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越说头垂得越低。
「请王妃示下。」
这可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啊。
我有点好奇:「她这是准备请十几个绣娘进府里为她制衣吗?不然明个儿可穿不上。」
「王妃?」
来报的婢女不明所以。
但她还是如实禀告了:「萧侧妃说这次穿不上可以下次穿。」
其实上辈子也有这事,不过换了个由头。只是那会儿我还掌家,她不敢太过分,
虽然我这个掌家就是府里铺子亏银子了,拿我陪嫁填,赚银子没我份。
也不是没我份,就是赚的那点银子连半个王府都养不活。
虽然萧侧妃也蹦跶不了多久了,等那个女人一进门,她这个管家权就是一块烫手山芋。
我略一沉吟,对一旁的玉枢道:
「玉枢,拿纸笔来。」
玉枢虽不解,但还是按照我的吩咐拿了东西来,又十分有眼色在一旁磨墨。
我直接提笔写下《认亲文书》四个大字。
「按照咱们大盛律法,女子的陪嫁属于她的个人财产,不过儿女若是成亲,无论嫡庶,都得分一部分给他们。萧侧妃虽然入府几年了,我也不介意拿这些给她做个添妆,只要她愿意签下这份认亲文书。」
底下的人面面相觑。
认亲文书?
这……这又是什么章程?
我放下笔,对自己的文采颇为满意,好歹也是同皇子皇女们一起上过八年学的。
等上面墨迹干了,便让婢女送过去。
可惜这群胆小怕事的没一个敢接,都低着头装鹌鹑。
「玉枢,你去,带上几个人,别让人欺负去了。」
为了防止萧侧妃抵赖,我特意翻出了成亲时的嫁妆单子让她一起带过去。
「去了,你就说她若是想认我当娘,我也不介意她年纪大,认下这个女儿。」
约莫半炷香的时间后,玉枢没回来,倒是来了个不速之客。
「你这是何意?」
卫长衿径直闯了进来。
他黑沉着一张脸,将那份认亲文书甩到我面前。
我瞥了一眼文书,淡淡道:「王爷何必明知故问?怎么,本王妃认个女儿也要王爷亲自过问?」
卫长衿本意不是这个,是想责问为何让玉枢带人去搬东西。
但被这么一说,也回过味来了,面色更加阴沉。
我一脸恍然大悟,戏谑看着卫长衿:「王爷是介意辈分问题?咱们各论各的,我也不介意王爷唤我一声娘。」
「王爷不是总嫌我不如萧侧妃知情识趣吗,我这可是又给你们添了一些乐趣,王爷应当感谢我才是。」
卫长衿的脸青了又红,红了又紫,煞是好看。
「荒唐!满口下流之语,哪里有一点王妃的样子。」
我面不改色回嘴:「我本就出身乡野,只会这些。想谈诗词歌赋、阳春白雪还是找别人吧。」
卫长衿哑口无言。
以往他这么说,我都会暴跳如雷和他争辩,现在我不在乎了。
出身又不是我能决定的。
就算这样,太皇太后不还是眼巴巴地把我接到宫里给我赐婚,就为了制衡我的母亲。
可惜我的母亲根本不吃这一套,如果不是太皇太后提及,我的母亲都忘了自己和前夫皇帝还有一个女儿。
卫长衿讷讷道:「不过一些器物,何必如此计较。你也只烟儿只是小官之女,底子薄,那些东西放在库房也是放着,便让她拿去又如何?若是太寒酸,让人瞧见丢的也是我们王府的脸面。」
脸面?
他卫长衿居然也有这种东西?
前世我为了北静王府的脸面,面面俱到,最后却落了个凄凉惨死。
今天他倒是主动提了。
这可真是讽刺至极。
「是你的王府,不是我的。」
我轻呷一口茶,抬眼看他:
「这府里拿我嫁妆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以前是我傻,总想着做主母的要宽和大度,总是息事宁人。现在我不管家了,自然要收回来。」
听我这么说,卫长衿眸中划过一抹了然之色,负手而立,故作家主姿态:「阿遥,这掌家权是你自己不要的,现在又玩这些把戏,想拿回来,萧侧妃那里可不敢交代。」
好歹在一起相处了几十年,他撅起腚,我都知道他要放什么屁。
我忍不住翻了白眼。
当我是以退为进和他玩心眼呢。
我可没那个心力。
「王爷有没有听说一句话?」
卫长衿挑了挑眉,示意我之言。
我微微垂眸,拨弄着染着蔻丹的指甲,不疾不徐道:「彼之蜜糖,我之砒霜。她乐意做,给她便是。」
以前掌家,不仅要安稳平衡内宅,时时刻刻还得恪守规矩,不堕王府的声名。
每逢年节,迎来送往的礼物还得保持王府应有的派头,不至于寒酸得让人看笑话。
哪有时间做这个?
明明,我少时也是个爱美的姑娘,可嫁给卫长衿之后,就一直被洗脑——
身为正妻要端庄娴静,不可过多看重容貌,应尽心服侍丈夫,早日生下嫡子延续血脉。
「沈之遥,别得寸进尺!」
卫长衿死死地盯着我,眼含警告之意。
我全然不惧。
食指在朱唇上轻点,我想起了什么,继续道:「王爷也别摆着一副臭脸了,你屋里墙上挂的那幅《百骏图》也是我的嫁妆,就劳烦王爷亲自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