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2 / 2)

得到了想要的回应,傅君辞没脸再留,急匆匆地走了。

只是踏出院门前,回头看了眼紧闭着的窗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没有去捡掉在地上的玉佩,只是红着眼继续绣花。

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沾湿了干净的布料。

时间,还剩四天。

翌日一早,管家就带着人来替我搬院。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走进来,脸上在没有从前的恭敬。

我坐在院中,冷漠地看着他们的动作,眼里再无波澜。

都这样了,还能再差到哪儿去呢?

搬到一半,身后传来一道欢欣的女声。

“君辞,这就是我以后的院子吗?”

林翩月亲密地挽着傅君辞的手,笑得一脸甜蜜。

傅君辞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声音是我熟悉的温柔:

“嗯,喜欢吗?”

林翩月环视了一眼周围,视线落在院子里的花圃上,眼里滑过一丝嫌弃。

“其他都挺好的,就是这些花太丑了。”

我笑了笑,直接开口:

“既然不喜欢,那就全换了吧。”

“反正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

两人这才注意到我。

傅君辞下意识拉开了与林翩月的距离,皱眉道:

“怎么不值钱,这些花......”

傅君辞的话没说完,可我们彼此都心知肚明。

这些花是傅君辞娶我进门那年,一棵一棵亲手栽下的。

曾经,我视若珍宝。

现在,一文不值。

林翩月脸色微变,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了我一眼,视线定格在我隆起的孕肚。

“君辞,她就是你口中的那个罪臣之女?”

一句话,打碎了我所有的骄傲。

我想起了谢家获罪的那天,所有曾经交好的人都在顷刻间变了脸。

他们嫌弃地看着我,极尽所能地用恶心的字眼描绘我。

只有傅君辞,只有他。

挤开人群,将我护在身后,真诚地对我说:

“晚凝,我相信谢家,相信伯父,他绝不会是罪臣。”

那时的话语彷佛还在耳边,眼前的人却已不是彼时人了。

抬手摸上脸颊,只觉得一片冰凉。

傅君辞面上闪过一丝慌乱,朝我走了两步。

“晚凝,我......”

可下一秒,林翩月就拉住了他的衣袖。

脚步顿住,他回头看了眼林翩月,最后还是沉默了。

我艰难地站起身,心脏逐渐变得冷硬。

“抱歉,我身子不适,先走了。”

挺着肚子,我缓慢却坚定地路过两人。

就像是路过了之前的三年。

从今天起,过往三年,烟消云散。

擦肩而过的瞬间,我听见林翩月笑着说:

“谢姨娘,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身体。”

“君辞已经跟我说了,等你把孩子生下来了,就抱给我养。”

“毕竟,你也不想自己的孩子,有个罪臣之女的母亲吧?”

话落,满院寂静。

我不敢置信地转过身,看向傅君辞。

“她说什么?”

傅君辞抿着唇,不敢看我。

“晚凝,我也是为了我们的孩子着想。”

“你也不想让他出生后被人嘲笑,有个罪臣之女母亲吧?”

我愣愣地看着他,心脏彷佛被一张无形的大手反复揉捏。

让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我不知道我的孩子会不会嫌弃我这个母亲。

可我无比确认,傅君辞的轻贱。

指尖深深掐进掌心,我几乎是扑到了傅君辞的身边,紧紧攥住了他的袖口:

“傅君辞,你答应过我的,会在三日后的早朝替谢家翻案。”

“那时,我就不是罪臣之女了,我的孩子也不会被人笑话了。”

肚子也开始疼了,但我没心思在意,只是执拗地看着傅君辞,想求个安心。

可傅君辞的脸色却逐渐变得青白,他看着,嘴唇蠕动了几下都说不出一个字。

反而是林翩月自得的声音响起:

“沈姨娘你还不知道啊,将军已经用军功换了赐婚的圣旨。”

“谢家平反,下次再说吧。”

傅君辞面露愧疚,声音小得让我几乎听不清。

他说:

“晚娘,人死不能复生。”

“反正伯父他们都已经不在人世了,平不平反的,也没什么关系......”

我震惊地看着他,突然笑了。

笑出了眼泪。

好一个人死不能复生。

好一个没关系。

都是骗子,骗子。

我定定地看着傅君辞,眼里的光彻底熄灭。

“你骗我。”

“你骗我。”

眼泪滑落,这一次,我却连擦去的力气都没有。

我想不明白,如果你真的看不上我。

又为什么要答应帮我。

给我希望的是你,说会帮我的是你,最后轻贱我的,也是你。

傅君辞,你好狠。

肚子越来越疼,鲜血顺着双腿濡湿了衣裙。

有下人注意到,尖叫了一声。

“将军,血!”

傅君辞眼神一凝,连忙将我抱起冲进了厢房。

“快叫大夫!快!”

院子瞬间乱了起来,下人们急慌慌地跑出去叫人。

林翩月不怀好意地走上前,暗示道:

“君辞,都说女人生产是天底下最脏的事情,你跟我出去,可别沾染了晦气。”

“再说了,我瞧着沈姨娘流了这么多血,也不像是有福气的。”

“说不定......”

“闭嘴!”

傅君辞转过头,猩红着眼瞪了她一眼,转过头拉着我的手,声音颤抖:

“晚凝,我错了,我不该气你的。”

“只要你好好的,我一定去求皇上,求他帮谢家翻案。”

“你别丢下我。”

我疼的几乎昏厥,却还是没错过两人的对话。

心里只觉得讽刺。

为什么人们总是要真的失去才会懂得后悔。

这样的后悔,又到底有几分真心?

感受着身体渐渐失去力气,我用尽最后一丝理智让傅君辞去首饰盒的最底下。

拿出那份和离书。

我知道女子生产是道鬼门关。

我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平安生下孩子。

假如我真的挺不过去,我绝不要我和我的孩子,带着傅君辞的姓氏死去。

这是我作为谢家女,最后的尊严。

傅君辞听到了我的话,连忙压着嗓子让人去拿。

眼泪滴落在我的手上,宛如跗骨之疽。

让我恶心。

大夫和稳婆赶来,将他推出了厢房。

我松了口气,又很快被下体剧烈的疼痛带走了理智。

傅君辞在院外,从天亮等到天黑。

直到婴儿的啼哭声传来,他才回过神瘫坐在地上。

稳婆抱着孩子走出来。

傅君辞眼神一亮,急切地接过孩子。

笑容还未扬起,就又看到稳婆拿出了一封信。

不知为何,他的心突然乱了一拍,惴惴不安。

不等询问,稳婆疲惫的声音响起:

“将军,这是你要的和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