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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王府的马车路过时,遭到黑衣人的伏击,被冷箭逼入路边密林。

正好遇上今日在林中狩猎,满载而归的一群世家子弟。

他们中有人被黑衣人的箭雨所伤,一声令下,暗中跟着的侍卫纷纷加入战斗。

「暂时不要轻举妄动。」我颇感意外,看来原本的计划用不上了。

也不知这些人实力如何,能否再拖上一拖。

此时,前方已经乱成一团.夹杂着阵阵暴喝和哀鸣。

王府的几驾马车犹如箭靶子一般,插满了箭矢,被逼停在密林深处。

「上,几位小姐要抓活的!」

黑衣人一边应付着主动参战的侍卫,一边伺机向马车靠近,上下翻遍也不见人影。

「中计了,快撤!」

眼见他们死的死,逃的逃,我暗自叹了口气:「过去看看有没有活口。」

我下车时,另一方人马层层戒备,被护在正中间的便是曲江王箫鹤亭。

虽然对方破坏了我的计划,可到底替我解了围,我正准备礼貌地上前致谢,却听到他满脸幽怨地吐出一句:「崔小姐真是女诸葛,今儿唱的竟是一出空城计!」

9

见他如此阴阳怪气,我打消了寒暄的念头,转身命令府中侍卫仔细翻查现场遗留下来的证据。

马车上的箭矢,黑衣人身上的配饰、标记,用过的兵器,没有一处放过。

「嘶!不能轻点嘛!」箫鹤亭伸着胳膊让人给他上药,见我只顾着搜集证据,不满地开口:「崔小姐,好歹本王也替你做了挡箭牌,你就这样不闻不问吗?」

「怎么,以郡王的家底,也会受伤吗?还是说,郡王身边的侍卫连打家劫舍的小毛贼都不如?」

早上,我们便曾在官道上擦肩而过。

能带这么多精于骑术,又骑有宝马的侍卫明目张胆地在官道上驰骋,除了人傻钱多后台还硬的曲江王,不作第二人想。

「本王若未受伤,怎好叫侍卫出手?」

「那就多谢郡王伸出援手。」我微微躬身行礼,继续盯着侍卫现场取证。

箫鹤亭见我执意要找出点什么,心下明白了:「这些人是镇国侯府派来的?」

「找得到证据才算。」我懊恼地回答。

「不用找了,我这里有。」箫鹤亭递过来几块图案特殊的腰牌和一块玉佩。

「可惜,你们只损失了几辆马车,我也就受了点皮肉伤,追究起来不过是无关痛痒的罪名。」

我仔细一看,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这就不劳郡王操心了。」

玉佩的确是镇国侯府之物,至于腰牌上的图案嘛......

自作孽,不可活,这下是真的稳了!

箫鹤亭见我成竹在胸,带领侍卫翻身上马:「既如此,今日报官一事就由本王出面,剩下的戏怎么演,就看崔小姐的了。」

见他带人离去,我也返回后面的马车,打道回府。

10

最多再过一炷香的时间,太后、皇后娘娘的车驾就会从此经过。

原本,我是准备祸水东引,让这伙人冲撞皇家车队,再牵扯到幕后主使。

谁知遇上箫鹤亭一行人,提前解决了他们。

如今,虽有证据在手,罪名却还不够大,只能另寻机会,一劳永逸。

很快,到了皇后娘娘生辰当日。

礼部在御花园里设宴,男左女右,泾渭分明。

「陛下,难得这么多年轻人聚在一起,不如让在座的公子、小姐们展示一番才艺吧。」

午膳后,大皇子与七公主的母亲,姚贵妃娇声提议。

陛下有不少子侄到了娶妻的年纪,自然乐见其成:「那就以为皇后祝寿为题比试书画吧。」

就在众人跃跃欲试时,一个娇俏的声音响起:「父皇,崔家六小姐书画双绝,她也参加的话,有失公允吧!」

我抬眸一看,七公主直勾勾盯着我不放,想必今日是冲着我来的。

七公主与我胞妹同岁,去年的秋菊宴上被她在诗、书、画三方面强势碾压,心中早就不服。

加上陆尧的妹妹陆笙是她的伴读,自小感情要好,想来没少在背后挑唆。

今日使出这损招,怕是故意不让六妹上场,想从我身上找回面子。

「嗤!」御史中丞王家小姐冷笑道:「技不如人就想来阴的,亏你想得出来!」

七公主被她说穿心思,又顾忌她是皇后的娘家侄女,小脸气得通红。

皇后娘娘脸上始终挂着恬淡的笑容:「今日人确实多,各府就只派一人参加吧。」

11

七公主果断向我宣战:「还请三小姐不吝赐教!」

比试开始前,陆笙得了七公主的授意,在我准备动笔时突然撞上我的右臂。

待我缓过神时,画纸上已经多了一道突兀的墨痕。

「柔姐姐,路太窄了,你不会怪我的哦。」她脸上挂着如花般的笑靥,轻声道歉。

「嗯,你是心宽体胖了些,我自然不会与你计较。」

画纸已毁,为了不丢楚王府的脸,我只好放弃摆烂的念头。

虽然我把时间和精力都花在了管理铺子上,但也不至于不通文墨。

崔家女儿,岂是什么人都能轻视的?

思忖片刻,我轻轻提起毛笔,蘸上浓墨,将墨痕修饰为一张桌案,画出一幅《簪花仕女图》。

「时间到,各位公子,小姐莫要再动笔啦。」

七公主一路观察,发现其他女子的书画作品皆不如她,这才放心。

陛下与皇后娘娘浏览一番后,认为我的画拔了头筹:「来人,将崔家三小姐这幅画传下去,让大家鉴赏一番。」

闻言,七公主不干了:「父皇,母后!我的《祝寿图》怎么就输给她啦!」

12

皇后娘娘凝视着一再生事的七公主,心中只觉得厌烦。

她命人将我的画纸翻了过来,背面与正面竟呈现出一模一样的效果。

「柔儿画的是双面画,技不如人就该好好再磨炼,本宫劝你今日莫要再惹是生非!」

我虽好脾气,婉儿却忍不住出言相激:「敢问七公主,今日比试的主题是什么?」

「不就是贺寿吗?我的画应时应景,技法成熟,绝不输她的双面画!」

「为何人贺寿?」

「母后啊!」

婉儿不再理她,走到太师家九岁的孙女跟前:「滟滟,你可看得出画中有何不妥?」

小丫头嘴里还嚼着糕点,心不在焉地看了几眼后提出疑惑:「皇后娘娘正值盛年,为她祝寿为何要画松、鹤?」

「而且,如今才初春,不画百花、绿柳、春燕,却要画秋日里才有的菊花和大雁南飞是什么道理?」

王家小姐听了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指着七公主嘲笑道:「九岁稚童都懂的道理,你竟不知?恐怕这是你专程为秋日太后寿辰苦练的画技吧!」

七公主被当众拆穿,脸色铁青。

「今年的花儿开得早,晚宴前大家可以在御花园里尽情欣赏。」说完,陛下与皇后娘娘先行离席更衣。

长辈们也都前往清音阁陪太后娘娘听戏,只剩一群高门贵女在半边御花园里闲晃。

六妹妹被人围着请教诗词,婉儿被王家小姐拉去对弈,只有我孤零零地自饮自酌,没人敢来沾边。

见我身边无人,七公主慢慢凑近,眼睛微微眯起:「崔云柔,你还真是藏得深!在外人面前装得一无是处,竟将所有人都骗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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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就一定要四处声张吗?我崔家儿女学文习武,博古通今,是为了增长见识,报效家国,造福民生,又不是为了与人争奇斗艳。」

「你!强词夺理!」

突然,附近的官家小姐全冲我指指点点,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原来是陆笙带着佘彩琴也冲着我这儿来了。

她在我跟前坐下撒起娇来。

「柔姐姐,方才是我太莽撞。虽然你与我哥有些不愉快,可咱俩到底是一起长大的交情,你就原谅我吧。」

其他人只敢在远处指指点点,七公主却一脸看好戏的样子,干脆坐下赖着不走。

见我并不理她,她瞪了一眼身侧的佘彩琴,继续开口:「妹妹诚心道歉,还请七公主作陪,今日以果汁代酒,敬你一杯。」

此时,佘彩琴已经为我们倒好果汁,一一递到手上,低眉顺眼。

我打量杯中色泽浓郁,质地浑浊的液体,扬起嘴角:「那就一笑泯恩仇吧。」

见我喝了果汁,陆笙微微舒展了眉头,一会儿向七公主打听皇后娘娘今日收到了什么特别的寿礼,一会儿向我讨教如何画双面画。

直到我轻抚额头,目光涣散,她紧张地抓着我的手问:「可是哪里不舒服?」

我脸颊发烫,吞吞吐吐道:「方才浅酌了几杯水酒,竟有些醉了。」

七公主的目光在我们之间来回打转,假惺惺地建议:「不如去为女宾休息更衣准备的宫殿找间屋子躺一躺吧!」

她吩咐道:「把崔小姐带下去歇会儿,若是不见好,就找个太医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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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小姐,您在这里好好歇着,奴婢这就去找人寻了太医过来。」

「嗯。」我微眯着双眼,随便应了一声,终究抵抗不住午后的困意,倒在了床榻上。

见我躺下,扶我过来的宫女随手将门带上,原本守在院门口的內监也不见踪影。

隐约听到脚步声靠近,我将手中的发簪握得更紧了些。

来人推开了房门,径直走向床榻。

就在对方离我近在咫尺,我手中的发簪快速朝着他颈脖之处刺去。

「你这丫头!心怎么这么狠!」来人有些意外,却也及时将我的手钳制住。

「怎么是你?」看清眼前的人,我满脸诧异。

「那你想见到谁?你那未婚夫婿陆尧?」箫鹤亭颇有兴致地反问我道。

我抽回被他捏疼的手轻轻揉着,想着怎么能快点将他打发走。

不然,今日的一番设计可就白费了。

他横了我一眼:「镇国侯一家如此算计你,就这么不痛不痒地放过他?」

我低头不语,心想着,我们家的打算我能告诉你?

只听他轻咳两声,我抬头时,两名侍卫已经扛着一男一女出现在眼前。

「郡王,人已带到!」

「没被人发现吧?」

「没有,属下是等他们进了院子才弄晕的。」

收到满意的答复后,箫鹤亭冲我挑眉:「崔小姐,还不走吗?」

「走!」摆明了他已经安排好后招,我自然从善如流。

盯着走在我前面的箫鹤亭,我再一次感慨,皇室不养闲人。

他绝不只是旁人口中人傻钱多的闲散王爷那么简单。

15

事实上,我与箫鹤亭私下交情匪浅。

自从他发现我经营有自己的银楼、成衣铺子、酒楼、茶馆后,他便成了我铺子里的常客。

更以提供珠宝玉石、山珍野味等原材料的方式与我合作。

他走在前方,语气带着一丝怨怼:「若不是我出现,你如何应付得了陆尧?」

见他语气不善,我也没有好脸色:「郡王莫非是来邀功的?我可没求你帮忙!」

「何况,我又没中迷药,怎么对付不了陆尧?」

箫鹤亭恍然大悟:「佘彩琴是你的人?你和七妹喝的果汁中并无迷药?你竟然故意激怒七妹,引她上钩?」

我瞪了他一眼:「你可别冤枉我!七公主明明是自己跟过来的。」

得知我的底牌,他忍不住扶额:「你的胆子一向这么大吗!」

说话间,我们已经走到不远处的凉亭,一群不到十岁小皇子、小公主围坐一圈听长公主弹琴。

箫鹤亭示意我就留在这儿打发时间。

见我听了许久不曾离开,长公主发出邀请:「刚才看到崔三小姐画功了得,不知可会弹琴?」

「勉强能听。」我应邀坐下,弹了首祖父最喜欢的《潇湘水云》。

箫鹤亭眼珠一转,竟提出拿他收藏的玉质古琴作为彩头,让我俩比试,看谁的琴技更胜一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