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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那扇门里传出司康的声音, 他很坚定地说:“我已经决定要切除腺体了,我的伴侣也同意,您不用再建议我别的治疗方案, 直接安排手术就好,我希望尽快。”

医生却叹气说:“你现在是受激素影响才会有极端的想法, 不是我不给你直接安排手术,是切除腺体的手术要求必须上报, 切除腺体百分之九十的概率会丧失性·功能、繁殖功能,异能体残缺,国家要求非必要不能建议患者进行切除腺体的手术。就算我给你开手术,现在也不能马上做, 得先打抑制针,等你信息素稳定后再手术。”

切除腺体?为什么假孕就要切除腺体?

秦听扶着冰冷的墙壁在晕眩中脑子发僵,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进去吗?进去问清楚于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是如果于蓝告诉他, 她是和司康在交往……那他要怎么办?

不不,他没办法和她分开, 他恢复眼睛是为了跟她在一起, 他每天的锚点都是她。

他甚至无法想象和她分开,他要怎么继续过之后的每一天。

秦听在这一刻无比后悔, 为什么要来这里?如果不听到这些就好了……

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他想转身离开,就当自己没来过, 却又听见医生问:“你们俩以后不打算要孩子了吗?”

秦听的脚就像灌了铅一样钉死在原地, 他想听听她怎么回答。

过了很久, 也或许只是几秒,他没有听见她回答,听见她问医生:“临时标记治疗需要我做什么?”

秦听忽然觉得透不过气,她这样问是打算临时标记司康吧, 她不忍心司康落下残缺……

他不想再听下来,转身要走。

突然有人不轻不重的叫了他:“秦听?你怎么在这里?”

他被叫得浑身一抖,抬头看见了几步外站着的章典,根本没想明白章典怎么会才到这里,身侧的那扇门就拉了开。

“秦听?”她就站在门口,皱眉看着他,眼神仿佛有重量似得压在他身上,无声的质问他:你为什么在这里?

那么一瞬间秦听只想立刻消失,从来没有来过这里。

章典朝这边走过来,带着笑在问他:“你是特意来找沈于蓝的吗?你到这里多久了?”

秦听看见沈于蓝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冷厉,刀子一样扫向章典,可很快又冷下来,变成了一种嘲讽的冷笑。

那表情让秦听心慌,几乎是脱口而出:“没多久。”

他不会撒谎,更不想对她撒谎,可在这一刻他几乎本能的撒谎说:“我听章教授说你来医院看同事了,就想来找你一起回家,找了很久才刚刚找到这个科室,正要确认上面的名字是不是你同事……”

和沈于蓝分开的恐惧大过一切,他愿意装作什么也没听到,只要她不要离开。

她望回他,眼神因为愧疚而变得柔软。

秦听看见她背后站起来的司康,他记起来这位司康,没想到司康变得这么消瘦苍白,嘴唇也没什么血色,眼眶凹陷的很深。

司康像是很抱歉地看着他说:“你别误会……”

沈于蓝却抬了抬手让司康停下。

她伸手握住了秦听冰冷的手,将他拉过来一些介绍说:“司康,我的同事,我们之前算是短暂的在一起过。”

她异常的坦然,令秦听有些发蒙,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既然你来了,那就等我一会儿。”她又回头问司康和医生,介不介意秦听进来。

得到司康和医生的许可,她牵了秦听进来,“砰”的一声将门关上,独独留章典一个人在外。

章典隔着门听见她在对医生说:“宋主任,其实我和司康分开了很久,因为分开导致他信息素出了问题,出现假孕的严重症状,所以我没办法对他进行安抚,但我也不赞同他选择切除腺体。”

她说:“我们哪怕分开了也还是同事朋友,没有人希望朋友留下终身残缺。您能告诉我临时标记的具体治疗方案是什么吗?”

章典忽然笑不出来了,他没想到在这种状况下,沈一的应对方法是坦诚。

她既没有选择哄骗秦听,也没有选择不管司康。

不知道为什么,他感到失落,像是费尽心机,也不过是自讨没趣。

他坐在了门外的长椅上,听见医生说:“现在的年轻人……临时标记的治疗是应对信息素紊乱、假孕这些病症最好的治疗方案,它只需要患者的配偶,也就是促使他信息素紊乱的伴侣抽几管血,提取信息素血清,用这些血清来做针对性抑制剂,前两周每天注射,信息素逐渐稳定后每周注射一次,连续注射三个月就够了。”

医生又补充:“只是如果你们已经分开了,那在临时标记治疗结束后,要保持距离,不要亲密接触,不然他还会再次假孕,重复假孕。”

“那就做临时标记吧。”她几乎没有多迟疑就说:“我们之后也不会再有什么亲密接触了。”

房间里安静了几秒,司康似乎想说话:“你没有必要为我抽血……”

沈一强势地打断了他:“这是最好的解决方案,不要磨磨唧唧了,抽几管血就能解决的事,你没必要切除腺体留下永久伤害,就好像因为我才变成那样,一辈子给我添堵。”

司康忽然静音了一般。

她又说:“我不想对你的以后负责,就这样决定吧,做完之后我们就没什么牵扯了。”

她把话说得很冷静,冷静到近乎绝情,不想再为自己留下后顾之忧。

但她一定不知道,这样只会让司康更难不喜欢她。

话说的那么绝情,可她却又在为她做过的事负责,她在问医生:“今天可以抽血吗?”

章典很想看看此刻沈一的表情,她明明不喜欢司康,却愿意为了他抽血。

或许一直以来是他判定错误,沈一和他是不同的,她的底色是善良,甚至是真诚的。

他又听见秦听问:“宋主任,要抽几管血啊?会对她的身体有影响吗?”

章典低头自嘲的笑了笑,忽然觉得很没有意思,他以为秦听和司康总要有一个和她闹僵,可其实最可笑的是他自己。

好歹沈一把秦听暂时当成伴侣,好歹沈一愿意抽血帮司康。

他呢?

如果假孕的是他,他想沈一只会拍手称快,笑他活该,不会愿意为他抽血。

自讨没趣。

章典起身要离开科室,那扇门先拉了开。

“章教授。”沈一在门内叫住了他。

他回过头看见沈一脸上讥讽的笑意,她对他说:“章教授既然来了就帮司康把费缴了吧。”

她递了一张费用单给他,还明知故问:“你不是因为关心司康来看他的吗?顺便把单子上的药、针剂取了。”

“我自己去就行。”司康忙说。

沈一却说:“你别动了,一会儿又吐血了。”

她会可怜司康,会怜惜秦听,唯独不会对他手下留情。

章典伸手接过了单子,转身下了楼。

等他交完费,取好药和针剂再回来时,沈一已经抽完血了,正坐在诊室外的长椅上休息,她披着外套,一只手压着抽血的地方,身边是小心翼翼的秦听。

秦听一只手拿着营养剂喂在她嘴里,另一只手拿着医院提供的冰袋,很轻声的在和她说话:“晕吗?要不要再喝一支啊?我来替你压着吧,你靠着我休息一会儿。”

沈一就那么歪靠在了秦听的肩膀上。

秦听放下冰袋轻轻搂着她,拉了拉她的外套,还在说话:“我打电话给秦姨了,让她这两天炖点汤给你补一补……司康那边我会帮你照顾他,你什么也别管了,好好休息两天,抽了那么多血……”

章典不想再听下去,走过去将单子和东西放在她旁边的长椅上,说了一句:“好好休息。”

他看见沈一抬起的眼里满是嘲讽,就像在告诉他,他就是个跳梁小丑。

他想,他确实是。

他高估了秦听和司康,两个下位者怎么敢跟绝对上位者沈一闹僵?沈一能和他们短暂的在一起,他们就该感恩戴德了。

司康也没想到,秦听一点也不介意,秦听甚至在他打完第一针后主动提出和沈于蓝一起送他回去。

回去的路上,秦听也主动和他说:“明天我也要去医院做康复训练,我让小安接上你一起去医院好吗?这样于蓝可以在家里休息一天。”

司康没有拒绝,因为拒绝显得他像是故意在等沈于蓝亲自来接他,他已经给她带来了很多麻烦,不想再麻烦她了。

安静的车厢里,他甚至没有办法从车镜里再偷偷看沈于蓝一眼,她为他做了太多了,而她现在的伴侣很好,比他好得多,他不该再对她抱有幻想。

可他想,爱上过她这样无可挑剔的人,他怎么可能再去爱上其他人?

A市没有下雨,可他在下车后觉得空气那么潮,脸上也湿湿的一片。

回到家,天已经黑透。

沈初一确实有点晕,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回卧室去躺着了。

半梦半醒间,她听见秦听小心翼翼的脚步声,他在黑暗中尽量轻声地上了床,在被子里轻轻抱住了她。

他身上是沐浴后的气味,令他的信息素像被打湿的原野。

她睁开了眼,看见他长长的睫毛下蓝色的眼睛,在黑暗中像宝石一样漂亮。

“还疼吗?”他的手很轻的抚摸她抽血的手臂,拉过去小心吻了一下,“要是可以抽我的血帮他就好了。”

“你不生气吗?”沈初一伸手摸了摸他的脸。

他就像小猫一样挨进来蹭她的掌心:“其实我在门外听到了一些,但我不是生气是害怕,怕你会跟我说分手。”

他靠近她,嘴唇几乎贴在她脸上很亲昵的说话:“是我误会你了,我应该先想到司康只是你以前的男朋友,你只是想帮他。”

他这样反省自己,让沈初一觉得自己很坏,但她又想,她没有害他们失去什么,他们和她在一起都很快乐不是吗?

某种意义上,秦听在她身上获得了重新生活的勇气。

她只是要收取一点“价值”。

“不算男朋友。”沈初一说:“我认真交往的只有你。”

秦听愣愣的看她,眼眶一点点红了,抱住她吻上了她的唇。

昏暗的房间里,两个人吻的彼此都很热,她在热潮中听见秦听难以自持地说:“你想结婚吗?我们结婚吧……我想和你结婚,和你真正成为配偶……”

沈初一知道,时机成熟了。

她吻住秦听的唇,什么也不说,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重重的呼吸声……

是在快要结束时,她才失神的和秦听说:“我也想和你结婚,但是不能继续骗你……我没办法和你结婚……”

秦听在大脑一片空白的时候很难去思考她这句话……

他汗津津地抱着她呼吸了很久很久,才重新回想起这句话,想问她是什么意思,却发现她似乎已经睡着了。

不忍心叫醒她,秦听吻了吻她的额头,抱着她也渐渐睡着了。

隐约中好像感觉她从怀里离开了,他想睁开眼看看,眼前却彻底黑了。

浴室里,手环的微光亮着,沈初一再一次使用了【梦境卡】,如果顺利,这将是最后一次进入秦听的梦境。

第122章

像是溺水了一样。

秦听感觉自己坠入了黑茫茫的水里, 水从四面八方包裹他,淹没他的口鼻,他无法呼吸剧烈的挥舞着四肢想要游上水面, 却隐约意识到自己的四肢好像又变成了异能体的形态。

为什么?

这又是梦境吗?

秦听分不清梦境和现实,只觉得水像浓稠的胶水裹住他, 浑身冰冷,快要窒息了, 他拼尽全力想睁开眼,让自己清醒过来,快清醒过来……

他听见破开水面的声音,黏裹住他的水忽然开始流淌了, 他奋力地仰起头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眼睛可以感觉到“光”的存在,光从头顶人来,就像有人划开了黑沉沉的水带着光朝他奋力游过来。

水流声越来越大, 一双手猛然穿过水流抓住他,紧紧将他抱进了怀里。

这个怀抱太熟悉了……

秦听忽然想起来, 这个场景、是不是当初于蓝救他时, 爆炸的水库?

他是又梦到了被解救的场景吗?

那救他这个人是……王敏?

他记不太清了,只隐约记得自己好像被拖上一艘快艇, 然后在快要昏过去时于蓝用湿淋淋的手拍他的脸,不停叫他醒过来。

这个人是王敏吗?

秦听不确定, 只想快点离开水底, 就努力攀着她, 奋力往上游。

在破水而出之时,他剧烈的呼吸,拼命的想甩开抱着他的人。

却听见了熟悉了声音:“别动,别踢我秦听……你怎么又做这么糟糕的梦啊?”

这个声音是救他的羊系异能体女生?

秦听下意识抓住她的手臂, 睁开了眼。

光线刺入他的眼睛,他有几秒钟眼前白茫茫一片,头晕的要吐,可在几秒之后,他在白光中一点点看清了眼前人的轮廓——湿淋淋的黑发下是下颚线清晰的脸……

他盯着那张脸,用力地眨眼再看,终于在轮廓中彻底看清她的鼻子、嘴巴、眼睛。

那是一张陌生的脸,小麦色皮肤,额头饱满,潮湿的睫毛下是一双褐色的眼睛,眨动下会有一圈暗金色的光在她瞳孔里流转。

他没有见过这张脸,可不知道为什么这双眼注视着他让他那么熟悉,熟悉到,他莫名其妙觉得很像于蓝……

怎么会像于蓝?

他努力的眨眼眨掉睫毛上的水,想要更仔细的看清那张脸。

他看见她饱满的嘴唇在动,在叫他:“秦听?你的眼睛……”

太真实了,他能看见她脸上细小的绒毛、额头上有一块很小很淡的疤痕,他甚至感觉到抱着他这双手在由冰冷变得温暖起来。

这是梦吗?

秦听不确定的伸出手,想摸摸这张脸是不是真实的。

却在快碰到时被她抓住了手,她掌心里潮湿一片,无名指上有什么凉冰冰的东西贴着他。

“你是眼睛看见了?”她吃惊的问他:“你看见我的样子了?”

秦听却呆滞地盯着她的无名指,那凉冰冰的东西是一枚金色的戒指,素环上像是刻着什么字母。

他那一瞬间脑子是凝固的,无法思考,只是盯着那个戒指去确认,是不是他亲手做给于蓝的情侣戒指?那是什么字母?

秦听撑起身体凑近去看,匆匆看见她戒指上的两个字母是【SQ】,那是沈于蓝和他姓氏的缩写,她怎么会戴着他送给于蓝的情侣戒指?

他张口想问,面前的她却像是留意到他看她的戒指,慌忙收回了手,推开他。

秦听被推的摔在地上,只听见她说:“你就当没有看见,什么也别问……”

“你是……”秦听发出声音的瞬间眼前的光全部消失,他像是被抽空思维一般失去了意识……

“……谁?”秦听猛地睁开眼,汗津津地惊醒。

眼前是昏暗的卧室,他梦呓一般愣怔的几秒翻身坐起来,去身侧找沈于蓝,却看见空荡荡的床。

她不在。

“于蓝?”他马上叫她,朝亮着微光的洗手间看过去:“你在洗手间吗?”

他等不及回答,下床快步去了洗手间,推开门在微光中看见站在洗手台前发呆的沈于蓝,她似乎在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愣,没听见他的声音。

“于蓝?”他上前从背后抱住了她。

她才惊醒一般回过神,握住他的手臂从镜子里看他:“我吵醒你了吗?”

“没有。”秦听手指摸上她无名指上的戒指,脸从她肩膀里抬起来,有些困惑地看着镜子里的她说:“我做了个很奇怪的梦,我又梦见了那个曾经救过我的羊系异能体女生,这次我看见她了……我看见她无名指上戴着我送你的这枚戒指……”

怀里人的背一下子绷紧了。

秦听看见镜子里的沈于蓝脸色变得很差,差到他有些害怕,“怎么了?于蓝你不舒服吗?”

她没有回答他,就那么在镜子里凝视了他好一会儿,才开口说:“如果我的样子变成你梦里那个女生的样子,你还会喜欢吗?”

她表情太严肃沉重了,导致秦听没有办法把这当成一个“玩笑话”来回答。

他被问的喉头堵了一下,心里居然在想:于蓝是认真在问他?

可这多么荒谬?梦里的事情怎么会是真的?那只是梦啊……

再说,如果当初在管道里救他的那个羊系异能体女生就是于蓝,她为什么不说呢?她大可以告诉他啊,他只会更感激她。

也许是他迟疑太久了,于蓝失望是说了一句:“算了。”

她拉开了他的手,从他怀里离开声音冷淡的说:“太晚了,睡吧。”

“你生气了吗?”秦听忙跟上她:“我没有不回答你,我只是在想。”

“没有,我不想知道答案了。”她在床上躺下,闭上了眼不想再和他说话似得说:“睡吧,我明天一早要出差。”

“又出差?不是说请假休息一天吗?”秦听小声问。

可她已经不回答他了。

秦听再蠢也感觉到,她生气了。

可他想不通,她为什么生气?

“对不起。”他和她说,在背后小心翼翼抱住她,更轻声地说:“你无论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爱上你,我爱你不是因为你的样子,你是谁我都会爱上你。”

她依旧闭着眼,只轻轻“嗯”了一声,像是真的很困了。

秦听没有再打扰她,抱着她,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再醒,她已经不在了。

秦姨说她七点就起床离开了,说要赶飞机。

秦听总觉得心神不宁,发信息问她登机了吗?她也不回。

等他再上楼去换衣服时,发现衣柜里少了好几件她的衣服,床头柜上放着那枚他送给她的情侣戒。

他的心就更不安了,出差带衣服很正常,可为什么要把戒指脱下来?

他马上给她打电话,发现对面是关机状态。

为什么关机?现在就算在飞机上也不用关机了……

秦听很难说服自己,她没事。

她一定生气了,为昨天的事。

是对他的回答不满意?还是……

秦听冒出一个很可笑的猜想,他居然真的在想,梦里那个女生会不会真的是于蓝?

不然她昨晚怎么会是那个表情?

他又想起她说:她也想和他结婚,但她不能再骗他了。

她甚至说过:他想结婚的对象是沈于蓝,不是她。

这些话在现在想来都像是在告诉他,她或许不是沈于蓝?

这可能吗?她明明就是沈于蓝啊,怎么会是另一个人?

秦听想的脑子快要昏了,一整天的时间,他都在想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好不容易晚上打通了她的电话,她却说:“我这边很忙,有些事等回去再说。”

之后的两天里,她再也没有回过他信息,接过他电话。

他心慌的要命,忍不住问了司康,知不知道她这两天是在哪里出差?为什么出差?

司康人很好地帮他问了特罪署的人,告诉他,这趟出差是去绿洲善后皇甫沛的案子,原本只需要白世舟带人去,但沈于蓝突然临时申请了一起去。

临时申请,更验证了她那天是对他失望了。

秦听等的煎熬,思来想去主动给秦荣打去了电话。

秦荣接到他的电话很意外:“小听?这还是你第一次主动联系我。”

他不好意思直接问沈于蓝,就挖空心思问她最近怎么样。

秦荣却笑着说:“你是有什么事吧?直接说就可以,你这样嘘寒问暖,你别扭我也尴尬。”

秦听在她面前就像个演技拙劣的小丑:“我想问你这两天有没有见到于蓝。”

“于蓝?她在绿洲警局那边忙,我在绿洲政府,她来的第一天见过,之后没有。”秦荣问他:“怎么?你们吵架了?”

秦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就说闹了点矛盾,又问她:“你是不是后天就回A市了?于蓝会和你一起回来吗?”

秦荣笑笑说:“我要问问于蓝才能答复你,我不想为了你们俩的私事,利用职权胁迫她。”

“当然。”秦听马上说:“我只是想知道她哪一天回来,不是要她一定跟你一起回来。”

“知道了。”秦荣挂断了电话。

秦听等了半个小时,查了去绿洲的航班,打算好了,如果她要很久才能回来,他就去绿洲找她。

先收到秦荣发来的一条简讯,是特罪署返回A市的航班信息,也是后天,和秦荣一起返航。

之后的两天,秦听在新闻里看到了沈于蓝。

她和白世舟一起在绿洲新闻里正式回应了皇甫沛的罪行,杜坤生能在绿洲风生水起这么多年,绑架拐卖、杀人、抽脊髓贩卖,全是因为背后有皇甫沛在庇护。

很快,皇甫沛的判决就要下达了。

而绿洲也选出了新的下一任洲长——贝铭家。

新闻里直播了他当选洲长的那场会议,秦听对他们的发言不感兴趣,他只是在会议上找沈于蓝的身影,在秦荣身后的位置里找到了一身警服的沈于蓝。

整场会议她都没有发言,秦荣也很少发言,但每个发言人在发言之前都会先向她点头示意。

那么多政员、军方要员,秦荣坐在首要位置,她脸上没有笑容,每句发言都代表了蔚蓝星最高决定。

秦听第一次如此清晰的看到[秦首相]的权力含义。

也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意识到,秦荣的能力,她超越了所有男人女人,她是个绝对成功的、优秀的人。

如果她不是他的母亲,他一定非常敬佩她。

返回A市那天绿洲在飘小雨。

秦荣知道秦听在机场等着接机,特意把沈于蓝的座位安排到了自己的座位旁。

飞机起飞后,秦荣递了一份文件给沈于蓝。

沈初一接在手里打开,看见是霍林老先生的判决书,他利用研究院的职权帮杜坤生伪造死亡证明,替女儿购买异能脊髓液,将要面临九年的刑期。

老实说,光是身为研究院人员,泄露国家机密研究,利用职权伪造死亡证明,九年的刑期已经不算多了。

但霍林已经七十岁了,九年的刑期对他来说可能就是老死狱中了,而且他的女儿又是需要人照顾的残疾人。

沈初一不同情却唏嘘,只是她不明白秦荣给她看这个的意思是什么。

“你记得霍林说过不能透露的那项国家机密研究吗?”秦荣声音很轻地问她。

“记得。”沈初一抬起眼看她。

“霍林可以争取缓刑。”秦荣说。

沈初一隐隐觉得,秦荣是不是想要告诉她这项机密研究是什么?她不会是想要重启这项研究吧?不然霍林怎么能争取缓刑?

秦荣却没有继续说这个话题,而是说:“落地A市应该下午五点多,晚上一起吃个饭吧。”

沈初一知道,秦荣有话跟她说,不方便在飞机上说,“好。”

空乘端了饮品过来,蹲下身微笑着端给她和秦荣。

是两杯酒。

秦荣端起来和沈初一轻轻碰杯说:“喝一杯,这趟苦差事终于结束了。”

沈初一此时此刻才放松下来,笑着和她碰杯:“恭喜秦首相。”

她和她都知道这声恭喜是在恭喜什么,恭喜拔除皇甫家,恭喜平复绿洲。

“也恭喜你。”秦荣也向她道贺,因为这场胜利中最大的功臣无疑就是沈于蓝,奖金显得微不足道,所以秦荣低声说:“有没有想过不做警员,试试做政员?”

沈初一惊讶的抬头看着她,心头一动,秦荣有意将她领上更高的位置。

那么,现在就是最佳的时机。

她静了几秒,之后很轻声的说:“其实,我拒绝了秦听的求婚。”

秦荣无所谓的笑笑:“你们年轻人的私事我不插手,看你喜不喜欢他,如果不喜欢也不用勉强,你还这么年轻,多试几个才知道自己适合什么。”她又玩笑一样说:“我看章典和白世舟也不错,他们似乎都对你有好感。”

沈初一惊讶地顿了顿,秦荣看出来章典对她有意思可以理解,但白世舟对她有好感吗?

他一直对特罪署每个人都很好,但这不重要。

她和秦荣说:“秦听很好,是我不能再这么继续下去了。”

飞机遇到气流颠簸,空乘的播报响起来盖过她的声音,她没有继续说下去。

第123章

是这家美容店吗?

章典撑伞站在一家小小的店面前, 透过透明玻璃门可以看见亮着灯的店里,一位中年女士正在给年轻的男顾客种睫毛。

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一家店面。

章典再次从手环里确认了一下地址,确实是这家店, 老板叫倪霞。

店里的中年女士抬起头朝他看过来。

章典将伞放在门外,推门进去, 中年女士的目光从头到脚的打量他,最后才落在他的脸上说:“您是章典章教授吧?经常上电视那个。”

正在种睫毛的少年人也马上睁开眼侧头来看他, 惊讶的抬手捂住了下半张脸:“真是那位章教授啊!天,我今天没化妆!”

中年女士又把他按躺回去,盖住他的脸:“你先躺一会儿,我先招呼新客人。”擦了擦手站起来笑着迎章典落座:“没想到我这小店还能迎来明星, 章教授是来美容?还是做造型?”

章典看了一眼起球的沙发没坐下,打开手环展示了自己的订单说:“我来取这块手表。”

虚拟屏幕中,是暗网二手网站上的订单, 一块满钻的百丽翡翠表,成交价是70万。

倪霞看到订单时惊了一下, 她没想到居然有人实名制在暗网上下单, 还实名制来代收点取货……并且这个人还远近闻名。

“代收点是在这里吧?”章典语气很平常的问,就像是通过正规途径, 合法购买。

倪霞忍不住又看他一眼,招招手带他进了包间, 从柜子里取出了黑色盒子递给他, 又低声问:“我很好奇, 像章教授这样吃国家饭的,上暗网不怕被查到啊?”

章典接过来打开,果然看见了那块满钻的手表,这块表昨天突然出现在暗网交易中, 写着【降价10万急售\可议价】。

如果他没有猜错,这应该就是沈一当初从赌场一条街赢走那块昂贵的表,导致她不得不离开F市的表,她一直没有没有售出想必也是不愿意低价出售,却在昨天折10万急售。

这么急售的原因,要么是她急需要用钱,要么是她急需要把手里的东西变现。

现在的沈一根本不可能缺钱,她最近的种种举动都在朝着一个方向努力——做回沈一。

章典猜,她急需要变现的原因是在为自己留后路,随时逃跑的后路。

她是不是计划了,如果“做回沈一”失败,她就丢掉沈于蓝这个身份跑路?

章典扣上了盒子,回答倪霞:“我自然是想了点办法不被查到。”他语气很好的又说:“您这里可以购买到黑户账号吗?”

倪霞瞧着他,摆手说:“我这儿只是个快递代收点,什么黑户账号,违法的事情我可不敢干。”

“沈一介绍我来的。”章典低声说。

倪霞皱眉困惑地问:“谁?章教授不是在钓鱼执法吧?我这里可真的只是代收点,您要是不信,找特罪署来查好了。”

章典没有再问,他想要的效果已经达到了,如果这块表是沈一出售的,他提起沈一的名字,老板一定会警惕的给卖家沈一通个气,告诉沈一他的可疑行为。

他只是想让沈一知道,他买下了这块表,他知道她的打算,她就算再换一个身份他也依旧会找到她。

飞机落地,雨小了很多。

秦听果然在机场里等着,他装作什么事情也没发现,开心的迎上秦荣和沈初一,想拥抱她却又怕她不喜欢,整个人变得拘谨,只轻轻问了一句:“累吗?”

秦荣看着秦听的双眼,在叹气之后又笑着说:“你是在问我,还是问沈副署长?”

他这才把目光移向秦荣,很不自然的说:“都问。”

他那双眼是浅蓝色的,秦荣即便听过医生汇报也还心存侥幸,他的眼睛能够继承一点狮系异能,但现在来看,他应该是拥有了蓝封的鲛人系异能。

也好,只要他能看见就好。

况且秦听现在对她的态度好了很多,至少不再是仇视她。

“行了,我们先上车,回去再说。”秦荣笑着揽了揽沈初一的背,“我叫秦姨做了你爱吃的,什么事都等吃完饭再说。”

沈初一点了点头,跟着秦荣上车去她的老宅。

在车上,秦听坐在她身边,试探性的碰碰她的手指,又问她:“累不累?”

“还好。”沈初一对他笑了一下,却把手收到了膝盖上。

秦听的心一下子就沉了,抿着唇,不知道该怎么道歉,怎么和她和好如初,他恨不能她能和他大吵一架,直接告诉他,他哪里不够好,做错了,他一定会改正。

车厢里沉闷得一点声音也没有。

好不容易到了秦荣的老宅,秦荣上楼去换衣服,对沈初一招招手说:“来,于蓝。”

沈初一快步跟着她上了楼,进了她的卧室。

偌大的卧室里燃着不知道什么香,秦荣去了浴室头也不回和她说:“关上门。”

沈初一关上了门,又听见秦荣在浴室里说:“我书桌上的智脑里有一份要给你看的东西,你可以直接打开智脑。”

是秦荣在飞机上和她说霍林相关的事吗?

沈初一走到了书桌前,果然刚到桌前,智脑就自动亮起了虚拟屏幕,屏幕中展开了一份红头文件,上面写着——【Abnormal Evolution实验】。

异能进化实验。

那不就是霍林教授当初参与的机密研究吗?

这似乎是当初这项研究、实验的详细记录,秦荣给她看这是难道真的想重启这项研究?还是其他?

沈初一只扫了一眼主页面上的目录,从开启研究到研究进度,然后最后的目录是——【Abnormal Evolution实验大销毁】。

大销毁?

她很好奇,但她没有点进目录,没有看这份详细文档。

秦荣从浴室出来,身上换了舒适的居家服,看见沈初一站在书桌边却背对着智脑光幕,诧异的问:“怎么不看?”

她很直接的和沈初一说:“看完后我有件重要的事交给你办,这件事暂时不能经过特罪署,只能你去办。”她停在沈初一面前,扶住了她的双肩又说:“于蓝,这项任务事关蔚蓝星所有公民,我能信任且有能力去办的人只有你。”

双肩上的手像是变得千斤重。

沈初一很清楚,秦荣这份信任的含金量,更清楚秦荣想让她做的事或许比平定绿洲还要重要。

那么,就赌一把,最后赌一把,赢了就可以做回沈一,输了她就金蝉脱壳,换个身份换个城市重新再来。

“秦首相。”她握了握手指说:“在看这份文档之前,我有件事要向您坦白,您这么信任我,秦听又对我这么好,我没有办法再继续隐瞒下去,我愿意接受一切后果。”

暖色灯光下,她脸上是一种绝望的坚定。

秦荣看着她,在她眼神里看见了从来没有过的紧张神色,能让她如此严肃紧张的一件事,一定不是简单的事,所以秦荣收回手也收起了笑容:“你说。”

房间里那么安静,秦荣没有笑容的脸带着冷毅的压迫。

有那么一瞬间,沈初一动摇了,可这是她唯一的机会,在秦听最爱她的时候,在秦荣最信任、最需要她能力的时候,是她把握最大的时候。

她要做回沈一,哪怕赌输了一败涂地,她也要做回她自己。

沈初一握住腕上的手环,在秦荣的面前将沈于蓝的手环摘掉——

智脑的光幕和灯光莫名闪动了一下,她看见秦荣眼睛里的震惊,看见秦荣瞳孔中自己变了的样貌。

“我不是真正的沈于蓝。”她心头紧绷着的弦突然松了开,没关系,她永远有重头再来的勇气和能力,“您现在看到的才是我。”

“您还记得我和您说过,帮我破解魏岚风终端手环、暗中调查钟康明的那位黑市做生意的人吗?”她连语气也变得坦然了许多,“其实就是我,我真正的名字叫沈一。”

秦荣的目光依旧凝固在她脸上,一个字都没有说,但当初侵入魏岚风终端盗出尸检报告那个人她记得,她那时认为这个人也是个不多得的人才。

而沈一这个名字,她有那么一点印象,是不是给皇甫沛儿子提供异能脊髓液那个女孩?那个在杜坤生手里唯一逃跑,还报了警的女孩?

居然都是她?

“被杜坤生绑架,抽取异能脊髓液提供给皇甫沛儿子的那个供血包就是我。”沈初一越说越觉得轻松,“当年我从杜坤生手里逃走,一直被杜坤生和皇甫沛的人四处寻找,我怕被再次抓回去,所以一直隐姓埋名不敢用真实姓名生活,机缘巧合下我见到了这枚手环。”

她抬起手里的手环对秦荣说:“这是那位叫沈于蓝的实习探员的手环,我不清楚是什么原理,我试着带上这枚手环居然可以变成沈于蓝的样子,连指纹都会变得一样。”

秦荣目光看向手环,皱着眉拿走了那枚手环,然后戴在了自己的手上,似乎为了验证的她的话。

可她的样貌一点没变,那枚手环上震动着提示——【验证错误,信息不匹配,三秒钟后将自动关闭账户】。

这才是正常的,手环是和这个人的所有信息、血型、芯片绑定的,其他人根本不可能佩戴、启动。

秦荣抬眼看向了她。

“我试给您看。”沈初一重新拿回了手环,在她的面前重新戴上。

手环“叮”响了一下,屏幕上显示——【已重新绑定,绑定完毕,重新为您开启】。

光幕闪缩。

秦荣亲眼看着她那张脸,重新变回了沈于蓝。

很奇特,明明是两张完全不相同的脸,可仿佛只是光影变化,自然而然地变成了另一副样貌,自然到秦荣需要眨眨眼才确信,她是变成了另一副面孔。

为什么会这样?

秦荣吃惊至极,这是什么新技术?还是……当初的基因实验……

“请您相信,一开始冒充沈于蓝我只是想逃过一场追杀,只是为了活命。”沈初一坦白说:“但刚好遇上了来接沈于蓝探员的特罪署,我上了特罪署的车,被带去了案发地,就那么破了案……我曾经也考过巨鹿学院,也梦想过做警员……”

她停下来这种像是为自己辩解的言论,看秦荣:“我不是想为自己辩解,冒名顶替这件事是我做的,我有很多次向您坦白的机会,但被您信任栽培的感觉太好了,功成名就的感觉太好了,做沈于蓝的感觉太好了……我的人生从来没有这么好过……”

“那为什么又要选择坦白?”秦荣问她:“继续做沈于蓝,做一辈子沈于蓝不好吗?”

这是秦荣在她坦白后说的第一句。

沈初一在脑子里想了很多冠冕堂皇的回答,比如不想继续欺骗秦听,不想辜负她的信任……

最后还是诚实的说:“我不甘心。”

她说:“我不甘心做一辈子假冒者,真正的我也有过漂亮的成绩单,也有能力有才智,也希望被您看见,委以重用。”

秦荣看着她,她眼睛里写满了不甘和野心,这双眼和刚才沈一的眼重叠在一起,就像同一个人。

沈于蓝、沈一是两个人,却又都是面前这个人。

秦荣一时之间心情很复杂,她难以接受信任的人欺骗,可“沈于蓝”又是那么的有价值。

一个没有经过专业训练的人,冒名顶替成为探员,却连连破案,超越章典创造新记录。

除掉钟康明父子,连根拔起皇甫家,助她迅速收复绿洲……没有比“沈于蓝”更好用的枪。

失去“沈于蓝”,无异于折肱之痛。

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王可在外问:“首相,小听问是不是可以先用餐?你们累了一天,他担心你们饿。”

秦荣闭上了眼,吐出一口气对她说:“你先下楼吃饭吧。”

沈初一望着她,发现她松下来的黑发里夹杂着几根白发,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难受起来。

像是一个对母亲撒了谎的坏孩子。

第124章

秦荣很快来到餐厅, 脸上的笑容一如既往,对沈初一招手说:“来,你和小听都坐我旁边。”

沈初一和秦听一左一右落座在秦荣身边。

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秦荣给她添菜,语气平静的和她、秦听聊他的康复状况, 时不时笑笑说:“多亏你在小听身边,小听该好好谢你。”

沈初一猜不透秦荣的打算, 她不知道自己这把有没有赌赢。

但这一刻她感到无比轻松,无论输赢,她都为自己尽力一搏过了,结果她认。

整个餐桌上只有秦听在忐忑不安, 饭没有吃多少,想着等晚餐结束后就可以好好和于蓝聊一聊。

却没想到,餐后秦荣说:“外面还在下雨, 今晚你和小听就留在这里住一晚吧。”

秦听想拒绝,但于蓝答应了下来, 他只好跟着留下。

他在老宅有自己的房间, 虽然不经常过来住。

王可替于蓝安排了客卧,他自然不好非要和她住一间, 就想找机会和她聊聊,故意问她想不想逛逛老宅的花园。

她却拒绝了。

她站在客卧门口, 扶着门, 轻轻叹气和他说:“秦听, 我有点累了,明天我们再谈好吗?”

秦听从她脸上看到很少见的疲惫,在他记忆里,她只和他说过一次累, 在查九尾狐案的时候,那时候秦听就知道她只有在快要顶不住的时候才会说累。

所以此时此刻,秦听就算有千言万语也不想拖着她讲下去。

“对不起,我该让你先休息。”秦听向她道歉,把千言万语化成一句:“你去休息吧,那晚安。”

他想看着她进去,关上那扇门。

她望着他,目光柔软下来伸出手抱了他一下。

秦听被抱得有些泪涌,闻到她的气味、感受到她的温度真好,像是游魂突然归体又活了一样,他抱紧她,抚摸她的背,听见她很轻声地在他脖颈里说:“秦听,无论我们结局如何都不是你的错,你很好,非常好,不好的是我。”

秦听的心一下子更慌了,搂紧她说:“我们不是很好吗?我们一直很好的,你也一直很好,如果没有你,我不会有勇气接受第二次手术,不会有现在。”他隔着衣服吻她的肩膀:“你怎么会有错?好好睡一觉,明天起来我给你做咖啡,我们有任何事情都可以解决。”

只要她愿意继续喜欢他,就没有什么不可以解决的。

沈初一靠在秦听的肩膀上,在这一刻是真的认为,秦听是最适合步入婚姻的对象。

房门被敲响。

王可推开门,走进了秦荣的卧室,看见刚刚沐浴过的秦荣坐在书桌前,对着虚拟屏幕像是在想什么,桌上放着没喝完的威士忌和抽了一半的烟。

这让王可有些意外,秦荣在生秦听之前就戒了烟,这么多年她从来没见过秦荣再抽烟。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首相。”王可走到她身边,将烟按灭,又将酒杯拿走,换了一杯安神茶过来:“您找我是有什么事?”

“替我查个人。”秦荣将虚拟屏幕调转过去,给王可看。

王可看见屏幕上是一个叫[沈一]的终端芯片记录,从她在F市福利院注射终端芯片之后的每个学校记录。

记录很少,只记录了学籍和成绩,连照片也只有几张,而且只记录到19岁。

这个女孩的成绩几乎每科都是第一,异能体综合测试也是A级,但她19岁死亡,记录地是绿洲警局。

王可仔细看了之后,想起来点什么:“这位叫沈一的女孩是不是为皇甫沛儿子提供异能脊髓液的女孩?”

“是她。”秦荣闭上眼揉了揉额头说:“这份她的死亡证明是绿洲警局伪造的,那个时期她应该已经被杜坤生绑架了,你去详细查一下她,包括她逃离绿洲之后。”顿了顿又说:“再查一下沈于蓝。”

王可顿了一下,看她:“您想查沈于蓝哪方面?”

“查她毕业到进入特罪署这段时间去了哪里,做了什么,还有……”秦荣再睁开眼,看向王可说:“查她现在在哪儿。”

王可有很短暂的错愕,但很快明白过来,秦荣突然让她查沈于蓝在哪儿,难道……现在这个沈于蓝是假冒的?

虽然荒谬,但她深知秦荣不可能没有根据的让她去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秦荣没有和她明说,她也就没有追问,只应是。

“小听去睡觉了吗?”秦荣又问。

王可说:“他刚刚和沈探员告别后,回房了,但他房间的灯一直亮着,应该没睡,您要见他吗?”

秦荣摇了摇头,在查清和做好决定之前,她不打算告诉秦听这件事,因为她深知对于现在的秦听来说,他根本离不开“沈于蓝”。

王可要离开之前,秦荣忽然又问了一句:“聪明的孩子就该得到多一点的宽容对吗?”

王可停下脚步回头看她,卸去妆容的秦荣显现出一种母亲般的温柔,带着一点疲倦对她笑笑说:“就像我对你和敏敏那样宽容,因为我知道培养出你们的成本,不只是钱、时间和精力,还有你们这样优秀的异能,健康的生下来是需要运气的。”

王可知道她是又想起来小听。

秦荣那样优秀的基因,伴侣也是优秀的狮系异能,甚至花了很多心思想要诞下继承她异能基因的女孩,却事与愿违。

生下秦听后,她迎来伴侣意外身亡和事业高峰期,她既不想再婚,更不想再孕。

只有王可知道,秦荣不是没有动过体外子宫代孕这样的念头,但她要为自己树立无可挑剔的形象,就不能留下任何把柄,体外子宫代孕一直是争议不休的议题,她不能沾。

王可记得秦荣和她说过,她能进入内阁多亏了她意外去世的伴侣,她在办完伴侣丧事后就马上回到岗位,带着她残障的儿子出现在公众面前,将她强女的形象炒作到极致,但这也意味着她绝不能放弃秦听。

或许也正是因为秦听的存在,秦荣才会收留她和妹妹,才会那么惜才。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王可回答说:“但我想您对我和敏敏宽容是因为您真的把我们当您的孩子抚养长大。”

秦荣望着她愣了愣,王可是这么想的?王可居然不认为她是以“价值”来衡量她们?这世上恐怕也只有可可这样认为了。

“已经很晚了,您该休息了。”王可笑了笑提醒她。

秦荣看了一眼时间。

晚上九点半了。

沈初一坐在没开灯的浴室马桶上,启动了自己的旧手环,看见到账的70万和新的黑户身份卡。

也看见倪霞发给她的一条信息。

倪霞:【你知道购买者是章典吗?他今天亲自来店里取货,还有意提到了你沈一这个名字,我什么也没透露,你自己注意点。】

章典购买的?

沈初一皱住了眉头,他又想搞什么?想告诉她,他掌握了她的所有踪迹吗?

可很奇怪的是,自从医院那次之后章典没有再给她发过任何信息、打过任何电话,就仿佛真的和她一拍两散了。

一面明示她,他知道她在做什么。

一面又不再纠缠她。

沈初一这次是真看不懂章典的意思了。

但她现在心思也不在这个上,她把自己的所有资产转到了沈初一的账户上,打算从暗网上过一遍手,再转入自己的新黑户账户上。

她有点伤感,好像从19岁开始,她就过着一种随时跑路的生活。

可这种伤感很短暂,当她看到自己账户里的存款时,伤感就消散了,不包括车子在内,她现在光存款有590万。

虽然远比不上章典他们这些可恶的天龙人,但这些钱也足够她换个国家生活了,来A市这一遭存这么多钱怎么都是她赚到了。

等真要跑路之前,她再把车子和那套温泉区的房子急售甩卖,凑不够一千万,也至少有九百万。

值了。

第二天,秦听起了个大早,却还没有见到沈于蓝。

秦荣也很意外。

家里的阿姨说,沈探员早上五点多就接到特罪署电话出警去了,让她转告首相和少爷。

又发生新案子了?

秦荣刚刚在餐桌前落座,王可就过来在她耳边低声说:“霍林教授死了。”

什么?

秦荣抬眼看王可,丢下筷子起身直接带着王可去了书房。

在书房里王可详细向她汇报,今天清晨五点二十分霍林教授的护工报警说他吊死在了床头,特罪署赶到后确认死亡时间是凌晨两点半,死亡原因也确实是缢死。

目前还在调查,不能断定就是自杀。

“你会在女儿需要人照顾、又刚刚得到机会可以戴罪立功不坐牢的时候自杀吗?”秦荣皱眉问,答案显而易见。

霍林的女儿霍展颜现在人还躺在医院里,需要钱和照顾,而她在几天前才和霍林谈过,重启Abnormal Evolution实验,他可以戴罪立功不坐牢。

这个节骨眼上他怎么会突然自杀?

“不会。”王可也回答,又说:“沈探员也这么说,她在七点的时候打电话给我,让我跟您说,霍林教授并非自杀,而是被人逼着“自杀”的。”

“被人逼着自杀?谁会逼着霍林自杀?”秦荣狐疑,“她还说了什么吗?”

“暂时没有,她还在调查。”王可说。

她又打开了手环的虚拟屏幕,和秦荣说:“您让我调查的沈一,我查到了这些资料,她父母不详,刚满月就被放在福利院门口,一直在福利院长大,因为成绩和异能优异被破格录入F市重点初高中,后又以第一名的成绩考入了巨鹿学院。”

第一名。

秦荣看着虚拟屏幕中,沈一考入巨鹿学院的成绩表,她的总成绩超过了第二名110分,一骑绝尘。

这其中她的异能测试拿了A+,当初白世舟考入巨鹿学院时也只拿了A,异能测试中拿到A+的只有章典。

“这么好的成绩为什么没有录取?”秦荣不明白,这么好的成绩如果被巨鹿学院录取,不可能寂寂无名,完全没有必要冒充沈于蓝。

“她在绿洲因为赌博被抓。”王可也有些惋惜说:“原本绿洲赌·博当地警方管得不严。”何止是不严,“但因为是被白世舟白署长亲自送入了绿洲警局,所以绿洲警方严格对待,巨鹿学院也将她除名了。之后她就被杜坤生绑架,报了死亡记录。”

秦荣看着虚拟屏幕中她的十九年,只觉得唏嘘。

天才的基因,糟糕的人生开局,一路几乎碾压式考入了巨鹿学院,却行差踏错一步,又偏偏撞上了白世舟,毁了一生。

第125章

霍林教授为什么会死在这个时间段?

沈初一坐在警车里, 垂着眼小口小口喝着白世舟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红参茶,脑子里过着刚才在霍林死亡现场读取的“闪回”画面。

死亡地点是在霍林的卧室,死亡方式是霍林用一根绑在床头架子上的尼龙绳吊死了自己。

她在进入卧室后触碰了吊死霍林的那根尼龙绳, 眼前闪回了霍林吊死时的画面——

昏暗的卧室里没开灯,霍林的眼睛充血一样盯着前方, 惊恐的像是在看鬼魂,苍老的脸上汗津津地弥补着痛苦的挣扎, 一点点将自己的脖子套进绑好的尼龙绳里,死死盯着对面,然后身体往下挪,又往下挪……直到他脸色涨紫, 开始无法呼吸……

房间里,只有霍林奋力挣扎的呼吸声,他的手开始失控地去拉扯尼龙绳, 可尼龙绳的结越拉越死,他的双腿蹬在床单上, 失禁了……

画面就到此结束。

非常奇怪, 整个死亡过程看起来就像是他自己吊死了自己,可是他脸上的惊恐和痛苦的挣扎是为什么?他在盯着什么看?他的正前方是卧室门口, 可门口没有发现任何脚印、指纹、毛发等踪迹。

车门拉开,白世舟和鲍啸带着一些潮潮的雨珠坐进车里, 吩咐开车的建安说:“先回局里等尸检报告。”

建安应了一声, 发动车子开离现场回特罪署。

白世舟看了沈初一一眼, 目光落在她的手指上,她那枚情侣戒指不见了,她和秦听吵架了吗?

目光的存在感太强,沈初一侧头看向白世舟:“怎么了?”这么看着她干嘛?

白世舟慌忙收回了视线, 找了个理由说:“没怎么,看你有没有出现瞳颤反应。”

“没有。”沈初一看得出他在撒谎,但懒得揭穿,“人是会进步的。”

回到特罪署,司康也回来上班了,只有章典不在,他从那次医院之后就一直请假没再来过特罪署。

沈初一带着众人进入会议室,虚拟屏幕亮起来,各项报告、现场勘察照片投在屏幕上。

她回头看见熟悉的众人,突然想起第一次来到特罪署的场景,也是这些人坐在会议室里,不同的是那时候她也坐在她们之中,现在她与白世舟对面而坐成为会议主控。

也许这是她参与的最后一个案子,那就不想那么多,用最快的速度结案。

“这是尸检报告。”白世舟把尸检报告投屏:“死者霍林确定是缢死,身上没有体外伤,胃里有残留的食物,化验结果他最近两天没有吃药,也没有注射、饮酒等行为。”

“这是霍林最近的通讯记录,和见过的人。”安嘉树也把自己查到的信息投屏:“因为霍林是被保释出去的,所以他这半个月内处于被监控状态,他除了和办案人员、他的女儿、家人接触外,就接触过秦荣首相和她的助理王可。”

鲍啸接着说:“霍林的房间内外也没有发现人员进入的痕迹,他的房间内没有监控,只有他的门外走廊里有监控,查了监控从昨天到他死亡,只有负责给他送饭的保姆在晚上七点半时来过,八点十分离开,之后没有人员进入或者路过他的门前。”

“还有一点。”安嘉树补充:“我查到了他近期把自己的所有房产、流动资金都过户给了他的女儿霍展颜。”

“这很像是自杀前的善后举动。”鲍啸靠在椅背里晃着转椅问:“会不会是因为霍林知道自己即将面临十年左右的刑期,不想老死狱中,所以选择了自杀?”

其实从不知情者的角度来看,霍林坐牢已成定局,他已然身败名裂,即将在高龄入狱,老死狱中,是有自杀的合理动机。

但偏偏就那么巧,在昨天秦荣刚告诉她,霍林争取了戴罪立功。

“不会。”沈初一没有过多的犹豫,开口说:“杜坤生一案中,霍林一直在积极配合,争取戴罪立功,他这次争取保释的机会也是因为他不放心躺在医院里的女儿,这种情况下他怎么可能自杀?”

她顿了顿才又说:“秦首相见霍林那次,是询问他当初的Abnormal Evolution实验,虽然我不清楚具体的情况,但秦首相和我透露过,有些实验相关的事需要霍林来做,霍林也主动为自己争取缓刑的机会。”

白世舟和其他人惊讶的看向她。

“他这么积极地争取戴罪立功,争取缓刑,是为了活下来照顾瘫痪的女儿,不可能突然自杀。”沈初一说。

“按照于蓝这么说,霍林这种积极的状态确实不像是要自杀。”鲍啸欲言又止,因为于蓝这些话意味着需要提审秦首相或者王可助理来核实。

“下午我会亲自去见见秦首相。”白世舟开口说,又问安嘉树:“霍林最近的消费查了吗?”

“查了。”安嘉树把霍林的消费记录投屏:“他除了日常的消费外,昨天预约了下周全屋装修,我核实过,是霍林打算把自己另外一套老房子重新装修,还置办了病人专用的床,应该是计划霍展颜出院后接到这栋老房子里。”

鲍啸点点头,霍展颜在之前住的房子里遭受了那么可怕的谋杀,她出院后肯定不想回原先的住处了。

“争取缓刑、翻新房子,这么多待办事项,怎么看也不像是要自杀的人。”沈初一看着屏幕里的尼龙绳照片又说:“最关键的是那根尼龙绳,我们在霍林家里全部检查过,没有发现需要尼龙绳的地方,他的购物清单里也没有购买过尼龙绳,那这个尼龙绳是哪里来的?这种尼龙绳应该是用来捆绑、固定重物的,出现在卧室里不奇怪吗?”

白世舟也看向尼龙绳的照片。

一直没发言的司康忽然说:“尼龙绳上没有其他人的指纹吗?”

“检测报告上显示,尼龙绳上只有霍林一个人的指纹。”沈初一看向了司康,他的脸色还是很苍白,但精神好了一些,目光与她对视时也坦然了一些,看来临时标记的治疗让他激素稳定了很多,脑子也清楚了很多。

“如果是捆绑物品的尼龙绳,肯定还会有其他触碰者的指纹。”司康说:“没有其他人的指纹只有两种情况——1:新购买的,包装袋也是霍林亲手拆掉。2:有人特意清理、刻意避免了尼龙绳上的指纹。”

“但霍林的购买记录里没有尼龙绳。”鲍啸仔细看消费清单:“会不会是其他人帮他购买的,或者是很久之前购买?”

“有这种可能。”沈初一吩咐说:“谁在给霍林的保姆护工录口供?让她重点问一问有没有在霍林的房间里见过这根尼龙绳。”霍林腿脚不方便,他的房间平时都是由保姆打扫整理,如果他早就购买了尼龙绳这种非必需品的东西,保姆会有印象的。

“这根尼龙绳很有可能是其他人购买,故意清理了指纹。”司康补充完:“那个人应该就是促使霍林死亡的凶手。”

是的,霍林死前惊恐盯着的方向,应该就是那个人所在的方向。

沈初一看着屏幕里有限的信息皱眉说:“可是动机呢?”

逼霍林“自缢”之人的动机是什么?

会议结束后,沈初一避开其他人,先给王可打了通电话,告诉她特罪署会例行办事,问一问秦首相见霍林是为什么。

王可也早有准备,她和秦首相都很清楚,霍林保释期间见的外人只有她们。

王可问了她时间,然后告诉了她这个时间点秦首相在紫金台。

沈初一谢过她,就主动和白世舟说了秦荣在紫金台。

她自然和白世舟一同前去。

去的路上,白世舟到底是没忍住问了她:“你的那枚戒指丢了吗?”

沈初一在短暂几秒后反应过来他的委婉发问,她摸了摸空荡荡的手指,笑着拆穿他说:“你是想问我为什么没有戴情侣戒?是不是分手了?”还丢了吗?

白世舟被问得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沈初一都以为对话终止了,听见他说了个:“是。”

她惊讶的侧头看他,他能这么认真的回个“是”,一定是很想知道答案。

他为什么想知道这个答案?明明和他无关。

沈初一很难不怀疑他,是不是真对她有点意思?

如果是之前,她一定会直接问白世舟这么问是不是喜欢她?

感情这方面她一向不喜欢对方悬而未决,吞吞吐吐。

但是,她马上就要脱下沈于蓝这个身份,没必要知道这些了。

所以她说:“这是我的私事,署长再打听就过界了。”

白世舟从车镜里看了她一眼,而她侧开头看了车窗外,不想再和他有任何交流。

他说了一声:“抱歉。”没有再说话。

她也一直看着车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