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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鸢眉心紧了紧:“你是对协议条款不满意,还是担心公司舆论?”

“为什么非要离婚不可,我究竟哪里做得不好,让你不满意?”

沈鸢裹在被子里,气势不如陆宴埕高,但大清早来这么一遭,也有些破罐破摔:“我工作这么多年太累了,我不是机器我是人,我想要感情。所以意气用事想要自由,这个理由可以吗?”

陆宴埕面色更冷:“你是为了宋晨和我离婚的是吗?你为什么会喜欢上他这种花花公子,是因为他更会说话,更懂得搞浪漫?”

沈鸢觉得头疼,心里把宋晨这个幺蛾子骂了一遍,耐着性子和陆宴埕解释:“这是我自己的决定,和宋晨没关系。”

却被已经有些昏头的陆宴埕质问:“你还在向着他说话。”

沈鸢被他无理的质问,也难得说话没那么温柔:“我和宋晨只是发小。”

“所以是日久生情?年纪轻时觉得关系好,等到现在定下心来就喜欢上了?”

沈鸢真的要服了陆宴埕这种脑补能力,却未曾想到自己也被绕进这种胡诌的怪圈:“宋晨昨天真的只是跟你开玩笑,他……”

辩解的话没说完,又听陆宴埕说:“如果你和他能日久生情,那你天天见我,为什么和我就不行?为什么就不能是我?”

沈鸢脑子运转速度没跟上,话倒是脱口而出:“喜欢你又怎么样?就算我喜欢你,你能喜欢我吗?”

说完她自己愣了一下,但陆宴埕的话接得更快:“我为什么会不喜欢?我当然喜欢,但你要跟他在一起了,我怎么办?”

他如同困兽一般发问:“我怎么办!?”

这回彻底把沈鸢问住了。

*

沈鸢噤了声,和陆宴埕目光相接。

良久,陆宴埕冷静了一点,眉间有些懊悔,别过头去:“抱歉,吓到你了。”

沈鸢轻声问:“喜欢?”

陆宴埕语气有些颓唐和绝望:“不然呢?”

“是喜欢,还是责任?”沈鸢问。

陆宴埕坐得离沈鸢有些远,隔了大半米距离。

陆宴埕一时不言语,沈鸢挪了挪,坐得离他近一些,等他的答案。

他声音有点沙哑:“是责任,也是喜欢。”

“那许薇呢?是喜欢吗,还是爱?”

陆宴埕很快反驳:“不是。我分的清什么是现在,什么是过去。沈鸢,我的现在是你。”

他好像早意识到沈鸢要对他进行残忍决断,自顾自絮絮讲:“我曾经确实很爱许薇,爱到都忘了自己姓甚名谁。但我或许的确不够坚定,我已经变心了,对于许薇,我更多是愧疚。”

“我曾经告诉她会不顾一切和她在一起,我食言了。我让她受了情伤,一直觉得很对不起她。”

“你昨天问我,如果你孑然一身,我还会不会选你。沈鸢,我不想骗你,如果是六年前的我,大概是不会的。但如果是现在的我,我肯定会选你。”

合适不一定等于爱,但日积月累的陪伴却让喜欢深入骨髓。

陆宴埕记得自己尚未和沈鸢结婚的之前很多年,和家里关系一直很僵。

很长一段时间,他的生活只有工作。

直到和沈鸢在一起,他好像才慢慢和父母关系缓和,变得能在一张餐桌上吃饭,变得如同年少时那样其乐融融。

起初和沈鸢结婚,的确是对自己的报复。

但和沈鸢相处的每分每秒,都让他觉得轻松契合,后来公寓于他而言,就真的成了家,而他的生命也重新鲜活起来。

当然是爱的,虽然难以言说是因何而爱,何时而爱,但确实是爱的。

发觉自己爱上沈鸢后,他愈发不敢让沈鸢知晓自己心意,生怕沈鸢这种以家族利益为先的人,会不喜欢他这种藏匿情愫的人。

但今时今日,沈鸢竟然告诉他,她要去追求和别人的感情,这怎么让他能接受?

“只是愧疚而已吗?宴埕,我希望你能想清楚,我也怕你,会后悔。”沈鸢问道,“那一夜你驱车去国道找她,开那样快的车,仅仅只是因为愧疚吗?”

“你那晚醒了?”他愣了一下。

“那会儿她说她和小孩被困国道,寻死觅活的,我怕出了事,所以就过去。”

“早知道你醒着,你当时要是愿意,你都可以跟我一起去。那晚我叫了道路救援和拖车,根本就没和她在一辆车里待过一分钟。”

但他很快自我反思:“或许我的确不该去的,但我一直对她,很愧疚,所以很难拒绝她的要求。”

沈鸢沉默了一下,却被陆宴埕发问:“你既然醒了,为什么不直接问我。我开车快,是为了能赶紧办完事回来。”

沈鸢轻声开口:“许薇她,还是很爱你的。我想你们也很爱。”

她抬手拿手机,把邮件中的情书给陆宴埕看。

陆宴埕浏览了一遍,脸色发青,拿着手机,当场就要把邮件删了,被沈鸢眼疾手快把手机抢回去。

“她给你发邮件,你为什么不跟我说?为什么不问我?”

“她爱我,她爱我你就把我拱手让人吗?你不会抢的吗?为什么一声不吭把我让出去?”

“沈鸢,你心里有没有一点在意我?”

陆宴埕不仅不心虚,一时之间反而一连串发问,一句比一句愤愤,问到最后,让沈鸢哑口无言。

陆宴埕理直气壮得让沈鸢觉得,好像做错事的人是她似的。

“反正我是不同意离婚的,顶多你去法庭上告我吧。我肯定请最好的律师团队,不可能败诉的。”

沈鸢:“……”

沈鸢:“你冷静点。”

“我怎么冷静得下来?如果是情书的问题,我也能写,我能写的比以前更好,能写得比宋晨更好!”

“你今天怎么这么幼稚,都说了不关宋晨事。”

沈鸢本想谈正事,几近被他的语气逗笑,却还是最后问了他一次,“宴埕,我最后给你这次机会,话我也只说这一次。”

“我希望你能得到你要的幸福,所以我愿意把你拱手让人。如果你想和她在一起,趁我还没喜欢你到非要把你困住,你还能跟她走。”

陆宴埕马上说:“我不走。”

却很快抓住沈鸢话里的关键,有些不可置信地发问:“你愿意,喜欢我吗?”

沈鸢碰碰他的脸:“喜欢的。”

“你做出这种决定,就没有反悔的机会了,真的不跟我离婚吗?趁我还没喜欢到非你不可的地步。”

陆宴埕声音很低:“那你喜欢我喜欢到非我不可吧,行不行?”

*

再次见到许薇,是在深冬时分。

那日陆宴埕到沈鸢公司接她,下楼时,碰上了许薇。

“你怎么在这儿?”陆宴埕率先开的口。

室外温度低,大雪絮絮落下,许薇看了一眼沈鸢:“你总躲着我,我只是想来和沈小姐谈谈而已。”

陆宴埕将沈鸢挡在身后:“你和她没什么好谈的。许薇,我说了,如果你需要,我能够给你经济上的补偿,也仅限经济方面而已。”

“我要你的钱做什么?”

陆宴埕不欲和她多谈,拉着沈鸢要走。

却听许薇在身后问:“沈鸢,你大概不知道我和陆宴埕的过去吧?”

沈鸢脚步顿了顿,却没回首,要继续往前走,却听许薇笑了一声:“你难道一点都不介意吗?是因为你根本不在意他吧,那你何必非要揪着他不放。”

“许薇!你还要发疯到什么时候?”陆宴埕低声怒斥。

“我说的不是实话吗?陆宴埕,我们相爱过不是假的,你觉得我纠缠不放,这是你欠我的。”

沈鸢很轻地叹了一声,回过头去,轻声道:“许小姐,你和他的过往,说不介意,是假的。”

陆宴埕全身僵了僵,握着沈鸢的手更用力些。

“他的过去我未曾有机会参与,从没见证过他一意孤行喜欢人的样子,我也觉得遗憾。但遗憾未必是主旋律,我更在意他如今能过得高兴。”

“但许小姐,恕我讲一句您不爱听的,作为局外人,我不觉得宴埕亏欠于你。”

“你的苦难从不是他带给你的,甚至我说得直白些,当年若不是他是陆家的儿子,您未必能短期筹齐医疗费用。”

沈鸢并非温室鲜花,只是她鲜少在陆宴埕面前表示出这种字字珠玑,句句扎人的模样。

“你懂什么?你凭什么对我们的过去指指点点。”许薇被戳中痛处,声音都变得尖锐。

“我是不懂,但许小姐,您究竟是爱宴埕爱到极致,还是您将自己的苦难全部归咎于宴埕?假若今日宴埕不是陆家的接班人,您还会回来找他吗?”

“恕我直言,感情并非欲望的角逐,您所谓的爱情中,索取大于给予。您觉得他应该一直责无旁贷地为你付出,必须为了你和全世界对抗,您究竟是沉浸于过往爱情中,还是只是虚荣的占有欲作怪呢?”

许薇脸色一寸寸僵下去,却依旧喃喃说沈鸢:“你懂什么?”

沈鸢已然不愿多聊,她并无意以胜利者的姿态炫耀,只是聊及陆宴埕,她不免说得多些。

车子驶过霓虹斑驳的城市,车厢暖气氤氲。

等待红绿灯间隙,陆宴埕去触沈鸢的手,他沉默良久:“阿鸢,谢谢你。”

沈鸢失笑:“谢我什么。”

“或许我也是胆怯的,一直没告诉你,你对我来说很重要,但谢谢你还愿意喜欢我。”

他曾疑惑过,犹豫过,觉得自己和沈鸢近在咫尺,却心隔千里过。

但直到今日,他才明白,沈鸢对他的爱从不比他对沈鸢的少,只是他们都互相隐瞒,从不言说。

窗外高楼灯火点缀暗夜,所有曾经难以言说的爱意与情愫,跨越漫长相互陪伴的岁月,终于袒露心意。

未来很长,还有很多时间携手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