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李言月下场的不平，为他如此顽固不化的愤怒，还有许多年前，就埋藏在我心底，对这世道的刻骨恨意堵在喉头，没有哪句话能形容我的心情。

无数话语涌上喉头，如硬石般梗在那里。

我脑中闪过入宫时谢瑾浅浅的微笑，侍寝时他的温柔，最后停留在玉镯的响声。

谢瑾大约看出我眼中刻骨铭心的仇恨，冷笑道：“你若想杀我，那就动手吧。朕乃天子——”

我俯下身，对着谢瑾说：“你不配。”

不配我动手。

不配我伤害自己原本的身体。

我到底没杀他。

临走前，我冲着他一笑：“爱妃好好休息。明日出去，多欣赏欣赏宫外的风景。”

谢瑾最后震惊中透着茫然的表情令我很是满意。

我不会杀他，也不会折磨他。

我要让他看着国家走上正轨，天下太平盛世，而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22

“一切都结束了吗？”皇后平静地问。

我点点头，朝她微笑：“你想回家吗？”

“回家？”皇后有些迟疑。

“放弃这里的一切，身份地位，荣华富贵，回到你们的世界。”我看着皇后，她的眼眶红红的，“就当是你帮我扳倒卫国公的谢礼。你愿意吗？”

皇后不停点头，眼睛却是我从未见过的闪亮，“我愿意。”

23

为了稳定朝中局势，我花了不少时间。

皇后难产，留下一个小太子便去了。

我并不伤心。

她回家了。

而我，也有自己的战场。

等到出征北狄，已是三年后。

北方传来消息，我军出奇制胜，一队精兵绕后偷袭，追得匈奴跑出去几千里远。

我搁下笔，懒懒道：“嗯，做得不错。”

下面的人又报告，我父亲虽年迈，却也亲自上战场牵制住大批军队，给了主力可乘之机。

不，那不是我的父亲，而是李贵人的父亲。

我摩挲着手上握笔的老茧，缓缓道：“李将军宝刀未老，为国戎马一生，该有些奖赏。”

下面的大臣小心请示：“陛下的意思是？”

我想了想，笑着说：“李家世代忠君爱国，朕看得清楚。只是朝中总有些人揪住李卿祖辈的错误不放，使朕从前未能重用......赐黄金百两，升三品。”

大臣连声称是，随后告退。

接着，我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般，问宫人：“李婕妤近来如何？”

“回陛下，娘娘仍旧和以前一样，大多时候待在屋里为陛下祈福。”

我没忍住，嗤笑一声：“祈福？心不错。走了。”

“去李婕妤那儿？”

我都快忘了曾有过“谢瑾”这个人。

后宫嫔妃们也是如此。

人人都以为，陛下励精图治，是一代明君。

却不知道有那么一个时空，谢瑾将整个国家拖入地狱。

即便如此，全世界都忘记自己的感觉应当不好受，我难得对他升起一丝怜悯。

“不去。”我道，“既然安分，那就继续安分吧。顺便给她送些首饰胭脂和进贡的稀奇玩意，让她解解闷。朕独自去御花园里走走，你们不必跟着。”

御花园还是老样子，几乎没什么变化。

自我主政以来，虽称不上盛世，却也安稳。

各地奏折中尽是小事，百姓生活安稳，天下再无乱世。

后世史书里，对我多半会称一句中兴之君。

李言月曾说过，总有一天皇帝、大臣都会不复存在，在腐朽封建社会的废墟中，一个人人平等的社会将建立起来。

那也许是几年后，也许再过几百年。

我不知道那是个怎样的世界。

可李言月的话语中那样向往，皇后也甘愿放弃荣华，回到那个世界。

她们也许很喜欢那个世界。

因为她们，我也开始期待了。

明月高照，洒落一地清辉。

我想，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和李言月一起在那个世界当姐妹。

许是触景生情，我不免有些感伤。

秋风扫起落叶，我才恍觉又是中秋。

只是这一年，我身边没有那些妃嫔，没有皇帝，也没有李言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