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则时过境迁,五王爷再起疑心,觉得能杀一个二王爷,就能再杀一个他。
到时候又是后患无穷。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稳坐驿馆,等着有人上门“求他”。
求到没有办法,才能“勉强”说出方法。
献策的时机也至关重要。
就跟打牌一样,手里同样是那几张牌,但出牌的顺序,决定了这副牌能不能赢。
纪楚闭上眼。
等着薛明成登门。
又或者,五王爷亲自登门。
不知为何,纪楚竟然觉得这位可能会自己过来。
看他平时的行事作风,似乎不无可能。
若真的是这样果决的人。
那站队他,好像也不错。
最重要的是。
这位同意火器重启啊。
他就是个想好好发展工业的官员而已,能不能让他好好做事,不想动脑子啊。
纪楚面上淡定,心里吐槽。
平临国这里的事,必然传到关外,希望这段时间他们不要异动。
否则对自己国家来说,真的是内忧外患。
京城的事情拖得越久,这种可能性就越大。
纪楚闭上眼,认真梳理这次的事。
千头万绪,也有解决的办法,没必要自乱阵脚。
驿馆下面还是闹哄哄的,反而纪楚的房间非常安静,连带着他带来的人,似乎都底气十足。
“曲夏州来的那个纪楚,看着年轻,反而沉稳。”
“是他啊,那难怪的。”
“你知道他?”
“我有个亲戚在永锦府做官,跟纪楚打过交道,出了名的厉害人物,曲夏州如今地位节节攀升,他从中出了大力。”
“棉花知道吧,他一手发现,还送到广宁卫十万套。”
“要不然喊他下来,商议商议这事,京城到底谁当家?”
其实他们想说的是,到底是继续投奔太子旧党,还是去找找二王爷的门路。
他们倒是想投奔太子门下,可世子都被带走了,真的还有机会吗。
众人说着,就想找纪楚聊聊,可又顾及曲夏州被二王爷不喜,只得又坐下来。
直到深夜,其他人都散了。
驿馆才来了个戴帷帽的中年男人,他看着气势十足,身后跟着的,正是薛明成。
五王府商议再三,王爷还是决定亲自过来。
纪楚的本事,别人不知道,薛明成能不知道吗。
他也主张王爷亲自前去。
等房门敲开,纪楚显然还没睡。
纪楚也头一次看到名声并不显赫的五王爷。
两人互相打量,五王爷震惊于纪楚的年轻,更震惊于他的沉稳。
等薛明成介绍,纪楚才像恍然大悟,连连行礼,看起来还有点诚惶诚恐。
见此五王爷有些无语。
不至于啊!
这位小哥你演得有点过了。
而且我还有把柄在你手中。
真不至于这样。
五王爷这边却也要演下去,他赶紧握住纪楚的道:“还请敬安救我。”
纪楚一顿。
您才是这不至于啊。
五王爷说着,开口就是:“如今局面,如何才能替大哥主持公道。如何才能让世子回太子府。”
“这般下去,吾命休矣!”
意思就是,太子府如今遭受不公,他很想帮忙,也很想救救世子。
可他没办法!
因为二王爷势大,再这样下去,他肯定会死的。
为何?
这还用说。
二王爷的品行,大家还不清楚吗。
纪楚自然顺势问了下去。
五王爷如实说了许多。
比如还是皇子时二王爷的种种恶行,以及曲夏州纵容手下贪污银钱,甚至连河道的钱都敢贪。
总之一句话,这不是个好人,他为了自保,也为了帮太子讨回公道,所以想要谋士救他。
现在亲自过来,就是走投无路了啊!
要不是早知道五王爷早有夺嫡的想法。
李师爷真就被糊弄过去,以为对方真是没办法了,才来招揽人手。
说完这些话,五王爷定定地看着纪楚。
这位心有城府的王爷在看到信件的第一时间,就知道他有办法。
否则不会亲自跑一趟。
五王爷非常好奇。
纪楚到底有什么好法子,既能让二王爷离世,又能让他脱身干净。
君以此兴,必以此亡。
明摆着说了,是二王爷自作孽,他不会有丝毫牵连。
想要名正言顺,光明正大地坐上那个位置。
他确实要脱身干净才是。
这会的情况就是。
五王爷想要问方法。
纪楚也想说方法。
但前者不能明着问,后者更不会明着说。
纪楚只是听着五王爷说从前如何如何,宫中被欺辱的日子苦闷,皇子公主们日子也不好等等。
看着似有同情,其实并不然。
被欺辱就苦闷了,饿几天试试,把你换成曲夏州百姓就不苦闷了?
不过说到最后,纪楚叹口气:“这般行径,确实会遭天谴。”
“微臣老家有个传说,就说人作了恶,必然会有天雷降临,这就是天谴。”
“希望二王爷早日回头。”
天雷,天谴?
这都什么跟什么。
纪楚最后又道:“太子殿二月二十六下葬,还有六日正好一个月,希望他回魂的时候,看到世子被亲弟弟扣下,不会恼怒。”
五王爷跟薛明成对视一眼。
似乎听出什么。
等纪楚送两人离开,又对李师爷道:“咱们带来的那车东西看好了吗。”
薛明成耳朵一动。
纪楚千里迢迢从去曲夏州带来两箱东西,他一直以为是土仪,难道不是?
等纪楚他们休息,五王爷身边的人立刻前去查看。
看的时候就发现,那两箱东西根本无人看守,似乎等着人去拿。
等箱子打开,里面黑压压放着十个圆球。
这是什么玩意?!
消息传到五王爷耳中,他立刻站起来道:“是火雷!”
“火器中的火雷!”
“他们竟然已经做出来了!”
作为极力支持火器重启的人,五王爷自然对此了如指掌。
薛明成那边喃喃道:“天雷,天谴。”
“三月二十六,太子回魂。”
五王爷深吸口气。
显然也想到了。
二王爷如此行事,必然会遭天谴的!
还是太子亲自降下的天谴!
谁让他刚走,二王爷就如此对自己的妻儿?
弄死二王爷,并伪造成天谴,就是纪楚给的方法。
这方法甚至早就想过了,所以随身带着火雷。
至于让谁实施,纪楚一直在作判断。
等他们到京城之后,便决定请五王爷他们动手。
给出的信件,便是这个意思。
天谴而死。
再合适不过了。
知道火器的人并不多,知道火雷的人更少之又少。
更重要的是。
二王爷死了,没人会可惜。
不管太子旧党,还是其他官员,多会松口气。
这种情况下,更不会有人替他翻案。
只会说死得好,太子把他带走,那是真仁德。
等五王爷登基,更不会有人深究,只会说这是真正的天谴。
还有六天时间,如何能伪造成天谴,成了重中之重。
等薛明成带走这两箱东西的时候,纪楚就知道,这事成了。
都说了人做恶事,会遭雷劈。
这是天意啊。
纪楚心道:“要不是因为你们兄弟俩,火器早就重启了。”
“现在也算让你们看看火器到底是什么玩意。”
到京城的第一天,纪楚难得睡了个安稳觉。
不过第二天,邓成,以及许家便找过来了。
邓成所在的邓家对纪楚自然感激涕零,一定要他去家里住。
许家那边自然知道老爷多番夸过纪楚,还十分感激纪楚能在这个时间主动过来。
故而许大人的大儿子亲自招待纪楚吃饭,但其他事情却是不指望他的。
许大人下狱是二王爷亲自开口,如今朝中这局势,谁也见不到许大人。
许家长子还道:“让你强行去狱中看望父亲,便是牵连你,咱们静待局势吧。”
静待局势?
很快,纪楚就知道许家这话的意思。
二王爷如此行事,太子府支持世子登基的旧党肯定不甘示弱。
太子妃为了要回儿子,更是频频出手。
从二王爷之前的旧案,再到最近冒出来的几桩惨剧,都是当年太子为了弟弟强行按下去的。
这些事之前捂的都很好。
如今为了孩子,自然顾不得什么。
尤其是指荒为田的买卖,更是让朝野震惊。
“此般行径,如何为九五之尊?!”太子妃直言道。
随后就连三公主四公主也出来,聊起当年在宫中时,二王爷调戏父皇其他嫔妃等等丑事。
太子旧党跟二王爷全面开战。
一方说二王爷人品不行。
二王爷这边说自己父死子继理所应当。
总之各有各的道理。
这期间,一向低调的五王爷还受到牵连。
因为有人说这都是五王爷指使的,所以二王爷要囚禁自己弟弟。
二王爷甚至还说,要换掉的边关的将领,那些人都听太子妃的,所以必须换。
纪楚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整个人都有点蒙。
不过越是这样,他越是安心。
估计他以为自己必然能登基?
要说当年曲夏州事发之前,二王爷身边还是有聪明人的。
但那会事情做得过分,太子斩断他的人手的,让他身边的幕僚只剩酒囊饭袋。
一个二王爷,加一群酒囊饭袋。
若不是太子留下的旧党都讲道理,都讲礼数,他们连起势的机会都没有。
纪楚安安静静在驿馆坐着,只听着京城的乱子越来越多。
直到三月二十六清晨。
不管太子妃跟二王爷之间如何争斗。
到了太子下葬的第一个月,他们还是要一起去上坟。
纪楚忽然理解,为什么先皇要让太子当储君了。
不管这人性格如何,确实是个黏合剂。
他在的时候,甚至连五王爷也没什么心思。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算得再准,也会是一场空。
三四月份的天气,堪称阳光明媚。
纪楚早早起来,听着祭拜的动静。
这种大事,他们住在驿馆的官员,肯定没资格参加,只是看看热闹罢了。
而许久没见的薛明成此刻也过来了。
他同样没资格参加,但在家里实在坐不住,五王府里更待不住。
想来想去,不如来找纪楚。
至少在纪楚这,能够安心。
西郊皇陵方向,薛明成不转一瞬看着,紧张得说不出话。
邓成来的时候还道:“你这是怎么了?”
不过邓成也没心情再问,跟纪楚道:“不知道谁向二王爷进献的谗言,说岳将军跟太子妃勾结,所以要把岳将军从西北常备军调回京城。”
“岳将军是常备军的支柱,怎么能这样做!”
那边没有岳将军,就跟广宁卫没了他父兄一样。
邓成甚至还在担心,他父兄也会步这般后尘。
等他们走了,边关的百姓怎么办?
关外难道不会趁机劫掠吗?
到时候,就会战火四起。
偏偏火器重启的事一再推迟。
邓成满腹心酸,肩膀被纪楚压了压,让他坐下:“没事的,车到山前必有路。”
真的会有路吗?
这般乱象,到底什么时候会结束。
午时三刻。
从西郊奔袭而来的差役大声道:“天生异象!天雷劈死了二王爷!”
邓成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往街道上一看,只见那差役苍白着脸,见人就道:“二王爷,二王爷被天雷劈死了!”
“太子显灵,劈死了二王爷!”
啊?!
邓成揉揉耳朵。
他没听错吧?!
薛明成长长舒口气。
而纪楚也已经坐下来了。
这下,火器真的重启了。
看来威力还不错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