他看着谢从矜自顾自地倒酒,故意试探,“谢先生,少喝点酒,小心犯胃病?”

面对他的突然提问,谢从矜一怔,“你怎么知道我有胃病?”

景瞬的猜想验证百分之五十,又绕回到原先的话题,“喻哥挺好的,不是你说的那种人,我前阵子做完手术,他还给我做药膳了。”

“艹。”

谢从矜的脸色微变,咬着后槽牙都止不住酸味。

景瞬这下子百分百确认了,循着那一丝八卦气息追问,“谢先生,你和喻哥什么关系?是前任?还是他把你甩了?”

“……”

谢从矜概不承认,“关你什么事?”

“谢先生,明明是你七拐八绕来找我问话。”

景瞬透过现象看本质,没了最开始的生疏和客套,“我咖位是小,但所属经纪公司和经纪人网上一查就知道,你是特意来找我打听喻哥的吧?”

谢从矜脸上浮动一丝被人拆穿的尴尬,哼笑掩饰,“我打听他做什么?”

景瞬哦了一声,“我还以为你很好奇,没有就算了。”

“……”

谢从矜语塞。

还没等他想好说什么,迟归就走了回来。

他探究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有些意外两人会坐在一块儿,“景瞬,谢先生,你们在聊什么?”

“没什么,走了。”

谢从矜起身走人,连头都不回。

迟归不明所以,又将视线转向景瞬,“你们认识?”

景瞬还沉浸在吃到新鲜瓜的微妙中,摇摇头,又点了点头,“迟归,我好像发现了不得了的秘密!”

第32章 【第032章】 “你许的愿望,它们听……

迟归看了一眼走远的谢从矜, 问,“什么秘密?”

“以后能往外说的话,第一时间就告诉你, 现在还不行。”

景瞬眼里的兴味还没减少, 但他得尊重喻修竹的感情隐私,不能再没有和对方确认的情况下随意透露。

迟归确认自己成为了这个秘密的第一顺位分享人, 于是没有勉强他,“起风了, 回船舱吧。”

“好。”

景瞬滑动轮椅,和他并排往外走。

甲板上的音乐渐渐消失,景瞬确认四周无第三人后,才问,“张傲德不会是因为下午拍卖丢了脸, 不敢出面了吧?”

刚才在甲板晚宴上, 就没见对方出来过。

迟归回答他的疑问,“季二说,他从拍卖场里出来就一头钻进了二楼的娱乐厅, 这会儿还在牌桌上玩得停不下来。”

“……”

景瞬有些诧异,“他瘾头很重吗?”

迟归说,“听说张傲德年轻时那会儿很傲,什么东西都敢压成筹码,他曾经在牌桌上直接输掉了一个货运码头。”

“那时张老爷子正值壮年,得知这事后拉着他在祠堂上了家法,险些要了一条命,事后还给澳市各大牌场都放了话,绝对不准张傲德再次出入。”

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张傲德才有所收敛。

景瞬听得一愣一愣的, “这种陈年旧事,你怎么知道的?”

迟归说,“刚才见季二时,秦烨在边上说的,秦家做的就是博/彩生意,当年张傲德就是在秦氏旗下的牌场里输了一座码头。”

景瞬跟着猜测,“那现在张老爷子不在了,张傲德又本性毕露了?”

“估计是。”

“迟归,如果张傲德执意要插手争抢那个项目,迟氏拿下的概率还大吗?”

景瞬隐约能看得出来——

澳港两市离得近,各方势力盘根错节,外来势力不是那么好扎根的。

“能拿下。”

“……”

景瞬原以为迟归会有所迟疑,但没想到对方的回应来得干脆,“百分百?”

迟归站在船舱套房的门前,偏下视线和他对望,“百分百。”

寥寥数语,景瞬却窥见了另外一面的迟归——

那是外人口中金字塔顶端的存在。

言行举止中带着有种与生俱来的掌控感,强大却不见一点儿张狂,仿佛手里早已经拿定了项目的生杀大权,只看他什么时候动手罢了。

套房门打开。

迟归示意他先进去,“项目的事情你不用操心,这次带你过来就是散心的,今晚可以早点休息,游轮上明早安排了海面追鲸,感兴趣吗?”

景瞬惊讶,“追鲸?真的能看到吗?”

“明早经过的那片海域是有的,运气好的话能看到。”

景瞬应下,“好。”

有了昨晚的意外情况,迟归这次没有再离开,而是选择坐在外厅处理工作。

景瞬重新进了浴室才发现,里面居然已经铺满了防滑软垫,就连一侧的墙壁上都已经安装了对应的辅助措施。

有钱人的世界里,办事速度永远高效且直观。

一个小时后。

景瞬洗漱完出来,迟归已经移回了室内的书桌办公。

两人的目光默契对视,迟归先开口。

“我还有一点事情要处理,你先睡觉?”

“好。”

景瞬熟练地挪动上床,卷着被子躺了下来。

内卧的大灯已经关了,只留下了一张昏暗的床头灯,窗帘没有完全合上,书桌正对着外面的幽暗大海。

黑夜中,潮声翻涌波动。

迟归独自正坐在桌前,翻阅着满是英文的项目材料,冷色调的屏幕灯照落在他的身上,弥漫着一种锐利而孤寂的界结。

景瞬安静地盯着迟归的背影,脑海中却浮动了很多没由来地联想——

迟归他以前是做什么的呢?

在没有被认回迟氏以前,他过得又是什么日子?

短短几年时间,管理着迟氏那么大一个集团,成为了无数人眼中不可撼动的存在,这条路应该走得也不轻松吧?

内心的求知欲突然地泛滥,景瞬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冲动想去认识一个人了。

“迟归……”

他下意识地喊了一声,被叫到名字的人转身回应,“怎么了?”

“……”

四目相对,景瞬却问不出来,他往被子里缩了缩,佯装很困地合上眼睛。

“晚安。”

“晚安,早点睡。”

“……”

过了几秒,景瞬才微微抬了眼。

迟归又转回了身,面对那些枯燥的文件,景瞬没再说话,药效渐起,坠入梦乡。

一觉睡醒,晨光大好。

景瞬用最快的速度将自己收拾妥帖,连早餐都顾不得吃,就跑到了二层船头。

游轮上配备了专业的向导和解说,“两位先生,是来看鲸鱼的吗?”

景瞬期待,“能看见吗?”

专业向导将望远镜分发给他们,“这得看运气,不过最近鲸群在这片海域出没的次数不少,今天天气很好,几率很大。”

因为游轮体型太大,不能靠得过近,偶尔是需要借助望远设备。

“谢谢。”

景瞬接过,顺手给迟归递了一个,“喏,不知道能不能有这个运气。”

迟归不扫他的兴,“陪你等等看。”

追鲸只是游轮上附带的一个项目,能为此早起的宾客并不多。

景瞬和迟归被带到了最佳的观鲸位置,等待着平静海面浮动奇迹。

向导怕他们无聊,特意找话,“两位先生,鲸鱼是海洋之神,是智慧、强大和自由的象征,在当地一直流传着一个说法——”

“每当鲸鱼成群活动时,谁能第一个看见它们的身影,那就是海洋认定、赐予的好运,听说这样许愿很灵验。”

景瞬笑道,“这能准吗?”

迟归也说,“估计是拿来哄小朋友的。”

向导跟着笑,“以前渔民出海,算是一种希望的寄托吧。”

话音刚落,迟归就眼尖地发现了什么。

他没有着急去拿望远镜,而是第一时间提醒身边人,“景瞬,西南方向。”

“嗯?”

景瞬第一时间拿起了望远镜,摸寻一阵后顿时发出惊叹,“真有!看见了!”

向导也注意到了这一幕,他没想到今天居然这么顺利,连忙拿起对讲机,走到一旁通知游□□控室。

景瞬想起刚才向导说过的话,放下望远镜,特别诚心地拢住双手、合了眼。

半分钟后,他重新睁了眼。

迟归将他的举动收入眼中,问,“许了什么愿望?”

“……”

景瞬见自己的幼稚行为被抓包,微微红了脸,“也没什么。”

无非就是希望自己的双腿能好,能够重新自由地掌控每一步路。

其实景瞬早过了天真的年纪,他知道这样的许愿在现实面前显得幼稚且没用,可当下的他还是做出了小朋友的行径,将心底那一丝愿望寄托给了海洋。

“迟归。”

“嗯?”

“这是我第一次追鲸。”

“……”

心理医生曾经告诉景瞬,让他多和外界沟通、分享、交流。

景瞬自觉还算是听话的好学生,他愿意将自己封闭许久的心打开一道窗。

其实也不是第一次了,他对迟归确实有着意料之外的分享欲。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小时候忙着读书和拍戏,寒暑假期几乎被通告排满了,我爸妈曾经答应带我去海洋馆,后面都因为各种意外不了了之。”

景瞬看似生活在一个不缺物质、不缺关注的成长环境里,可当他成年后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的童年遗憾太多了。

这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件。

景瞬没想到,他第一次在现实生活中看见鲸鱼会是在今天,而且身边人陪伴着的人会是迟归。

游轮离得近了些。

哪怕不用望远镜,也能看清远处的一片庞大鲸群,忽然间,领头的那只鲸鱼在海面轻巧一跃。

“景瞬。”

迟归喊他,像是很认真地回应了他的童年,“你许的愿望,它们听到了。”

景瞬怔忪,许久之后才如释重负地笑了声,“嗯。”

早起幸运地见了鲸群,景瞬又回房间补了个觉。

午餐照例送进了船舱,吃得有些晚了,不过是很丰盛的港餐,各种摆盘精致又讲究。

景瞬填饱了肚子,还没等确认下午要做什么,季天衡身边的助理就亲自找上了门。

“迟董,二少亲自在二层大厅安排了牌桌,今天下午三点开始,还请迟董赏脸下去玩玩。”

“……”

澳市的牌桌游戏发达,豪门贵胄聚在一块儿,少不了上桌,这设立彩头更是家常便饭。

迟归眸光微晃,“告诉二少,我会准时过去的。”

“好的。”

助理礼貌地来,又礼貌地离开。

景瞬舀着一碗杏仁茶当餐后甜品,不太确定地问,“迟归,你会玩吗?”

“会点。”迟归反问他,“你呢?”

景瞬乖乖摇头,“不会,我上不了桌。”

他从小到大就没接触过牌桌游戏。

即便这一会儿吃透了规则,待会儿进了场也成不了牌神。

迟归瞳孔深处掠过一丝幽光,然后才对着景瞬说,“没事,我教你点简单的,待会儿你就陪我出席看看。”

“好的。”

季天衡亲自下场组的牌桌局,大家伙自然愿意给东道主面子。

迟归和景瞬到时,厅内已经聚集了不少宾客。

众人分散在各个牌桌前,面前或多或少都垒着一叠圆形筹码,各桌前的荷官们穿着得体,指尖花牌清洗、摊开、分发,一系列的动作水到渠成。

酒光摇曳间,蕴出真正的纸醉金迷。

生意讲究彩头。

哪怕是出了海,牌桌的摆放和座位都有一定的风水讲究,季天衡就坐在正中央的主位上,他左手侧坐着秦烨,两人似乎是已经玩上了。

看见迟归和景瞬,季天衡干脆将花牌往下一放,“迟先生,小景先生,你们来了。”

迟归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了。

景瞬对上了季天衡扫来的目光,微笑以对,“二少好,我来凑个热闹。”

余音未落,一道不合时宜的讽刺就响了起来,“这牌场上的热闹,我看你未必凑得起。”

“……”

近乎讽刺的话语传了过来。

景瞬等人的神色不约而同地一变,侧过视线——

张傲德带着女伴大咧咧地走了进来,他手里揣着一杯威士忌,脸上还浮动着明显的酒意。

距离近了,他身上那股浓郁的酒气就传了过来。

坐在位置上的秦烨露出一丝嫌弃,他直接起身远离,“张董这是喝了多少?大白天的,见人说话那么不客气。”

言下之意,是觉得张傲德对景瞬太过冒犯了,哪怕是看在迟归的面子上,都要给他的身边人多留几分尊重。

张傲德不以为然,“客气?”

他已经让助理去调查过景瞬的身份了——

一个内地三线开外的小演员,也没什么代表作。

这种货色放在早些年代就是下九流的戏子,眼下就是傍上迟归这高枝了,真以为自己能够飞上枝头变凤凰呢?

昨天在拍卖场的失利,让张傲德心存不痛快。

这会儿他假意借着酒劲、肆意发泄自己的恶劣,“我对一个戏子用得着客气吗?”

迟归眸中浮动从未有过的暴戾,离得最近的季天衡眼疾手快地拦住了他,“迟先生!迟归,全当给我一个面子!”

要是真在众目睽睽之下打了人,这事情绝对收不了尾了。

“张叔!你喝醉了!我让侍者和郑女士带你回船舱休息吧。”

“醉什么醉?我还没玩够呢!”

“……”

景瞬也察觉出了身边人沉下去的气场,他感受到周围投来的无数目光,轻轻地拽了一下对方的小拇指。

“迟归,我自己可以。”

不就是逞口舌之能吗?网上的黑评和漫骂,景瞬听了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

张傲德这种程度的嘲讽,只能当众将他自己的素质和身价拉低。

景瞬递给迟归一道安定且从容的眼神,随意拿起了桌面上的一杯清水,滑动着轮椅靠近了张傲德。

他喊,“张董。”

张傲德瞥下视线,似乎是鼻孔里出气,就连黏在他身边的女伴都带着高人一等的傲慢。

下一秒,景瞬就将那杯清水泼了过去。

迟归碍于身份和地位,背后牵扯太多利益,有些事情不方便做,不代表他自己本人不能反击。

——唰啦!

这杯清水准确无误地泼在了张傲德和他的情人中间,不是泼歪了,而是一种警告。

但倾斜而出的清水还是波及到了两人。

“哎呀!”

郑瑛第一时间就推开了张傲德,只关心自己被水渍波及弄湿的缎面晚礼服,“你、你这是做什么!”

“……”

张傲德一僵,似乎是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幕。

周围无数人都投来了震惊的目光,全然没料到景瞬居然敢对张傲德动手。

景瞬将空杯子重重地落回到牌桌上,“张董怕是醉得不轻,我来替你醒醒酒。”

郑瑛迟来地表现温柔,一边拿丝巾给张傲德擦脸,一边抢先指责,“这位先生,你简直太没有礼数!”

“礼数?张口闭口就称呼我为‘戏子’,将我视为没有人格的、旁人的附属品,这就是你们澳港世家该有的礼数?”

不止是张傲德,还有现场其他看好戏、暗中非议他的那些豪门——

明面上穿得冠冕堂皇,却遮不住内心的粗鄙和低俗!

有些人靠着与生俱来的家底,自以为高人一等地去审判、去妄议,实际上自己没有半点真能力,难道这就对了?

“我要是上不了台面的戏子,那张董算什么?赌/徒?”景瞬顿了顿,看向郑瑛,“你呢?又算什么?”

郑瑛是张傲德的情/妇,这在澳港两地算不上秘密了。

她平日里自视甚高,也从未对此感到羞耻,但景瞬突如其来的一句反问,却隐隐让她挂不住面子。

“……”

季天衡和秦烨暗中对视一眼,有些惊讶。

他们原以为景瞬是一只漂亮的金丝雀,需要被迟归带在身边精心呵护,却没料到对方居然会是这种不吃亏、敢反击的脾性。

景瞬刚才批判得没错,他们的想法也狭隘了。

张傲德一把抢过了情/人手中的丝巾,胡乱地擦了擦脸上的水渍。

他下意识地对着景瞬扬手,“你居然敢拿水泼我?你……”

景瞬察觉到他的意图,眼疾手快地后撤。

与此同时,迟归默契赶了上来,准确无误地抓住了张傲德的手腕,冷脸往反方向一折,“张董,我说了——”

张傲德面色一疼,连酒意都跟着褪了点。

迟归甩开这脏手,“景瞬是我的恋人,你给我放尊重点!”

“啊!”

张傲德重心不稳,往后退了两步。

郑瑛连忙去扶。

迟归根本不去看他们,而是俯身确认景瞬的情况,“还好吗?”

景瞬微微一笑,“没事。”

作为东道主的季天衡抓住时机,故意等到这时才出面,“误会误会,大家和气生财嘛。”

路过迟归时,两人快速交换了一道眼神。

季天衡快速走向了张傲德,将对方扶到了牌桌位置上,“张叔,我今天这局还是为了让你玩尽兴才组的,在场这么多人呢,你可得给我些面子,别当众拆我的台。”

他深知张傲德的脾性,示意侍者再倒酒。

季天衡故意压低了一些声量,用本地话将张傲德抬高,“阿叔,我都听说了,你今天运气不错,彩头都翻了好几翻了,全场加起来都赢不过你。”

“大家和和气气坐下来,迎迎财神不好吗?生气容易散财啊。”

“……”

张傲德最迷信这些事,冷哼一声。

季天衡劝完,又看向对面的迟归,“迟先生,给我个面子坐下来,在我们这儿,牌桌上面是最能谈朋友的。”

迟归看向已经入座的张傲德,没有接话。

张傲德甩了甩还有些酸劲的手腕,心里还憋着一股气不出来。

他觉得就应该给迟归和景瞬一点儿教训,这俩海市来的,简直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真以为在澳港的地盘上能扭得过他?

哪怕今天四大家之首的李家来了人,照样要得给他几分面子!

眼下那么多人看着,这动起手来有失风度,也确实不够给季家面子,传出去更不好听。

张傲德的目光往牌桌上稳稳一落,念头骤起。

“迟先生,我和你们玩上三局,怎么样?”

“……”

景瞬听见这话,眸光闪躲了一瞬。

张傲德是个人精,一眼就景瞬应该不擅长这些牌桌游戏,于是刁钻改口,“准确来说,让你的小情人来和我玩,你可以坐在边上辅助。”

景瞬看得出张傲德有意为难,只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迟归。

张傲德自以为胜券在握,“怎么?刚才一张嘴不是还挺厉害的?现在就不敢了?这样吧,如果你们能赢,我就承认我刚才说错了话,当众道歉。”

迟归双眸微眯,应了张傲德的话,“张董,你想要怎么玩?”

张傲德以为对方上钩,越发老神在在,“简单,就玩三局21点,不分庄、闲,彩头自定,并且谁输了谁公开道歉,怎么样?”

21点,确实是最常见的牌桌游戏。

一副牌,除去大小王,2到10是普通数字牌。

J、Q、K是花牌,每张记数10,A牌可以记为1点或者11点,玩家自行决定。

每人初始两张牌,玩家可以自行决定要不要加牌,只要让自己的手牌点数尽可能地接近21点,谁更接近就算谁获胜。

反之,手牌点数如果相加超过21点,爆牌出局。

迟归眉梢微不可察地一挑,“可以。”

景瞬却眼露难色,低喊,“迟归。”

迟归对上他的眼眸,“没关系,就当是凑热闹。”

说着,他就微微弯腰,当众将景瞬从轮椅上抱了起来。

景瞬呼吸一紧,再一晃神,迟归就抱着他落座在了另一头的座位上。

“你……”

“轮椅视线太矮了,你看不全牌桌,这椅子够宽,我们俩挤挤一块坐。”

迟归的右手从景瞬的背后绕过,以半包围的姿态将对方拥入自己的怀中,有种说不上来的亲密。

景瞬感受到身边人的呼吸,喉结小幅度地滚了一下。

他看了一眼对面似乎很有把握的老手张傲德,还是有些为难,“……我不会。”

迟归虚拢在景瞬腰间的手动了动,说,“没关系,我教你。”

“……”

景瞬对上他眼底的那丝微光,心有所感。

沉默了两秒后,他才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好吧。”

对面的张傲德眼见着鱼儿上了钩,哼笑,“迟董,上了牌桌就没有回头路了,你千万别后悔。”

迟归根本不在意,只是不着痕迹地贴紧了怀中人。

“这句话,我也送给张董。”

第33章 【第033章】 “行,那就跪下吧。”……

张傲德没有把迟归的话放在心上, “季二,找个荷官发牌。”

他饮了一口威士忌,张口就是要求, 仿佛季天衡不是季氏二少, 而是他可以呼来遣退的侍者。

季天衡表面仍维持着无可挑剔的笑,目光准备搜寻周围的侍者。

突然, 向来只爱隔岸观火的秦烨出了声,“既然大家都这么有兴致, 那这个荷官,我来做吧?”

话音刚落,围观的众人纷纷露出了意外的神色——

澳市博/彩业发达,如果秦家要认第二,没有人敢认第一。

作为秦氏现在的当家人, 秦烨可谓在牌山牌海里长出来的, 不仅玩得一手出神入化的牌技,而且更有种一双锐利的鹰眼。

他若是想要公正,那就没人敢在他的手底下出老千。

同样, 他如果有意偏向哪一位,那么另外一位就有可能吃大亏。

景瞬眉心微蹙。

说实话,他并不清楚迟归和秦烨的关系好坏,如果对方存心偏颇张傲德,那接下来的局面就很难控制了。

景瞬藏在桌底下的手点了点迟归,抿着嘴唇含糊,“迟归?”

迟归明白了他的弦外之音,以同样的音量回答,“没事。”

坐在对面的张傲德似乎也考虑到了秦烨的身份,提醒, “这桌上的荷官不是那么好做的,公平两字,你晓得怎么写?”

“张董,你放心。”

秦烨走近,顺势从桌下拿出一副全新的扑克花牌,“你们两家和我都没有利益牵扯,谁赢谁输,与我而言都一样。”

他在中间位站定,拆开新的扑克,撇去大小王。

“迟董,景先生,你们要是也没意见的话,我就开始了?”

景瞬和迟归对视一眼,点了点头,“秦爷当发牌荷官,谁能信不过?”

秦烨勾唇,极其娴熟地将一组牌打乱混洗。

他的手速很快,花牌在他的手中近乎掠出了残影。

景瞬看得心生感叹。

术业有专攻,这句话一点儿都不夸张。

一副牌在规定时间内反复洗了三次,秦烨这才说,“双方可以添彩头了。”

张傲德让侍者摆上筹码,一次性全推了上去,“九千。”

九千,后面带的单位是万元。

“……”

迟归和景瞬同时反应过来。

对方根本就是想要讨回昨天被设计的那笔拍卖费!

张傲德刺激,“迟董是觉得太多了?”

“怎么会。”

迟归从容跟上。

秦烨往左右依次各递上了两张牌,景瞬伸手去够,秦烨却轻轻扣住了牌面,“景先生之前没玩过吧?我们这儿的规矩——”

“在没有庄家的情况下,初始的两张牌可以一明一暗。”

通俗简单些,可以先亮一张牌,再藏一张暗牌。

这样双方就需要先猜测、试探对方的牌面大小,这是为了增加游戏的不确定性和刺激性。

景瞬对上秦烨那双深不可测的双眸,带着点第一次玩牌的局促和谨慎,“谢谢,知道了。”

张傲德不以为然,直接亮开了两张牌。

红方块10,黑梅花6,共计16点。

“……”

景瞬深呼一口气,默默确认了自己手里的两张牌。

他不太确定的视线在自己的牌面和对方牌面上来回扫视,如同新手小白依样画葫芦,也全部亮了出来。

红桃9,红方块7,居然也是16点!

也就是说,接下来的补牌点数变得很关键。

“初始点数一样?”

“你们说这是意外还是巧合?”

“谁知道呢,秦爷的牌技是一般人能猜得透的?”

张傲德在牌桌上是个急性子,他当即勾了勾指尖,示意秦烨再补一张。

秦烨照做,按照顺序补牌。

他用看向景瞬和迟归,“你们呢?”

“要。”

景瞬要了牌,刚拿到牌面的那一瞬间。

对面的张傲德和郑瑛就笑出了声,之间将第三张牌往桌上一丢,“行了,停牌。”

第三张,红方块5,加上前两张的16点,不多不少,正好21点。

除非景瞬的补牌也能好运地拿到5点,达成平局,要不然此局必败无疑。

“……”

景瞬抓着卡牌的指腹一紧,余光瞥见了自己手里的第三张卡牌。

忽然间,迟归出声,像是安抚,“别紧张,随便玩。”

景瞬指尖摩挲了一下卡尖,没有亮牌,而是看向了秦烨,“秦先生,我要再补一张。”

秦烨有些意外地挑眉,“你确定?”

在没有爆牌(超过21点)的情况下,玩家有权利一直补牌。

“确定。”

景瞬又从秦烨手中接过一张牌。

然后,他满怀期翼又小心翼翼地掀起一角,几秒后,露出了沮丧的表情。

张傲德捕捉到他的真实神色,发笑,“看来,这局是我赢了?”

“迟董,你得教教你的小情人,盲目补牌不见得是好事,输了就输了,用不着做无畏的挣扎。”

“……”

景瞬不说话,将手中两张补牌一块丢在了桌上。

黑桃2,以及黑梅花5,共7点。

加上初始两张的16点,爆了。

郑瑛给张傲德点上了烟,阴阳怪气,“我就说嘛,牌运是挑人的,不是任何人都能有满点好运的。”

张傲德吸了一口烟,很满意自己今日份的手气,“迟董,承让了。”

“愿赌服输。”

迟归面不改色,“继续。”

秦烨将已经用过的牌丢在一旁,将手中剩余的牌重新打乱,“两位,这轮的彩头呢?”

张傲德闹着玩,故意只丢下了一个筹码。

“……”

“……”

景瞬对上张傲德的嘴脸,暗忖:

老滑头就是老滑头。

第一局收回了钱,第二局就收紧裤腰带了?

这种玩法,哪怕第二局输了,对他本人造不成多大的影响。

迟归也挑出一个筹码,丢了上去,“跟。”

初始的两张牌又发了下来。

红方块9,红桃5,共计14点。

景瞬这次只翻开了其中一张红方块9,思索了片刻说,“停牌,不补了。”

“……”

秦烨摩挲着手中剩余的卡牌,眉梢一挑。

另一边的张傲德看着自己手里的牌:黑桃8,红桃7,15点。

他没想到景瞬居然如此果断,一时间生疑。

但他总觉得自己的牌面还不够安全,思索片刻,示意秦烨又补了一张。

停牌,亮牌。

张傲德第三张牌是黑梅花4,三张牌共计19点。

不到三分钟的功夫,又赢了景瞬,围观的宾客们窃窃私语。

“不过张董这两轮的运气是真好。”

“何止啊,你是没看见,他今天一整天的运气都很好。”

“我还以为景先生喊‘停’得那么果断,是手里两张牌点数挺大呢,结果才14点就不敢冒进了?”

“可能是受到第一轮影响了吧?新人不会玩,很正常。”

“哪里是不会玩?根本就是菜鸟,迟董还真舍得下血本让他胡来。”

景瞬淹没在众人的讨论声里,垂落的眼睫投下一片淡色的阴影,他像是陷在了前两轮的阴影里,周身都布满了愧疚感。

张傲德笑了,“迟董,可别说我欺负你们年轻人,还要再玩第三轮吗?”

迟归饮了一口边上的威士忌,然后将桌角剩余的筹码推了上去,“张董,敢跟吗?”

景瞬瞪大眼睛,“迟归?”

迟归说,“你不用管,玩就是了。”

“……”

全部?

张傲德估量着那盘筹码所附带的金额,然后就听见季天衡劝道,“迟先生,我们娱乐为主,小打小闹呢。”

也有宾客嘀咕,“这就输红了眼,上头了?”

“牌运这东西,说不准的,我看那边今天就没赢的命。我压张董连胜,反正再怎么样都不至于输给一个新人。”

张傲德听见周遭的这些言论,带着醉意吞云吐雾,“害,季二,这就是你小家子气了,这点钱对于迟董来说算什么?”

他偏头示意边上的郑瑛,“既然迟董玩得起,那我当然也玩得起。”

“……”

郑瑛一惊,“真、真要跟着全压啊?”

“怕什么?磨磨唧唧的。”

张傲德将烟头碾在桌面上,将所有的筹码推了出去,“来,说好的三局就三局。”

长形牌桌上早已围满了宾客。

即便众人都见惯了大场面,可双方都在桌面上掷出九位数的筹码,这简直是玩太大了!

秦烨拨弄着手中剩余的扑克牌,忽地提议,“这最后一轮,要不就纯洗牌、摊开,你们看着抽吧,我就不代发了。”

牌桌上总有输赢。

这么大的局,无论哪方赢、哪方输,万一事后来质疑他这个“荷官”出千,懒得掰扯。

秦烨将牌洗得干净彻底,顺手在桌面上均次铺开,他看了一眼张傲德,又和迟归交换了一道眼神,旋即后退半步:

“请吧。”

张傲德搓了搓双手,特别慎重地挑选了两张。

景瞬没有轻举妄动,而是偏头看向迟归,“两张还是我抽?”

“要不,你一张?我一张?”

迟归率先抽了其中一张,没急着看。

他没有半点输钱的不愉快,而是递给怀中人一道安定的眼神,耳语,“都到这一步了,总得继续演下去。”

“……”

是啊。

筹码已经够大了。

景瞬盯着剩下的扑克花牌,凭借着直觉抽出了一张牌。

他没有第一时间去查看牌面,而是再度问向迟归,问得很认真,“你想要什么牌色?”

迟归将自己手中的牌递了过去,根本不着急亮牌,“我想要什么,你就能给什么?”

景瞬如实回答,“不能,但我觉得我今天运气好,说不定能许愿成功。”

“那就……”

迟归凑近,低声说了几个字。

景瞬没有接话,而是小心翼翼地翻看起了两张牌面。

对面的张傲德翻开了一张明牌,黑桃5。

景瞬不言语,也翻开了一张,方块J,代表10点。

双方的两张明牌,差了整整5点!

张傲德心稳了一下,他手里剩下的那张牌是黑梅花5,两张牌一共10点,距离21点爆牌还远得很。

张傲德脑海里极速盘算着剩余的牌数,有了想法,“你们还要补牌吗?”

“……”

景瞬对上张傲德精明算计的目光,没有接话。

他犹疑着将求助的视线投向了迟归,看上去像是很拿不定注意,看样子,目前手中两张牌的点数是很危险了。

迟归显露一丝犹豫,没了前两次的淡定。

张傲德将两人的神色尽收眼底,忽地狮子大开口,“迟董,最后一轮了,加点彩头如何?”

在这个节骨眼上,居然还要加彩头?

迟归沉住呼吸,“张董还想要什么?”

“0202深水湾项目。”

一句话,惊得在场宾客面面相觑。

张傲德的酒意越来越重,算盘打得震天响,“我听说,迟氏对这个项目很感兴趣,但不巧,我也是。”

“这局赢家,不但能带走桌上全部筹码,还得让出了0202深水项目的竞争,你觉得怎么样?”

季天衡问,“张叔,这、这是不是玩得太大了?”

张傲德抬手,只刺激着迟归,“迟董,敢玩吗?”

迟归没想到对方居然玩到了这个份上,“张董不后悔?”

“当然。”

张傲德攥紧手里的暗牌,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底气,“全场都见证者呢,还是那句话,迟董输得起就行。”

迟归回答,“行。”

两人简单几句沟通,却震得在场宾客大气都不敢喘。

都知道张傲德是个瘾很大的赌/鬼,但没想到迟归居然敢陪着他玩!

这可不仅仅是一掷千金那么简单了!

张傲德补了一张牌,没有直接翻开。

他拢了拢衣袖,像是迷信地拢在了掌心里,朝天拜了拜,然后才重重丢在了桌面上。

眨眼间,他身边的邓莹就惊喜得喊出声,“天呐!梅花A!”

全场惊呼。

梅花A,可以自行当成1或者11!

加上前两张牌的红桃5和黑梅花5,那必然是将A牌当成选择11点,一共21点!

这点数,直接锁定了胜局!

张傲德放肆笑出声,“停牌!”

“……”

季天衡没想到张傲德今晚居然真的占据了东风,迅速看向了秦烨。

秦烨眸光骤变,看出了端倪:

不对!

有问题!

外人看着是杂乱无章的洗牌,但对于常年玩牌的秦烨来说,可以精细到安插每一张花牌的位置,最后一轮洗牌,秦烨特意安排了四张A牌的位置。

而张傲德刚刚抽牌的那个位置,根本不可能出现这张梅花A。

也就是说,对方出了老千!

秦烨猜到这种可能性,但碍于牌面游戏还没结束,他只能静观其变。

张傲德举了举酒杯,提前庆祝,“不好意思了迟董,今天的胜利女神确实站在我这边,你们还要继续补牌吗?”

景瞬对上他近乎嚣张狂妄的神色,突然勾起了嘴角,悠悠分享,“今天我早起追鲸,向导告诉我,第一个看见鲸群的人往往伴随着好运。”

张傲德不明所以,“唬三岁小孩的话,你拿到这里说什么?”

“我只是想说,我信我自己今天的运气不错。”

景瞬饶有深意地点了点那张暗牌,一扫之前的犹豫、无措和迷茫,“迟归,你刚刚说想要什么牌?”

“我说。”

迟归没再掩饰自己的声音,“我想要黑杰克。”

“哦~”

景瞬故作不解地偏了偏头,“张董,我是新手,你知道黑杰克是什么意思吗?”

秦烨最先反应过来,玩味出声,“玩21点的,谁不知道黑杰克是什么意思?”

玩家初始的两张牌,只要是Ace牌+J、Q、K其中的任意一张,即为黑杰克。

黑杰克是最大的牌型,远胜于普通牌组成的21点。

这是新手必学的第一课。

“嗯,给你们。”

景瞬指尖翻开那张暗牌,另外一张黑桃A,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怎么可能!”

张傲德的笑意彻底僵在了脸上,他不可置信地猛然起身,身后的椅子连带着向后栽去,在厚实的地毯上发出沉闷声响。

“张董,不好意思了,今天的幸运之子——”

迟归望了一眼怀中人,从容表态,“从一开始就在我这儿,还请大家帮我做个见证,这一轮是我赢了。”

“……”

张傲德俯身贴在了桌面上,盯着那两张牌目眦欲裂,浑身上下的酒意似乎都冻在了脸上,连带着脑子也跟着转不动了。

不应该的!

既然一开始就抽到了这组决胜牌,为什么这两人还要露出那种神色!

张傲德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涨红了脸,“秦烨,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帮着他们出老千了!”

秦烨嗤笑,“张董,你喝酒喝糊涂了?”

还真是贼喊捉贼!

秦烨面不改色,“在场众人都看得清清楚楚,最后一局,我可是洗得干干净净,摊平任由你们双方自行选择的。”

“前两局由我发牌,都是你赢,迟董他们还没怀疑我呢,你先怀疑上了?”

“……”

张傲德还溺在输牌的极端茫然中,他死死盯紧了对面的景瞬,咬紧后槽牙,“是你!你从一开始就在演我!”

景瞬微微一笑,装得无辜,“张董,我只是你口中不入流的戏子,这点演技哪里能骗得了你啊?我是真的不会玩,纯粹是运气好了点,真的。”

迟归听见他这气死人不偿命的回应,纵容。

围观中的秦烨已然窥破全程,低声和季天衡吐露,“还真是有点小瞧了这景瞬。”

季天衡反问,“什么?”

秦烨说,“迟点和你解释。”

前两局,他确实耍了点小牌技。

第一轮,秦烨有意给双方发成了平局,各持三张牌21点。

景瞬手里揣着红桃9-红方块7-黑梅花5,明明停牌就可以打成皆大欢喜的平局,他却不喊停,而是故意补了一张牌,抽到黑桃2。

紧接着,他趁着众人不注意的间隙偷换了三、四张补牌的位置,造成了补牌失误、导致爆牌的假象。

第二轮,景瞬有机会再补牌追加,又突然变得谨慎,保守停牌输了一场。

那就是从那个时候,秦烨就看清楚了——

迟归和景瞬从一开始就在演戏,一步演,步步演!

他们骗过了绝大多数的宾客,也骗过了对弈中的张傲德本人!

特别是最后一轮。

要是换成别人抽到了黑夹克,早就藏不住表情了,但景瞬居然还能表现失利犹豫。

本就有些飘飘然地张傲德信以为真,在老千的加持下,误以为胜券在握,居然敢拿0202深水湾项目做加倍彩头!

现在好了!

张傲德不但输尽了桌上的全部筹码,而且还放话让出了0202深水项目。

这叫什么?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二十年前,张傲德能输掉自家的一座码头,二十年后,他居然又输掉了一个上百亿的项目!

景瞬看着自己作死的张傲德,扬声提出最开始的要求,“张董,大家都是见证,按照一开始的约定,你应该要向我道歉。”

“……”

张傲德输红了眼,恨不得将演戏设局的景瞬和迟归大卸八块。

他任由酒意猖狂作祟,一把撕掉了自己面前的花牌,用力将手中的酒杯砸了出去,“我呸!”

迟归眼色骤变,本能侧身护住了景瞬,“小心!”

哐当!

水杯砸在了迟归的后肩膀,掉落在地。

惊呼声此起彼伏,季天衡和秦烨眼露鄙夷,一前一后地出声警告:

“张叔!”

“张董!是不是有点太输不起了?”

“……”

景瞬感受到包围上来的茶香,心一紧,“迟归,你?”

迟归压制住瞳孔深处的戾气,抬起头,“我没事,你呢?”

景瞬摇了摇头,“我没事。”

迟归起身,将怀中人带回到了轮椅上,“你自己注意安全。”

落下这一句温柔交代后,他就径直走向了无能狂怒中的张傲德,“张董,看来你还是没明白我的意思。”

张傲德哽住一口气,“你想怎么样?”

迟归擒住他的右手手腕,用力一折,“最后一局,你真以为没人看见你出老千?”

忽然间,一张略微带有弧度的花牌就从袖子里面掉了出来,是一张方块7。

“……”

张傲德没料到迟归的眼睛居然尖成了这样,他试着挣脱了两下,却愣是拗不过对方的手劲。

全场哗然,议论声纷纷冒出:

“出、出老千?”

“迟先生的意思是,张董最后一张抽到的是方块7?”

“应该是他自己事先藏了一张A牌?就等着必要时刻用上?”

“怪不得敢有那么大的口吻加赌注呢!原来是早有准备了?”

“什么身份啊,居然还做出这么掉价的事?刚才岂不是在贼喊捉贼?”

等游轮结束,回了岸上。

这事必定成为豪门圈里茶余饭后的新一轮谈资!

张傲德失了颜面,气急败坏地威胁,“迟归!我警告你最好识相点,0202深水巷就算我退出,我都不会让你得逞!”

“是吗?”

迟归加重了手腕上的力度,“向我恋人当众道歉,否则,我保证你这董事长的位置是坐到头了。”

张傲德面色变了变,死鸭子嘴硬,“做梦!景瞬是个下九流的戏子,你出身又算什么东西?还敢威胁我?”

迟归不与他废话,当众往他的膝盖上一踹,“行,那就跪下吧。”

张傲德吃痛,双腿一软。

他面朝着景瞬的方向,硬生生跪倒在地上!

第34章 【第034章】 “你和宋予一直没见过……

周围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显然都没料到迟归会直接对着张傲德动手。

郑瑛惊恐地捂住胸口,慢了两拍才去搀扶,“德哥, 你没事吧?这算什么事啊!怎么还打人呢!”

“季二!我好歹是你的长辈!”

张傲德恼羞成怒, 试图用长辈身份来压制,“我们张家在澳港也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你就任由这个外人放肆!这么折辱我的面子!”

季天衡眉心微蹙, 还没等接话,景瞬就坐着轮椅走了上来。

“张董怕是忘记了——”

“是你一见面就是出言贬低, 是你酒后上头压上双倍赌注,更是你当众出老千被抓个正着!”

景瞬稳坐在轮椅上,气势却不见得示弱。

他审视着张傲德这张青红相交的脸,嘴角微微上扬,像是看到了天大的笑话, “你的面子, 是你自己丢的!怪谁?”

穿得光鲜亮丽,却不见半点人情和道德。

“你!”

张傲德恨不得撕烂景瞬这张嘴。

他在郑瑛的搀扶下爬了起来,还没等发作, 他就对上了迟归寒光凛冽的眼。

如同利剑出鞘,一招抹喉。

张傲德莫名有了种窒息感,滚了一下喉结。

是酒意作祟,也是恐惧所致,他的双腿居然再次没能站稳,特别不体面地趴倒在了地上,活脱脱像个软脚蟹。

季天衡压制住内心深处的嫌弃,示意侍者,“张董喝醉了酒,还不快点扶他回去休息!”

边上的两名侍者惯有眼力劲, 连忙应下,“好的,二少。”

说着,他们就一左一右架住了张傲德,像是警察带犯人般地“拖离”了现场。

“我、我没醉!”

“季二,你他妈和迟归就是一伙的!你们联合起来诈我!还有秦烨!你们秦家同样不是个好东西!当年你爸他们联手给我做局!现在轮到你也给我做局!”

“……”

越来越没分寸的叫嚣声传来。

在场宾客面面相觑,心中的不屑越来越重——

不是才五十多岁?

就上了年纪没了脑子了?

这下好了,直接把迟、季、秦三家都得罪了一遍!

很快地,张傲德就被侍者强行拖出了大厅,再没了声音。

没了主心骨,郑瑛哪里敢得罪迟归等人?她自顾自地提起裙摆,几乎是小跑着跟了出去。

眼见着闹剧搞了一段落,季天衡才正儿八经地出声,“不好意思各位,耽误大家玩乐的兴致了,我这就让管家多开一些好酒,希望大家继续尽兴。”

有宾客识趣接话,“那敢情好,多谢二少了。”

围在主桌的人群渐渐散去,又开始了各自的玩乐。

秦烨捡起桌上的一枚圆形筹码,在空中掷出一道漂亮的抛物线,又稳稳接住,“这堆筹码,迟先生打算怎么解决?”

所有的筹码都是明码标价的,背后是实打实的真金白银。

从一开始,宾客们就已经将自己的金钱都划入了秦氏的钱庄,最后再根据玩乐结果如数划分到账户。

景瞬侧眸看见堆成山的筹码,“这里有多少?”

秦烨目测,“保守估计两个亿。”

“……”

景瞬深吸一口气,满脑子只剩下一个念头:

今天也想和你们有钱人拼了!

他刚刚居然真是用钱在进行花牌博弈?好险!

迟归瞧出景瞬一闪而过的震惊,浑身的冷厉气场又缓了下来,低声说,“那就按照之前说好的,一成拿来做公益,其余三分。”

景瞬听出一丝端倪,打量的视线往周围三人的脸上晃了晃。

秦烨挑眉,“迟先生大气。”

他喊来自己身边的助力,低声交代了几句。

季天衡说,“这里人多眼杂,换到包厢去聊?”

迟归颔首。

季天衡抬手示意,“请。”

一行人走出牌桌大厅。

景瞬刻意放缓了轮椅的转速,迟归配合着调整了脚步,示意前排的两人,“季二,秦爷,你们先行一步,我们稍后。”

季天衡笑了笑,给他们让出空间,“行。”

迟归眼见着他们走远,才看向了景瞬,“有话要问我?”

景瞬不拐弯抹角,“你们今天是不是设局了?”

迟归知道瞒不了眼前人,解释,“算,也不算。”

“季二知道我和张傲德为了项目的事情不对付,更看得出昨天张傲德在拍卖厅门口得罪了我。”

那会儿,迟归为了给季天衡面子,才没有当场发作。

而季天衡、秦烨等人和张傲德差了岁数,平日里本来就不爱看对方颐指气使那一套。

“季二怕我心里有气,昨晚在甲板上见面时特意和我聊了两句,他邀请众人备下今天下午的牌局,实际上是让张傲德在牌桌上多吃点瘪。”

但没想到——

张傲德带着酒气出场,一上来就开始闹幺蛾子,甚至还将景瞬牵扯了进来,主动提出了三局定胜负。

迟归本来还担心景瞬应对不了这样的牌局,但没想到对方瞬间领会了他的暗示,一上牌桌就很配合地演了起来。

第一轮故意换牌位置、塑造爆牌的假象。

第二轮故意束手束脚、提前停牌。

景瞬和迟归配合得天衣无缝,让一众人都误以为他是准新手菜鸟,也让张傲德更加轻敌、放肆。

景瞬想起刚才的经过,总觉得这事不够缜密,“可是这太冒进了,万一,我是说万一第三轮,我们没有抽到黑杰克,还不是会有输的几率?”

迟归提醒,“秦骅帮了忙。”

景瞬反应过来,“难道你抽的那张Ace牌是他提前安置好的?”

迟归不否认。

“季二告诉我,游轮宴请的前两天,张傲德刚在秦氏手底下的牌场里出老千赢了一笔。”

当天坐桌的那位荷官察觉后,碍于两家明面上的关系好言相劝,结果反被张傲德出言侮辱了一番。

秦烨迟了一天才知道这事,心里本就不痛快。

“他这是借着我的手,想要给张傲德一些教训。”

迟归看得分明,但不介意这点“利用”。

A牌可以当做1或者11,只要能算牌,就会有一定获胜的几率,但不绝对。

“张傲德出千加注,自以为胜券在握,但人心再怎么算牌都比不过你——”

景瞬一愣,对上迟归的眼,“什么比不过我?”

迟归垂眸望着他,“景瞬,那张J牌,是你带给我的好运。”

要不是景瞬一抽就替他完成了黑杰克,迟归也没办法那么爽快地应下后面的加注。

“……”

景瞬抿了抿唇,心尖莫名有些发热。

他眼睫微垂,连忙转移话题,“我也没想到随手一抽就出了,但以张傲德那个性子,就算钱能入账,他肯定会翻脸不认最后的加注。”

说着愿赌服输,但绝对会出尔反尔。

迟归早就看透了张傲德的尿性,并不着急,“他既然说出口了,无论愿不愿意,那个深水码头的项目都只能是迟氏的。”

“你还记得昨天韦迪讲过的张家关系吗?”

“记得。”

“张傲德的大女儿张雅之是个很厉害的人物,她这两年一直在暗中竞争张氏的股权和资源。”

景瞬一点就透,“你的意思是,你们要和张雅之谈合作?让她上位,换张傲德下场?”

迟归示意他继续往包厢方向走,“大差不差。”

豪门争权向来是不见血的硝烟。

有时候看似简单的一句话,背后会是错综复杂的利益交换。

景瞬大概猜到了里面的利害,在事情没有尘埃落定前,他没有多加追问,“反正今天这一出,张傲德的脸算是丢尽了。”

“嗯。”

包厢门推开。

里面的谈论声略微停了停。

景瞬仔细一看,才发现除了提早进门的季天衡和秦烨,还多出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谢从矜。

不过,对方的脸色很差劲,带着病态的憔悴。

谢从矜和迟归、景瞬打上照面,立刻出声,“哟,来了?早知道你们今天下午那么精彩,我今天就不应该在房间里躲懒。”

谢家的家训很严,对棋牌一类的事务是碰也不碰。

季天衡示意迟归和景瞬入座,旋即数落,“你那是躲懒吗?分明就是胃疼得爬不起来,让你这两天少喝酒,你非不听劝。”

“嘁。”

谢从矜不承认,逞强,“缓缓就没事了,要是能看见那老东西吃瘪,估计立刻能止疼。”

季天衡像个兄长交代道,“这两天消停点别喝酒了,要是再像当初那样闹出胃出血,现在在海上可救不了你。”

景瞬一惊,“胃出血?这么严重?”

季天衡故意拆台,“两年前吧?好像还是为情所伤……”

“放屁!”

谢从矜猛然挺身,有些心虚地往景瞬那边瞄了一眼,“别瞎说,你,最好别瞎听。”

景瞬笑了,“我什么也没说。”

迟归看见两人之间的互动,不着痕迹地打断,“有喝的?”

季天衡接话,“当然,两位喝点酒?”

迟归代替景瞬拒绝,“他还在吃药,需要戒酒,换成果汁或者气泡饮料吧。”

季天衡点头,示意侍者去办。

叩叩。

敲门声响起。

季天衡的助理走了进来,附在他的耳边低声讲了什么。

“……”

季天衡眉梢微挑,笑了声。

秦烨摇晃着手中的酒杯,“怎么了?”

季天衡环视一圈,没有任何隐瞒,“张傲德现在在套房里大发火,执意要坐直升机飞回去。”

景瞬明知故问,“这一会儿功夫就醒酒了?”

“明天下午就要靠岸了。”谢从矜猜道,“他这会儿急着回去,不就是知道自己丢脸丢大发了?”

季天衡和迟归对视一眼,“迟先生,放人?”

迟归无所谓,“嗯。”

张傲德就是仗着家世的纸老虎,哪怕提前一天回去,也改变不了他接下来的机会。

季天衡这才对着助理说,“随他吧,你去安排。”

“好。”

侍者将气泡饮料送了上来。

季天衡主动开口,“我就不客套了,迟归,还有景瞬,前两天一直没能好好坐下聊聊,现在正式欢迎你们。”

迟归怕景瞬坐在轮椅上不方便,先给他递了气泡饮料,这才端起了自己的酒杯,“承蒙二少这两天的关照。”

“客气了。”

季天衡举杯,“饮料也好,酒也好,水也好,走一个?”

秦烨和谢从矜对视一眼,纷纷给他面子。

酒杯相撞,宾主尽欢。

最后一天,游轮开始返回澳市港口。

不过中午在途径规定的嬉水海域时,还是按照原计划停留了两个小时。

早已经备好的水面摩托艇、飞天气垫被投入海域,不少宾客都趁着最后一点时间在海面上放肆。

其中玩得最疯的人莫过于谢从矜。

对方一改昨日的病态,直接驾驶着摩托艇在水面炫技般地转了一圈,激得水花飞扬,引人叫彩。

景瞬坐在甲板平台上围观,忍不住打开手机拍了一段视频,他打算返回海市后偷偷“试探”一下喻修竹。

“景瞬,你在拍什么?”

迟归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的身后,问出了声。

“啊?”

景瞬吓了一跳,连忙放下手机回身去看,“你什么时候站在这里的?我都不知道。”

迟归幽幽地说,“你拍得太认真,没发现我。”

“哦。”

景瞬看回海面上纵情玩闹的人群,隐隐羡慕,“大家都玩得很开心。”

要是他的双腿没出事就好了,说不定还能试着下水骑骑摩托,那种迎着海风和海水飞驰的感觉,一定很爽。

迟归察觉出他的渴望,“你想玩?”

景瞬掩饰住那点失落,“还好吧,我又不方便。”

迟归说,“有什么不方便的?换衣服,我带你。”

景瞬一惊,“啊?”

迟归没再给他犹豫的时间,单手将他的轮椅反向一推,带走,“换好下水的防晒服、穿着安全衣就行,现在下水,你还能再玩一个小时。”

十分钟后。

景瞬换上了黑色紧身T恤,下/身也换上了同色系的宽松短裤,甲板上的阳光一照,他裸露在外的双腿很细长,近乎白到反光。

有休息中的宾客投来了视线。

景瞬察觉到了,身体上的不便让他本能地感到局促,甚至打退堂鼓,“迟归,要不还是算了吧,我……”

“不准算了。”

迟归将橘亮色的浮力衣套在他的T恤外,还细致地替他系牢了绳子,“景瞬,想玩就玩,你和别人没什么不一样。”

简单一句话,却带着温柔的力度接住了景瞬敏感的心。

随行管家杰米走了上来,“迟先生,已经按照你的吩咐下放了梯子,摩托艇也停在边上了。”

迟归简单应了一声,微微弯腰,“来,我带着你,不会落水的。”

景瞬默许了他的靠近,勾住了眼前人的臂膀,“好。”

迟归轻松将他横抱了起来,带了下去。

一艘崭新的白色摩托艇停在阶梯尽头,迟归将景瞬落在了前排,自己往后一坐。

摩托艇在海面晃荡起伏,景瞬紧张地抓住了前段的握绳。

“还好吗?”

迟归很有分寸地和他商量,“为了确保你的安全,我可能得单手环住你的腰,能接受吗?”

“……”

问话时,温热的气息蹭过耳畔,又被微凉的海风吹散。

景瞬呼吸发紧,说不上是紧张还是激动,“嗯。”

迟归的右手覆了上来,锢住怀中人的腰,将他带入自己的保护范围,“那我开始了?”

“好。”

摩托艇的引擎声骤然响起,迟归单手控制着方向盘,提速冲了出去。

“迟归!”

景瞬下意识地闭眼,没两秒又睁开了眼。

迟归注意着他的感受,“怕吗?”

“不怕。”景瞬跃跃欲试,迎着海风提出要求,“我还想再快点。”

“好!”

迟归提速,圈在他腰上的力度却不见得松,他单手控住方向盘,用强大的臂力也来了一次蹭水旋转。

浪花激起,落在身上的海水夹带着一股独有的咸鲜味。

迟归说,“刚才你看谢从矜的玩法,就是这样。”

景瞬正脸迎接了不少水,但心情越发好了,“嗯!好刺激!”

迟归提醒,“他是双手操作。”

“……”

景瞬垂眸看见环在自己腰上的手,笑了声,“那你比他厉害。”

迟归笑了,干脆利落地加了速。

摩托艇在海面疾驰,将所有人抛在后方,耳边呼啸而过的海风替两人隔出了结界。

景瞬望着眼前是广袤无垠的碧蓝海域,有种恍若隔世的激动,飙升的肾上腺素,替他迎接了久违的自由。

在飙驰了一段距离后,迟归才控着速度慢了下来。

四面八方都是起伏绵延的海水。

景瞬侧眸一看,才发现他们离游轮已经开出了很远,这种时候,即便一个浪头打翻了摩托艇,而他们能依靠只有彼此。

两人几乎是贴着坐在一块,迟归的气息紧了些。

“怎么样?好玩吗?”

“嗯,好玩。”

景瞬没意识到自己脸上扬起的笑意,下意识地往后偏头,几乎是不可控的一瞬间,他的额头就触上了迟归的唇。

“……”

啪嗒。

有水珠坠了下来。

景瞬听见自己漏拍的心跳,以及迟归骤然紊乱的一瞬气息,有什么呼之欲出,却又被他们各自死死按住。

景瞬连忙装作无数发生地回正了身体,“迟、迟归?”

“嗯?”

迟归回应,声线却变得很低。

景瞬不敢乱动,又忍不住渴求,“能不能再玩一次?我还、想玩。”

“可以。”

迟归落在他腰上的手一松,往后坐了坐,“要不你试着开回去?”

景瞬问,“我可以?”

迟归回答,“可以,有我在,不会出事。”

他轻拍了两下怀中人的手背,示意,“放上去,往前拧就是加速,试试?”

景瞬来了兴致,像是乖乖听话的好学生,“好。”

景瞬是新手,开摩托艇的速度不快,但还是平稳地回到了游轮所在的位置。

迟归先行上船,然后将他抱了起来。

有了这三天对外“演戏”的基础,景瞬已经习惯了两人间的简单拥抱,很配合。

甲板上依次排开了不少沙滩椅,这会儿太阳正好。

迟归拿了一件厚实的大浴巾递给景瞬,转眼就看见韦迪走了上来,“先生,总部那边有电话。”

“好。”

迟归看向景瞬,“你先坐一会儿,我去接个电话。”

景瞬颔首,“嗯。”

眼见着迟归走远,景瞬还沉浸在刚才短暂却刺激的海面疾驰中。

真好,又解锁了一个人生新体验。

还是和迟归。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刹那,景瞬的心就跟着悸动了两秒,还下意识地望向迟归离去的方向。

“景瞬。”

另一侧有声音响了起来。

景瞬连忙回头看了过去,是季天衡。

对方身上的潜水服湿透了,披着浴巾,看样子是从海里刚上来。

季天衡问,“介意我坐在你边上吗?”

景瞬说,“二少随意。”

季天衡在他边上的沙滩椅上坐了下来,示意侍者去拿酒饮。

他主动开口,“我刚看见你和迟归在玩摩托艇了,你们俩感情很好。”

“……”

演的。

但好像也不是。

刚才在海面上的十几分钟,他是发自肺腑的开心。

景瞬答不上来,只好笑了笑。

侍者将酒、饮料端了过来,递给了季天衡和景瞬,又退下。

季天衡喝了小半杯鸡尾酒,像是随口询问,“你们认识很久了吧?交往有两三年了?”

“没,要算正式……”景瞬略微停顿,对外改了措辞,“交往的话,应该是今年年初。”

听见这个答案,季天衡隐隐有些诧异,“今年?”

景瞬反问,“怎么了?”

“没什么。”

季天衡改口,“其实,我在这次之前就听说过你的名字。”

景瞬惊讶,“二少知道我?”

“《写给安禾》?”季天衡不太确定地提及,“那电影是叫这个名字吗?”

景瞬点头追问,“二少看过?”

季天衡如实回答,“没有,不过电影的挂名投资方今宵传媒,是我们季氏旗下的影视公司之一。”

景瞬第一次知道这事,惊讶更甚。

当初,《写给安禾》作为文艺剧本,哪怕景瞬投了很多影视投资公司,却始终没有多少人看好。

哪怕有人愿意投资,但给出的分成条件也很苛刻。

就在景瞬快要绝望的时候,今宵传媒那边主动找了上来,说是他们的高层看重了这个本子,愿意给出投资并且挂名监制。

对方不但给出了足够的投资款,而且给足了景瞬作为编导最大的自由性。

景瞬想到这儿,眸光亮了起来,“二少,那你是不是认识宋先生?”

季天衡一愣,“宋先生?”

“今宵传媒的副总,就是我那部电影的总投资兼监制——”景瞬顿了顿,报出那个聊熟于心的名字,“宋予。”

“……”

季天衡对上他眼中明亮的期待,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

他余光瞥见从远处走回来的迟归,试探发问,“你和宋予一直没见过面?”

第35章 【第035章】 “还挺绿茶。”……

“……”

景瞬想起之前发生的事, 垂下的眼睫里荡出浅浅的遗憾和失落,“没有呢,本来之前是约过要见一面的。”

季天衡问, “没见到?”

“嗯。”

景瞬点头, 替那位素未谋面的“宋先生”解释,“宋先生临时有事没来。”

余音未落地, 迟归就走了回来,“谁没来?”

景瞬侧身对上他的眼, 将心尖上的那点陈年的失落扫开,“你处理完工作电话了?”

“我和二少在闲聊呢,我之前拍摄的那部文艺电影,和他旗下的影视公司有交集。”

迟归闻言,看了一眼季天衡。

季天衡抬了抬自己的威士忌, 饶有深意, “景瞬,以后要是有机会,我试着帮你联系一下宋予, 约你们双方见个面。”

“……”

迟归不接话了。

景瞬有些不确定,“真的吗?你还能联系到宋先生?”

季天衡颔首,“嗯,不过他现在已经不在这家影视公司了,有点忙,估计不太好约。”

景瞬想到什么,没有强求,“没关系的,我就是很感激他当初对我的投资和信任,不过现在还是尽量别打扰对方了。”

说着, 他脑海里有浮动出一些上辈子的记忆,唇侧的笑意又扩大了些。

“宋先生真的是个很好的人。”

季天衡听见他的夸奖,抬眼对着迟归笑了声,打趣道,“景瞬,你这样夸奖别的男人,小心你身边的这位迟先生吃醋。”

“……”

迟归不语,闷咳一声。

景瞬听出了这番打趣,愣了愣。

吃醋?

应该不会吧。

不过现在在外人眼里,他和迟归是恋人关系,确实不合适大肆讨论别的无关人员。

景瞬想到这儿,还是朝着迟归挪去了目光,认真解释,“我和宋先生没什么的,连面都没见过。”

迟归应了一声,似乎对这事没有多大的反应。

又一阵海风吹来。

迟归看着景瞬浴巾下已经湿透的衣服,“回去吧?换套干净衣服,你别感冒了。”

景瞬没意见,“好。”

杰米将景瞬的轮椅推了回来,景瞬重新坐了上去,自力更生地朝着船舱内走去。

临走前,迟归特意看了一眼沙滩椅上的季天衡。

季天衡是个聪明人,轻晃了一下酒杯,用彼此才能听见的音量说道,“放心,我不参与你们情侣间的马甲小情趣,绝对一个字都不透露。”

景瞬离得远了,才发现迟归没有跟上来,他不太确定地扭头,“迟归,你不走吗?”

简单一句询问。

迟归的脚步立刻跟了上去,“来了。”

季天衡坐在原地,将那杯威士忌一饮而尽,暗叹,“情侣之间的小把戏就是多。”

电梯间的门合上,是独属于两人的安静。

景瞬抬头看向边上的迟归,想了想才问,“迟归,你不好奇我和季二少聊的宋先生是谁吗?”

迟归慢了两秒,目光微移,“不好奇。”

“……”

景瞬听见这声回答,一时间有种说不上来的情绪,“哦。”

对方似乎从来没有主动追问过他的过往,反正是他最近这段时间,对迟归时不时有了分享欲。

电梯门应声而开。

就在景瞬以为这个话题要不了了之的时候,迟归改了口,“景瞬,要是你愿意告诉我的话,我就听着。”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电梯。

迟归眉眼间掠出一丝犹豫,追问,“那位‘宋先生’,对你很重要吗?”

“……”

重要吗?

景瞬没有这个问题的即时答案。

他沉默了几秒,按照现有的记忆时间线去说,“三年前,我筹备《写给安禾》很不顺利。”

“我那会儿已经没有再进组了,钱包里没有多少钱,更没有投资方看得上这种艺术性大于商业性的文艺片。”

“就在我一筹莫展的时候,宋先生的助理突然联系上了我——”

“他说宋先生从别的投资方那边得知了我的剧本大纲,很看好这个故事,愿意给我投资。”

也就是从那天起,景瞬的世界里出现了一个新的人物,宋予。

“一开始,我和宋先生并不熟,很多项目资金上的交接都是由他助理出面的。”

那时候的景瞬想着:可能是宋予太忙了,也可能是他的电影项目太小了,又或者是对方的身份不方便露面。

直到电影正式进入了拍摄,宋予的助理才拉了一个群,而作为投资出品方的宋予,正式出现在了那个微信群内。

那个微信群只是用来汇报电影拍摄进度的。

有一次,忙到晕头转向的景瞬误往群里发送一段审核用的拍摄画面,从来没有发过言的宋予却突然冒了泡。

“宋先生一下子就指出了我那个镜头里的构图缺陷。”

那时的景瞬在拍摄电影方面还是纯新人,很愿意反复打磨每一个镜头。

在听了对方的好意指点后,他立刻茅塞顿开,重新拍摄了那个画面。

“也是在那天,我主动加了宋先生的微信,我一开始很怕打扰他,做好了被他拒绝好友申请的准备。”

但没想到,宋予几乎是秒通过了他的好友申请。

那时候的景瞬还没遭遇到剧组事故、没经历前世那几年的苦难和折腾,一见到宋予愿意和他私聊交流,于是立刻主动向他请教了很多电影创作方面的事。

宋予一一解答,很专业。

“后来我才知道,宋先生其实没比我年长几岁,只是身份不太适合公开露面,所以我们的沟通一直停留在线上。”

直到电影上映,景瞬拿着它在国际电影节上获了奖。

“除了和我一起待在剧组打磨作品的各位主创,我最感谢的人就是宋先生。”景瞬实话实说,“在获奖后,我冲动地向宋先生发出了邀请。”

景瞬想要当面表示自己的感谢,除此之外,他也留了一点点微末的私心——

他很想知道,宋予到底长什么样。

景瞬见两人已经回到了船舱套房,抓紧时间说完结论,“不过很可惜,那天宋先生临时有事,没来。”

景瞬满怀期待地从约定的下午两点,等到了晚上十点。

在发出的几条消息都石沉大海后,才从他助理那边得知了消息:

“不好意思,景先生,我刚才知道宋先生失约了,他今天有私人急事要处理,等过阵子,我再帮你们重新安排见面时间,好吗?”

景瞬压住失望,假装无所谓地应了下来。

迟归眸光微变,问,“你现在还很想见他吗?必须见到?”

景瞬沉默着,摇了摇头。

迟归盯着他的神色,好几秒后才温声交代,“你先进浴室换衣服吧。”

“好。”

这个话题,短暂掀了篇。

景瞬拿上干净的衣物,进了浴室。

他一边换下湿透的衣服,一边回想着其他不方便提及的记忆——

那次失约之后,景瞬很快就接到了《反杀》的剧本,这对他来说是求之不易的机会,自然应了下来。

电影辗转四地,拍摄了许久。

景瞬和宋予本来就不多的联系就跟着断开了。

再后来,电影拍摄出事。

景瞬困在了轮椅上,又错把满口谎言的迟盛当成了绝境里的寄托,最终在孤单和病痛中消磨了将近四年。

前世,景瞬在某天失眠夜里突然涌现出了“创作剧本”的念头。

“既然这辈子拍不了电影,那努力写剧本,换种方式创造角色总可以了吧?”

带着这种想法,景瞬那颗受困黑暗已久的心总算破出了一丝“生”的光亮。

于是,他这么做了。

不需要看病的日子,景瞬只要完成了线上能够赚钱的工作,就投入新一轮剧本的创作。

这个过程不是很顺利,他身边也没了可以讨论创作的朋友。

但景瞬还是执拗地抓住了这一点动力,一点点地写,一句句地磨,才让一个全新的故事有了最基本的雏形。

也是在那一年的冬天,景瞬找到了那个一成不变的黑色头像,鼓足勇气发去了消息:

“宋先生,打扰一下,我新创作了一个剧本框架,能不能麻烦你帮我看看?”

和当初发出好友申请一样,景瞬做好了“被拒绝”又或是“石沉大海”的准备,没想到,宋予隔了几个小时就回复了——

“不好意思,这几年人一直在美国,和国内隔了时差,我现在睡醒才看到。”

“如果景先生愿意给我看的话,当然可以。”

两句回复,又将两人断了许久的关系联了回来,就这样,宋予成了景瞬新剧本的分享第一序位。

那段时间,两人关于剧情讨论的交流格外频繁,景瞬久违地感到了自己干瘪的灵魂在一点点充盈。

但也仅此而已。

景瞬从不向宋予倾诉生活中的不如意,而对方默认了他有“恋人”这一事实,同样很有分寸地避开了他的私人生活和感情。

两人像是创作上的同路人,在忙碌生活的间隙,一起打磨着这个剧本。

只是剧本的结尾,景瞬久久没有定下落笔,他不着急,总觉得有时候去定下真正属于这个剧本的结局。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而老天爷也算不到人心险恶。

那个深夜,他被迟盛推到在地。

“……”

景瞬想起自己濒临死亡时的那一通电话,有些后悔:

他不应该这么做的。

本来两人在现实生活中就没有交际,根本不应该在私事上打扰到对方。

景瞬想起猝然结束的上辈子,心生感慨:

不知道宋予接到那通电话?

也不知道临死前听到的那句名字,是真实存在的,还是他最后的错觉?

如果能够选择,景瞬希望那是错觉、是虚假的,希望宋予没有接到那通本来就不应该打给他的电话。

叩叩。

敲门声响了起来。

迟归站在浴室外,询问,“景瞬?没出事吧?”

景瞬从回忆着挣脱出来,看了一眼腕表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在里面待了快半小时。

他连忙移动去开门,“没事,我好了。”

迟归也已经在外面换好了衣服,和他交代,“再有一个小时,游轮就该靠岸了,我还得留下来待几天,处理张氏和码头项目。”

“你要是不着急回去,那就陪我再待三四天?”迟归补充,“不会耽误你回去复诊的。”

景瞬最近确实没有什么通告要忙碌,唯一的节目庆功宴也还没定具体时间。

他确认时间自由后点头,“好。”

一小时后,游轮准时停靠在了私人码头。

景瞬坐在二层观光台上往下看——

宾客们已经陆陆续续地撤场,坐着各种豪华车辆离开了码头。

身后有人喊他,“景瞬。”

景瞬回身看了过去,对上谢从矜那张脸,“谢先生,你还不走?”

“你不是也还在这里?”谢从矜反问他,又自顾自地解释,“我五点半的飞机回帝京,马上就走了。”

景瞬点点头,没接话。

谢从矜欲言又止,考虑半天后才别扭开口,“喂,我问你,喻、喻修竹他最近怎么样了?”

景瞬猜到了对方和自己打招呼的目的,“你去看他的朋友圈不就好了。”

虽然常年和圈内艺人、各种社交媒体打交道,但喻修竹是一个很热爱分享生活的人,甚至不会去特意设置时间权限。

只要想看,人人都能看到。

谢从矜沉默几秒,说得很含糊,“看不见。”

景瞬一秒发问,“他把你删了?”

谢从矜很明显地哽一口气,“景瞬,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讲话其实很欠揍。”

“没有。”

景瞬回得干净利落,继续追问,“所以,你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喻哥那么温柔的一个人居然能主动删你微信?”

景瞬不可思议地将谢从矜从头到脚扫了一遍,得出结论,“你渣男啊?”

“……”

到底谁渣谁?

谢从矜磨了磨后槽牙,“你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景瞬看眼前人似乎快要暴走了,见好就收,“喻哥这两年挺好的,新公司也在稳步发展。”

他顿了顿,补充关键,“我看着,他好像不太有新对象的样子。”

“新”字,被他咬得格外用力。

谢从矜这才气顺了一些,主动拿起微信,“加个好友吧。”

景瞬意外,“你要加我微信?”

谢从矜挑眉,有些傲气,“怎么?还不愿意啊?我的微信号一般人还要不到呢。”

除了帝京阔少这层身份,谢从矜还是娱乐圈人气演员,一般人确实要不到他的私人联系方式。

“你混娱乐圈,我也混娱乐圈,我手里多得是人脉资源。”谢从矜点开自己的微信界面,递了过去,“以后等你好了,有合适的剧本我可以推给你。”

景瞬听见这后半句话,不自觉一笑。

他看着递到面前来的微信二/维/码,也不客气了,“行,那就借你吉言。”

好友验证顺利通过。

谢从矜也不装了,趁机提议,“以后我给你推资源,你把喻修竹的朋友圈截图给我看,公平吧?”

景瞬听见这话,“那我还是把你删了吧。”

出卖喻修竹的事情,他可不干。

谢从矜额头一抽,“……当我没说。”

手机屏幕又一次亮起,是经纪人发来的催促消息。

谢从矜简单回了一句,然后对着景瞬说,“我先走了,以后有机会来帝京,可以联系我。”

景瞬点了点头,目送告别。

谢从矜往楼梯走去,没两步又转回身,“喂,景瞬,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

“昨天季二瞎说的,别把我之前喝酒胃出血的事情告诉他。”

谢从矜才说完,又自嘲地笑了一声,“算了,没什么,反正他不会在意。”

他背对着景瞬潇洒挥手,“走了。”

“……”

景瞬坐在轮椅上,看着谢从矜的背影消失。

他考虑了两秒,拿起手机,如实和远在海市的喻修竹说,“喻哥,我遇到你前任小男友了。”

喻修竹的回复来得很快,“什么?”

景瞬按下语音键,把在游轮上遇到谢从矜的事情简单一说,然后总结,“要是我没猜错,他应该是就是你之前口中的小朋友吧?”

微信那头的喻修竹没承认,也没否认。

主要体现在没回微信。

景瞬怕两人之间真有什么解不开的大矛盾,于是很诚实地说,“我们俩刚才加的微信,他主动提的。”

喻修竹跳过前面那一提问,又回了消息,“他加你干嘛?”

景瞬省去截图朋友圈的事,“他说要有合适的剧本就推给我,你要是觉得不行,我现在就把他删除了。”

谢从矜看着是不坏,但景瞬无条件站队自家经纪人。

电话那头的喻修竹似乎闷笑了一声,“那就留着吧,要是他能给你合适的资源,我们不要白不要。”

“好的。”

景瞬又水灵灵地绕回了上一个问题,“所以你们真的谈过恋爱啊?”

喻修竹无奈,“小景,你不当演员的话可以改行当狗仔。”

景瞬心情很好,和他开起玩笑,“我会考虑的,谢谢喻哥。”

这行字刚刚发出去,迟归和韦迪就走了过来。

迟归看见他还没回收的笑颜,“和谁发微信呢?笑那么开心?”

“和喻哥。”

景瞬收回手机,“你们开完视频会议了?”

迟归点头,“嗯,下船吧,司机在停车场等了。”

“好。”

游轮底下有个小型停车场,有专门的通道连接岸上陆地。

三人坐着直升梯往下走。

才出电梯,景瞬就眼尖地发现了角落里的一幕——

秦烨站定在一辆看上去就很贵的豪车后排车门前,将之前拍卖会上很抽象的陶艺小马递了进去。

车内有人伸手接过,看着也像个男人。

景瞬眯了眯眼,试图看得更清楚一些,结果秦烨的后脑勺就像是长了一双眼,当即转身回看了过来。

停车场的光线很暗。

但秦烨那双眼中的犀利,如同毒蛇一般,看着有一瞬间的慑人。

不过,在察觉到是迟归和景瞬后,他的警备感就降了下来,还对着他们这边点头示意。

迟归颔首,算是回应。

“走吧。”

他对着景瞬说。

景瞬收起那点属于“狗仔”的好奇心,跟着迟归走到了另外一处车位。

他想起这三天还算是不错的海上旅行,有些意犹未尽,“迟归,我们现在要去哪里?酒店吗?”

“不是。”

迟归在车前站定,替他放下了车载升降台面,“我们回自己家。”

澳市淞山,是一片密度很低的私人住宅区。

依着山势而建的独栋别墅,远离了闹市的喧嚣,但自然绿化足够好,晴天时还能远眺海岸线。

景瞬以前在杂志上看到过类似的报道,但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居然也出现在了这里。

他看着眼前算得上霸气的三层洋房,延迟了半天才追问,“迟归,我们接下来几天住在这里吗?这是你的私产?”

迟归看出他眼里的震惊,回答,“老爷子生前买的,说是适合养老,不过他生前没住上几天,后来就留给我了。”

韦迪看见家中亮起的灯光,补充,“先生,易铭那边已经按照你的吩咐,找好了管家和菲佣,应该已经收拾妥帖了,我们现在进去?”

迟归点头,看向景瞬。

只是还没等两人迈动步伐,一道嘹亮而急切的狗叫声就从院里传了出来,“汪!嗷呜!汪~”

景瞬第一时间朝着声源看去。

那道奶黄色的身影急不可耐地用爪子扒拉开了虚掩的门,飞速朝着景瞬冲了过来。

景瞬的轮椅没稳住,被冲击得后滑了两步,迟归眼疾手快地撑住轮椅把手,看向始作俑者。

狗宝才没工夫理他,只是一个劲地往景瞬的怀里钻,还企图伸舌头舔舔自家景爸。

景瞬哪里会认不出自家小狗,一时间又惊又喜,“狗宝,你怎么在这里?想我了吗?”

“汪!汪!汪!”

宝想!宝超想!

“好了乖乖,我也想你了~”

“呜呜~”

狗宝鼻音哼哼,显得特别委屈。

仿佛不是和景瞬分开了三四天,而是被迫分开了三四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