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咕嘟咕嘟的煮汤声,将我的思绪拉了回来。
我撑着桌子,把熬好的银耳红枣汤端给南珠。
“呸!
好烫,舒月是不是故意的啊?”
“看我不顺眼,故意做成这样?”
南珠刚喝了一口,立马委屈地朝着凌司夜哭诉起来。
凌司夜直接把汤推着砸到地上,滚烫的汤水四溅,溅到我的小腿上。
立刻红了一片。
我虚浮地叹气,凌司夜却丝毫不顾及我的劳累。
拉着南珠的手,站在一旁跟着指责我:
“能做就做,不能做滚蛋!
还设计上小妈了?有你这么做小辈的么?”
我心里好好揣摩着这句话,盯着南珠的高跟鞋轻划他小腿。
小辈?他有把自己当南珠的小辈吗?
“小妈,我们出去吃。
我带你去西餐厅,你不是很喜欢街头那家?”
凌司夜面对南珠,语气又柔软下来。
他很快拉着南珠离开,偌大的房间突然只剩一个我。
我蹲下身来慢慢收拾满地碎片,手指被扎伤,又流血了。
可是眼泪因为流太多,已经流不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想到:
要是陆沉在就好了,从前我不会做饭的时候,都是陆沉给我做饭。
做的很难吃,陆沉也会装作天下美味的样子全吃干净。
不像凌司夜,厨艺是为他长进的。
可结婚七年,他从没带我去过一次餐厅。
即使难受,饭依旧是要吃的。
吃完我就等着凌司夜回来,他身体不好,我总在担心他。
只是我发的消息他不理,打得电话全挂断,等他半夜三点回来时。
我浑身都酸软的几乎动弹不得。
“南珠……”
“我不要你做我的小妈……”
“我要你做我的唯一……”
“在我身边……”
凌司夜大概喝了不少酒,也肯定和南珠搂搂抱抱很长时间。
他踉踉跄跄,从身后要抱住我的时候。
属于南珠身上眩晕的味道,闻得我只想呕吐。
我嫌弃地把他推开,忙前忙后为他洗漱干净,喂他喝了醒酒的。
把人扶上了床。
可凌司夜喝醉酒会变得很粘人。
偏偏身体修长高大,双臂箍住的时候,叫人躲不开。
我只好侧身贴着他,手指轻轻搭在他心脏的位置。
扑通——
扑通——
心脏在跳动。
我仿佛离陆沉很近。
往往这时才觉得自己的存在有意义。
幸福得甚至想流泪。
可惜幸福总是短暂,我小心翼翼,不敢闭眼的感受心脏跳动。
时间依然有限。
因为凌司夜第二天起得很早。
他早早打好领带穿好西装。
站在阳台,和南珠柔情蜜意地通电话。
许久,终于转身,通知我:
“小妈压力太大了,毕竟是我们的长辈。
我去带她旅游,散散心。”
凌司夜说走就走,使唤我去给他收拾行李。
我看着他心脏的位置,抬头问他:
“我能跟着一起去吗?我放心不下你。”
凌司夜盯着我,皱眉,抿唇。
也许是我的错觉,我居然看到他面颊发红。
隐约有傲娇和得意的样子:
“我多大了,你还放心不下。”
我只是盯着他心脏的位置:
“求你带着我吧,我想跟着你。”
凌司夜最后答应了。
……
他带着南珠去了南珠最想去的北爱尔兰。
两个人出门后,完全忘记了我的存在。
等我大包小包提着,放进旅店的时候,再联系两个人。
谁也联系不上了。
浑身的疲惫让我迫不及待想洗个热水澡放松一下,
我整个人泡进了浴缸,脑袋里还是满满的,关于凌司夜“心脏”
的事情。
可能是太分神的缘故,也可能纯粹是酒店设施和地板的问题。
洗完澡站起来的片刻,我惨痛地滑到在地上。
剧烈的疼痛,千锤万击一样袭来。
我半分也动弹不得。
凌司夜和南珠联系不上,只能拨打房间里挂着的求救电话。
很快,门“砰”
地被撞开,消防员来了——
而我一眼认出:这个所谓的消防员,就是消失了这么多年的陆沉。
我的初恋,陆沉,他居然没死。
眼睛一遍又一遍盯着那张脸。
我的鼻尖止不住发酸,心脏也拧巴得生疼。
谁我也可能认错,陆沉却是化成灰我也认得出来。
“小……小姐。
你还好吗?”
“我……我我……我送你去医院……”
陆沉不敢看我。
目光闪躲,明显心虚。
他把我横抱在怀里,我的耳朵得以贴着他的胸膛。
听那心脏的声音,有力的“扑通”
“扑通”
在跳动。
我抬头看他凌厉的下颌线,没控制住自己颤抖的声线:
“陆沉,你骗我。”
陆沉喉结滚动了一下,他甚至不敢低头。
低头就会对上我的目光,他只是用手指把我抱得更紧了点。
声音低沉又温和:
“小姐,我……我是普通的消防员……现在要紧的是……送你去医院……”
因为陆沉不敢低头,所以他看不见我满身的伤疤。
因为他心虚用力,所以我的肌肤被捏得有如千万只蚂蚁在啃噬。
清醒的疼痛。
梦幻的现实。
我被来回拉扯,一时分不清自己究竟存不存在。
浴室的门被“啪”
地一脚踢开,开着衬衫口的凌司夜,身后跟着被扯坏裙子的南珠。
“谁准许你擅自闯入到这里?!”
“即便我们是游客,也算扰民!
你懂吗?别走!
我要投诉!”
“你打扰到了我和我爱人的休闲时刻。”
凌司夜的脖子上,胸膛处,细细密密全是吻痕。
他拦在门口,从卧室里拉着被惊扰到的南珠,匆匆来看这个不速之客。
看到被横抱在怀里的我,又看了看把我越抱越紧的陆沉。
他突然噤了声。
拳头攥起,对准陆沉的脸上要砸去。
陆沉和凌司夜差不多高。
身材劲瘦。
哪怕抱着我,还是很轻松地挡了下来。
“先生,你自重。
当务之急,是送这位受伤的小姐去医院。”
陆沉面对凌司夜,声音立刻变得凌厉冷肃。
他看凌司夜的眼神,藏着厌恶与警觉。
而凌司夜低头看我,面色在看到我身上深刻可怖的伤口时,苍白慌张起来。
我没力气地抿抿唇,对着凌司夜示意:
“这些伤口和这次他来没关系。”
“我洗澡摔倒了,浑身动不了,疼。
快送我去医院。”
凌司夜眼睛突然眨都不敢眨,他该是想起我刚刚给他打得电话,发的消息。
无一例外被他拒绝了。
那时的他,毕竟在和南珠两个人,锁在主卧。
床上进行着巫山云雨。
是他又一次主动选择置身事外,把我的求救统统看作耳旁风。
或许是心虚,或许是看到另一个男性触碰我,他敏感地计较。
凌司夜破天荒对着我伸出双手:
“她是我的妻子,送她去医院,我来。”
陆沉的耳朵捕捉到了“妻子”
两个字,抬眼冷冷地看向陆沉。
又打量身后裙子被撕到大腿处的南珠,语气玩味质疑:
“江舒月,是你的妻子?”
眼看两个人莫名其妙要针锋相对。
我疼的眼泪直往外流:
“先送我。”
陆沉冷哼一声,侧过身用肩膀挡着凌司夜,不管不顾疾步往外闯。
凌司夜气得拳头对准浴室门,猛地一砸。
南珠吓得一激灵。
“司夜,为了一个爱装虚弱的女人,你至于嘛……”
“你这么可怕,吓到我了……”
南珠柔弱地要往凌司夜身上靠。
以往,凌司夜会心疼地把人护在怀里。
可现在,凌司夜的目光燃着积聚的怒火,他愤愤朝着陆沉的方向追去。
……
好不容易赶到了医院。
医生帮我处理好了扭到的关节和腕部。
我平躺在病床上,遥遥地望着站在透明玻璃外面,不往进走一步的陆沉。
他也知道自己欺骗了我。
所以不敢面对我,不敢问有关我的一切。
我盯着他,眼眶就不觉发烫,泪珠滚落。
瞧见陆沉咬住下唇,捏紧拳头。
他转身走了。
而他前脚刚走,凌司夜后脚带着南珠,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好像来捉奸一样。
忘记了我还是个虚弱的病人,他捏着拳头,进来左右扫视:
“那个男人呢?你们什么关系?”
“江舒月,你翅膀硬了。”
“敢背着我,和别的男人那样亲密?”
人在无语时会被气笑。
我无力地指了指自己刚被医生扭好的关节处。
皱眉看他,还有他身后委屈巴巴的南珠。
“凌司夜,你听听你在说什么?”
“自己父亲的葬礼管都不管,和自己小妈卿卿我我。”
“又是亲嘴上床,又是旅游度假外出吃饭。”
“我们俩,到底是谁背叛?”
凌司夜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南珠挂了脸,嘴巴嘟起来,抬手抹压根不存在的泪:
“司夜,我不想受这样的侮辱。”
凌司夜又气愤又尴尬,还有着一份维护南珠的心思在。
伸手指我:
“江舒月,给我好好说话!
你对小妈放尊重点。”
“告诉你,我是看夫妻七年,你又受伤的份上才不和你斤斤计较。”
“你……”
我听得耳朵聒噪。
低头看眼手机,陆沉“死”
了十年的账号活过来了。
给我发消息:
“舒月,对不起。
我当年是迫不得已。”
“外面很好的工作机会,就那一次。
我当时能力太小,又没法带着你。”
“事业很重要,我没办法才骗你。
希望你原谅我。”
我一遍一遍的看呀。
眼睛忽然就模糊了。
事业很重要,我就不重要?因为迫不得已,所以我就成了第一个被抛弃的?
或许我从来没看清过陆沉。
才会错爱的如此之深。
“司夜,我只比你大三岁,真的听不得舒月这样侮辱我们……”
南珠不停地晃动凌司夜胳膊。
……
“江舒月,你最好反思自己,趁早变回最开始懂事听话的你,别让我操心!”
“你不知道我忙吗?一天到晚还得为你费心……”
凌司夜的话语在耳边喋喋不休。
……
“我看你现在过得不好,是因为我吗?”
陆沉猝不及防又弹来一条消息。
……
泪水“啪嗒”
滴在手机上。
我吮吸鼻子,抬头平静地看向凌司夜:
“凌司夜,闭嘴。”
“我们离婚。”
又稍稍偏头,看了眼同样呆滞的南珠,我对她微微笑:
“你也别委屈了。”
“不想做小妈,凌夫人的位置让给你。”
“好不好?”
凌司夜和南珠的表情,目瞪口呆。
尤其是凌司夜,他突的青筋暴起。
眼神狠厉起来,咬紧牙根,声音都变得阴寒:
“江舒月,有种你再说一次?”
我抬头目不斜视,一字一句地吐露:
“我说,我受够了。
我们,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