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了笑,终于也轮到我躺着了。
我的手脚被捆住,绑我的人可能是胡娜,毕竟捆束的绳子能勒进我瘦弱的胳膊里得多大的仇啊,我难受地扭曲了起来。
莫名地有些快乐的感觉,如果不是为了妈妈,可能我现在还是条快乐的家神蛇。
当我在地上扭曲爬行的时候,突然有人开了门。
是村口的朱屠户,他五十多岁,是个鳏夫,拖着一个小儿麻痹的儿子。
他背着光,举着刀缓缓地朝我走过来。
我不由得往后退。
嘴里塞着的布条咿咿呀呀地叫喊,我想喊“妈妈!”
,但是我发不出声音。
在遇到危险的时候,我第一个反应就是找妈妈。
毕竟,我那么爱她。
我惊恐地往后缩,朱屠户默默地蹲下。
他望着我,跟我说:“妮子,对不起,伯伯生了病,没钱看。”
他顿了顿,似是在酝酿着情绪,豆大的眼泪就砸到了我的脸上。
“伯伯不能死啊,伯伯死了,我家强子就不能活了。”
他心一狠,闭着眼,举着刀就冲我心脏的位置戳了下来:“拿了你妈的钱,我也只能干这丧天良的事儿了!
妮子,别怪我!”
刀戳进身体的感觉很痛,但是我没力气叫喊了。
我无助地望房梁,那个我曾经最喜欢待着的地方。
我想我此刻的模样,应该很像牛爱花当年的模样。
朱屠户的手艺很好,我的心脏很完整地就取了出来。
热乎乎、新鲜的,还在跳动的心脏。
我的肉身死了。
我的元神慢慢地飘浮了起来,我又回到了房梁上。
9
再次回到这个地方,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我好像做了大梦一场。
我的灵魂盘亘在房梁上。
山神施施然飘到了我旁边。
我和他对视一眼,他望着躺在地上被开膛破腹的尸身,再看看我,不忍地别过脸。
这个时候,牛爱花进来了,她直直的走了过来,激动地捧着我还在跳动的心脏,然后迫不及待地招呼屋外的胡娜,嘴里不住地念叨:“娜娜,快来!
趁热吃!
吃了这个死丫头的心脏,老周家就有孙子啦!”
她快乐的溢于言表,我就在她旁边,但是她全程都没有看我一眼。
我死死地看着牛爱花,我在祈求她看我一眼,可是没有,一眼都没有。
胡娜进来了,她仰着头与我的灵魂对视,然后挑衅地张开嘴巴。
原来狐狸打了这个主意,用家神的心脏滋补那个转世的小狐狸。
可我不在乎,我现在满脑子都在想,为什么妈妈不看我,为什么她不在乎我,是我做得还不够吗?
我很沮丧,满脑子都是妈妈,罢了,胡娜只是想要我一个心脏,吃了就吃了吧,只要妈妈开心,也算还了我的孽债。
胡娜当着牛爱花的面,一口就吞下了我还微弱跳动的心脏。
牛爱花跪在旁边颤巍巍地接着,生怕我的心脏掉下来,她的孙子就没有了。
胡娜吃完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手上残留的血渍,吃完心脏的她咧着血盆大口,“谢谢妈!”
“你给我们老周家生个孙子就好,生个孙子就好!”
牛爱花用满是鲜血的手摸着胡娜的肚子,眼神慈爱地盯着那异动的肚子,笑得像朵花。
“妈,肯定是孙子!”
胡娜摸着肚子笑得笃定。
突然她跪倒在了地上,家神的心脏太强劲,小狐狸要出世了。
牛爱花到底是生产过两次的人,她嘴里喊着“孙子!
孙子!
孙子要出来了!”
然后火速地在家里翻找着剪刀、白酒,又急匆匆地跑厨房去烧开水,准备自己替胡娜接生。
胡娜的叫喊断断续续的,牛爱花就跪在旁边虔诚地守着。
她一边等一边对着胡娜的肚子磕头,“蛇神娘娘啊!
保佑我孙子顺利出世吧!
蛇神娘娘赐福我孙子啊!”
我和山神在房梁上卧着,面面相觑。
我多想下去告诉牛爱花,我就是你心心念念的蛇神娘娘啊,可我刚刚被你吃掉了心脏啊。
10
终于,胡娜在持续的阵痛里,生了。
婴儿在地上啼哭。
我的元神好奇地飘了下来,待看清宝宝的模样,怔愣在了当场。
山神也好奇地下来观望,看到宝宝也惊呆在了原地。
接生的牛爱花看不真切,她仔细揉了揉眼睛,山神看她费劲的模样,大手一挥,顺便给牛爱花开了眼。
我们三个脑袋“凑”
在了一起,嗯,是个......男胎。
男胎的男性特征很明显,只是皱巴巴的周身覆盖着蛇鳞还有尾巴,似蛇类狐有些可怖。
我看着这个狐狸胎生的男蛇,五味杂陈。
山神来回踱步,看看我,又看看胡娜,皱着眉头扫视着宝宝蛇。
牛爱花嘴巴张得大大的,她捧着心心念念的男胎,来回踱步,丢也不是,抱也不是。
她仔细翻看检查着,是个男的,但是是个怪胎。
男胎很虚弱,咿咿呀呀,在牛爱花手心挥舞着小手小脚。
胡娜虚弱地躺在地上,刚刚生产完,她想看看孩子,但是看牛爱花满是嫌弃地捧着孩子,半分欣喜也没有的样子,不免有些担忧:“妈,把孩子抱给我看看!”
牛爱花冷哼着捧着孩子,终于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她把孩子重重地摔在了胡娜身上,“看吧看吧!
晦气的东西!”
她装也不愿意装了,这个怪胎让她心气不顺。
胡娜不明所以,她强撑着坐起身子,抱起那个四不像的孩子,在看清楚孩子身上的蛇鳞后,先是一愣,随后她冲着我笑了起来,“到底还是你造的孽。”
我哑然地指着自己:“我的心脏都被你吃了,我造了什么孽?”
突然想起周光宗是我的蛇身,那他和狐狸的孩子.......好吧,我一拍脑袋,果然是我的孽。
我眼巴巴地望着胡娜,“你想怎么办?”
胡娜低着头,思忖了一下,似乎下了某种艰难的决心,她对我说:“周宝珠,你的宝宝蛇,你自己养!”
旋即,胡娜变幻出了真身,变成狐狸跑走了。
牛爱花听着胡娜一直对着空气说话,她惊惧地往门口躲。
待听到胡娜喊“宝珠”
的时候怔愣了许久,她颤颤巍巍地上前踢了踢我死不瞑目的尸身,发现并无反应后,安抚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嘴里颤声道:“死丫头,死都死了,还吓人!”
再看到胡娜变成狐狸后,她彻底陷入魔怔,她死命掐自己的大腿,想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幻觉,很痛,不是幻觉。
畸形的男胎、变身狐狸的儿媳、幽灵的女儿......这一切都是真的,牛爱花两眼一翻,彻底晕死了过去。
11
再次醒来,牛爱花感觉呼吸困难,自己好像被裹缚在一个奇怪的空间里。
她的手手脚脚被狭小的空间包裹着,她想大喊,但是发不出声音,里面空气太稀薄了。
“有?有人吗?”
她困难地呼救。
“妈!”
我在外面喊。
“谁?”
牛爱花听着我的声音,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妈,是我啊,宝珠!”
我亲亲热热地贴着肚子喊道。
“宝珠!
宝珠啊,快把妈放出来啊!”
牛爱花瞬间来了精神,宝珠这个死丫头最听自己的话了。
“妈,你再忍忍,再忍忍,很快就好了。”
我在外面轻声安抚。
“忍什么忍?老娘我快闷死了,周宝珠!
死丫头,赔钱货,你赶紧把我救出去!”
牛爱花奋力挣扎。
“妈,你不乖噢!”
我绕着宝宝蛇的肚子慢悠悠地说着。
托山神的福,我的元神附着在一条刚刚咽气的蛇身上,蛇皮没有原来的蛇皮鲜亮,我扭动着肢体,很是嫌弃。
山神不置可否地看着我:“嫌弃你就出来,自己找皮子去!”
我扭动着身体,讨好地对山神说:“喜欢!
喜欢!
山神老爷找的皮子最漂亮啦!”
“死丫头!
周宝珠!
你在跟谁说话!
快把我放出去!”
牛爱花见我不搭理她,顿时来了脾气,她奋力地踢着宝宝蛇的肚子,宝宝蛇痛苦地扭动起来。
“妈妈,婆婆踢我。”
“谁?谁是你婆婆?谁是你妈妈?”
牛爱花似乎想到了什么,挣扎得更加厉害。
“妈妈,是我呀,你还记得你吃的那条蛇吗?就是我啊,我是你的宝贝,周宝珠啊。”
我贴着宝宝蛇的肚子。
“你别急,你现在就在你的孙子肚子里,他有点饿,你忍一下哦,妈,你是老周家的功臣。
老周家会记得你一辈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