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基本不会主动提起先太子。
那此刻提起这些做什么?
不仅提起先太子,还提起二王爷。
二王爷都被天雷劈死了。
不说那位怎么死的,反正是没了,是您坐这个位置,何必再提呢。
就算包庇二王爷有错,可人都没了,再提干什么啊。
新皇深吸口气,语气带着痛惜:“可大哥不知道,他到底包庇了个什么样的人!”
能是什么样的人。
在场诸位可是太清楚的。
对二王爷的死并不觉得难过,没有直接拍手叫好,都是对得起太子殿下当年的知遇之恩。
可还是那句话,人都死了,还能玩出什么新花样吗?
之前的账都清完了啊。
总不能还有错漏吧。
太子旧党眼皮跳了跳。
只见新皇让太监把手边的文书拿给众人去看。
这文书,正是从曲夏州而来,岳将军的亲笔信。
而里面的内容,让所有人不敢置信,可又觉得情理之中。
“二王爷的幕僚,还收了西北关外异族的金银?!还做了这样的事?!”
不可能吧!
能把自家边防图拿给对方看,这是个什么样的傻子?!
再想到二王爷想把岳将军撤走的消息,似乎又是可能的。
这一下,一切都连起来了。
怪不得无缘无故说岳将军跟太子勾结。
他们这些太子党羽都知道,岳将军是先皇心腹,跟太子关系并不大。
实在是太荒唐了!
再看到军备空虚的事都被内鬼说出去。
众人更是坐不住。
自家底细被对方全盘知晓,边防图被敌军拿到手,连边关五县地图也不例外。
这谁坐得住?!
岳将军还说,关外大大小小二十多个部落,基本都有边防图。
甚至这一年来的屡次试探,更是实地勘察,其中的岭鞍部落估计已经把最新的边防图补充完整了。
你家的地图,你家所有布置。
都被敌人拿在手里,还了如指掌。
而且这一切,都因为那个蠢货!
新皇不等他们开口骂人,直接道:“大哥虽好,却也不该屡次惯着二王爷。”
这次是皇上这次想说的话。
二王爷屡次犯错,但屡次被原谅,这是应该的吗?
太子就没错吗。
他要是早点处罚二王爷,还会有今天的事?
太子当时的权势,已经接管大半个朝局,他想处置谁简直轻而易举。
为何不做?
为何一定要等到事发了再说?
而太子因为这份“仁心”到底耽误多少事,大家心里没数吗?
臣子们半句话都不敢再说。
二王爷的事上,太子是完完全全错了。
许大人同样这么认为,肯定不会帮忙辩解。
不过他立刻意识到,皇上是用这件事,好让他们知道,先太子不是全无错处,更不是完美无瑕的。
死守着当年所谓的仁政,并不是最好的选择。
只看岳将军送来的文书就是了。
有这封文书在,没人能说出,军备不用管,边关没什么大事这种话。
人家有你家地图!
有你家的边防图!
之前还屡次侵犯过你家。
此刻谁要说一句,边关不用物资补给,真要怀疑是不是内鬼了。
京城这边,因为二王爷泄露边防图地图,以及泄密军备情况,彻底熄火。
那些叫喊着要实行太子仁政,以及军备不用那么着急的人,这下不敢再说。
薛大人那边可说了,谁要是反对增加军费,那就要调查一下,是不是跟二王爷旧党有关。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可大家又明白他的意思。
谁让这事太过离谱啊!
不过说起来,还是平临国乱了,才让对方有机可乘。
想要在桌子上吃饭,那要确定桌子还在。
桌子就是平临国,吃饭的人是大臣们。
这种时候,肯定要护着桌子啊。
不管此事几分真几分假,可就算有三分真,也足够吓人了。
所以京城关于加军费的文书批得格外快。
等文书送到陇西右道的时候,正好是衙门放年前前两天。
五州府拆开朝廷给的加急文书,齐齐沉默。
没看错吧?
皇上亲自下令,内阁一致同意,让陇西右道恢复对西北常备军的物资补给?!
还要在年后正月就要预算送到京城?!
现在已经腊月十五了!
还有两天放年假。
一直放到正月十六的!
然后正月就要预算?!
京城那些大人们!
你自己看这合理吗!?
官员们面面相觑,只能加班啊。
也就曲夏州照常放假,因为他们的预算早就做完了,甚至提前一步交上去了。
不少人还感谢纪楚呢。
虽然之前也加班了。
但加班归加班,不能耽误年假啊。
好不容易放个假,还要留在衙门做事,日子还过不过了,老婆孩子还等着呢。
谁那么大官瘾啊。
“幸好你提前说了这事,否则这个年咱们都过不好。”
“是啊,幸好在预算确定之前,把这件事加进入,否则前两个月的活都白干了。”
“纪大人你是不是有什么小道消息,所以才如此确定啊。”
小道消息没有,就是跟岳将军一起联手促成此事而已。
纪楚肯定不能这么说,只是正色道:“西北常备军那情况不一样,岳将军态度很鲜明,想着他肯定会说服皇上的。”
事实也确实如此。
他也趁机知道,到底是谁在背后屡次搞鬼。
曲夏州这边,对这件事多是看热闹,毕竟他们早就做好选择。
而其他四个州府内可就不同了。
各个州府之间,对于军费这事,自然也有争论。
原本是怒骂纪楚,以及坚决跟纪楚行为背道而驰的人占上风。
这些人,基本在纪楚统计那份名单上。
他们好不容易抓住机会,肯定要狠狠踩纪楚一脚,而且这事也不是头一回做了。
之前多次说纪楚不好,那不是也没事吗。
可现在皇上命令发出,让他们大惊失色。
要知道,靠着反对纪楚,他们好不容易找回点话语权,现在直接被打回原形。
在今天早上,文书还没送来的时候,还充斥着对纪楚的不满。
虽然那些不满他们都说无数次了,可再听一次,还是觉得爽。
你纪楚不是牛吗,不是聪明吗。
不是能把整个曲夏州都带得与众不同。
现在呢?
真以为自己有点政绩,就能在陇西右道横着走?
怕不是飘了吧。
“只要咱们咬死不拔预算,就让曲夏州自己出,出个一段时间,他们自己都承受不住。”
“没错,他不是想出风头吗,那就出啊,还真以为自己很厉害,能命令整个陇西右道了。”
“要我说,他做个通判已经到头了,不过是个举人,难道以后能拜相封侯不成?”
“还扶持常备军,常备军用你扶持吗,以为自己很聪明吗。”
“边关的情况真的有那么差?他肯定是想贪军费。”
“对!常备军都那么多几十年了,根本用不着管,谁管谁就是傻子。”
本来大家对这些话,还有些洋洋自得。
终于找到机会狠狠报仇!
最好让皇上也注意到这件事,以后不要让他再往上升了。
三十岁的通判,从古到今,什么时候有过啊。
这种阴暗的想法,被京城送来的加急文书直接击碎。
皇上跟内阁全都同意,让陇西右道给西北常备军提供后勤补给,依照惯例去做就行。
这份文书上的内容,跟纪楚当初说的话几乎一致。
纪楚在月初就说了,号召陇西右道一起拨出预算。
可他们选择呢?
选择是大声谩骂,根本不听!
当初怎么骂纪楚的,就像是怎么骂这份来自京城的政令。
就连送圣旨的太监歇息时,都听说之前大家在吵什么,不经意问道:“你们对政令不满?”
说着,还看向咸安府工司主事,听说就他骂得最厉害。
那工司主事立刻改口,只说自己有眼无珠,看不清事实如何。
可他知道已经晚了。
从京城来的传旨太监,必然会把下面所有风声都传到京城,必然会让皇上知道的。
他那些话,哪是骂纪楚,分明也是在骂做了同样决定的皇上跟内阁。
怎么一句话得罪所有领导?
前段时间骂纪楚有多爽,此刻就有多心虚。
跟咸安府工司主事一样心虚的,还有五六个人,都是从纪楚升官之后,暗戳戳骂他的主力。
原本偷偷摸摸骂骂,也没人在意。
自从后勤补给的事出来后,他们也不藏着掖着,直接跳了出来。
现在好了,自己日日胆战心惊。
不仅京城来的太监们记录他们说的话,同僚们同样不满。
如果不是你们反对得那么激烈,咱们已经在做预算了,做一点也是做啊。
现在还要把几十年前的资料找出来,你以为那么简单?
人家其他地方衙门都放假了,就我们要继续忙!
这合理吗!?
谁耽误放假,谁就是罪人!
不过此刻大家不敢多说什么。
因为还有京城来的太监在记录,只能绕着这些人走。
官场上被针对,还能再针对回去,被捧着,自己还能缓口气。
最怕的就是被孤立。
一旦独立,那很多信息渠道都没了。
谁都知道他们接下来会如何。
听说太监们记录了满满好几本的流言蜚语,都是说纪楚如何不聪明,如何要支持常备军的。
此刻这些话,统统都变成回旋镖。
不少官员腿都软了。
可事情到这还未结束,听说去曲夏州的太监还特意去见了纪楚,说是皇上身边的红人薛大人,特意给纪楚家里带了过年的礼物。
不仅纪楚夫妇有,就连他身边的师爷夫妇都有。
还说什么:“知道你不收贵重的礼物,这都是京城时兴好玩的东西,不贵,就是图个乐呵。”
千里迢迢,送来只图乐呵的东西?
这可比直接送真金白银还要真情实感。
而且那话怎么说的。
知道你不收贵重的礼物。
就差直接给纪楚澄清,他才不是个贪图银钱的人,贪军费更是无稽之谈。
皇上眼前的红人这么讲,谁还敢反驳。
好啊纪楚,你是不是早就料到有这么一天,估计整人的?
所以你从边关回来,就知道一定会如此?
只是看纪楚的行为,人家根本没多说什么,让陇西右道五州府一起凑钱给西北常备军后勤补给,更像是一种提醒。
大家好好想想,要是听了纪楚的话,大家早早做好预算,早早送到京城。
岂不是想皇上所想,急内阁所急?
可他们都没听,都以为纪楚在乱说话。
不对,他们是受周围人蒙蔽,是被这些人误导了。
好好一个露脸的机会,全都被他们给毁了。
陇西右道五州府,几乎一夜之间,对纪楚的诋毁全部消失。
跳脚最厉害的那群人,不只是说话内容被太监们记录,同时还被同僚孤立厌恶。
这一切,真的是巧合吗?
有那么巧吗?
远在曲夏州的纪楚还在回信件。
每到年底都是这么一出,随着官越做越大,需要回信的人也越来越多。
更别说好友亲人的信件,说什么都要寄出去的。
唯独那些跳脚的同僚们,谁都没接到纪楚的回信。
即使他们的信件写得极为诚恳,也得不到一点回应。
所以,他们最近一段时间的遭遇,真的并非巧合?
人家什么都没做,又像什么都做了。
“不要惹纪楚。”
“那是个笑面虎!”
这句话迅速流传开。
陇西右道,谁惹他谁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