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正是下课高峰时期,牛爱花不管不顾,冲上来就甩了我几个巴掌。
“让你偷钱读书!
让你偷钱读书!
你害得我儿子离家出走!
你个贱蹄子!”
周建国一脚踢到了我心窝,我瞬间就倒地,周围同学或同情或震惊的表情围着我。
我捂着脸倒在地上,倔强地抬着头:“我没偷钱!”
“那你哪里来的钱读书?”
我低着头,不作声。
周建国暴怒,摸索着解开皮带,坐在我身上,死命地抽打。
我捂着头在地上翻滚。
牛爱花插不上手,急得团团转,她叉着腰,时不时踹上一脚,边踢边骂:“赔钱货!
贱东西!
害我儿子离家出走!
我打不死你我!”
“这位家长!
这里是学校!
不能打人!”
门口的保安叔叔终于赶到,从皮带下救出了奄奄一息的我。
“有什么事儿好好说!
你看把孩子打的!”
周围接孩子的家长也围成一团,纷纷劝阻。
牛爱花一看这么多人围着,瞬间就来了精神,她一瞪眼,然后往地上坐,边哭边嚎:“这个赔钱货抢她弟弟上学的机会啊!”
“丧良心的东西,赶走弟弟,自己上学!
心是黑的啊!”
众人指着我议论纷纷,我低着头,身为冷血动物的我,有那么一刻居然会觉得热血涌上脸颊,羞愧地想死。
我的班主任王老师接了保安室的电话匆匆赶到。
她看着鼻青脸肿的我,扶起来就把我护在身后。
“宝珠妈妈,宝珠爸爸,有什么误会可以当面说,不用打孩子吧!”
“老师来了!
正好!
这个道德败坏的小偷你们马上把她开除!
再把她偷的钱退回来!”
牛爱花声音高高的,仿佛说自己的女儿是小偷很光荣,她骄傲地仰着头,像只胜利的公鸡。
我急了,拉着牛爱花的手立马就跪了下来:“我没偷钱!
妈!
我求求你!
我要上学!
我要上学!
妈!
我考上大学就可以带你去过好日子!”
牛爱花嗤之以鼻,冷笑了一声:“就凭你?带我过好日子?呵呵,赔钱货!
我老了可是靠我儿子的!”
我的表情瞬间凝固,王老师赶紧扶着我起来,把我搂进怀里,“别怕,有老师在!”
牛爱花看有人护住我,立马不乐意了,上去就想踹,被门口的安保叔叔拉住了。
“说话就说话,不要动手,这里是学校!”
牛爱花一个眼神刀了过来,我瑟缩了一下。
原来,被欺辱的人一旦有了机会去欺负更弱小的人,也会变得可怕啊。
6
我还是被退学了。
牛爱花和周建国日日在学校门口闹腾,一次比一次动手还狠,派出所都来了好几次,但是家务事,他们只能调节,最终学校顶不住压力,我被退了学。
退学那天,牛爱花拿着我退回的学费,再次耀武扬威地跟周建国说:“我是老周家的大功臣!
你看这个贱蹄子赚的钱都回来了!”
我无声地看着牛爱花。
我亲爱的妈妈啊,我原来是想拯救你的,但是现在的你,怎么变得比爸爸还可怕。
我被牛爱花送进了流水线的成衣工厂,每天12个小时麻木的机械工作。
开始的时候,我尝试着加班偷攒钱,我不想管牛爱花了,我经不住打了,我想离开这个家。
我开始无比想念那个闲得长毛的山神,我想求他带我回家。
但是他已经好久没有现身了。
我的工资卡、身份证被牛爱花攥在手里,甚至我每天回家,都会被牛爱花搜身,她粗暴地拽我进房间,从外搜到内衣裤,我屈辱地抬着头,任由她的手在我身上一寸一寸地翻找。
“没用的东西!
记得明天从厂里带点衣服回来,给光宗穿!”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牛爱花。
她一个嘴巴就抽了过来,“看什么看,赔钱货!
马上光宗要带女朋友回家的,不穿体面点,怎么让人看得起?”
我不想挨打,我只能按牛爱花说的做。
我每天偷拿一点塞进内衣里偷偷的带出厂,好换取牛爱花给我一个笑模样。
“这才对么!
明天再带两件你爸能穿的衣服!”
牛爱花拿着我偷来的衣服在身上比比划划,不住地念叨,“果然外贸出口的就是质量好!”
看着一床的新衣服,牛爱花还冲我吐了一口唾沫:“拿都拿了,每次就拿一两件!
没用的东西!”
我讷讷地站在门口,无助地点了点头。
结果第二天,我在偷衣服的时候当场被厂办的保安抓住了。
我疯了似的逃跑,在路上被人用脚绊倒,大家都在喊着“抓小偷!”
安保的脚踩在我的脸上,愤恨的工友冲我脸上吐口水,声音很嘈杂,大家都在骂:“不要脸的小偷!”
“看起来就不知道偷了几回了!”
“败类!”
......
恍惚间,我似乎看到了山神也隐匿在人群后面叹气。
我做错了吗?
可是,牛爱花她很开心啊。
7
我被工厂辞退,还被保安扭送了派出所,因为未成年且是初犯,偷窃金额不足以量刑,派出所民警要求牛爱花将赃物退回,并将我带回家教育。
牛爱花看着还没穿几天的新衣服被收了回去,愤恨地将所有的火都撒我身上。
她不顾身在派出所,一个巴掌就甩到了我的脸上:“没用的东西!
偷点东西都不知道手脚干净点!”
身后的民警被她的话惊得目瞪口呆,但是也只能看着她揪着我的耳朵把我拖拽回了家。
打开门,就看到了周光宗,重逢的喜悦都来不及言语,我就看到他身后狐狸精附体的女孩。
她捧着微微隆起的小腹,对着我自我介绍:“大姑姐,又见面了,我是周光宗的老婆,我叫胡娜。”
看着胡娜背后那若有似无的尾巴,我不禁有些慌神。
说起来,也是当年的自己犯了错。
那年,我刚结束冬眠,实在饿得慌,看到洞口埋了一只刚死的小狐狸,还隐隐冒着热气,没忍住,一口吃了。
结果就招来了狐狸妈妈胡娜经年的报复。
要不是周家祖先把我救下,我可能就命丧狐爪。
念及此,我羞愧地低下了头,不敢直视胡娜的眼睛,这都造了什么孽。
胡娜望着我笑。
她怀孕三个月,孩子刚刚成型。
牛爱花高兴得不得了,她特别想要一个孙子,她求仙问道,日日作法,奈何胡娜的肚子不争气,托关系走门道查下了孩子性别,还是个女胎。
牛爱花急得团团转,漫天神佛都求了个遍,甚至对着怀女娃的胡娜都怠慢了三分。
胡娜也不恼,日日指派我做这个做那个,闹得家里鸡飞狗跳,周光宗都忍不住冲她发了火,“她是我姐!
不是你的佣人!”
我拉着光宗的手,“没事没事,姐姐愿意!”
胡娜满意地享受着我给她洗脚服务,娇嗔着对周光宗说:“我肚子大,不方便,让大姑姐帮我洗洗脚怎么了?”
说完就将湿漉漉的脚在我身上蹭了蹭。
我咬着牙,对着她的大肚子忍了又忍,“没事没事,就当积福了。”
胡娜的肚子越发的大了,幺蛾子也越作越多,每每看着牛爱花在家被她呼来喝去,我很是不忍,便揽下了家里所有的活计,全天候地照顾着大肚婆。
牛爱花累的坐下捶了捶自己酸痛的腰,看着我在家里忙活的脚不沾地,难得地点了点头,“也不算一点用没有,好歹能伺候到我孙子。”
我伏低做小,期望自己的态度能平息之前吃了胡娜小狐崽尸体的怨气。
谁曾想,胡娜还是没有放过我,她望着我冲牛爱花低语了些什么,牛爱花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次日,牛爱花兴冲冲地揣着一包黄纸回了家,背着我钻进了胡娜的房间。
里面一阵奇怪的动静后,牛爱花笑眯眯地递给我一杯奇怪的液体。
8
“喝吧!
乖女儿。”
牛爱花慈爱地对我说。
我双手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这么多年,她第一次这么亲昵地叫我。
我接过茶杯,是熟悉的味道,雄黄酒。
因为我现在的身体是周宝珠,雄黄酒只会让我元神虚弱,并不致死。
我看着牛爱花殷切的眼神,心下也清楚喝下去会难受,但是只要妈妈开心,我还是默默地按照她的要求,喝了下去。
可能是脱离家神已久,我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喝完雄黄酒,我就晕乎乎地倒地不醒了。
意识涣散前,只看到高兴到扭曲的牛爱花和一脸得意的胡娜。
醒来的时候,还是那个熟悉的地方,破旧的周家。
我呆呆地望着那个曾经最喜欢盘着的房梁,现在我躺的地方,牛爱花曾经躺过无数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