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小木桌上的瓷杯,“啪”
地被凌司夜扬在地上。
他情绪激动要上前来对我动手。
医院的工作人员,听到声音,率先出现,把人赶了出去。
耳边总算清净,我长叹一口气,麻木地躺在床上。
想自己把陆沉当做信仰一样的存在,为他生为他死,是多么可笑。
想自己忍受了那么多委屈和难过,陪在凌司夜身边。
最后守护的心脏,居然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我控制不住眼泪,却也下定了决心。
出院当天,连旅馆都没有回去。
留下离婚协议之后,果断转身离开,乘坐飞机飞了回去。
这一次,我要为自己而活。
凌司夜看到离婚协议的那一刻,一定很抓狂。
结婚七年,我何其有幸能在一天之内,收到他56个电话的炮轰?
但我也只是淡淡看了一眼,面无表情地把手机关机。
不理会一分半点。
像他从前对我那样。
拖着收拾好的行李,我才走出门口不远。
陆沉居然闪现在了我的面前。
他像是跑的很着急的模样,胸膛因为气喘吁吁,上下起伏。
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陆沉狭长的眼睛里隐约含泪。
“放开我,你不该在这儿,你该去忙你的事业。”
我有些嫌弃地要甩开陆沉的手,陆沉看起来有点委屈。
他哽咽住,眼睫低垂,晶莹的泪珠挂在上面,硬生生又忍回去。
他说:
“舒月,我……我打听好你的一切了。”
“这么多年,终究是我对不起你。”
“如果……如果你愿意的话……”
“我可以放弃国外的高薪工作,回到你身边,行吗?”
多动情的话语。
我微微眯着眼睛看陆沉深情的模样——似乎和他同我告白那天,没什么差别。
可是,那浪费的七年算什么?他现在想要我了,我却不想要他了。
略带厌恶地,把陆沉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
我提醒他:
“陆沉,你也不是十八岁的你了。”
“该知道,没人会永远站在原地等你。”
陆沉抬起眼眸,湿漉漉的眼眶望向我,有些破碎。
我不在乎,跨开步子往前走,身体突然被更强劲的力量拽了过去。
厚实的胸膛紧紧贴着我,紧接着,凌司夜带着怒气的话语在我耳蜗回旋。
他微微弯腰紧掐住我下巴:
“江舒月,你就是因为他?”
“所以才和我离婚。”
我艰难地扭脖子,随凌司夜的目光转移。
看到接起工作电话匆匆走远的陆沉的背影,无语地笑了。
有点心累地闭上了眼。
我狠狠踩上凌司夜锃亮的皮鞋。
他冰凉的指腹终于离开我下巴。
我当即跳出他臂膀圈住的位置,耸耸肩,对他如实坦白:
“那倒不是,其实我从来没爱过你。”
“我一开始嫁给你,就是误以为你植入的心脏是陆沉的。”
“想保护那颗心脏来着。”
“谁知道……”
歪着脑袋点了点陆沉离开的方向,我又叹口气。
“谁知道那个狗杂种一样骗了我。”
“你连他的心脏都没有,我还留下受罪,纯属脑残。”
凌司夜越听,脸色越黑。
身躯气愤到隐隐颤抖。
他一拳砸在了墙上,好像还想撕破我“伪装”
的面具:
“不可能!”
“你明明爱我爱到了骨子里,什么都愿意为我做。”
“怎么可能是因为陆沉的心脏……才……”
“我不信!
江舒月,吃我和南珠的醋,你就直说!”
“大不了我以后不让你那么难受,你没必要……”
我不耐烦地伸手堵住了他的嘴巴:
“啧,真烦。
你别自欺欺人了。”
“动你脑子想想,我哪次不是关心你的心脏?”
“关心过你的肝脾肺吗?关心过你的腿和胳膊吗?”
凌司夜咬住了下唇,眼眶开始发红。
他微微侧身,似乎想遮住自己狼狈的模样。
伸手拽住我的手腕,又不依不饶:
“你这个女人向来善妒,我不信你!
你离婚肯定是其他原因……”
“是我们家族这边有人欺负你吗?还是……”
我嫌弃地想朝凌司夜屁股上踹。
还好南珠及时打来了电话:
“司夜,我做饭手烫伤了,有好大的血泡,接下来该怎么处理?”
“要是你在我身边就好了。”
娇滴滴的美人一叫,凌司夜握着我的手立刻松了下来。
他这次倒是没急着走,荒唐地拿抱歉的眼神看我:
“舒月,我……”
我摇摇头,拖着行李往前走,替他做决定:
“去吧,毕竟人家可只比你大3岁,什么都不会很正常。”
“我有事,先走了。”
一出巷子口,我马上拿逃命的速度坐上出租车。
摆脱纠缠之后,就该思考如何谋生了。
其实也简单,我很快找到了在饭店打工的活计。
虽然工资不高,但让我自己好好活下去,倒也足够。
工作第二天,平静的生活再次被打破。
凌司夜或许动用了自己调查资源的能力,居然这么快就找到了我工作的地方。
他穿得晃眼,西装革履,老板娘一看就知道是重量级客户。
忙招呼我好好招待。
我才不招待他,静默地转身,想溜开。
凌司夜大步跨到我身后,凭借身高优势,抓住我的后衣领。
“她——借我一用。”
老板娘点头如捣蒜,双手接过保镖给她的厚厚一叠钞票。
笑容堆了一脸。
“好的好的,她是新来的员工,要是有不周到的地方,老板多多担待啊!”
我生出了片刻打晕老板娘的冲动。
没来得及撒腿跑,凌司夜把我推搡到房间里去。
他宽厚温柔的手掐住我的腰,我面红耳赤看向他。
“你要干嘛?”
下一秒,他扒住我双腿,将我架了起来。
红着脸,一步一步,把我抱到桌上。
“江舒月。”
凌司夜低低的叫。
手背青筋暴露,躁动地把我的裤腿往上堆叠。
我愤怒地踢他,对着他吼:
“我们离婚了!
你这是要干嘛?滚啊!”
裤子被堆叠到大腿处停了动作,凌司夜被我踢,被我拿拳头砸着。
也不反击。
一只手死死摁住我的肩膀,另一只手扒动着我的衣服。
“凌司夜……”
我屈辱地看向他,低头对准他的手死死咬去。
凌司夜居然也没动,全部受下了,头还使劲朝着我的锁骨靠近。
我感觉他指尖的热度不断传递。
摩挲的触感叫我浑身恶寒。
可是——
热乎乎的泪,滴落在了我的锁骨处。
凌司夜没继续动作,吸了吸鼻子,又拿指尖轻轻碰了碰我肩膀处的疤痕。
看我大腿上的刀疤。
声音颤抖的问:
“那天浴室,我看见了。”
“谁弄的?”
“疼吗?”
这真是孩子死了想起来奶了。
我像看猴子表演一样,看向略显滑稽的凌司夜。
慢条私理将自己的裤腿放下,又把自己的衣服扯了回去。
推开他,提醒着:
“凌总真健忘。”
“这不就是那天,绑匪问你要三千万的人头费来赎我。”
“凌总你说,死了把我的尸体送过去嘛。”
“现在好啦,我没死成,凌总看这些刀疤,也没什么好装的。”
“毕竟那天我逃命回去,您还嫌我衣衫不整,骂着让我去给您的小妈做饭来着。”
“是吧?”
我朝着凌司夜歪头笑,推开他,要去继续工作。
可没时间陪他在这儿翻旧账,谈感情。
凌司夜却又好像天塌了一般,身形一滞,眉头紧蹙。
“舒月,对不起。”
他声音沾染着沙哑和歉疚。
“我……我以为你是装的……”
“我只是……只是下意识觉得……你不会有事……”
“如果是因为这个才和我分开,我……”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为什么做错了总爱说对不起?
陆沉是这样,凌司夜也是这样。
可伤害已经造成,对不起有什么用?我难道就没有选择不原谅的自由?
被烦到无以复加的地步,我转身操起旁边的凳子,对着凌司夜的方向砸了过去。
“别再缠着我。”
我用尽全力恶狠狠地对他吼:
“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听懂了吗?”
我朝他挑眉,看他蹲下身来抱着小腿吃痛的样子。
加紧脚步朝着外面跑。
饭店高低是待不下去了。
我把工作服脱下扔给老板娘,对准马路对面走。
没想到凌司夜追的那么快,一个不小心。
居然被车撞了。
殷红的血迹,流淌满地。
凌司夜躺在地上,伸手还要努力地朝着我够。
我总归是不能成为杀人犯的。
折返回去,拨打了呼救电话,想着南珠和凌司夜关系这么近。
连带着把南珠叫来,让她去照顾凌司夜。
也许这次车撞的不是特别严重,凌司夜全程模模糊糊保持着意识。
“舒月,对不起,你原谅我……”
“舒月,你记不记得那次你给我做的蛋糕……”
“舒月,我父亲说你是最孝顺的儿媳……”
他拉着我的手不放,以至于救护人员二话不说,把我一起拉上了车。
这下可好,我走不掉。
等南珠赶来,凌司夜虚弱地看我:
“舒月,你身上伤疤太多,我不愿意你为我疼……”
又泪眼朦胧看向南珠:
“南珠,辛苦你,这次再帮我献半袋血……”
南珠看清状况,突然慌了。
我好笑地看向南珠,终于能好好嘲讽:
“呵,这不是当初还能献好多袋血的小妈吗?”
“来吧,献血吧。”
南珠面色苍白到慌不择路。
一想才半袋血,咬咬牙,决定维持人设。
英勇就义一样伸出胳膊,去找医生。
医生一句“血型不匹配”
,直接把她打回了原型。
“南珠……?”
凌司夜难以置信地盯着南珠,身躯颤抖,剧烈咳嗽,整个人看起来时刻要碎掉。
他终于明白了事情的真相。
含泪看着我,千言万语的歉意堵在了嗓子眼。
可现在说,倒也没必要了。
毕竟到刚才之前,无论我怎么解释,凌司夜从没相信过我一分半点。
眼看凌司夜要不行了,送佛送到西。
我上前示意,再抽我的血吧。
陆沉不知又从哪儿冒了出来。
看样子,是刚好忙完任务,恰巧把人送进医院。
又恰巧遇见了我。
“舒月,别这样!
你的身体……”
我挑挑眉,陆沉他最没资格这样说我。
“陆沉,与你无关。”
“哦,因为你不知道,当初为了保护好你那颗所谓植入凌司夜的心脏。”
“我,给凌司夜献了两袋血。”
“因为你。”
陆沉伸出拦我的手,突然停了。
他该意识到自己的谎言毁了我多久的人生。
本来是他答应在我二十三岁时,娶我,爱我,陪我一生。
可是他二十岁假死,让我为二三年华的承诺悲痛。
为他仅留的“假心脏”
,嫁给了另一个只会侮辱我,背叛我,使唤我的男人。
整整七年。
而凌司夜确认当初的献血人是我,也沉默得更深。
最终没人说话。
我熟练地献完血,下定决心离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更远些。
若总被过去纠缠,谈何展望未来?
我想到一个绝妙的办法。
就在很晴朗的日子。
我请自己的好朋友帮“江舒月”
举办了一场葬礼。
留下一盒奶粉,去做糊弄凌司夜和陆沉的骨灰。
管他俩如何悲伤得洪水滔天。
从今以后,世间再无围着无关紧要之人,转个不停的“江舒月”
。
而是多了一个只为自己,不断往前走的,自由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