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舐犊情深。
小马休噩梦沉沉。
忧闷不绝,悲从中来。
马休点点头,他其实也不想去。
毕竟招亲不成,心底多少有些瓜葛,何况父亲提醒过他,上次南下,行踪或许泄露,让他绕路前往……
可是天地茫茫,何处才能安身?
张恕劝马休勿忧,他有个去处,可保无虞。
马休信他,也不动问,只说:全凭恕哥。
他曾保马休南下迎亲,父亲还曾提起,胡人给他个王爷也不干,这样的人值得信赖。
夜色渐深,张恕和马休背起行囊,向东山秘境出发,那里没有追兵,有一个可以托付的大哥——郭大地。
默默行路,不交一言。
也不知马大将军是否安好……
……
马正山忍别幼子马休,向着京城进发,毅然决然,哪怕京城就是地狱。
守门军士有些发蒙,看这老将跨马提枪,气度恍如天神,竟然连问也没敢问。
忽想起年迈老父,马正山叹了口气。
街巷熟悉而陌生,远远瞧见大将军府,朱漆大门紧闭,门外禁军把守,偶有百姓路过,赶忙低头远避,唯恐惹上麻烦。
为国戍边,有家不回,如今却是有家难回,见父一面也是奢望!
他想起了凌霄大将军,满门遭难……
马正山倔强地抿抿嘴唇,拨马离开,穿街过巷。
仿佛重走人生,只是岁月如梭。
此处旧梦依稀,儿时曾在此玩耍;彼处年少轻狂,曾和贵公子一起追逐姑娘;此处阴阳陌路,多少人头滚滚,有奸佞也有忠良;彼处花街柳巷,多少衣冠禽兽,剥去华丽衣裳,哪顾爵显官高……
路人好奇地看他几眼,这老头儿还拎条大枪!
偶或议论两句:你年轻,你使得动吗?哈,我能抗动……无人来捉拿他,大概谁也想不到,他会胆大包天回城。
马正山走过童年,走过少年,走过往昔,信马由缰,漫无目的。
一抬眼,竟来到了伏羲庙。
曾是纨绔少年,也是圣人门生,不敬鬼神敬祖宗,待我入庙一拜。
马正山挂好大枪,牵马入院,随手将缰绳一扔。
那战马跟随他多年,一动不动看着他,像座威武石雕。
门槛高大,马正山撩袍入殿,伏羲祖神庄严慈悲,手捏五谷药草,俯视着芸芸众生、子孙后代。
只是恭恭敬敬叩头,马正山别无所求。
他在蒲团上坐下来,闭目调息,往事历历在目。
曾统千军万马,此刻孤身一人,陪伏羲老祖坐一坐,他并不孤单。
他是帝国的守护神,万民免于屠刀,安居乐业,他在心中与自己对话,伏羲老祖宗或许也听得见……
他睁开双目,坚定地起身,阔步出门,哪怕走上祭坛,拿自己献祭。
忽听一个苍老声音:将军想通了。
似是询问,又似自问自答。
马正山点点头:战马、长枪、宝剑便留给老丈。
说完头也不回,大步流星出庙而去。
庙祝老眼眨了眨,昏花干涩。
他叹了口气,颤巍巍将马牵入后园,他想给凌家坟茔培培土。
天明五更,朝臣待漏,新君勤政,没人敢怠慢。
马正山步入宫门,惊呆了羽林将士,惊动了裴将军。
先皇在时,大将军可是能骑马入宫的,可是现在……
裴将军对马正山深施一礼,为难道:委屈大将军,末将要绑你一绑。
马正山一笑:若非老夫自投罗网,你到哪儿绑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