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初一没推辞,坐在聪聪的座位旁边说了谢谢。
聪聪很生气的把自己的椅子拖了老远。
“聪聪。”张静婉抱歉的过去想说儿子,却又实在不忍心,所以只是低低说:“沈探员救了你和思涵妹妹,你不可以这样。”
“没关系。”沈初一低头先吃了两个饺子,夸了两个妈妈的手艺,才对聪聪说:“再等五分钟,五分钟后你去楼上卧室里。”她放低声音:“一一在等你。”
聪聪眼睛立刻朝楼上看,下意识就想上去。
沈初一又提示:“不是现在,是五分钟后。”
聪聪着急的停住脚步,找来妈妈的手环,盯着上面的时间嘟嘟囔囔的计算:“五分钟,五分钟是几点?9:46……五分钟后是几啊?”
“九点五十一分。”张静婉小声告诉儿子,眼眶红红的理着他的头发:“妈妈教过你的,还记得怎么看时间吗?”
聪聪点头,认真的盯着时间:“九点五十一分钟,后面变成五十一就是九点五十一分钟。”
“聪聪真聪明。”张静婉说。
沈初一吃下饺子,抬头看她们,何虹抱着女儿蒋思涵坐在沙发上,替她热敷着脚踝上的淤青。
两个平凡的母亲竭尽所能地守护着自己的孩子,哪怕在别人眼里,这是两个残障的孩子,她们也从未放弃过她们。
她低头把最后几个饺子吃完,说了谢谢,就上楼去换衣服了。
卧室里的窗帘一直没拉开。
她没开灯,在黑暗中解下了沈于蓝的手环,将西服换成了一件黑色T恤,戴回自己沈一的手环才开了灯。
很快外面就传来脚步声,那脚步很着急的停在房门外,却还是乖乖敲了门。
沈初一躲在门后拉开了门,看见聪聪傻乎乎的走进来没有发现门后的她,很小声又很着急的叫了一声:“一一?你在不在?五十一了……”
沈初一将门关上。
聪聪吓一跳似得回过头来,看见她激动的冲过来用力抱住了她,嘴里乱七八糟地说:“一一!骗子没有骗我!一一妈妈没有死,她在楼下,还有妹妹的妈妈,我带你去看……”
沈初一拉住了他的手,靠着门低声说:“我是偷偷过来的,不能被发现。”
聪聪一知半解:“这里没有警察,只有聪聪和妈妈,还有你那个朋友。”
沈初一也不能说外面有很多警察,就和他说:“我有一件急事,你有没有联系汪淼淼的办法?”
她用最简单的语言和聪聪说:“水水她受伤了,找不到她,她就会死,你能联系到她吗?或者你知道她会躲去哪里吗?”
聪聪吓到了,问了她好几句水水怎么会死?他不要水水死。
等沈初一抱住他,一再表示她会去救水水,他才平静下来,可他根本不知道怎么联系汪淼淼。
是啊,汪淼淼那么谨慎,怎么会告诉聪聪她的联系方式。
沈初一想了想,换了另一种方式问:“那水水有没有告诉过你,如果遇到警察抓你,你该怎么办?带着蒋思涵逃去哪里?她有说教过你吗?”
这次聪聪不迭点头,着急的回答说:“有教,水水有教,遇到警察跑上船!但我太笨了,忘记船停在哪里,太着急跑进了水库里……”
船。
※
货船不大,飘飘荡荡的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停下了。
汪淼淼缩在货物间的缝隙里因失血而昏睡了好一会儿,再醒来时发现自己什么也看不见了。
她知道是孟泽的异能脊髓液过了时间。
黑暗中,她既冷又痛,手指和受伤的腿几乎麻得没有知觉了,她摸索着找到了放在脚边的一份盒饭。
应该是孟泽的姑姑过来送的盒饭,腿上和手上的伤口也被孟泽的姑姑简单处理过了。
她在盒饭上摸到了一盒药和一瓶水。
药盒上似乎写了字,她努力的去摸字的痕迹,靠猜测猜出来是[消炎,一次一粒]的意思。
她僵着手打开药吞服下去,又打开冷掉的盒饭低头吃了两口,用力吞咽,莫名的眼泪湿湿的流了一脸。
要吃饭的,她现在还不能死,杜坤生都没有死,她绝对不能死。
她囫囵地往嘴里塞饭,在摇晃的风声中突然听见舱门被打开的声音,立刻抱着盒饭缩进角落里,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来。
脚步声却准确地停在她跟前,她下意识抓住袖子里的瑞士军刀,一样东西轻轻碰在了她的手背上,她吓得一颤,先闻到了肉的香气,又感觉到热。
碰在她手边的东西热乎乎地冒着香气,是荷叶鸡?
“是姑姑吗?”她缩在缝隙里很小声的问,除了孟泽的姑姑没人会来给她送吃的。
黑暗之中,她听见一个陌生的声音说:“我是沈一,你应该听说过我。”
第96章
摇摇晃晃的昏暗空间里, 充斥着鱼腥味和货物的气味。
汪淼淼心情复杂的低头吃着荷叶鸡,她当然听说过沈一,那个被杜坤生带在身边, 当成金字招牌的山羊系天才。
那个利用了聪聪逃跑,没少被孟三咒骂的恶徒。
她听说过很多关于沈一的事, 但很奇特,聪聪口中的一一和孟三口中的沈一完全不同。
聪聪一直认为沈一是他最好的朋友, 不会骂他打他,好吃的都会带回来给他吃,还会在他被打的时候保护他。
可孟三认为那不过是沈一为了利用他,沈一就是个自私自利的女人, 为了不被抽脊髓讨好杜坤生,甚至帮着杜坤生去拉客户、赌博、袖手旁观,逃跑的时候也压根没有管过聪聪的死活。
如果不是警察赶来, 聪聪已经被打死了。
每次孟三这样骂沈一的时候,聪聪都会很生气地重复:“一一是好的!他们打我, 只有一一保护我!一一还求大坏人给我打针看病!你不许骂一一!”
但沈一又确实为了不被抽脊髓, 帮杜坤生做事。
汪淼淼不了解沈一,更不清楚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只告诉她,是聪聪拜托她来救汪淼淼的。
“吃这个药没用。”沈初一将那盒消炎药丢回她脚边, 又看了看她的伤口说:“吃完我带你去黑诊所, 你这个伤口需要缝合。”
汪淼淼真的困惑了:“你为什么帮我?就因为聪聪?”她实在不信, 沈一这样的天才会真把聪聪当好朋友,还愿意为他来帮一个逃犯。
“是为了聪聪,但也为了利用你。”沈初一坦诚和她说:“我也想杀了杜坤生,我需要你替我去做一些事。”
汪淼淼愣了一下, 语气里多了一丝讥讽:“你也要杀杜坤生?你不是做了杜坤生的干女儿吗?他对你可比对自己的亲儿子孟三好多了。”
她记得孟三说,沈一比他这个私生子会讨好多了,杜坤生大摆宴席收她做了干女儿,见大客户全带着她。
她以为沈一听了会生气,没想到却听到沈一的轻笑声。
“怪不得你会选最得不偿失的方式来杀杜坤生,他对自己养的花猪也很好,但养它就是用来吃的。”沈初一知道她不一定听得明白,她看着汪淼淼,很难对她说出什么刻薄的话,因为她明明已经十七八了,可看起来身形和样貌却像十四五的小女孩。
是因为多次、大量地被抽取异能脊髓液导致了过早停止发育吧,汪淼淼能活到现在真的算命大。
某些方面她比汪淼淼幸运太多了,她在十九岁被杜坤生绑架,如果她像汪淼淼一样在十三四岁,或是更小的年纪被绑架,她不见得能逃生。
“你用不着讥讽我,更用不着知道我为什么想杀杜坤生。”沈初一语气平和地跟她说:“你只用听我的话,我可以帮你找到杜坤生,杀了他。”
“你怎么找到他?特罪署都不一定找得到他。”汪淼淼不信。
沈初一眼皮都不眨地撒谎说:“你对章典不陌生吧,他是我在特罪署的内线。”
果然,汪淼淼吃惊的抬起了头:“你是说……犯罪克星章典?”
沈初一不能说沈于蓝是自己的内线,因为很难保证汪淼淼不会出卖她,不如直接卖了章典,反正他有身份有背景,也不在意丢了工作。
“吃完了吗?”沈初一没再继续说,看了一眼时间对她说:“再有三分钟货船会在F市的鱼货港口停船,我带你下去缝一下伤口。”
汪淼淼更吃惊了,“船怎么会去F市?”这艘货船是孟泽姑姑一家的船,日常路线就是从A市与F市的大江交界点,运输去别的城市,不会去F市。
孟泽姑姑并不清楚她们具体的计划和要做什么,只知道她们来A市调查杜坤生的行踪,所以好心把她们从别的城市带进了A市,并且让她们必要的时候可以逃上货舱内躲一躲。
“有钱可以让船去任何地方。”沈初一没想到自己也有一天说这种话。
※
船很快停靠在鱼货港口。
沈初一把汪淼淼装进了大货箱里,直接连同货箱抬上了送货车。
她对这一片太熟了,吩咐货车抄小路开到了一家美容店前,花了点钱又让司机把货箱抬进美容店。
等她进来后,美容店的老板就将卷闸门拉了下来,闭店了。
“快一年没见你了,哪儿发财去了?”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叫倪霞,和沈初一没少打交道。
沈初一是真想炫耀地说:发公家财去了。
硬是给忍了下来,打开箱子说:“这个小妹妹伤得很严重,你看看怎么弄好点。”
汪淼淼晕乎乎的被从箱子里抱出来放在了一张像手术台一样的床上,紧张的立刻要起身,被沈初一按了住。
“你不是不怕死吗?紧张什么?”沈初一把她按回去:“别动。”
倪霞把头发扎起来,戴上了一次性医用手套,低头替她检查了一遍说:“还行,没伤到骨头,这些伤缝合一下就行。但是她几岁了啊?发育的不太正常啊,脊椎都有些畸变了,得去大医院检查看看啊,趁着年纪小,矫正说不定还来得及。”
汪淼淼紧张的抿了抿嘴,想说不用废话,就听见沈一问:“十七了,这个年纪矫正还来不来得及?打点激素针能再次发育吗?”
她仍处于失血后的晕眩感,在晕眩感中她产生了一种令人困惑的错觉,就好像沈一是她的妈妈,是她的姐姐,是真的想要替她治疗一样……
这种错觉太荒谬了,以至于她觉得自己幻听或是在做梦了,梦里那些对话还在继续。
“十七了啊?”倪霞惊讶至极:“早干嘛去了?”又在她脊背上的骨头摸了摸,“女孩子十四五岁骨骺就闭合了,十七岁……去A市的中心医院找专家看看,说不定能恢复一点。”又问汪淼淼:“十七了,骨头畸形成这样你脊椎、腰椎、腿不疼啊?”
汪淼淼侧过头去没说话,只是想把眼泪藏起来。
但怎么藏得住啊,沈初一看着她偷偷哭,无奈地和倪霞说:“行,你先给她缝合伤口吧。”
“上不上麻药?”倪霞问她:“呼入式的价格可涨了,有点贵。”
“上啊。”沈初一坐到旁边的沙发上,小人得志地说:“最近发了点财,不用考虑价格,用点好的。”
倪霞瞅她一眼笑了,看样子是发财了,从前她对自己可抠搜的很。
没等一会儿,沈初一腕上的旧手环亮了起来。
居然是章典发来的信息。
她起身去了洗手间,点开信息看到章典把[英达安]这个账户和[杜坤生]、[昆山]这两个账户所有联系记录都盗下来,用时间轴整理好发给了她。
他倒是知道把这种违法的信息发给沈一而不是沈于蓝。
沈初一简单拉了一遍看,英达安是绿洲警署署长,却明目张胆的用自己的账户和杜坤生来往密切。
章典又发来了英达安妻子名下的一家高档洗车店的账户明细。
一家洗车店,账户内却几乎每个月进账几百万到千万不等,而这些大头的进账,都来自于杜坤生的手下、妻子、儿子。
沈初一看着一排排惊人的数字,快要不认识数字了。
她心里反复的重复:太明目张胆了,就这么明目张胆居然从未被调查过。
这么多的钱从杜坤生的赌场孝敬给绿洲警署的署长……
她感到一股无名的愤怒,不是为了正义,是觉得不公平,几百万、几千万明目张胆的汇进英达安妻子的账户,他们高枕无忧,显得因为一百万而毁掉人生的她多么可笑。
章典又发来信息:【杜坤生的终端账户在他死后被注销清除了所有记录,如果想恢复记录,我需要侵入终端局内部操作,但前提是我需要从秦荣那里弄到新的密钥。】
钟康明死之后,终端局的密钥就由秦荣和内阁大臣重新更改设定,这一点沈初一知道。
章典又一个信息进来:【至于昆山这个黑户记录,我需要借助他的设备来侵入。】
也对,要不然当初章典早就可以侵入暗网,找到她如今这个黑户了。
沈初一飞快回了他:【那绿洲洲长皇甫沛的终端呢?你不会也不行吧?】
过了几秒章典发送过来密密麻麻的终端账户联络人记录、交易记录、出入场所记录……
这份信息大到沈初一点开都花了十几秒才载入完成,往下拉怎么都拉不到底。
很显然,是章典没有整理,直接从皇甫沛的终端账户里盗取下来的。
她火大的想问章典,为什么不像英达安的账户那样整理一下,只把有用的部分发给她。
章典就打了电话过来。
她打开水龙头,接了他的电话,先听见他笑着说了一句:“是在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吗?怎么又需要用水声来做背景音?”
“说正事。”她翻着皇甫沛的账户记录:“我只需要皇甫沛和杜坤生相关联的账户信息。”
她语气的命令的语气,但章典的语气颇为愉快,耐心地解释说:“皇甫沛没有和杜坤生、昆山,以及他身边的相关人员联系过,也没有交易记录。因为没有记录,我怕你不相信,怀疑我能力不够,所以只能都发给你。”
沈初一皱眉,“没有记录?”她的手指却还在翻着记录,一页一页的看。
章典忽然说:“你看,你还在翻看,说明你确实不够信任我的能力。”
沈初一停下手指,扭头朝四周看,几乎怀疑章典的异能体是不是有偷窥技能?在什么地方偷窥着她?
“好像停下来了。”章典又说:“你滑动虚拟屏幕时袖口会有摆动的声音。”
沈初一低头看自己宽大的T恤袖口,皱着眉说了一句:“你真变态章典。”
简直像个变态狂,窥视她、闻她的气味、听她袖口摆动的声音。
他却笑着说:“我就当这是你对我能力的另一种肯定。”
第97章
缝合结束之后, 汪淼淼麻醉还没醒。
沈初一没时间等她醒,结了账之后又多给了倪霞十万块说:“让她在你这里过个夜,你多照顾着她点, 明天下午麻烦你把她装货箱里,送上鱼货港口的一艘货船, 船老板会接应你。”
那艘货船就是孟泽姑姑的货船,她已经付过钱安排好了, 让孟泽姑姑的货船直接把汪淼淼送回绿洲。
倪霞看着沈初一说:“那也用不了这么多钱啊,发财了也不禁你这么造啊。”
“还要拜托你帮她从黑市买个暗网的手环。”沈初一笑着说:“她犯了点事儿用不了自己的手环,你搞个黑户给她,把账户发我, 明天我会联系她。”
倪霞并不惊讶汪淼淼的身份,能来她这里就医的几乎都是犯了事的黑户,她只是又说:“那也用不了这么多钱, 住宿和特护费我收你两万,买手环收你两万, 剩下的六万给你在我这儿冲个美容卡吧, 以后你来治疗打九五折。”
沈初一心想:还是这么黑,住一晚就敢收她两万块。
但她现在确实有钱了, 钱不花等于没有,所以她大手一挥说:“行, 你办吧。”
※
大概是太累了, 汪淼淼在麻药的作用下昏睡了三个多小时, 再醒的时候整个人都是蒙的,什么也看不见,只听见电子表的声音和咕嘟咕嘟的声音。
这些声音里飘荡着粥的香气。
有短暂的十几秒内,汪淼淼想不起来自己在哪儿?做了什么?
直到感觉到身上缝合后的痛感, 和听见走人走过来问她:“醒了?”
她才渐渐回过神来,这个声音是替她缝合那位医生的声音,她应该是在……
“来,先喝点水试试。”她的脑袋被轻轻拖起来,吸管塞进了她的嘴巴里。
她想动感觉到手上有什么东西。
“你别动,吸就行。”倪霞和她说:“你身体太虚弱了,我给你输了点营养液。”
汪淼淼吸了几口水,喉咙舒服了不少,听见倪霞又说:“等十五分钟,你头不晕不想吐了,就起来喝点排骨粥,我特意炖的。”
汪淼淼第一次被这么热心对待,不适应的说:“谢谢,太麻烦你了……”
“不麻烦,带你来的人替你付了钱了。”倪霞没说沈初一的名字,怕替沈初一说漏嘴什么。
“沈一吗?”汪淼淼问:“她……呢?还在这里?”
“不在,她付了钱就走了。”倪霞又把手环套在了她腕上:“这是她从黑市买来的黑户手环,警察查不到,你暂时用这个,她说会跟你联系。”
还给她买了手环?
汪淼淼一下子接受沈一这么多的“好处”有些摸不着她的底,马上问倪霞:“她替我花了多少钱?”
“怎么?你还打算还给她?”倪霞在切菜声里笑着说:“花了小十万块呢。”
这么多!
汪淼淼怎么也没想到缝合伤口就花了十万块,她这些年和孟三坑蒙拐骗攒的钱全用来杀人了,一时之间也还不了这么多。
“她走之前有说什么吗?”汪淼淼又问,沈一不是想利用她吗?利用她做什么?沈一没说吗?
倪霞利落的将葱花下锅,边翻炒边高声回答说:“她就让我照顾好了你,明天下午送你上船,她会联系你。”
上船?去哪里?
汪淼淼一头雾水,摸了摸腕上的手环,什么时候联系她?
等倪霞扶着她下去吃完一顿饭,沈初一才打了电话过来。
背景有水流声,像是在洗手间,她直接说:“明天孟泽姑姑的船会送你回绿洲,到绿洲之后我会发给你一个地址,你去这个地址帮我盯一个人,能和他成为朋友最好,做不了朋友就想办法接近他。”
“什么意思?”汪淼淼不太能理解她的意思,“你花这么多钱救我,就是让我去和一个人做朋友?”
“那可不是普通人。”沈初一说:“我打听过,他时不时会去社会福利机构做义工,你这样的最适合接近他。”
她的语气真是全是利用。
汪淼淼倒是喜欢这样明晃晃的利用和交易,这世上就没有白吃的午餐,更没有不图回报的好人,她反而平静地问:“是什么人?”
况且回了绿洲就更好办一点了,虽然没有孟三,但孟泽和其他人还在。
“等你到绿洲再说。”沈初一在水流声中又说:“少注射点异能脊髓液,别死在没杀了杜坤生之前。”
汪淼淼听着她的声音,忍不住问:“你真的能找到杜坤生?”
“当然。”她回答的非常笃定:“等你到绿洲就清楚了。”
汪淼淼仍然一头雾水,她不明白沈一怎么这么自信能找到杜坤生?是因为沈一从特罪署章典那里得到了什么内部消息吗?
手环震动了一下,像是有信息进来。
沈初一在那端说:“把我发你的信息全部发送给特罪署沈于蓝警员。”
“你发了我什么信息?”汪淼淼更不明白了,但她没有多做解释,只说照做,就挂断了电话。
汪淼淼躺在床上摸索着手环,找到了语音模式,让手环语音为她读了未读信息。
“匿名信息,信息内容——英达安与杜坤生、昆山的来往记录1……”机械音突然响在寂静的卧室里,汪淼淼听到这两个名字,立刻惊的将音量关小,贴近了手环去听,越听越心惊。
这是绿洲警署署长英达安和杜坤生的来往记录、交易记录!甚至包括了杜坤生假死之后,昆山这个身份的记录!沈一从哪里搞来的这些证据?
汪淼淼听了很久很久才听完,发现里面还有一条通话记录是:英达安和昆山提到,带他去见“大人物”,让他带上“货源”去,给大人物先过过目。
大人物是谁?货源又是指什么?
汪淼淼在这一刻才真正确信,沈一是真的要查出杜坤生的下落,哪怕杜坤生背后有更厉害的大人物庇护。
她没有再犹豫,按照沈一吩咐的,把这条信息匿名发送给了特罪署的沈于蓝。
她想:她现在也别无选择了,孟三被捕,她的异能脊髓液又全被特罪署带走,全盲状态下她什么也做不了,不如信一次沈一。
天才沈一,一定能帮她找到杜坤生吧。
※
飞机还在飞行中。
沈初一从洗手间出来之后,在座位里盖了毯子睡了很短的一觉,迷迷糊糊中察觉到脚踝和手腕上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爬,她闭着眼下意识摸了摸,摸到手腕上湿润的触手,惊得睁开了眼睛。
头等舱里只有她和章典两个人,她不用掀开毯子也知道毯子下缠着她手腕脚踝爬来爬去的东西是什么,可章典在她旁边的座位里歪着头、闭着眼一副睡着的样子。
真睡假睡啊?睡着了异能体还在偷偷摸摸耍流氓?
她气恼的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胳膊肘朝章典捣过去,直击他的胸口。
章典险些一口气没喘过来,捂着胸口痛的惊醒,一脸错愕的盯向她,满脸写满了吃肘子后的疑惑。
“少跟我装。”沈初一掀开毯子给他看自己手腕上黏糊糊的小触手。
章典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沉下去,变得很难堪,立刻交握手指用精神力将那些触手全部收了回去。
他说:“抱歉。”用那种难堪的脸色解释说:“我真的睡着了,我的异能体会在我精神力差的时候失去管控,它们对你只是生理性喜欢。”
可沈初一看起来一点也不信他,抽了纸巾去擦她腕上残留的粘液。
章典看到她脸上很明显的嫌弃表情,忽然觉得胸口那一下还在闷闷地疼,这种痛觉是他很少体会的,或许是他从未在别人脸上看到过这种厌恶的表情。
——“555你和一一好好解释一下,我们只是想和她贴贴,我们忍了好久了。”
——“对不起章典,我们真的没忍住,离的好近,闻到小羊的味道,好难忍住,想她摸摸。”
——“你不要生气章典,我们和一一解释,你真的睡着了,你侵入几个人的终端网太累了真睡着了。”
不用了。
他想:如果这一刻坐在她身边的是白世舟,缠住她手腕的是白世舟的异能体,是毛绒绒的尾巴,她还会这么厌恶吗?
如果白世舟和她说:抱歉,我真的睡着了。
她会信吧,毕竟她那么轻易就相信白世舟对霍林与杜坤生的交易毫不知情。
可她对章典说的每句话都持质疑态度。
——“不要生气嘛,小羊不是一直这样对咱们吗?这没有什么好生气的,追求别人是要吃点苦头的。”
是啊,她一向对他很坏,他没有生气。
章典轻轻解开了安全带,起身去了洗手间。
直到飞机快要降落,他才回到自己的座位,而沈初一戴着眼罩睡着了,仿佛根本没意识到他离开了很久。
他叹了口气坐回去,不打算和她说话,免得再遭厌恶。
但飞机落地滑行颠簸,她醒过来拉下眼罩迷迷糊糊问:“到绿洲了?”
他忍了忍还是“嗯”了一声。
※
绿洲警署外停了三辆特罪署的车子。
警署内热闹纷呈,一群穿着绿洲警察制服的警员围着特罪署的警员,乱糟糟的在嚷嚷什么。
而特罪署的警员之内,是持着枪的鲍啸,以及站在她对面的绿洲警署署长英达安。
“鲍警员这是要干什么?”英达安冷着脸,定定的看着鲍啸问:“特罪署目前还没有证据证实我做了违法的事吧?既然没有,鲍警官以什么理由持枪限制我的自由?就算我只是一名公民,特罪署也没有这样的权力。”更何况他是绿洲的警署署长,这是在他的地盘。
鲍啸却笑笑说:“我也是奉令行事,英署长就别为难我们这些小警员了,在您的太太、儿子们被带来警署之前,请您安安稳稳的待在这里。”
“奉谁的令?”英达安抬抬手,让他的警员们安静,也像是在告诉鲍啸,只要他下令,特罪署全体都可以被他的警员拿下:“是奉了特罪署白世舟的令?还是奉了秦荣首相的令?”
鲍啸不说话,在安静之后听见了外面传来的刹车声。
刹车声之后是人声和脚步声,一群特罪署的警员走进来,带头的警员惊讶说:“这是在干什么?干扰特罪署执法?”
英达安侧头从人群里看出来,看见了一张年轻的面孔,这不是那位经常出现在中央新闻里的天才探员沈于蓝吗?
第98章
沈初一带着她的人走进去, 目光扫过那群围着鲍啸的绿洲警察,冷笑了一声问:“英署长是你下的令让绿洲的警察干扰特罪署执法办事吗?”
英达安从头到脚的打量她,心中冷笑, 好大的官威,不过是个副署长而已, 一进来不自报家门直接兴师问罪,好像默认了他理所当然会认识她一个小小副署长。
所以英达安故意问:“你是?”
她却一点不生气, 笑着说:“我是谁不重要,英署长还认得刑事拘留令就行。”
她伸手将一样东西递给英达安,甚至脸上还挂着笑容。
可英达安将那份薄薄的红头文件接在手里打开,脸上一点淡然都不见了, 居然真的是一份由内阁下达的刑事拘留令,上面写着他英达安的名字。
“不知道特罪署是以什么名目对我进行刑事拘留?”英达安盯向沈初一问她。
沈初一毫不遮掩扬声道:“绿洲警署署长英达安与其亲属涉嫌与贩卖人体器官、绑架、异能脊髓非法抽取的重犯杜坤生交易、受贿,协助重犯杜坤生假死逃脱。”
在场所有的警察都被惊得纷纷看向英达安, 没有人不知道杜坤生的名号,这一项项罪名如同惊天霹雳。
连英达安也被惊得一时愣怔住了, 他既没有料到沈于蓝敢在没证据之前这么给他定罪, 更没想到她居然能说出杜坤生假死这件事,她怎么会知道?她到底拿到了什么证据?
而沈初一说完之后, 抬抬下巴下令说:“把干扰特罪署执法办案的警察抓起来,有一个算一个。”
“是!”特罪署的警员齐声应是, 训练有素的持枪上前。
绿洲警察看特罪署真掏了枪也不敢硬着来, 纷纷侧头去看英达安。
有刑事拘留令在, 英达安没了幌子,只好抬抬手让绿洲警察退开说:“既然是内阁下的拘留令,那想必沈副署长有什么确凿的证据了,我倒是想知道知道是什么证据。”
“原来英署长认识我啊?”沈初一讥讽地看他一眼, 毫不给面子,依旧下令将一众绿洲警察拿下。
英达安彻底黑了脸,却又摸不透沈于蓝的底,她怎么敢真查这桩案子?如果她真了解这桩案子就该清楚,杜坤生牵扯的人可不是她能动得了的。
要么是她不清楚这案子,要么是她以为可以像之前搬到钟康明一样搬倒他和那位大人物。
太天真了,当初她能搬倒钟康明完全是因为权力之争中钟康明输给了秦荣,而她是秦荣的枪杆子罢了,但绿洲不是A市,她有命查案也得有命能在绿洲待下去。
“鲍姐带英署长去审讯室。”沈初一给了鲍啸一个气定神闲的眼色。
鲍啸笑笑收起枪对英达安说:“请吧,英署长。”
这还是英达安第一次坐审讯椅,他看着对面的沈副署长和鲍啸,尽量不动气地说:“拿出你的证据吧,沈副署长。”
“不着急,我还有些问题要问英署长。”沈初一太清楚审讯这些人是绝对不能跟着他们的节奏走:“你认识杜坤生吗?”
英达安也没有被用这样的语气审问过,冷着声音回答:“绿洲赌场的大老板,前几年因罪入狱,关在绿洲的黑崖监狱,他的死亡报告是我审批的,如果我说不认识你信吗?沈副署长不用试探我,有证据就拿出来。”
他的语气很不客气。
但沈初一仿佛没听出他的不客气,无视他的后半句,继续问:“你的妻子认识杜坤生吗?”
“沈副署长这是什么意思?”英达安皱皱眉,明显有了怒气。
鲍啸厉声开口说:“你只需要回答问题,英署长是做太久署长不知道疑犯没有权力审问警员吗?”
英达安怒气升腾,盯着一唱一和的两个人,冷笑了一声,不配合的回答:“不清楚。”
沈初一依旧没有生气,再问:“你认识昆山吗?”
英达安的怒气因为吃惊僵了住,昆山这个名字知道的人少之又少,她既然这么问出来就说明,她不但知道昆山是谁,还知道昆山和他有往来。
“也不清楚吗?”沈初一很轻松的看着他,又一次问:“那英署长认不认识沈一。”
沈一这个名字在英达安脑子里转了一圈,才隐隐约约记起来,似乎昆山带来见大人物的那个山羊系异能体干女儿就叫沈一?
这一次英达安的心沉了下去,如果说特罪署查到昆山还没有什么,但能查到那么一个身为“货源”的女孩名字,就意味着特罪署查到的、掌握的,一定比他想象中要多。
况且,“沈一”这个货源直接关联到了那位大人物,所以他连愤怒也忘了,皱着眉问:“那又是谁?我应该认识吗?”
“回答你认不认识。”鲍啸再次冷声提醒。
英达安盯向鲍啸,一字字的丢出来:“不认识。”
“是吗?”沈初一看定他说:“英署长要不要再想想,你是忘了?还是故意在撒谎?”
英达安反倒笑了:“如果你有证据证实我在撒谎就直接点,不用这么套我的话,沈小姐我做警员审问犯人的时候你才刚出生。”
称呼从沈副署长换成了沈小姐,语气里轻蔑都快把屋子熏臭了。
沈初一划开了手环,虚拟屏幕升起来,她从一份匿名短信里找到一段几秒的录音,点击播放。
一个男人的声音传出来:“你怎么还敢给我打电话?”
英达安的脸色一下子变了,手指因吃惊而收缩了起来,那个声音……居然是他自己的声音。
而很快另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传出来:“沈一跑了!匿名报警电话一定是沈一打的!必须马上把沈一抓回来,她见过您和那一位,她敢报警就一定敢揭发您和那位!”
这个声音……
英达安在这个声音下险些失去表情控制下。
录音结束,沈初一在陡然静下来的审讯室里又问:“英署长听得出来这是谁的声音吗?”
是昆山,他妈的沈于蓝到底从哪里弄来的这段录音?当年他和昆山的所有通话、信息全部是随手删除,怎么会被录音了??
英达安几乎要怀疑自己身边所有人了,谁在他身边装的窃听器?他妻子?
※
——“沈一跑了!匿名报警电话一定是沈一打的……”
章典按下暂停键,没有让这段录音播完,他耐心缺缺,看着眼前沙发上坐着的女士,直接问:“这段录音是你录下来的吧英夫人,你还要继续撒谎吗?”
沙发里的董芳云听着那段录音,手指捏紧,根本不敢抬头对上章典的眼神,一旦对上她一定会被看穿,所以她只能继续糊弄说:“我不清楚你在说什么,我没听过这段录音,更没有录过。”
为什么?为什么这段录音会被特罪署的人发现?她明明存在……
“这段录音你存在妹妹董芳舟的手环私域里,密码是你的虹膜。”章典心情也不怎么好,一下飞机就被沈初一派遣来审讯英达安的妻子,他只想快点结束:“私域里除了这段录音,还有这些年杜坤生、昆山和英达安的其他联络信息、交易,我想你留了一手存这些,就计划有一天和他撕破脸撇清自己吧?”
他连劝说也懒得:“既然如此,我们就不要再浪费彼此的时间了,英达安现在已经被刑事拘留……”
“什么?”董芳云吃惊地抬起头看他,手脚冰冷,不相信的问:“谁下的拘留令?已什么名义拘留我丈夫?你们特罪署有什么实证跨洲对警署署长进行拘留?”
章典很难不对她流露出厌烦之色:“你觉得是什么实证?当然是你私域里亲自保存整理的那些证据,那些证据你应该最清楚。”他看了一眼时间又说:“这会儿英达安应该也听到了这段录音,你猜他知道是你录的,会不会顺水推舟把罪名都推给你?”
董芳云抿紧嘴,什么也不愿意再说,她不相信特罪署真的能动得了她丈夫,就算特罪署查到实证,也有人能让这案子不了了之。
章典的手环突然响了。
董芳云的目光立刻亮起来,盯过去。
章典垂下眼看了来电号码,一个来自绿洲当地的号码,他没存名字,但大概记得这个号码是谁。
他接起来,听见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很亲切的叫他:“典典。”又问:“还听得出来我的声音吗?”
章典在记忆里搜刮这个声音,大概在非常小的时候,他刚做章典时,见过这个女人,名字不记得的,只记得她是皇甫沛的妻子。
不等他回答,那个声音就又说:“我是皇甫婶婶啊。”
他又记起来一点,皇甫沛的妻子也姓皇甫,没有血缘关系,单纯是很巧姓氏相同。
“什么事?”他问,目光留意到沙发里的董芳云透过虚拟屏看到了那个号码后,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了。
“听说你和特罪署来绿洲办案了?你叔叔想请你吃饭,为你接风。”手环对面的女人语气很轻快:“不是正式的接风宴啊,你叔叔安排了明天设宴为特罪署接风洗尘,今晚就是咱们自家人吃个饭,对了,你叔叔特意说请上那位叫沈于蓝的副署长,他对她久仰大名。”
听起来轻松热情的几句话,但事实上章典和这位“叔叔”“婶婶”没有见过几面,更谈不上熟络亲切。
这个时候打来电话说这些,是想告诉他:皇甫沛对他和特罪署的行动了如指掌,甚至对“沈于蓝”也了如指掌。
这顿饭不过是一顿敲打他与沈于蓝的鸿门宴,所以董芳云松弛下来,是觉得英达安的大靠山来善后了。
可惜,她们还是不够清楚沈初一。
章典没有直接拒绝,而是说:“我做不了主,等我问过之后给你答复。”
他挂断电话,想了想,当着董芳云的面打给了沈初一。
她很快接起来,语气很公事公办:“说事。”
章典也就没有啰嗦:“皇甫沛今晚想请你吃饭,为你接风。”
沈初一笑了一声说:“告诉皇甫洲长,我今晚忙着审问英署长一家,实在是抽不出身,婉拒了。”
说是婉拒,却丝毫没有遮掩她要和皇甫沛、英达安对着干。
章典挂断电话,看向吃惊的董芳云问:“我没戴耳麦,你应该听见了吧?今晚只能请你们全家一起到警局待着了。”
董芳云怎么也没想到,那位沈副署长这么油盐不进,这里可是绿洲,是拥有绿洲自己的宪法!
“带她去警局。”章典吩咐警员。
※
门锁上。
汪淼淼躲进洗手间里,点开了沈一发给她的最新语音信息。
沈一的声音从耳麦里传出:“今晚混进圣女福利院,明天一早绿洲圣德大学的志愿者会去圣女福利院做义工,你想办法接近一个叫皇甫熠的人,这对你来说应该不难吧?”
皇甫熠?这个人是谁?接近TA干嘛?
汪淼淼回复语音追问沈一,可沈一只是和她说,到时候会告诉她下一步计划。
她试图搜索皇甫熠这个名字,也没有找到相关的信息。
但皇甫这个姓,很难不让她想起洲长皇甫沛,皇甫沛有一儿一女,他对自己的孩子保护得特别好,从未公开过子女的姓名、年龄、照片,以及学校。
汪淼淼一时之间很难查到,她只好按照沈一的计划做,混进福利院一点也不难,尤其是向她这样的残疾人。
她推开门,摸索着出去,听见病房里的电视正在播报一条新闻热点:“……据目击人士称,英达安署长的妻子、儿子、亲属等均被带进了警署拘留审问,目前已经过去三个小时,仍未被释放……”
她有些不敢相信,特罪署真的要彻查此案吗?哪怕英达安的背后是绿洲的“洲长皇帝”?是旧皇室的亲戚?
她慢慢走到病床边,手被孟泽轻轻扶了住。
“椅子在这里。”孟泽把她的手放在了椅背上,看着她坐下又低声问她:“需要我帮你做什么?”
汪淼淼摸索着握住他的手,小声说:“如果我猜的没错,沈一让我去接近的人,是皇甫沛的儿子或女儿,这是我们的机会。”
第99章
审讯进行了一晚上, 先撑不住的是英达安的小儿子,他坐了一晚上冷板凳,水都没有给他喝一口, 到后半夜他的精神和脑子全被愤怒占据了,在章典重复给他听, 他父亲和杜坤生的通话记录时,他终于忍不住怒吼着打断那些声音, 指着章典说:“看在你叔叔是皇甫先生的面子上我才好心提醒你一句,别做多余的事情,这案子继续查下去死的人是谁还不知道呢!”
章典看着他,像在看一个蠢货:“所以如果我们继续查下去, 你和你父亲的靠山皇甫沛会对我们怎么样?”
这个蠢货居然回了一句:“你猜猜会怎么样?智商超群的章教授。”
章典伸手调了调桌面上,特罪署自带的监控录像,对准英达安的小儿子, 笑着和他说:“这些录像等我们出事后,是要作为呈堂证供的。”
英达安和他太太董芳云就比儿子镇定的多, 抗压的多。
董芳云一晚上重复最多的话就是:不清楚、不认识、不了解、车行不是我在管。
而英达安被沈初一审讯了一晚上, 他心里已经很清楚,这位特罪署的副署长拒绝了皇甫先生的晚餐邀约, 看来是吃硬不吃软。
让他想不通的是,一晚上的审讯, 沈副署长除了那段录音之后, 再没有拿出什么他与杜坤生来往的实证, 眼看提审的最长时间就要过去了,他几乎要怀疑特罪署手里是不是没有更多的实证?只有这段录音,拿出来诈他。
天黑了又亮,墙上的虚拟时钟显示【8:59】。
英达安脊背做麻了, 看着时钟跳到九点,刚想说,拿不出实证,他可就要结束提审了。
沈初一突然在提审时间结束前一个小时,将他与杜坤生、昆山近15内所有的联络、信息、汇款等证据一股脑倒了出来。
密密麻麻展示着英达安眼前,有些记录连他自己都忘了,怎么可能会有这么详细的来往记录?除非侵入他的终端网,可这不但是违法的,也根本不是人能做到的。
他目光盯在那些记录上,听见沈初一在这一刻才说根据这些实证,要暂时对他进行刑拘。
他不明白的看向她,“你既然拿到这些所谓的实证,干嘛还要跟我耗一晚上?”
他真想不通,为什么不在审讯刚开始时就拿出这些证据,将他刑拘?要等到现在?她的目的是什么?
“那要感谢你那位皇甫先生打来的邀约电话。”沈初一没有说透,起身命特罪署的警员将他带去拘留室。
原本也没打算和他耗一晚上,但皇甫沛那么快就打来电话,布置了一场鸿门宴,不就是在告诉她,她和特罪署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吗?
那她当然要耗一耗,至少要给汪淼淼一点时间。
绿洲警局的警察差不多一半都被暂时拘留了,所以英达安被送进拘留室里没引起什么轰动。
倒是英达安的妻子、儿子提审时间结束被放出去时引起来不少的骚动,警署外围了很多绿洲当地的媒体记者,堵着母子三人争先恐后地问:“英达安局长为什么没有和你们一起出来?他是真的犯法了吗?”
“英达安局长是不是杜坤生的保护伞?杜坤生是不是还活着?”
“英达安局长是被特罪署刑拘了吗……”
绿洲的警察在护着母子三人,呵斥媒体记者让开。
警局内,鲍啸咬了一口汉堡探头往外看了看:“媒体记者得到消息的速度每次都令我惊叹,他们是怎么知道杜坤生还活着这件事?”又回头看沈初一说:“会不会是那个给你提供了英达安和杜坤生来往证据的匿名人,故意透露给媒体的?”
“谁知道呢。”沈初一和一桌子特罪署的同事啃着汉堡,心想:这要是白世舟在,肯定就怀疑是她故意透露给媒体的。
但这次真不是,她马不停蹄赶来绿洲,还要安排汪淼淼,分身乏术。
司康将吸管打开插·进了拿铁咖啡里,推到了她手边,刚要和她说话,身后就站了一个人。
他扭头看见章教授垂下来看他的眼,没来由觉得很有压迫感。
“我有事要和沈副署长说。”章典手指点了点他的椅背。
司康怎么可能不明白,他是在示意他让位置,可是……可是她另一边是鲍啸的位置,为什么不让鲍啸起来,要让他让位?
章典等了三秒钟,见他没有起来,眉头皱了皱:“司康,我的话你没明白吗?”
司康到底是站了起来:“明白。”
真没用。
沈初一真的非常好奇,司康是把章典当爹吗?怎么那么听他的话啊?一个不字都不敢说。
罪魁祸首章典坦然落座,组员递给他一份早餐说:“司康替您点的,芝麻叶法棍,没有加芝士,他说您不吃芝士。”
“谢谢。”章典接过来,没有看向司康。
活该受气。
沈初一吃完汉堡,又吃了一份炸猪排和鱼排,她熬了夜之后就会很需要大量的油炸食品和碳水,不然总感觉饿得慌。
等她吃完,猛喝了半杯咖啡,扭头看章典正在慢条斯理的撕着法棍吃,吃的味同嚼蜡,看着就没食欲。
“你刚刚要跟我说什么?”沈初一问他,但心里已经猜到,他不过是在找司康的茬。
他将法棍咽下去才说:“在绿洲这几天不要单独出行,尽量待在警署。”
沈初一知道他的意思,她们昨天拒绝了皇甫沛的鸿门宴,必定会迎来更强硬的警告。
会是什么警告呢?
她想起那位绿洲警署副署长温征,当年温征带队前去福利院抓昆山,他那个时候有想过自己会遭受后来的事吗?
昆山逃脱没多久,温征的妻子、女儿被绑架,温征被一辆逆行而来的货车撞得险些丧命,截肢一条腿才保住了命。
所以她才犹豫,要不要将温征找来,他一定知道不少英达安和昆山的事,但那势必会再次打乱温征的生活,让他和他的家人过上被特罪署24小时保护的日子。
可是到目前为止,她们找不到一条能指向皇甫沛的线索,明明她很清楚皇甫沛就是英达安和杜坤生最大的靠山,可是她却找不到理由提审皇甫沛。
皇甫沛做得太干净了,他从不在终端和英达安提起任何杜坤生相关的事,也从不和杜坤生联系,他和杜坤生之间由英达安来牵线,甚至直接见面的次数都少之又少。
沈初一想起秦荣和她说过的话,权力带来的便利性是你什么也不用做,就有人自动送上来。
也许皇甫沛不是做的干净,而是只要他想要的东西,别人就会干干净净的给他送来,根本不需要他动手。
就像当初的她,被以昆山义女的身份带去一场以皇甫沛妻子名义召开的慈善晚宴上,然后她被推到皇甫沛跟前,皇甫沛很亲切的和她握手,笑着问她的年纪、名字,又像是闲聊一般说:“我听说你是罕见的山羊系异能体。”
很巧,他的儿子也是,只可惜先天残缺。
警署外重新安静下来,董芳云母子已经离开。
早餐之后,特罪署并非三路,司康带一队人留下来继续提审董芳云的妹妹和亲属,鲍啸带队去调查董芳云的车行、以及昆山曾经经常出入的场所。
沈初一打算去黑崖监狱见一见杜坤生还在服刑的妻子和大儿子。
她特意钦点了章典一同去。
鲍啸临走之前不放心,问她:“要不然我和你去黑崖监狱,章教授带队去车行调查?好歹我看起来更凶神恶煞一点,跟那些犯人打交道不能太面善。”
沈初一瞅了一眼章典笑了,“他看起来还面善?”一副阴郁样,一看就很难搞,“不过你确实看起来比他强壮,比他像警长。”
“那当然。”鲍啸毫不客气地抬起手臂展示自己的肌肉线条。
沈初一伸手摸了摸,还真的比章典的要夸张。
但她还是选择章典跟她,因为目前她就像个靶子,指不定收到什么警告,跟着她太危险了。
※
绿洲的天气热的要命,沈初一脱了制服外套,只穿看衬衫上车,把冷气打足。
章典却依旧西服西裤,戴着手套,看起来仿佛没有温度感应功能一样。
沈初一发动车子,一路开上高速。
章典忽然问:“我的肌肉应该不比鲍啸差多少吧?”
沈初一嘲讽他的话就在嘴边了,但想到他刚帮自己侵入了三个人的终端网,还附赠的侵入英达安妻子董芳云的终端,查到了那些录音和记录,就把嘲讽的话咽了回去说:“差不多。”接下来还有用到他的时候,先对他好点。
谁知道章典又说:“你不是喜欢薄肌吗?”
把沈初一说愣了,“我说过我喜欢薄肌?”她确实喜欢薄肌,但她有跟章典说过吗?
“你和安嘉树说的。”章典说:“我不小心听到了。”
沈初一感到恶心的看他:“什么不小心,你故意偷听的是吧?你怎么那么变态啊,我的一举一动你都要监视!”
章典想说什么,她的手环响了起来,虚拟屏幕上显示【秦听】,真会挑时候打电话。
沈初一犹豫了几秒,还是接了起来,想着他一定是手术刚清醒,自己既没有去看他,也没有主动问他,再不接他可能会伤心。
电话接通,她叫了一声:“小听,你刚醒吗?感觉怎么样?”
章典在副驾发出了一声意义不明的笑。
沈初一皱眉瞪他一眼,听见耳麦里传来秦听虚弱的声音:“嗯,我醒了有一会儿了,只是才有点力气坐起来说话,你是不是在忙啊?”
“我在绿洲办案。”沈初一报备一样说:“这会儿有十分钟时间可以和你聊,你有力气和我聊天吗?”
她的语气自然而然变得柔软亲切,章典听着觉得可笑,她从来没用这种声音和他说话。
秦听小小声地抱怨:“好难受,听见你的声音才觉得好点。”
沈初一听得心软,想安慰他,手环震了震,她看见虚拟屏幕里有另一通电话打进来,是个来自绿洲的陌生号码。
是谁?
“绿洲风景是不是很好?”秦听主动找话题和她聊:“我从来没有去过绿洲。”
“等你好了随时可以来。”沈初一看见那个号码响到自己断掉,然后又再次打开,这一点是重要电话。
“后面两辆大货车跟着我们。”副驾的章典忽然说。
沈初一从车镜里看了看后面两辆并排行驶的大货车,几乎将高速路占满了:“小听我这边有点事,一会儿打给你。”不等回应,她挂断秦听的电话,接起来那个响个不停的陌生号码。
刚接起来就听见对面的人急切说:“下高速!快下高速!他们要撞死你!”
沈初一看见后面的两辆大货车突然急速前进,而前面一辆运送天然气的大货车猛然调转方向,发出刺耳的预备横停在高速路上,“来不及了。”
她立刻打下车窗,拔枪对章典说:“你来开车!”踩着话音探身出去,朝着后方的两辆货车“砰砰砰砰——”
每一枪都射在轮胎上,货车发出刺耳的轮胎滑动声,却仍在撞向他们。
章典一手握住方向盘,一手抓住沈初一探出去的身体,怕她甩出去,却听见她说:“章典你自己能保护自己吧?”
章典一愣,就见她在疾行的车子中,抓住车窗,足尖踢开他的手,纵身一跃跳了出去——
“小心!”
章典只见她像被急速的风撕开的风筝,在空中被甩在后面,可她摔落地上的瞬间足尖化成黑色羊蹄,牢牢稳稳的扼住了地面,只在地面上停留一秒,就猛冲向前方撞过来的天然气大货车。
快的只留下一片白色残影。
异能体在他的脑子里发出震耳欲聋的叫声。
第100章
——“哐!”一声, 眼前的挡风玻璃被尖锐的东西踩碎,一只黑色羊蹄踩进驾驶座,货车司机甚至还没看清飞过来的是什么东西, 就被一枪打穿了手臂。
司机的叫声都没出口,羊蹄绞着他的脖子直接将他按倒, 方向盘脱手,飞进来的人猛打方向盘。
刺耳的轮胎摩擦声响在高速路上, 横停在道路上的天然气货车陡然拐了个头,让出窄窄的应急车道。
特罪署的车子擦着天然气货车的边缘发出震耳欲聋的摩擦声,硬生生开了过去。
而后面的两辆货车仍然擦着地面撞了过来——
章典听见了剧烈的撞击声,他几乎在瞬间释放了他的异能体。
两辆货车撞在天然气货车上, 驾驶座里沈初一因惯性被撞的身体飞出破开的挡风玻璃,她下意识想抓住撞过来的货车稳住飞出去的身体,下一秒就被湿滑的触手紧紧裹住身体。
是章典。
她吃惊, 章典不怕被路段监控拍到触手异能体吗?
但也顾不上多想,她在触手中看见两辆货车里的司机, 直接借着触手凌空翻了个身, 窜进驾驶座内,用枪抵住了司机的脑袋:“别动, 再动打死你。”
司机脑袋上被撞出了血,只感觉双手被绞到身后“咔哒”一声铐上了手铐。
沈初一握了一下腰间的触手, 示意它们可以退回去了。
没想到, 它们像是真的动了似得“啵啵”几声消失了。
沈初一用膝盖压着司机的背, 侧身举枪瞄准了刚逃下货车的另一名司机,直接“砰”地开枪,一枪打穿了司机的大腿。
司机倒在地上。
章典快步而来,看见驾驶座里的沈初一, 提在喉咙口的那口气才慢慢吐出来。
“去铐上他。”沈初一对章典说。
章典上去将倒在地上的货车司机铐上,司机这会儿反应过来了,大声嚷嚷着说:“铐我干什么!我就算违反交通法,警察也不能随便乱开枪!”
章典抬手用枪把重重击在他的鼻梁上。
血和惨叫声一下子就把他令人厌烦的嚷嚷声止住了。
他回头看见沈初一一脚将铐了手铐的司机踹下车,从货车上跳下来,抬手摸了摸碎发凌乱的额头,她的额头流血了。
“别用手。”章典快步过去,抓住了她乱摸的手,仔细去看她额头上的伤口。
“是被驾驶座里铜佛挂坠划到的,没事。”沈初一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指,指甲和指腹在地面上摩擦破了,这个倒是很痛。
章典捧着她的手看了一眼,无语地用牙齿把手套拽了,从口袋里摸出了消毒湿巾,“这是可以清理伤口的。”
他抽了一张先替她擦了手指上的伤口,听她疼得发出呲呲声,莫名被这声音弄得心绞痛。
“谢谢你的异能体。”沈初一冷不丁低声和他说:“路段监控你最好想办法删掉。”
章典又抽一张消毒巾,拨开她的碎发替她清理额头的伤口,忽然有点吃味:“只谢谢我的异能体吗?是我怕你受伤。”明明异能体是他来操控的。
可她这会儿又故意和他计较说:“那我也救了你,扯平。”
很大的风把章典的情绪也吹乱了,他很少有起伏的情绪在风里被吹得鼓胀起来,鼓胀到喉咙都有些发酸,她就是这样,连一点口头的“奖励”也非常吝啬的给他。
每句话她都要赢,都要姿态高高的站在上风,像是在和他比拼。
章典只好放软语气先说:“谢谢你救我。”
沈初一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他不和她斗嘴,而是道谢,太认真了,她不知道说什么好。
一辆车从远方疾驶而来,她看过去,那辆车停在几步外,一个中年男人匆匆忙忙推开车门下车,惊魂未定地盯着她们。
“温征?”沈初一认出了他,居然是温征。
章典也看过去,看起来五六十岁的男人,右腿是义肢,戴着一顶很旧的棒球帽站在那里,这就是那位当年接到沈一匿名电话的绿洲警署副署长温征吗?
“刚才是你给我打的电话吗?”沈初一快步朝他走过去,反应很快的问,刚才那通陌生号码着急的喊她下高速是温征吧?不然还有谁那么清楚皇甫沛撞死人的伎俩?又可以这么快赶来。
温征望着她,点了点头:“是我,幸好你们没事……”他的一颗心掉回肚子里。
“谢谢你温副署长。”沈初一朝他伸出手。
温征慢慢抬起手,和她握手:“我早就不是副署长了,叫我温征吧。”
沈初一摸到他粗糙的手上有很多小疤痕,料想他这些年一定过得很不好,是啊,得罪了皇甫沛,他恐怕连在绿洲找一份像样的工作、过普通人的生活都很难。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货车司机要撞我们?”沈初一问他,但很快又说:“如果你不想再牵扯进这桩案子,就当我没有问,我不会对外透露你联系过我。”
温征却说:“我今天原本就是为了来见特罪署的。”
他在风中眼神坚定:“我希望能为特罪署提供一些信息,尽快将昆山和他的靠山缉拿归案。”
风吹动他的裤腿贴裹在他的义肢腿上。
沈初一想,其实她对温征是愧疚的,当年那通匿名电话是她有意选择了副署长温征,因为她知道英达安和昆山早有勾结,绿洲警署里她唯一知道被昆山嫉恨的警察就是温征。
她那时太弱小了,能求救的只有温征。
但现在不同,她成为了特罪署副署长,她有能力,也有靠山了。
“好。”她松开温征的手,和他说:“你的妻子和女儿现在在哪儿?我通知特罪署去把她们接到安全屋。”
温征嘴唇抿紧了一下,几秒之后才说:“我妻子去世了,我女儿跟着她外公外婆定居A市很多年了。”
沈初一心轻轻震了一下,她不敢问他的妻子是怎么去世的,就像她不敢问这几年他过得怎么样?
※
手环亮起来。
白世舟的眼神才从呆滞变得清明,他看见手环上显示着【沈于蓝】,立刻就接了起来。
他坐在自己家的客厅里,母亲在楼上办公,阿姨在厨房煮饭,只有他被迫空闲了下来。
听见她的声音从手环里传出来,他才觉得这一天真正的开始了。
“你那边情况还好吗?”白世舟问。
“还行。”她在那端声音不高的说:“有件事我想拜托你去办。”
“什么事?”白世舟仔细听着她的声音,“你是不是遇上什么麻烦了?”不然怎么会找他去办事?她不是会求助他的性格。
“是有一点小麻烦,不过很快就要解决了。”她没有和他解释,只是说:“A市有一所叫英才附中的学校,初一优等班里有个叫温晓晨的女生,你能帮我去暗中保护她几天吗?”
白世舟先应好,才问:“温晓晨是你重要的人吗?”
“她是温征的女儿。”她迅速的和他说:“你还记得绿洲警署里的副署长温征吧?他找到特罪署,愿意做证人指征英达安和皇甫沛与杜坤生有过交易,虽然他的女儿在A市,但我担心皇甫沛会派人去找她。我找你是因为目前还没有人知道温征女儿的具体位置,温征也不想打扰女儿的正常生活,所以不想惊动特罪署。”
“我明白。”白世舟很快说,又问:“你有他女儿和妻子的详细住处吗?”
“他妻子去世了。”她说。
白世舟心像是被这几个字压了住,当年他和温征打过交道,温征是个坚毅的军人,刚正的警察,却妻离女散。
挂断电话,他起身。
沈初一推开洗手间的门走出去。
绿洲警局外一台外卖机器车停在警局门口,对门口的警员重复说:“沈于蓝小姐您的外卖,沈于蓝小姐您的外卖。”
特罪署的组员快步走出去从外卖车上拿下外卖,转身进去说:“沈副署长你点了外卖吗?”
她的外卖?
沈初一停下了脚步,伸手接过自己的外卖,她没有点外卖。
但她看见上面的外卖单子上写着——刘记私房菜荷叶鸡。
她曾给汪淼淼送过荷叶鸡。
汪淼淼得手了?
沈初一转身重新走进了洗手间,在洗手间打开了外卖的包装袋,撕开荷叶鸡的锡纸,里面除了一只荷叶鸡还有一枚手环。
居然是手环,皇甫熠的手环吗?
她只是吩咐汪淼淼接近皇甫熠,想办法偷到他的电子设备,没想到汪淼淼居然偷到了他的手环?
沈初一伸手拿出那枚手环,手指在碰上手环的瞬间眼前突然开始闪回——
“砰”的一声响,惊动了正在清洗饭盒的青年男人,他抬起头朝声音的方向看过去,看见走廊的台阶下一个很瘦小的女孩正在努力推着轮椅,轮椅上瘫坐着一个更为消瘦的男孩子。
两个人看起来都只有十三四的样子。
青年男人忙放下饭盒,擦了手走过去问:“你们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小女孩吓了一跳,缩着肩膀侧过头来,阳光下她的眼睛泛着不正常的白色,凭着耳朵来听他的声音。
青年男人看着她的眼睛,意识到她可能是视力障碍者,就解释说:“我是今天来的志愿者,我叫皇甫熠,我帮你把轮椅推上去好吗?”
小女孩这才点了点头。
青年男人扶住轮椅,又将自己的手臂放在小女孩手下面说:“你也可以扶着我。”
小女孩胆怯地伸手,小心翼翼扶住了他的手臂,听着他说:“旁边是台阶,要小心哦。”
像在哄小孩一样将她们带上了台阶,又轻声细语问:“你们要去哪里呀?我推你们过去好了。”
“我要推我哥哥去卫生间。”小女孩朝前面的卫生间指了指。
“原来是你哥哥啊。”青年男人看着只到他胸部以下的女孩儿,语气中多了几分惋惜:“你多大了呀?”
小女孩不说话。
直到卫生间的门外青年男人说:“我推你哥哥进去吧,这里是男卫生间,你在门外等就好了。”
小女孩点了点头。
青年男人推着轮椅上的男孩进去,又把他推进了残障专用的卫生间内,正想说什么背后突然有人关上了残障卫生间的门。
他回头就对上了小女孩儿盯着他的双眼,那双眼像蛙类眼睛上的瞬膜一样眨了眨,白膜消失,一双黑色瞳孔盯住他。
他连嘴巴都来不及张就失去知觉,栽头倒了下去……
小女孩立刻蹲下身去摘他的手环,对轮椅上的人说:“孟泽快点,我们要在他苏醒之前帮他绑起来运出去……”
“咚咚咚”。
卫生间的门被敲响,鲍啸在外面问:“蓝蓝你在里面吗?我着急上洗手间,你好了没?”
沈初一眼前的闪回消失,在晕眩中扶住了冰冷的洗手台,闭上眼缓了几秒感觉好一些才说:“马上好。”
是汪淼淼和孟泽,她们……是绑架了皇甫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