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得了肾衰竭，很严重，甚至可能演化成尿毒症。
进门后，我忍了一路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老天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我的心脏有病，肾也有病。
这两个病随时会要了我的命。
林也，林也怎么办.....
我好舍不得，舍不得在我们最相爱的时刻死掉。
我想起那天我问他，如果我死了他会怎么办。
一语成谶，我真的要离开他了。
可是，我离开后，林也也会追随我的。
我不想死，更不想让他死。
我从柜子将我妈的遗照拿了出来，看了又看，猛地将她砸到地上，顿时四分五裂。
这是我第一次这么恨这个女人，凭什么她潇潇洒洒地死了，将所有的痛苦都留给了我。
6.
我是一个没人爱的孩子。
爸爸和妈妈离婚，将我留给了年迈的外婆，直到外婆死，我也没有见过妈妈和爸爸。
我还清楚的记得当时她抛下我的样子。
“雪梨，别拽着我！”
她穿着红色的衣服，提着一个大箱子，幼小的我紧紧攥住她的手。
“妈妈，别走，我害怕.....”
可她硬生生的把我的手掰开，转身就走，没有再看过我一眼。
从此，我没有见过爸爸，也没有见过妈妈。
他们好像忘了，曾有过我这么一个孩子。
后来，妈妈死了，死于先天性肾衰竭。
我麻木地将她的后事处理，她给了我生命，我给她送终，听起来更像是一场交易。
我姥姥也是这么死的，比我妈要晚一些。
她们都死了，我又找不到我爸，即使找到了，估计他也有了新的家庭，不会想要认我。
这个世界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我孤独的活着，每次看到城市的绚烂和万家灯火，我都会感叹。
这城市好大，却没有一盏灯是为我亮的。
而现在，妈妈受过的痛我也还要承受一遍。
我不怕死，可是我死了，我的林也怎么办？
我的林也，他那么爱我，那么爱，他失去了他最爱的父母，也要即将失去我。
黑夜将我吞噬，我双眼空洞地望着窗外灯火阑珊。
旁边手机铃声响起，是林也，我死死咬住下唇，不让哭声溢出来。
不敢接，一点都不敢。
我怕听到他的声音我会再次忍不住哭出来，我怕让他知道我病了，怕看到他眼中那渐渐暗淡下去的光。
怕我死了，他会真的随我而去。
铃声停了，黑夜又重新将我笼罩，半晌，我才拿起手机，点开和林也的聊天页面。
我们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昨天。
“宝贝，乖乖睡觉肚子就不疼了，等我下班去给你做好吃的。”
我抖着指尖，一点一点往上翻我们的聊天记录，眼泪滴落在手机屏幕上。
不停的往上翻，翻到了我们第一次聊天的页面。
这么多的记录，翻都翻不完，那全都是我们相爱的证据。
终于，我还是忍不住崩溃大哭，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
为什么，为什么所有的不幸都要降临到我身上！
我想要爱，很多很多的爱，可是从小到大我没有得到过一点。
现在我有了林也，他给了我很多很多的爱，明明我已经得到了幸福，老天就能毫不犹豫地收走。
到底是世间难得，还是我不值得。
几乎一宿没睡，再加上生病，我脸色惨白，整个人憔悴不堪。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我对着镜子扯出一抹笑。
“安雪梨，这世上没有永远，所有的永远，都会终结在离开的那天。”
7.
晚上，林也来了。
我疲惫的躺在床上，看着他为我忙前忙后。
“雪梨，你们女孩子来大姨妈都是这样吗？我看你精神很差。”
他担忧的坐在我身边，手里拿着一碗红糖水。
我真希望我只是来大姨妈，真希望这碗红糖水喝下去我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林也，这几天你别来了，我精神不好，太憔悴，都不美了。”
林也摸摸我的头“我的宝贝任何时候都是最美的，女孩子特殊时期很正常。”
他用勺子舀了一点，轻轻吹过之后喂我。
他是那么的好，那么的爱我。
可我却没法再陪他太久了。
我知道我的病需要换肾，需要很多钱。
但是我没有钱，也找不到肾源。
林也有钱，我相信他一定会给我治病。
但是，我不忍心让他那么难过。
何况换肾之后也不一定就能好，如果不好，就相当于给了他希望，又让他绝望。
我不能这么做。
后来的半个多月，我都在躲着林也，不想让他看见我这么狼狈的模样。
我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了，每天都要睡好久，醒来也是头昏脑涨，天旋地转的。
我听到了林也在敲门。
“雪梨，你这几天为什么总是不见我？”
“你到底怎么了？”
“开门好吗？求你，让我看看你，我真的很担心。”
听着他急促又焦急的声音，我躲在门后，贴着门，身体慢慢滑落。
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我死死咬着手指，不让自己哭出声音。
林也，对不起了，如果早知道会是这样，当初在楼下我就不该招惹你。
既然是从这里开始的，那就要好好的结束。
我打开门，林也直接闯了进来。
见到我的模样他吓了一跳。
“宝贝，你怎么憔悴成这样了？”
他小心翼翼地牵起我的手，语气充满了担忧。
“你你最近是不是生病了，怎么手这么冰？”
我很想告诉他，冰是不是我的手，而是我的心。
张了张嘴，我竟然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等会儿，我给你煲个汤。”
我扯住了他的衣角，语气淡漠疏离“不用了，林也，不用了，我有话跟你说。”
他的身体猛地一颤，转过头来，我这才发现，他的眼尾泛着淡淡地红。
“能不能不说，我不想听。”
他那么聪明，应该感觉到了。
只是他始终不愿意面对，他不想跟我分开。
林也颤抖哀求的声线，不禁让我的心尖猛地一颤，压下喉头涌起的酸涩。
“林也，我们.....”
“不要！”
他突然紧紧把我抱在怀里，头埋进我的颈窝，我清晰的感觉到他在发抖。
“不要说，雪梨，求求你，什么都别说。”
我的心像是被放进绞肉机里一样的痛。
里面似乎有千百只手在把我的心一点点撕裂，粉碎成沫。
“不行，林也，我要说。”
我把他的身体板正，看着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里有着碎裂的惊慌，还有茫然无措，那亮晶晶的眸子蒙上了一层水雾。
“我们分手吧。”
林也身体微微一晃，有些难过地别过头去。
他长久的望着前方，目光似乎穿过了沧桑岁月，飘过了万丈红尘。
仿佛看透了一切，又仿佛迷离又无措。
好一会儿，他转过头看我。
“雪梨，你不能这么对我，这样太残忍了。”
是啊，我好残忍。
不，是命运对我，对我们好残忍。
8.
“林也，恋爱就是这样的，爱就在一起，不爱就分开。”
我说的理所当然，甚至很是轻松。
天知道我已经快要崩溃了。
“你不爱我了？”
林也反问我，而我的喉咙像是被卡了什么东西，说不出话来。
我好想大声告诉他，我爱你，非常非常爱你。
可我不能。
“对，不爱了。”
我感觉自己的手上有一片温热，是林也的眼泪。
除了对不起，我没办法告诉他太多。
我爱他，可我骗了他。
“好。”
这个字他说的艰难又破碎，一个简单的音节，被他说的转了好几个弯。
“我同意了。”
我微微松了一口气，可明明这是我希望的接过，我为什么要这么难过？
“我不会再来打扰你了，但是你要记得照顾好自己。”
“嗯，”
“生病了要及时去看医生，身体不好别硬撑，特殊时期注意保暖。”
“嗯。”
“还有，少吃一点外卖，对身体不好....”
“够了！”
我粗暴又冷漠的打断了他，他闭上嘴，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
“够了，林也，我们已经分手了，你这样......”
你这样，我会舍不得，求求你，别再对我那么好了。
空气瞬间凝固了，林也微微张嘴，欲言又止，到底是没有继续开口。
他的样子好可怜，我一定把他伤的太深了。
我好想抱抱他，紧紧的抱住他，告诉他我说的都不是真的。
“走吧，我带你去吃饭。”
我不解地看向他，想开口拒绝，林也扯出一抹苦笑，声音闷闷的。
“我你去我们第一次吃饭的地方，既然我们是在那里认识的，我想在那里结束。”
林也的眼中满是哀求，让我不忍心拒绝，于是点了点头。
我们像第一次认识那样，骑上了他的小电驴。
我静静看着他的挺拔又有些消瘦的背影，惊觉他好像瘦了很多。
这段时间我躲他躲的太明显，也许他也像我一样根本吃不下饭。
想到这，我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的紧紧的，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稀薄起来，让我窒息。
我死死盯着他的背影，想将这个身影牢牢刻进记忆中。
以后，应该就看不到了。
“抱紧我，咱们要走了。”
他像往常一样说了这句话，我颤抖的手缓缓环住了他的腰。
小电驴慢慢的在路上行驶，林也应该是想多跟我待一会儿，所以骑的这么慢。
忽然，一辆飞驰而过的小车朝我们撞了过来。
林也将我的头紧紧护住，在意识迷糊前，我听到了他骨头碎裂的声音。
我想睁开眼睛看看他怎么样了，却当场晕了过去。
再次睁开眼睛，是在医院，白茫茫的一片。
林也，我的林也怎么样了？
9.
脑子里那个大货车撞过来的样子再一次闪过，我想都没想就就拔掉滞留针，穿上拖鞋向外走去。
巡查的小护士被我吓到了，连连大喊医生。
我着急忙慌地抓住医生的袖口，声音带着哭腔“医生......和我一起的那个男生呢？”
“他没事，腿骨折了，已经做完手术了，倒是你，病情已经不能再拖了。”
我麻木地点点头，走到林也的病房。
我要亲眼看到他好好的。
见我进来，林也挣扎着从床上起来“雪梨....”
我走近他，尽量让自己装的冷漠一点。
可是他却用指腹轻轻抚摸着我的脸“宝贝，这就是你和我分手的理由吗？我都知道了。”
“傻瓜，有事我们就一起想办法。”
我凄惨的笑了“林也，没这么好治的，我知道你有钱，可是有时候，钱买不来命的。”
他将我抱在怀里，语气坚定地一字一句道“我一定会找到肾源的，相信我，好吗？”
随后他试探着吻了我一下，像一只被抛弃的狗狗“不要再说分手，不要说你不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