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市。
黎呈瑞刚下车就瞧见楚云凡从单位里出来,他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上手把人逮到车边,“说!你干了什么好事!”
“别抓我围巾!”楚云凡抽他手背几巴掌,“不是你要我……”
黎呈瑞反手把人塞进后座,恨不得掐死他,“我跟你怎么说的,你又是怎么做的?”
楚云凡撇开他的手,小瞪他一眼,低着头整理围巾,“按你吩咐办的。”
黎呈瑞狠狠揍了他几拳:“还装!他死了!还连累了家里的保姆!怎么回事,你一五一十地招清楚!”
楚云凡故作震惊:“啊……那我不知道哦,跟我没关系。”
“不说?你想被打。”
黎呈瑞继续揍,车内狭小根本没地方躲,楚云凡又打不过他,只能抓着抱枕抵挡。
黎呈瑞边揍边骂,“说!说不说!快说啊!”
楚云凡躲了两下,退无可退,“你倒是问啊!”
黎呈瑞梗得喉咙疼,反倒平静了,“闻月白原本要把他调到清山南路,是你非要把他弄到公安局,处心积虑把我扯进你的圈套,说!到底和他什么仇?”
楚云凡理好围巾,一会儿说公务繁忙早就忘了这点小事,一会儿说他什么都没干,总之咬死了此事与他无关,偏偏黎呈瑞确实不打算跟他算账,顶多骂他两句、揍他几下出出气。
黎呈瑞:“行,你有何苦衷我们先不提,做事之前,提前跟我说一下行吗?弄得人心惶惶,周遭居民都被吓坏了。”
楚云凡看他脸色憔悴,不情不愿地认了个错,“你跟闻月白唱双簧不也没和我商量?”
黎呈瑞:“什么双簧?”
楚云凡:“王胜天,他压你大半年你吭都不吭,突然要借我的手收拾他,不就是为了闻月白吗?”
黎呈瑞一时没有说话,仔细打量楚云凡,刚才他提陈鹤英,楚云凡手段如此残忍却丝毫不狡辩,解决一个王胜天却要跟他扯皮,可见他有多仇视陈鹤英。
黎呈瑞冷笑,扯开话题:“陈这事儿,你怎么做到的?”
楚云凡将票据汇总单拿给他,“自己看。”
黎呈瑞扫了一眼直接翻到最后,“四十七亿……?”
楚云凡抢走单子,不给他细看的机会,“昂。”
黎呈瑞叹息一声:“自作孽不可活,录音呢?也是你要他说的?”
楚云凡:“什么录音?”
黎呈瑞复述了一遍录音内容,楚云凡摇摇头:“不是我。”
黎呈瑞狠狠往他肩上擂了一拳。
楚云凡靠着椅背,眉尾微挑,黎呈瑞看他这副得意样子,鬼火直冒。
利用他报私仇,真可恶!真是坏透了。
他气得不行,楚云凡这才拍拍他的肩膀,难得说了句软话:“好啦,你最近小动作不断,真要把你父亲拉下马?你要脱离他们,后续麻烦不会少,我全都会帮你的。”
黎呈瑞不置可否,黎正行那些破事早就被闻月白捏在手心里,不用他费心,他和闻月白不会有孩子,黎家父母也并不把他当家人,黎家倒台就倒台吧,他不在乎了。
见他沉默,楚云凡警惕道:“你是为了帮闻月白才整你老子?!”
黎呈瑞连忙摇头,这可不能让楚云凡知道,“当然不是,我有我的计划。”
楚云凡警惕地打量他:“你最好真的有计划,你要是因为谈恋爱自断长城,我……”
狠话没说完,黎呈瑞手快往他嘴里塞了颗糖,“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谢谢你。”
楚云凡可不听他糊弄,义正言辞扒开他,“你可别谈个恋爱就死心塌地了,”他上下打量,问道:“不是为了闻月白的话,你做鉴定了?”
黎呈瑞已经见怪不怪了:“你又知道?”
楚云凡颇为得意,点点他的手,“早有怀疑了,这是永康系列药物的后遗症,还有,你和你爸妈不说有点相似吧,只能说是毫无关联。”
楚云凡像是放心了,只要不是为了闻月白就行,“扯远了,案发现场除了录音,还有别的发现吗?比如芯片之类的。”
黎呈瑞:“芯片?”
“嗡——”
他还没来得及说完,手机响了,是李玉昌打来的。
“喂?怎么了?”
电话那边的人语速飞快,黎呈瑞脸色骤变,赶紧把楚云凡从车上丢出去,“你先回去吧,我们下次再聚。”
楚云凡:“什么事急成这样?”
“闻月白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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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呈瑞紧赶慢赶,踩着落叶往屋子里跑。
黎呈瑞:“我走的时候他还好好的,这都怎么回事!”
他的生活陷入了一个怪圈,不是这里在死人,就是那里在捣乱,不是在完蛋,就是在完蛋的路上。
李玉昌面露难色:“我……我不知道啊,打电话没人接,一来就看见他吐了好多血,他腺体上有个很深的针眼,你给他注射过针剂吗?”
黎呈瑞连连摇头:“我是疯了还是傻了吗!”
闻月白的身体本就糟糕,他平腩枫时连信息素都谨慎使用,担心过量反而害了他,哪里舍得糟蹋他。
黎呈瑞上楼时医疗队从电梯里出来,为首的医生问道:“您是病人家属吗?”
李玉昌正要开口,黎呈瑞已然斩钉截铁道:“我是,情况如何?”
医生摘下口罩,“他往腺体里注射了大量镇痛剂,引发了严重的药物反应,要是晚发现一刻钟……后果不堪设想。”
黎呈瑞松了一口气,万分自责,要是他没急着去找楚云凡就好了,闻月白肯定是疼得受不了了才……
黎呈瑞:“他的身体状况,究竟糟糕到什么程度了……”
医生低下头,斟酌片刻,“如果您是木本系信息素,那他还能多活几年,如果不是……很抱歉……”
屋内寂静非常,医生扶住黎呈瑞微晃的身体,消毒水混着清淡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他眼前浮现那具保姆的尸体,喉管被人砍得稀巴烂,砍到菜刀卷刃,灵魂伴着血液从躯壳中逃逸,所有人都可以逃,唯独闻月白不行!
他几乎说不出话来,“几年……?他还那么年轻,怎么可能只有几年了!”
他攥着医生的衣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李玉昌第一次见他失态,赶紧把他拉开,“先冷静一下,要是保养得宜兴许能活十几年呢,肯定还有办法!”
医生叹息一声,“确实有。”
黎呈瑞如获新生,哪怕现在要他去死他都能一口答应,“怎么办?”
医生:“腺体移植,但条件太苛刻,闻先生已经找了很多年,并没有适配腺体,何况……他的身体状况未必符合手术标准。”
黎呈瑞根本没听后半句,直接问道:“我是木本类alpha信息素,我的腺体可以吗?”
医生看了李玉昌一眼,未置可否,“需要检测才能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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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呈瑞按着后颈上的止血贴,将门推开一条缝,房间里十分安静,花香淡得快要消散,李玉昌反复叮嘱要他守口如瓶,不要让闻月白知道病情。
他坐在床边,虚握着闻月白冰冷的手,床上的人脸色苍白如纸,悄无声息地睡着,黎呈瑞宁愿他跟以前一样闹脾气,哪怕闹得他心烦也比如今心慌难耐要好……
他从未想过闻月白的身体居然差到快不行了,难道他打算一直瞒着吗?能瞒到什么时候?
黎呈瑞摸摸他的脸,擦去他脸侧的冷汗,“傻瓜。”
难受也不跟他讲,尊严比命重。
闻月白睡了整整三个小时,醒来时黎呈瑞还守在床边,见他睁眼,三魂七魄才堪堪归位,“还难受吗?”
屋子里满是黎呈瑞的信息素,闻月白从他手心里抽手,“你舍得回来了。”
话语只剩气音,黎呈瑞重新握住他的手,埋进他的手心里,落下轻吻,“哪有不舍得回来,又说傻话。”
闻月白抿唇咽下血气,不看那双含情脉脉的眼,李玉昌说了的,黎呈瑞又去见楚云凡了,这次陈鹤英也是他和楚云凡一起解决的……
他可以容忍黎呈瑞有朋友,可以容忍他喝酒聚会,但为什么非要和楚云凡联手呢?事成之后还马不停蹄地跑到另一个城市找人庆祝。
明明他也要收拾陈鹤英,明明他能更快处理,为什么选楚云凡不选他?
他已经要李玉昌把陈鹤英的调令交给黎呈瑞了,楚云凡分明是在利用他,为什么还要向着楚云凡?年少相识的情谊就那么不可撼动吗?
他已经下定决心,不会因为黎正行而迁怒黎呈瑞,可他总是胳膊肘往外拐,叫他怎么能忍!
他撇过头,卷着被子背对黎呈瑞:“如果我没病,你今天还会回来吗?”
只要看不见,他就可以忽略黎呈瑞的借口,随他说什么都好,随他怎么糊弄,反正黎呈瑞这个老油条有得是手段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黎呈瑞想起那份调令,豹子一样从他身上蹿过去,面对面捧着他的脸,“我当然会回来,楚云凡逼死了陈鹤英,我担心坏你的事,赶紧去把他揍了一顿。”
闻月白读完他的唇语,彻底愣住,“啊……?”
黎呈瑞为了他……把楚云凡揍了一顿……?
故事怎会是这样发展的?
闻月白闭上双眼,不愿再读虚假的唇语,他肯定是被医生一针打成了白痴才会做匪夷所思的梦。
“月白?月白?!”
黎呈瑞捧着他的脸轻晃,没有反应了!
他手忙脚乱地往外跑,“李玉昌!出大事了——叫医生上来!”
楼下一阵鸡飞狗跳,医生快速冲进房间,赶走焦急的黎呈瑞,架起一脸懵的闻月白。
黎呈瑞心里七上八下,在楼下来回踱步,呼吸都在颤抖。
李玉昌急得不行,“都是我不好!”
黎呈瑞不明所以,嗯?难道不是我不好?
黎呈瑞:“怎么说?”
李玉昌满面歉意:“其实闻先生一直很担心您,每天都派了人保护您,所以我得知您去了S市,担心您的安危……就告诉他了……我刚安排人去保护您,回来就发现他……唉!都是我的错!他肯定是急坏了。”
他痛心疾首,蹲在地上,将板正的头发抓成了鸡窝。
黎呈瑞:……好像有点不对?
居然能把跟踪说得如此动容,只能说不愧是闻月白身边的人?
他扶起李玉昌,“发生这样的事情谁都不想啊,别自责了……”
李玉昌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哭得凄惨悲壮,黎呈瑞很想说一句别演了,他现在开始怀疑医生说闻月白活不长了也是骗他的。
他心生一计,拍拍李玉昌的肩膀,泪如雨下:“要怪也是怪我,都是我不好,医生说得那么严重,我一定多陪陪他,要是腺体能匹配上,我立马去做摘除手术,把腺体换给他,我怎样都不要紧,只要他健康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