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身影由远及近。
我的眼皮子越发沉重。
咚地一声。
意识全无。
再次醒来,又是熟悉的白色床单。
顾榕溪见我醒了,倒了杯水走过来,
「没什么大碍,是低血糖晕倒了。」
我问,「我怎么来的医院?」
他替我把被子盖好,
「你的包落我办公室了,我去给你送包,发现你晕倒了。」
他不敢说,他只是想跟她多呆一会,才亲自为她送包。
我谢过了他,起身就要走。
顾榕溪执意要送我回家。
说是怕我再向刚才那样晕倒。
我拗不过他,只好答应了。
刚打开别墅的门,出乎意料地见到林长君靠在沙发上。
周身散发着阴骘的气息。
他见到我,笑意冷淡。
我最害怕他露出这副笑容。
每当这个时候,我都不知道后面有多少折磨等着我。
「怎么?我才走了一天,这么着急让别的男人送你回家?」
我解释道,
「他是我高中同学,是我妈的主治医生,我也不知道他在那家医院上班。」
顿了顿,想要得到他的同情,我小心翼翼道,
「我低血糖晕倒了,他才送我回来的。」
林长君却毫无动容,冷冷瞥向我。
「这身衣服被别的男人碰过,脏。」
言语里满是嫌弃。
下一秒,他冷着脸,
「脱了,丢掉。」
我惊恐不已。
抬眼望向沙发上的男人。
他好整以暇地看着我。
似乎想知道,我究竟能为了一个植物人,做到什么程度。
今天是十六号。
别墅里的管家佣人都已经回来了。
听到这话,旁边不远处站着的女佣识趣地转过了身。
林长君挑起一边眉,轻挑的笑意格外刺目。
我死死地咬住唇。
像是下定决心似的开口,
「林长君,你折磨了我六年,这场闹剧,该停了。」
林长君笑了。
是来自胸腔的笑意。
笑得他眼角猩红。
他问我,「你妈害死了我爸。」
「你觉得,你有跟我谈判的资格吗?」
我心里被刺痛,却继续强撑着道,
「放我走吧。」
男人的脸一半藏在阴影里。
「好啊。」
他的嘴角扯出几分笑。
「你死了,我就放你走。」
顿了顿,林长君轻飘飘地放着狠话,
「否则,你这一辈子都别想逃走。」
他一直知道,我的软肋在哪里。
我的拳头渐渐握紧,却半句话也不说。
我知道,我越闹,他越开心。
反而我安静下来,他得不到乐趣。
林长君果然像没了趣似的,随手丢给我一件晚礼服。
「身上那件马上给我换下来,穿这套。」
我不明白他又想干嘛。
他冷着脸,表情晦暗不明,
「今晚有个很重要的酒局,乖乖听话,事成给你一百万。」
一百万。
三个月的治疗费。
顾榕溪的话一字一句回响在脑海里。
「可能三个月,也可能五个月,最近情况恶化了。」
我不能让她痛苦地死在病床上。
咬咬牙,我依旧答应了这场交易。
天上人间夜总会。
权贵们的享乐场所。
灯红酒绿间,夹杂着各色男女的调笑声。
总统包厢里,三个中年男人身旁,各坐着一位面容姣好的女子。
其中一个男人身旁没有女伴。
林长君朝我挑了挑眉。
我乖顺地坐到那个男人身边。
没过一会,又来了一个女人。
包厢的门再次被打开。
娇滴滴的声音令我作呕。
她身着一袭白色长裙,模样清纯得很。
我望向她,心里却咯噔一跳。
黑长直的发垂在两肩,笑起来露出两个梨涡。
最重要的是,她的眼角处,也有一颗泪痣。
只不过她的泪痣,长在了与我相反的眼角处。
呵,他把我禁锢在身边这么多年。
就是为了不糟蹋他的白月光么?
所以就来肆意轻贱我。
身边的男人上下抚摸着我的手臂。
我闭上眼,忍住心中不断翻涌的恶寒。
女人夹着嗓子,声音尖细,
「长君哥哥,我来晚了。」
林长君没说什么,不气不恼,柔声道,
「清月,你来了。」
透过昏黄的光线,我甚至能清晰地看到——
他脸上分明带着若有若无的笑。
他跟那个叫清月的女人说说笑笑,搂搂抱抱。
毫不顾忌在场人的目光,还有我。
好不亲昵。
刺眼的笑意让我彻底寒了心。
从前我觉得,他对我虽有恨意。
心里也许还有爱。
不然为什么威胁我不准离开他。
不然为什么,用这种交易来帮我妈妈治病。
现在看来,他只是单纯想折磨我。
让我生不如死。
他喜欢看我濒死的模样。
在床上也喜欢掐着我的脖子,直到我不能呼吸。
他才满意地松手,似欣赏物品般,欣赏我窒息的样子。
我知道,当我母亲变成植物人的那一天。
当我为了三十万的医药费,第一次跪在他腿边。
他再也不是从前那个表情淡淡,却心地善良的哥哥了。
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包厢的桌上摆放了许多名贵的酒。
林长君一个眼神,我就知道他让我做什么。
全部喝下去。
不就是陪酒么?
我喝。
对着身旁搂我的男人,我灌了一杯又一杯。
周围的人起哄,让我们喝交杯酒。
我扬起嘴角,露出前所未有灿烂的笑。
眼睛却是死死盯着林长君。
「好啊,陈总,那就让我们今晚,不醉不归。」
旁边的中年男人见我如此讨好,很是欢心。
半醉半醒之间,我似乎看见林长君瞥了我一眼。
那眼神里带着浓浓的怒意。
却始终没有发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