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5
我没有想到沈知珩会不同意这件事。
之所以这样说，是我知道裴予安不同意，大概是沈如霜不想看我嫁的比她好。
可这些都和沈知珩没有关系。
甚至，如果我高嫁东宫，那么沈府的地位还会再升一步。
这样的事情，对于沈知珩这个以家族利益为先的人，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正不解着，我看到一贯端方规矩的沈知珩，双目猩红的跪在了太子的身边。
“娘娘，心月只是沈家一个普通奴仆，实在不敢高攀太子，还望娘娘和殿下赎罪。”
说完，他极用力的在地上磕了个头。
可听着他口中对我的嘲讽，我已经全然不在意。
想来，他也是怕沈如霜会被人笑话，不如我一个假货嫁得好吧。
然而不多会儿，和沈知珩素来没有任何矛盾的太子却突然开了口。
“小侯爷怕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沈府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小侯爷说了算了？”
“今日是侯爷不在场还是老夫人不在场？”
太子的一番话，叫沈知珩的脸色瞬间惨白。
他刚要解释，沈侯忽然说道：
“知珩，退下！
心月能被太子殿下看上，是心月的福气。”
“可是......”
沈知珩跪下的身体直起，居然想在这时候公然反驳沈家当家的人。
又很快被沈侯一个眼神呵斥下去。
他悻悻的坐回自己的位置，隔着幕帘望向了我。
那是我从未在沈知珩身上看到的眼神。
像是一批豺狼，盯着自己的猎物。
我垂下头没去看他。
但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在我的心里流动。
我很清楚，这不是一个叔叔该看侄女的目光。
但如今，我们也确实，没有任何血缘的关系。
我按下心头的疑虑不再多想。
皇后的声音再次响起：
“好了，都是孩子的玩笑话，今天的喜宴，大家还是说些高兴的事吧。”
见皇后这样说，太子也没有过多的去请求。
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但整场宴会上，所有人议论的中心都是我和太子。
谁都知道我不是沈家的女儿，谁也都没想到我会和一国的储君，扯上关系。
我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终是听不下去，想到外面透透气。
刚出门就被一个人拉到了角落。
我吓得要高声呼喊，却被他捂住了嘴巴。
裴予安还是和小时候一样。
喜欢在人多的宴席上，偷偷把我拽到一旁说悄悄话。
可我现在已经不是以前的沈心月。
我推开他，在一个还算得体的距离，行礼道：
“不知殿下找奴婢有什么吩咐。”
“月儿！”
裴予安拧紧眉头看着我，一把将我的肩头揽入怀中。
“月儿，我知道你生我气，我不好，我不对。”
“你别嫁给太子哥哥行吗？我原本想......”
“我原本想顺着沈家的意思娶了沈如霜，再将你纳进门做个平妻。”
“月儿，你不要这样好不好？”
他说得情绪激动，我本就羸弱的身体实在无法和他抗衡。
可此刻如果被人发现我们这样纠缠在一起。
我们两个就都完了。
就在我不知道如何化解眼前的麻烦时。
耳畔突然响起一声呵斥：“裴予安！
松开她！”
忽然间，身后一只月白的衣袖抓住了裴予安，将他整个人从我身上丢开。
但我没想到，来的人会是沈知珩。
他左右看看我无事，便恶狠狠地指着裴予安骂道：
“裴予安！
你竟敢做这种腌臜事，你对得起霜儿吗！”
不料裴予安不仅不怕，反倒嘲讽起沈知珩来：
“我对不起霜儿？怕是有的人连自己的良心都对不起！”
“更有违纲常伦理！”
6
他说完，一贯斯文的沈知珩卷起衣袖朝着他的脸就是一拳。
我忙上前拦住：
“这里是皇宫，你们两个疯了！”
二人听到我的声音，瞬间止住扭打。
大概是我这样的行为，让他们想到了三年前的我。
我看着他们向我投来炙热的目光，再次退到了一旁。
这次，我只随意行了个礼，便立刻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准备回去。
但还没进到殿内，就撞上了一个结实的胸膛。
“你跑的倒是挺快，和以前一样。”
我听出那是太子的声音，却在这一刻觉得有点耳熟。
我不记得自己是何时听到过这个声音，但眼下还是不要惹上麻烦的好。
我刚要行礼，太子再次握住我的手臂。
“孤说过，你是孤的恩人，见孤不需要行礼。”
恩人？
我何时成了太子殿下的恩人？
正当我不解着，太子将一块羊脂玉的玉佩挂到了我的腰间。
“拿着它，以后有任何事，叫人拿着到宫门口找我，我都会帮你。”
我不明就里的站在原地，太子却一拂袖爽朗笑着大摇大摆的走了。
他站在阳光打进来的那扇窗下，又高声朝我挥了挥手：
“诶，孤刚才说的话，可不包括娶你这件事。”
“孤说好要娶你，可不会反悔！”
看着他大笑着走出殿门的样子，我的记忆好像恍惚间回到了三年前。
那时我刚到军营，便随军出战。
从来没有吃过苦的我，跟随大军跋涉千里，将我的双足都磨出了血。
而管事的却没有放过我，继续叫我干着粗重的活。
那天，恰逢两军交战，无人敢去前线护送粮草。
他们便叫我这个死不足惜的人过去。
我想着这些粮草是前线战士的救命之物，便没有推辞，带着粮草押运的马车，去了前线。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炮火连天，生灵涂炭。
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拼命将粮草送到了前线。
可后来，我就走了。
军营里乱糟糟的，没人注意到我。
太子居然注意到了我？
那样卑微渺小，不起眼的我？
三年间，我从未得到过任何人的青睐。
哪怕是那次有功，我也被继续安排做着粗重的活。
太子刚刚的话，我不敢相信。
回到殿内，宴席已经结束。
我跟着沈家的马车回到了沈府。
我知道我是进不去的。
所以，站在门外，准备到沈知珩给我准备的住处。
裴予安却不知道从哪冒出来，拦住了我。
“月儿，你不能住到沈知珩那边去。”
“你知道他安的什么心？”
从今天在皇宫里，他说的话就很奇怪。
沈知珩对我能安什么心？
他看着我莫名的眼神，怒火中烧的将沈知珩的心思和盘托出。
“自从知道你不是沈家的女儿！
沈知珩对你的心思！
便就不是简单的叔侄之情了！”
7
听到他的话，我的脸色大变。
沈知珩？我？
我立刻推开他，严肃道：
“你不要瞎说，你知道，破坏纲常是大罪！”
“当然是大罪！
越是正人君子的人，越是不堪！”
“他将你安置在偏宅，孤男寡女！
你知道他会做什么？”
裴予安不屑的啐了一口。
可如果他说得是真的，我该如何是好？
我在京城，并没有安身立命的地方啊？
就在这时，我摸到了腰间的玉佩。
太子？
看来，只能求助于太子了。
我想了个法子支开裴予安，拿着玉佩回到了宫门前。
宫人看到我手里的玉佩，立刻将我迎进了门。
我本是小心等着太子宫里的人将我领进去。
没想到却等来了一顶轿子。
那是一顶比我曾经坐过的每一顶，都要华丽的轿子。
我有些惶恐的坐在轿子上，进入东宫后，宫人前来帮我换上了一身蜜粉色镶银丝万福苏锻长裙。
还没搞清楚状况，太子走进来屏退众人，将一枚海棠流苏发簪插入我的发间。
“很高兴，你这么快就来找我了。”
“殿下。”
我跪下来，想着还是要和太子说个清楚。
“没关系。”
太子先打断了我的话：“我知道你来，肯定不是为了我刚刚的请婚。”
“但我给你这些，也不是为了让你嫁给我。”
“我希望你能帮我一个忙。”
宫女前来，为我开始梳妆打扮。
不多会儿，我抬手拂过簪子的流苏，铜镜里显示的却是另一个女人的样子。
丹凤眼、远山眉，不同于我的温婉大方，这张脸眼角眉梢都是风情。
“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我不解的问道。
太子笑笑说，“如果想彻底摆脱沈家，就按我说的做。”
我的心房开始不安的跳着。
只看太子拿出一座宅子的内部图对我说：
“你的身份我已经安排好，江南一曲千金的琵琶圣手。”
“听闻沈小姐琵琶技艺高超，应该不会露馅吧。”
我点点头没有说话。
可还是不解太子的意思。
太子看出我眉目中的愁绪，用手指戳了戳我的额头：
“很快，你就会明白，你这三年，蒙受的冤屈是为了什么。”
冤屈？我的冤屈？
造成我这三年的苦难，难道不只是沈家的偏心？
我的眸中不再是不安和慌乱，既然如此，我当然要为我这三年，讨一个说法。
一个时辰后，我被太子送到了兵部尚书府上。
这里正在召开一场别开生面的宴席。
而席制所用的规格，甚至超过了御用！
我大吃一惊，感觉到今天的事情并不简单。
而在这里，我居然看到了沈家人。
沈侯和沈知珩，都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