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70(1 / 2)

第61章

钟天泽被监管着送去急救中心处理伤口, 安嘉树端了几杯茶水走到四位中年男女跟前,一一端给她们,又从自己口袋里取出一枚创可贴递给了其中一位哭泣的妇女。

妇女抬起头看他, 才意识到自己的指甲在刚才抓挠钟天泽的时候弄断了,流了一些血。

安嘉树看着她那张疲惫苍老的脸, 心里酸涩,她是第三位被害者周晓晨的母亲周铮鸣, 她的女儿和她很像。

“谢谢。”周欧明接过创可贴,手仍然在抖。

她的丈夫握住她颤抖的手,也在落泪。

安嘉树难以形容自己的心情,周晓晨的父母只有这一个女儿, 六年前她父母报了案,因为没有找到尸体警局一直按照失踪案在办理,这六年她们从来没有放弃过找女儿, 可现在终于有了女儿的消息,却是死亡消息。

任由谁也经受不住这样的打击。

所以她们才会见到白雪芙的母亲和钟天泽厮打就立刻冲过来, 要他们父子还她女儿。

安嘉树又看一眼安静下来的白雪芙母亲, 她从来到特罪署就开始要见钟天泽,见到从审讯室里出来的钟天泽二话不说就冲过去给了他一巴掌, 怎么拦都拦不开……

这一刻全都安静了,就好像在看到钟天泽被送去医院急救那一刻, 她们终于相信, 罪犯一定会受到制裁。

特罪署重新恢复安静, 只有忙碌的人来人往,电话铃声响起来没多久,建安就放下电话快步走过来对安嘉树说:“安前辈,有位自称是白雪芙朋友的人打电话过来, 要和沈前辈说话。”

“白雪芙的朋友?”安嘉树立刻放下盘子,跟建安去了电话端前,接起电话说:“您好,我是警员安嘉树,您是白雪芙的朋友?”

电话那端的声音顿了顿,才说话:“沈于蓝探员不方便接电话吗?”

是个女人的声音。

“沈探员现在在审讯室里审讯钟康明,您有什么可以和我说吗?”安嘉树声音尽量柔和的问:“我是沈探员的同事。”

“沈探员在审讯钟……副首相吗?真的在审讯副首相……”女人在那端像是自言自语,又犹豫了好几秒问:“大概要多久?我是说审讯,我等沈探员审讯结束再打过来。”

安嘉树知道她自称是白雪芙的朋友,这个时候打来,一定是在舆论之下想站出来提供自己知道的信息,可她显然不信任除了沈于蓝之外的人:“等一下,您稍微等一下。”

不能等她再打过来,万一她改变主意,或者发生什么意外呢?

安嘉树立刻转身去了审讯室,敲开门,进去在沈初一耳边说:“你方便接个电话吗?白雪芙的朋友。”

“接进来。”沈初一起身,接起了审讯室里的电话端。

很快,安嘉树就将那通电话接进了审讯室中。

沈初一先说:“你好,我是沈于蓝。”

“沈探员?真是您吗?”女人不敢确信地问。

“是我。”沈初一回答她,又问:“你是白雪芙的朋友?可以问一下你的名字吗?”

对面很明显犹豫了一下,但很快回答:“张缇娜,我不能算是白雪芙的朋友,我是和她一起被方少威邀请去绿洲酒店的模特,我……我有些线索想提供给您,但是沈探员能不能保证我的安全?我不能出庭作证,我只能把手里的证据私底下给您行吗?”

“当然可以。”沈初一的目光看向一直在盯着她的钟康明,轻声说:“谢谢你信任我,我一定会以你的安全为前提,亲自去见你,你现在能告诉我是什么线索和证据吗?”

“视频,是钟天泽性·侵白雪芙的视频,还有白雪芙向我求救……的音频。”女人的声音低了低:“当天在观海房间里不只有白雪芙,还有我和另一个模特,我们是拿钱去陪方少威和钟天泽的,但白雪芙好像是被方少威以谈恋爱的幌子邀请去的,她一直在哭在说她不是干这个的,也不想和钟天泽发生·关系……但方少威他们绑了她的手脚,把她送给了钟天泽……”

“我不是不想救她,我只是没有这个能力,我和另一个模特也一直在劝他们不要这样,但那群有权有势的二代怎么会听我们的?”她越说越无力。

她说得有些乱,但沈初一听明白了,她所说的时间点应该是送餐车监控拍到的那段——观海房间里,钟天泽开门出来拿酒,房间里传出白雪芙的哭声,和方少威不耐烦的威胁声。

也就是说,她手里有钟天泽二次侵·犯白雪芙的视频证据,且当时白雪芙被绑了手脚。

还有什么比这份证据更确凿的?

“还有……”她顿了一下又说:“白雪芙在死之前几天联系过我,求我给她作证,证明她被钟天泽性·侵,她说她已经联系到了钟康明,如果钟天泽不给她一个交代,她就要起诉钟天泽·强·奸……我当时很害怕,根本不敢去给她作证……我也没想到她会死……”

“我明白,我明白你的害怕。”沈初一说:“你现在能站出来告诉我这些,已经足够了。”

对面的女人像是低低哭了一样:“谢谢你沈探员,我这些年心里一直不好受……我要是知道白雪芙会死,我一定会想尽办法阻止她去见钟康明……她死之后我不是没想过把证据交给警察,但是连特罪署署长安思危都是钟康明的人……”

“我理解。”沈初一不想怪责她,任何时候以自身安全为首要没有什么可指责的,况且她现在站了出来,“你有保留白雪芙死前和你的通话记录吗?她说她要去见钟康明,请你作证那些通话。”

“有,我有录音,也有截图。”女人忙应声:“我愿意提供给你沈探员……钟康明会被判死刑吗?”

她不放心地问。

沈初一知道她只是探员,不是法官,没有资格给钟康明定罪,但她还是说:“会,我一定会竭尽全力让凶手偿命。”

她想,秦荣也不会让钟康明活着,有东山再起报复的机会。

电话挂断,她回到钟康明面前,他冷笑着先问:“让我来猜猜,是哪位热心人士为你提供新的证据了?秦荣买通的人吗?”

“钟副首相应该很清楚几年前新改订的法律吧?”沈初一低头看着手环里传过来的各种法医报告,笑着问:“轮·奸·加重处罚,要判无期徒刑还是枪决来着?”

钟康明怔了几秒,眉头轻微地皱起来,这条法律是秦荣和几位内阁大臣推动,几次内阁会议,他也支持的情况下在四年前正式实施的——轮·奸·属于强·奸·罪的加重处罚情节,处无期徒刑或枪决。

她刚刚接的电话是“白雪芙朋友”的电话,她在接了电话之后问他这个问题……

天泽是和其他人一起轮·奸·了白雪芙?还是沈于蓝在诈她?

天泽这个蠢货……

“钟康明。”沈初一抬起头看他,目光又冷又得意:“你以为你自己很聪明很谨慎,没有留下任何证据吗?”

她在虚拟屏幕上投了法医对地下房间的检查和化验。

他的指纹、脚印、毛发、液体遍布在房间各个角落,而在解剖三名受害者的凶器上也残留有他的指纹。

怎么可能?

钟康明看着那件凶器和自己的指纹,那是一把手术刀,可怎么会有他的指纹?

他每一次在使用之后都会给每样工具消毒、清理,从无例外,怎么可能有残酷的指纹?他不会这么粗心……

“是秦荣指使你做的伪证吗?”钟康明盯住她:“和那位白雪芙的朋友一起伪造证据来将我们父子一网打尽吗?”

沈初一笑了,点了点那把残留指纹的手术刀说:“这份证据是你的夫人提供的新证据,她在你逼迫她成为从犯之后就偷换了你的一把手术刀。”

她看见钟康明脸色彻底黑了,那双眼像是要将她,将林夕木,将所有“背叛”他的人全部生吞活剥了一般。

“钟康明你和你的儿子一样蠢。”沈初一站起来双臂撑在审讯桌上,俯身看着他:“你还不明白吗?你能逍遥法外这么多年,不是因为你聪明谨慎,而是因为你的权势,现在……”

她想了一个有文化的词:“大厦将倾,你完了。”

钟康明无法忍受她的俯视,霍然站了起来。

没等鲍啸起身,一把枪就抵在了他脑袋上,握枪的是沈初一。

她“咔”一声将枪上膛,枪口顶在他太阳穴上,目光里全是嚣张的笑意,与他对视,低声说:“你也想像你儿子一样被送去急救吗?”

刚才的枪响……是她对天泽开了枪?

钟康明在冰冷的枪口下忽然意识到,这一刻站在他面前的不只是沈于蓝,还有秦荣,原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权势已经向秦荣倾倒……

※※

晶体大厦下,秦荣和几位内阁大臣从大厦中走出来,媒体的镜头潮水一样涌向她。

警卫将媒体拦在几米外。

秦荣停下脚步对警卫示意,准许媒体靠近她。

争先恐后的问话声中,她面色沉重地抬手说:“不要着急,我明白钟副首相父子牵扯进几起恶劣的谋杀案中引起了民众的恐慌,我会一一回答大家的问题,也请大家相信法律,相信特罪署,也相信我们,我们的存在就是为了维护法律秩序,保障民众的安全。”

她身后的王可侧过身去,看了一眼亮起来的手环,是医院打来的。

她使用耳麦接通了电话,听见照顾秦听的护士说:“小听眼球配型的排异反应很严重,秦部长能过来一趟吗?”

王可看了一眼面对媒体的秦荣,恐怕一时半刻去不了。

护士又问:“那……能请沈于蓝探员来陪陪他吗?”

王可有些语塞,沈探员恐怕也去不了:“大概两个小时后,秦部长会过去一趟……”

她还没说完,就听见那边传来秦听的声音,他对护士说:“不用了,不用麻烦她们了。”

第62章

车子停下, 钟佳期坐在车子里透过车窗看见特罪署大楼下乌泱泱的人群,几乎都是一些媒体人、记者,还有开直播的自媒体。

不用下车, 她就能听见很多人在吵吵嚷嚷的对着直播间喊:“直播间的朋友们还有五分钟!再有五分钟就到拘留审问的时间上限了!如果钟副首相父子不是凶手五分钟后肯定会被放出来,如果五分钟后没有放出来……”

“朋友们看好了, 这是特罪署的正门口,五分钟后就可以确定钟家父子是不是变态连环杀人凶手了……”

“四分钟了!”

那一张张兴奋的面孔让钟佳期作呕, 他们根本不是真的关心凶手是谁,他们只是想要蹭流量,真相是什么不重要,他们巴不得“网络断案”直接给她的父亲、哥哥定罪, 只是因为他们一个是副首相,一个即将成为新部长。

秦荣真是操控舆论的一把好手,她深知#副首相是连环杀人魔#这样的戏码比#重启十年前的凶杀案#更劲爆, 比起真凶,大家更想看到真凶是位高权重的副首相, 好让那群下层阶级的人参与这场“正义”的围猎权贵。

这根本不是正义, 是政治手段。

钟佳期恨透了秦荣,也恨透了特罪署里以沈于蓝为首的那群秦荣的爪牙, 如果她父亲、哥哥真的有罪自然有法律来审判他们,不该是舆论, 特罪署也不该利用舆论办案!

“小姐还是不要下车了。”司机王义看了一眼外面的人群说:“要是被那些人认出来, 他们一定会抓住机会骚扰您。”

钟佳期当然明白, 她不能露面。

她坐在车里每一秒钟都觉得难熬,特罪署对面的商场大屏幕上就有巨大的虚拟钟表,她却要一再低头确认自己手环里的时间,会出来的, 她父母、哥哥一定会被准时释放。

特罪署不能对无辜的人强制拘留超过规定时间,她的父亲和哥哥一定会走出那扇大门,对着乌泱泱的媒体说:这只手一场误会,希望特罪署能尽快找到真凶。

然后她会打开车门,爸爸一定会看见她,走过来抱住她说:“没事了……”

车外的人群忽然骚动起来,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特罪署的电梯亮了!有人下来了!”

钟佳期惊的立刻低头看时间,还有五十多秒……一定是她父母、哥哥下来了!

可太多的人涌过去,她什么也看不见,在听见吵嚷的人群里有人喊:“下来了!”

她终于忍不住推开车门下了车,朝着人群拥堵的特罪署大门靠过去。

“小姐!”司机慌忙跟下车,知道拦不住她就护着她穿过人群。

钟佳期还没能看见下来的人是谁,就先听见前面的人嚷嚷:“钟家父子没有出来!直播间的朋友们钟家父子没有被释放!他们就是连环杀人凶手!”

钟佳期如遭雷劈,不信的拨开人群挤进去,她听见四周媒体人提问的声音,句句都在问她父亲、哥哥是不是杀人魔,不是不是,他们怎么可能是!她父亲从小到大没有对她说过一句重话,怎么可能是那么残忍杀害肢解几个女孩子的凶手?

是秦荣动的手脚吗?

她被人群挤着,用尽力气终于挤到前排。

特罪署的警员拦住她,呵斥她后退。

她却僵站在了原地,她父母哥哥真的没有出来……

特罪署的大门外只有沈于蓝和她的几个组员。

“抱歉,在案件没有经过法院审判之前我不能回应各位的问题。”沈于蓝就在几步外,面对着一个个镜头回答道。

有人很大声的喊着问:“沈探员不方便透露案情,那可以告诉我们钟夫人林夕木为什么没有被释放吗?她的拘留时间也该结束了,特罪署继续拘留她的理由是什么?难道她也是钟副首相的帮凶吗?”

钟佳期脑子嗡嗡作响,像掉进了海里,她惊醒一般才意识到,是啊,为什么她母亲也没有出来……为什么?

“抱歉,不方便透露。”沈于蓝再一次这样回答,然后又说:“请各位后退,不要妨碍特罪署办公。”

她带着几名警员要走去停车场,钟佳期再忍不住喊了她的名字:“沈于蓝!”

那么嘈杂环境下,沈于蓝像是听见了她的声音,停下脚步回过头来在人群中看向了她。

钟佳期浑身发冷,连愤怒都冻结了,她无法思考,只感觉自己僵掉的手脚在拼命往前,想朝沈于蓝挤过去。

司机护着她,也拦住了她低声一遍遍说:“小姐我们先回去,去见律师,律师会想办法带您去见副首相和夫人……”

可钟佳期像是听不进去一样,脑子里只是不停的在问:为什么连母亲也没有出来?

她根本不敢思考,因为一旦思考,白雪芙、小周助理……那些女孩惨死的照片就在她大脑里播放,她根本无法想象是她最亲爱的父亲和哥哥杀了她们、肢解了她们……甚至还有她的母亲?

不,不,这怎么可能?一定是秦荣命令沈于蓝陷害她父母!

她僵站在原地嘴唇发抖问:“是不是秦荣要你陷害我爸妈……是不是?是不是!”

她因为害怕而变得愤怒,发抖的大声质问沈于蓝:“沈于蓝你是个警察,你怎么能帮秦荣陷害无辜的人!你是个警察!”

几步外的沈初一看向钟佳期,她站在拥挤的人群里苍白的跟快死了,愤怒的质问,试图通过质问来给她自己洗脑——她父母哥哥是无辜的。

但很快,钟佳期就被四周的镜头瞄准、捕捉,她站在枪炮一样的镜头下像天真的羔羊,很快就被更多质问声吞没。

“钟佳期你说你沈于蓝是秦荣的人,是有什么证据吗?”

“钟佳期你对你副首相爸爸是杀人魔这件事知情吗?”

“你父亲哥哥母亲杀了三个人你毫不知情吗?”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的副首相爸爸是无辜的……”

沈初一没有走过去,转身离开,带着鲍啸和几位警员上了警车。

她有太多重要的事要做,没工夫安慰心灵受创的羔羊。

手环亮起来,她看了一眼是来自秦听的信息,没有点开细看,吩咐开车的鲍啸:“直接去终端局。”

“但查终端局的批准令还没有下来。”司康看向沈初一,当然要查终端监管局,林木马场那么大一片区域十几年来完全没有终端局的异能监控,怎么可能没问题,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是终端监管局和钟康明沆瀣一气。

可这个案子越牵扯越大,白署长还在医院昏迷不醒,终端局的搜查批准令也没有下来,就这样直接去吗?

“会下来的。”沈初一一秒也不想耽搁的说:“说不定我们抵达终端局批准令就下来了。”

鲍啸没有说话,只是一脚油门踩到底,她很清楚于蓝的着急,这桩案子查到这一步何其不易,所有人都拿命在查案,不能失败。

警车呼啸着开出特罪署,直奔终端局。

※※

而另一边,巍峨的晶体大厦下,秦荣与终端局的局长任长风面对着媒体的长枪短炮,身后是所有内阁大臣。

秦荣没说话,她只是看着任长风等他回答媒体的问题——林木马场为什么会出现十几年的无监管情况?

“对于此事我很抱歉,我一定会对终端局的监管系统进行彻查,给民众一个满意的答复。”任长风回答。

媒体不满意的争先恐后发问:“十八年的时间终端局都没有发现的问题,任局长打算用多久彻查?还需要我们等多久才能等到答复?”

“林木马场那么大的一片山林十几年没有被监管难道任局长毫不知情吗?终端局是只对我们普通民众进行24小时的监管吗!”

“请任局长给我们一个准确的时间……”

秦荣在众多质问声中抬手阻拦下大家,说:“我在这里替任局长给大家一个准确时间,今天,今天之内特罪署会彻查清楚林木马场的终端监管问题。”

任长风看向她。

她却没有看任长风,依旧面对着镜头说:“我在这里向民众承诺,不只是终端局,和案件相关的所有部门我都会彻查,给民众一个满意的答复。”

何止是终端局,所有钟康明的势力,她都会彻查,没有禁得住彻查的官员,她会将“钟康明”连根拔起。

而沈于蓝是她最锋利的剑。

天雾蒙蒙的没有阳光。

抵达终端局时,沈初一在门前看到了王可,她明白,她的“批准令”已经下来了。

她跨步下车,带着鲍啸、安嘉树和一队警员走向王可,她明白这是秦荣在利用她来清除钟康明的党羽,可如果不清除钟康明的党羽根本动不了他。

就像在审讯室里,钟康明面对着如山的铁证,依旧慢慢拨开了她指着他的枪,盯着她说:“你以为找到证据就可以为我定罪了吗?你很聪明,但还太年轻了。”

他连那一刻都对她带着轻蔑。

她当然知道就算铁证如山也无法轻易给钟康明定罪,特罪署只负责查案,而审判定罪的是法院,这些程序需要经过一个个部门,这些部门里多的是钟康明的党羽,多的是钟康明的保护伞。

但没关系,先从终端局开始,她会拿到一张张批准令,将每一个包庇连环杀人魔的帮凶缉拿归案。

沈初一接过王可递过来的批准令,听见王可低声对她说:“章教授已经申请拿到终端局的密钥,在里面等你。”

章典愿意协助办案,有些出乎沈初一意料,从林木马场爆炸开始,她就隐隐约约觉得章典对她和从前有些微妙的不同。

她猜想过是不是自己露了太多马脚,章典猜出来什么了?

但现在来不及细想这些,她会抓住能利用章典每一个机会,她非常乐意章典协助办案。

“特罪署沈于蓝。”她对终端局的警卫亮出警员证和批准令。

满街的虚拟屏幕中、网络上全在播报最新的讯息。

钟佳期几乎每个小时都能看到新的报道、讯息。

她刚从特罪署躲回家中就看到终端局局长任长风被提审的报道。

没过多久,又传出爸爸的另一位故交好友被带进特罪署。

一个接着一个……

钟佳期哭了一场心慌的要命,她联系律师想要申请去特罪署见见爸爸,可特罪署居然以特殊案件为由拒绝了。

她给爸爸的朋友打电话,那些内阁大臣、检察院检察长、督察长……每一个都没有接她的电话。

窗外的天越来越黑,她在新闻里看到她打过电话的叔叔伯伯们一个又一个被带去特罪署提审,她突然觉得走投无路。

也突然意识到,原来秦荣已经权势滔天,要趁着这个机会清除异己。

这样的权势操控下还有真相可言吗?

她感到无力的愤怒,她不想坐以待毙,又试着去联系律师,没想到先接到了从特罪署打过来的电话。

她立刻接起来,听见了妈妈的声音。

“佳期?”妈妈的声音从手环里传出来:“我是妈妈,我现在还在特罪署,怕你着急所以申请给你打一通电话……”

那样温柔的声音令钟佳期不适。

“网上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吗?”钟佳期手脚冰冷的打断了她,“真的是你指证……爸爸是杀害白雪芙、小周姐姐的凶手吗?”

手环那段沉默了片刻。

钟佳期终于听见妈妈回答说:“是。”

钟佳期扶着桌子眼泪决堤一般:“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是特罪署……是沈于蓝逼你的?沈于蓝是不是拿姥姥逼你……”

“不是的佳期。”林夕木的声音依旧温柔,语气却变得冷硬了许多,她近乎冷漠的平静说:“我这么做,是因为凶手就是你爸爸。”

钟佳期耳朵嗡一声,像是被抽空了骨头一样站不住,她甚至听不见自己说了什么,只听见妈妈残忍的在说:“这件事跟你没有关系,你什么也不用做,我已经安排好了你的留学手续,等案子结束会有人去接你,送你出国读书……”

她崩溃的尖叫了一声,怎么可能和她没有关系?她最爱的父亲是杀人犯!他真的杀了那么多人……甚至还有接送过她上下学的小周助理……她妈妈是觉得她能独善其身吗?

“对不起佳期……”她听见了林夕木的哭声,林夕木哭着向她道歉:“我试过揭发他……我也试过为你忍下去……可是每条路都是死路……我不知道还能怎么保护你……”

骗子骗子!所有人都在骗她!

※※

紧闭的门被打开。

拘留室中的钟康明从窄窄的床上睁开眼,看见送饭进来的警员,依旧是那个叫安嘉树的警员。

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每次来送饭的都是他,他从不说话,只是沉默的看着钟康明把饭吃饭,收拾了餐具就离开。

钟康明得不到任何外面的信息,他不知道沈于蓝查案查到了哪种地步,也不知道天泽有没有从医院急救回来。

他只能通过每一餐饭来确认时间,应该是早上七点。

“谢谢。”他坐起来,用戴着手铐的手接过餐食,平静的吃完,看着安嘉树收拾餐具要走,才开口问:“沈探员好吗?”

安嘉树顿住脚步回头看他,对上他微笑的眼睛,忽然觉得毛骨悚然,他是什么意思?为什么突然问沈探员好吗?

不详的感觉升腾上安嘉树的心头,他立刻锁上门离开,几乎是跑着出了拘留区,给沈于蓝打电话。

很快就接通了,他听见沈于蓝的声音:“安嘉树?突然打电话是怎么了吗?”

“你现在还在特罪署休息室里休息吗?”安嘉树问她。

他先听到了电梯的声音,随后听见了脚步声。

沈于蓝回答说:“没有,我和鲍姐要去一趟任局长家里搜查。”

“你等一下,先别去。”安嘉树不知道为什么阻止她,但他就是觉得不安,他快步赶去特罪署大厅:“我和鲍姐去,你留在特罪署。”

可他还是听见了关车门的声音,沈于蓝困惑的问他:“为什么?”

“我……”安嘉树再想说什么,突然听见手环那端传来“砰砰——”的枪响声。

他在枪响声里听见鲍姐喊:“于蓝!”

第63章

“嗡——”

王可的手环震动起来, 她正在开车,车子驶向秦听所在的医院,两天没合眼的秦荣在后排闭目养神, 她怕吵醒秦荣立刻接起了来电,小声询问:“什么事?”

车厢里寂静, 后排的秦荣听见王可紧迫的问了一句:“沈探员现在情况怎么样?”

闭目养神的秦荣睁开了眼问:“沈于蓝出事了吗?”

王可挂断电话,从车镜里看秦荣, 立刻回答:“是,沈探员在特罪署楼下被一伙冒充媒体的歹徒枪击,现在已经送去医院,具体情况还不清楚。”

秦荣的脸色一下子凝了住, 她几乎不用猜也知道那伙枪击沈于蓝的歹徒是谁的人,“派去保护沈于蓝的人呢?”

沈于蓝得罪了太多人,她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一天, 可她明明派了人在暗中保护沈于蓝。

王可说:“死了,现场发生了小型爆炸, 死了很多人。”她看见车镜里秦荣的脸色已经凝固的像寒冰。

“看来, 钟康明是真的狗急跳墙,要不惜代价除掉沈于蓝。”秦荣冷笑了一声, 反倒觉得钟康明这是走投无路了,所以才会以一种同归于尽的方式要杀了沈于蓝。

现在对沈于蓝动手, 傻子也猜得到是钟康明指使的, 可他非这么做不可, 因为沈于蓝越查越大,从终端局到检察院……几乎要将钟家几代的关系网连根拔起。

他只有杀了沈于蓝,阻止她再查下去,才能保存一部分人, 有翻身的机会。

“沈于蓝现在在哪家医院?”秦荣问。

“军医院。”王可答。

“调头去军医院。”秦荣没有犹豫地说。

王可却是顿了一下,从车镜里看向她说:“您不去医院看小听了吗?他马上就要手术了,您也答应了去看他……”

秦荣看了一眼时间,“先去军医院看沈于蓝,再去看他。”

王可很想说:这么做或许会让小听更加怨她,所有孩子都希望被母亲放在第一顺位。

可秦荣说:“现在所有眼睛在看着沈于蓝,她不能有事,也决不能退缩,一旦她被钟康明击溃,那所有愿意站出来指控钟康明的人也将被震慑。”她看向王可:“我要让沈于蓝和所有人明白,我是她坚不可摧的靠山,任何时候我都会信任她、支持她、第一时间给她庇护,明白吗?”

王可对上她车镜里的眼睛,轻轻点了一下头:“明白。”调转方向,开往军医院。

军医院门岗附近已经聚集了很多媒体。

秦荣的车子毫不避嫌地开进了门岗,也没有故意躲着镜头下车直奔医院电梯。

没想到,在电梯里看到了章典。

他似乎也是匆忙赶来,脸色不怎么好,与秦荣、王可同在电梯里也没有一句寒暄,只盯着电梯上行的数字。

在电梯门打开后,先一步跨出了电梯。

秦荣走在他身后,看到他也是朝着沈于蓝的特护病房前去,有些狐疑,章典只和沈于蓝合作过小听那桩案子,以他孤傲冷漠的性格,会第一时间赶来看沈于蓝实在是意外。

特护病房的走廊里有特罪署的警员守着,秦荣和章典快步过去,在病房门外看见了“意外之人”。

鲍啸身边站着一男一女,都是一头银灰头发,男的很高,穿着军士服,站在走廊里肩背宽的像一堵牢固的墙,他正在低头和那位银灰头发的女性说什么。

那位女性看起来四十多岁,白衬衫黑西裤,脸色没有多余的表情。

“胡教授?”秦荣惊讶地走向那位女性。

她转过头来看向秦荣,脸色依旧淡淡的,称呼了一声:“秦部长。”

“胡教授怎么会在这里?”秦荣与她握手,再看向她身侧的男军士:“白少将也在。”

男军士朝她点头,也和她握了手。

没人留意到,一起过来的章典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这两位不是别人,胡教授是白世舟的母亲胡捷,而那位高大的白少将是白世舟伯父的儿子白世行。

她们怎么会在这里?

“世舟拜托我们照顾一下沈探员。”胡教授简单解释说。

脸色苍白的鲍啸忙说:“是这位白少将阻止了二次爆炸,救了于蓝。”

那么,白世舟呢?

章典看了一眼紧闭的病房门,白世舟在里面吗?他不是刚刚做了清创手术?居然这么快就能动弹了?

“沈探员现在怎么样了?”秦荣问胡捷和鲍啸:“她中枪了?受伤严重吗?”

鲍啸握着自己冰冷的手,将状况简单地说明,当时她们刚上警车,就遭遇了枪击,前两枪只是击碎了车窗玻璃,没人受伤,可特罪署外围聚了很多媒体人,枪响之后一下子变得混乱。

混乱中一辆车冲进特罪署,在她们几米之外爆炸了,她和沈于蓝跳出车子就看见一群人冲过来,根本分不清谁是歹徒谁是那些媒体人,所以不敢开枪。

为了避免造成误伤,沈于蓝朝人群之外的方向跑,只有想要袭击她的人才会追着她跑。

但袭击她的人身上都贴了炸弹,她开枪击杀一名歹徒,却也引爆了肉身炸弹,炸伤了手。

幸好,白世行带着他的部下出现用异能抓住了那些人,拆掉炸弹,避免了再次爆炸。

“沈探员的手伤的不严重。”胡捷说:“皮外伤,她严重的是瞳颤。”她对秦荣说:“她近期内不能再使用异能了,她已经出现一过性黑矇了。”

一过性黑矇是短暂性的视力丧失,通常只持续几秒到几分钟,但这很可能会引发永久性失明。

胡捷看着秦荣,像是在和她说:不能再过度利用她的异能。

可这件事,秦荣确实不清楚,她不清楚沈于蓝的异能会引发瞳颤。

章典没有和任何人说话,忽然走向病房,伸手要去推开病房门,却发现门被从里面抵住了。

是什么抵住了?

他低头看见门的缝隙中透出一丛丛白色的动物毛发。

白世舟在里面显化了他的异能兽态?

章典微妙的有些不快,想要再用力推开门,背后有人阻止了他。

“章教授。”胡捷开口说:“沈探员现在需要休息,你是有什么要事必须马上见她吗?”

章典回头看向胡捷,他确实没想到,白世舟都重伤昏迷了,还抽空搬救兵请他的母亲、堂兄来照看沈于蓝。

脑子里响起了大大小小的惊叹声——

“天啊,一一如果知道一定很感动吧!”

“那肯定的啊,白世舟伤成那样还打电话给他妈妈哥哥,请她们保护一一,如果是我我就感动哭了。”

“白世舟现在还在病房里照顾不舒服的一一,他好像还用了兽体,之前一一好像说过她喜欢毛绒绒的异能体,不需要滑溜溜的触手。”

“天,我们完蛋了。”

“完蛋了,我们真的完蛋了。”

“章典你为什么不努力!就算你在帮一一查终端局,你也可以请你的妈妈。”

“可是章典的妈妈不是他妈妈,他没有妈妈……”

章典握着门把手对胡捷轻轻笑了一下:“是,非常重要的事,必须马上见到她。”

可不等他再推那扇门,门缝下的白色毛毛突然消失,抵着门的力道里消失了。

他听见白世舟在门内说了一句:“好。”

然后,门被从里面拉开,穿着病号服的白世舟走出来,和他迎面撞上。

“章教授?”白世舟脸上没什么血色,宽大的病号服领口透出一圈圈纱布。

章典没有回应他,侧头想去看病房里的沈于蓝。

却听见白世舟说:“秦部长,沈探员请您进去。”

秦荣从他身后走过来,走进了病房中,白世舟非常自然的走出来顺手关上了病房门。

门在眼前紧闭。

章典站在门口,听见白世舟在和鲍啸说:“你别担心,她没事了。”

又听见白世舟向胡捷和白世行道谢,低低和胡捷说:“我想让她暂时住在白家,至少等这桩案子了结……她现在一个人住太危险了。”

胡捷没什么情绪起伏的答:“知道了。”又问:“她愿意吗?”

白世舟非常轻地“嗯”了一声。

她愿意了?

章典回过头看向白世舟,慢慢眨了一下眼,忽然产生一种“这世界居然不是围着他和沈一在转”的荒谬感。

这世界的中心人物明明该是他和沈一,她们是天才,她们是孤儿,她们是彼此唯一的同类。

这个世界应该是为他与沈一而创造的,所有剧情都为了让他遇到沈一,与沈一发现彼此而产生。

可为什么会偏离了主线?

她怎么会愿意搬去白世舟的家里?她不是该恨透了白世舟吗?白世舟毁了她的“未来”。

她会被一次袭击吓到要找庇护所吗?

不会,当然不会,如果会她就不是沈一。

那她为什么会同意和白世舟住在一起?

病房内。

秦荣伸手接过了沈于蓝递过来的密封袋,袋子里装着一条很细的黑色绳子,像是手工编织出来的细手链。

“这个人应该叫赵显,异能是蛇雕,他是钟康明的人。”沈初一坐在病床上,一只手缠着纱布,脸色不太好,瞳孔却是恢复了正常:“我一直在查终端局局长任长风和钟康明的勾连,一直没查到有用的,没想到钟康明自己送来了。”

秦荣看了一眼密封袋里的黑色绳子,等她继续说。

“麻烦秦部长去查这个赵显,他的身份、行踪、往来关系网。”沈初一说:“如果不出错,赵显是钟康明暗中培养出来的“黑手套”,但他曾经做过一段时间任长风女儿的司机,这条编织手链也是任长风女儿送给他的。”

秦荣吃惊的看着她,她怎么得知的这些?

“我猜赵显对钟康明和任长风暗地里勾结做的那个事非常清楚。”沈初一又说:“赵显现在被羁押在特罪署,他还活着。”

她没有说透,她知道秦荣很明白她的意思,赵显还活着,查清赵显,找到赵显的软肋撬开他的嘴,就能得到钟康明和任长风做的那些勾当。

“这些事我不方便去查,因为钟康明和任长风的人现在都在盯着我。”沈初一轻轻托着自己受伤的手,脸上显露出一点得意:“所以我得装的严重点,吸引钟康明的人再次找机会动手,秦部长的人好趁机去查。”

虽然她就是皮外伤,但她还是答应了白世舟搬去白家,这样显得她确实被重创到找庇护所了。

秦荣一直在看着她,直到她又笑了一下说:“谢谢您赶过来看我,其实没什么大事,晕过去是我装的。”

可她的脸色很苍白,嘴唇也少很多血色,听说她瞳颤反应下晕眩呕吐的很严重。

不知道为什么,秦荣生出一点不忍心来,“你晕眩得还厉害吗?”

沈初一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这么问,摇了一下头说:“不晕了。”

秦荣露出了一个温柔到无奈的笑意,拿着密封袋说:“你就是从这一条手绳分析出了赵显可能和任长风的女儿有交往?你见过任长风的女儿编织手绳?还是……这是你的另一项异能?”

真敏锐。

面对秦部长这样的聪明人,很难滴水不漏。

沈初一看着她也笑了,“有些事我不方便告知秦部长,但请秦部长相信我,我绝不会做出对您不利的事。”

秦荣迎上她的目光,笑着说:“我当然相信你,因为我是你能抓住的最好的靠山,你不会希望我倒台的。”她笑着伸手摸了摸沈初一的脸:“不要频繁使用你的异能,你这么年轻,人生的路还很长,欲速者不达。”

沈初一近乎愣在那里,静静的望着秦荣。

她的手掌是热的,柔软的,温柔的,就像沈初一曾经幻想过妈妈的手掌。

第64章

章典在病房外像等待被叫号的病人一样, 这期间鲍啸接了一个又一个电话,有司康的、安嘉树的,还有其他人的, 每一个都是为沈于蓝打来的。

鲍啸压低着声音对他们说:“别过来,她现在需要休息……有人照顾她, 署长和胡教授会照顾好她的……”

他第一次意识到,“沈于蓝”的朋友真多啊。

秦荣离开, 章典才被允许进去。

这感觉令他极其地排斥,不是讨厌等待,而是讨厌他和鲍啸、其他人居然是同一“等级”,他既不是第一个见到沈于蓝的, 也不是她第一个想要见到的人。

他与她之间的唯一感在这一刻荡然无存,就像他只是她最普通不过的访客。

不应该是这样。

如果她是沈一,她就该明白只有他才是她的伙伴, 唯一的伙伴,可显然她如今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她被太多人和事干扰了视线, 无法专心投入和他的游戏中。

章典起身走进病房里,望见病床上正在单手回信息的沈于蓝, 她甚至没有抬头看他就问:“终端局查到什么东西了?”

他很轻易就看到她正在给【秦听】回信息,很简短的一句话——【我受了点小伤不能去看你, 你要听医生、护士的话配合治疗, 别害怕, 手术一定会成功的,等你一觉醒来你就能看见我了。】

像在哄小孩子。

——“这样哄小孩子的短信小羊从来没有给你发过。”

——“一一和秦听又是怎么回事?天啊,怎么又多出来个秦听?一一也喜欢秦听吗?”

——“5555小羊怎么会既喜欢白施粥又喜欢秦听?”

——“还有司康,她们亲亲了。”

——“55555一一是不是绒毛动物控啊?那我们岂不是真的完了?”

——“怎么办怎么办?这么多的坏朋友在努力, 章典你想想办法啊!”

——“章典拜托你好好说话,说些甜蜜的话。”

它们以为那么多朋友的她,甜言蜜语听得少吗?

章典没回答她,走过去脱下了手套。

他这个突兀的举动令沈初一狐疑,关掉手环,抬起眼看他,不明白他脱什么手套。

“我看看你的眼睛。”章典的手轻轻托住了她的下颚。

他的手指很冰,没有温度似得。

沈初一下意识拨开了他的手,一双眼依旧狐疑的看着他,“我的眼睛没事了。”

不奇怪吗?

对于“沈于蓝”来说章典这个举动太突兀了,是在试探她是不是沈一吗?他果然是已经怀疑她的沈一了。

章典站在她面前没有动,他看见她衣服上、裤子上有一些白色的绒毛。

是白世舟的吧。

“是吗?”章典问:“白世舟帮你平复了瞳颤吗?”

沈初一看着他,皱皱眉:“章教授见我不是有重要的事吗?说正事。”

章典明白,她的重要事是指终端局的调查,他收回手,决定顺着她说:“我在任长风的终端里,查到了他另一个账户,没被终端局登记监管的黑户,他应该就是用这个账号和钟康明他们往来。”

沈初一果然松开眉头,“账户发给我。”

章典慢慢戴回手套,拉了一张椅子坐下,在床单上居然也看见了白色绒毛,什么样的安抚满病房狼毛?

“今晚沈一方便见见我吗?”他开出条件一样问,双眼望着她。

沈初一心突突跳快了两下,这句话试探性更明显了,就差直接问她:你是不是沈一?今晚身为沈一的你方不方便和我见面?

“我想亲自交给沈一。”章典依旧望着她说:“方便吗?”

可今晚沈初一答应了白世舟,搬去白家,他的母亲胡捷教授和那位白少将会亲自开车护送她,她脱不开身,又没有新的梦境卡。

章典是故意的吧?

沈初一很难不怀疑章典是得知了她今晚要搬去白家,趁机试探她是不是沈一。

她能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再次打消章典的怀疑吗?

她猜不太可能,以章典的聪明和一百个心眼,既然已经二次怀疑沈于蓝就是沈一,一定是真的有什么确凿证据了,几乎不可能再次蒙混过关。

况且再一次以沈一的身份见他,他必定会想出八百种方式来确认沈一就是沈于蓝。

沈初一看了他有十几秒才开口说:“我说过等案子结束会让沈一去见你,章教授就这么等不及吗?”

她脸色不好。

章典望着她的眼睛,第一次从那双眼睛里看到红血丝和疲态,这些天她有睡过觉吗?

恐怕没有。

疲惫、频繁使用特殊异能、爆炸……接连导致她两次瞳颤,她是真的不怕自己会失明吗?

章典仿佛叹气一般垂下眼,从口袋里取出了一枚芯片递给她,妥协似得说:“算了,沈探员确实该好好休息了。”

“芯片连接上终端,你就能进入任长风的另一个账户。”他把芯片放在了她的膝上。

沈初一感到意外,她没想到章典会退让,她自问章典对沈一或许有些喜欢,但更多的是想找到她,赢过她吧?绝没有喜欢到愿意“妥协认输”吧?

为什么?

章典这又是哪一种试探方式?

可章典没有再开出条件,只是和她说:“或许沈探员不信,但我确实不希望看到你失明。”他站起来却依旧在看着她,显露出难能可贵的诚恳说:“无论是沈探员还是沈一,我都不希望看到天才陨落,好好休息。”

沈初一呆了住,她完全没有想到章典会说出这种话。

天才陨落?她是天才吗?章典不会是在说真的吧?他退让是害怕她这个“天才”失明?

这太好笑了……这世上恐怕也只有章典会认为她是“天才”,会为什么“天才陨落”这种离奇的理由退让吧?

真的太好笑了,她不过是借着特殊异能开挂,有点小聪明的赌徒而已。

她想:章典根本不了解她,章典不过是被她那些特殊异能、梦境卡,和自吹自擂的自信迷惑了,误以为她是像沈于蓝一样的天才。

章典转身走到病房门前又停下,回头看向她最后说:“劳烦沈探员转告沈一,如果她方便,也请回一条信息给我。”

也?

沈初一立刻看他,他说“也请回一条信息给他”。

是因为看到她给秦听回信息了?

章典拉开病房门离开。

沈初一握住芯片,一边连接自己的手环,一边心绪不宁的想:他这句话已经不是试探了,是明示的程度。

章典到底是发现了她是沈一的什么确凿证据?她身上的气味?拆炸弹时她那通视频暴露了什么?难道视频里拍到了她的羊角?

※※

天阴下来。

秦荣赶到秦听所在的医院时,他已经被推进手术室十分钟了。

照顾秦听的护士在和她说,秦听的身体状况和情绪状况都不太好,排异反应导致他最近疼痛和呕吐,自从沈探员不来探病之后他几乎整天说不到一句话,吃饭也很少,体重远远不达标……

秦荣皱眉听着,她既担心秦听的手术会失败,又有些说不清的恼火,她不明白她的儿子为什么会这么弱?他是个已经成年的男人,为什么连吃饭、说话、养好身体都这么难?见不到沈于蓝连吃口饭也咽不下去吗?

只有软弱的人才会轻易把别人当成救赎,就像秦听现在对沈于蓝,他爱她吗?那爱不过是弱者逐光的慕强心理罢了。

因为他无法自救,所以他把沈于蓝当成他的救命稻草。

“手术需要多久?”秦荣问。

“至少要两个小时。”护士说。

秦荣的手环亮起来,她划开手环,护士自动侧身避开。

手环的虚拟屏幕中,是沈于蓝发来的图片、录音。

沈于蓝:【沈一拿到了任长风的另一个账户,这是任长风和钟康明、几位高官的往来,他们经常乘船登陆一座小岛。】

暗岛。

秦荣心中一个答案立刻涌出,她几乎要笑出声,终于让她找到钟康明、任长风他们是暗岛幕后黑手的确凿证据了。

这才是她真正要查的,白雪芙、李娟丽她们不过是个引子,钟康明这群人就是一群披着人皮的禽兽,他们早就被异能体侵噬,根本就不是正常人。

终于让她找到了。

秦荣在虚拟屏幕的光影下露出了遮掩不住的笑容:“35分钟,从我离开到现在不过35分钟,沈于蓝就再次交出了满分答卷。”

她抬头看向王可:“不只满分,沈于蓝远远超出我对她的预期。”

王可从她眼神里看出发自内心的欣赏和赞许,这是王可第一次听到秦部长如此盛赞谁。

她看得出来秦部长对沈探员的喜爱,她有些遗憾地想:如果沈于蓝是秦部长的女儿,或许对秦部长、沈于蓝和小听来说都更幸福一些。

羸弱的小听承载不了秦部长的厚望和野心。

※※

暗岛的词条在半个小时后登上各大热门头条。

暗岛客人的名单很快就传遍网络,几乎是和特罪署的调查同步,一天的时间内全公众皆知“暗岛”上发生的可怕罪行,也都知道暗岛的幕后黑手是以钟康明、任长风等几位高官为首,他们每个人或参与、或欣赏、或包庇这座把人类当成玩物的罪恶之岛。

等到沈初一被白世行少将接去白家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路上又开始飘雪花。

身侧的白世舟接了个电话,他黑色大衣下还穿着病号服,窗外的路灯飞快闪过他的脸,令人看不清他的情绪。

沈初一能闻到他身上消毒水和血的气味,他这次被炸伤得很严重,背上、后腿皮肉全烂了,听说送到医院光是伤口清创就用了两个多小时。

在病房里时,他显现出完全兽化的异能体环保住她,她也在白狼的脊背上摸到了血。

可他仍然裹着她,用他毛绒绒的尾巴裹紧她,直到她停止颤抖和痛苦,才松开她,帮她清理了呕吐物。

明明他还不能出院,却坚持要亲自送她去他的家里。

沈初一从车窗玻璃上看他的侧脸,心情很复杂,她心里对他有怨恨,可是又很清楚他就这样堂堂正正的好人,这个世界因为有他这样的人存在,才会有公平、公正。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

白世舟挂断了电话看向她,“任长风在特罪署赶到之前,饮弹自杀了。”

“畏罪自杀了?”沈初一侧过头看他。

他的眉头紧皱着,看着她很低很低地问:“秦荣提供给特罪署那些暗岛的证据、名单,是你给她的吗?”

车灯掠过,将两个人的脸照的明明暗暗。

沈初一看着他,嘲讽地笑了一下,你看,哪怕她拐了个弯让秦荣将暗岛这些证据提供给特罪署,白世舟还是会怀疑,是不是她知情在先,先给了秦荣,才导致媒体和特罪署几乎同步拿到暗岛的名单。

“不是。”沈初一毫不犹豫否定:“我人在医院怎么去查暗岛的事?你为什么总要怀疑我?”

明明秦荣把暗岛的名单同时提供给特罪署和媒体,更合理一些。

白世舟看着她的双眼,似乎意识到她生气了,松开眉头说:“我不是怀疑你,我是……”

他顿了一下,移开目光看前方的道路。

好半天,沈初一几乎以为他不会再继续说下去了,又听见他说:“沈于蓝你非常优秀,你是足以比肩章典的天才,我只是不希望你被人利用,成为政治武器。”

车子平稳地穿过黑夜,细雪从车窗外纷纷扬扬飘散。

沈初一看着他,特别想问:天才是沈于蓝,还是此时此刻的她?

如果知道她是当年的赌徒沈一,白世舟还会觉得她非常优秀吗?

不过不重要,她只需要秦部长看到她的优秀,白世舟的认可一毛钱都不值。

第65章

车子过了一个警卫门岗, 又缓缓开了四五分钟才在一栋洋楼前停下。

沈初一跟着白世舟下了车。

开车的白世行过来,一手扶住白世舟,另一只手臂伸到了沈初一眼下, 示意她扶着自己。

“我不用扶。”沈初一露出了一个笑脸,摆摆手说:“我已经不晕了。”

虽然不喜欢白世舟, 但他的堂兄白世行和胡捷教授确实救了她,沈初一还是很感激她们的。

“我也不用扶。”白世舟试图拨开白世行的手, 他的伤全在背上,可以自己走路。

可白世行却像抓犯人一样不松手,说了一句:“少啰嗦。”

然后又客气的对沈初一说:“好,那沈探员跟我进去吧。”

沈初一第一次在白世舟脸上看到吃瘪的表情, 她跟着他们进了院子,院子远没有秦荣的别墅庭院大,但花草假山布置的很雅致。

四层半的洋房是老式的红瓦白墙建筑, 是这军区住宅的统一风格。

客厅门推开,热气和饭菜香气一起扑出来。

沈初一走进去, 客厅里坐着的两个男生就立刻站了起来, 都很高很帅,比白世舟年轻很多, 看起来只有十七八的样子。

他们看向白世舟和白世行老老实实的称呼他们:“大哥,三哥。”又看向沈初一, 其中一个主动问:“这位是沈探员吧?”

沈初一朝他们微微点点头。

白世舟向沈初一介绍:“白世行的两个弟弟。”

还没来得及说名字, 他的母亲胡捷就从书房里走出来, 摘下了耳麦,看过来说:“饭也好了,先吃饭吧。”

等沈初一跟着白世舟一起坐在长餐桌旁,胡捷才简单介绍说:“沈探员就暂时住在二楼的卧房, 和我住隔壁,世舟回医院住,世行暂住楼下的客卧,世安和世清住在四楼不会打扰到你。”

沈初一看向对面坐着的两位年轻大男生,他们应该就是世安和世清吧,谁是世安?

“你不用分清谁是谁,有需要叫他们就是了。”胡捷语气依旧很平静,“我还有一个女儿,叫白世珩,她现在在军队工作,不经常回来住。家里只有一位煮饭的阿姨,所以平时打扫洗衣服要自己来做,如果沈探员需要帮忙,可以叫世安和世清来帮你清洗衣服和打扫。”

“不用,我自己可以来。”沈初一客气的说。

胡捷点点头说:“沈探员住在这里不用太客气,明天开始世行会接送你上下班。”

“不用了吧。”沈初一更拘谨了:“我已经没有大碍了。”

“是为了你的安全。”胡捷不容置疑地说:“沈探员也不想再发生枪击事件,等案子结束,罪犯伏法,沈探员就可以回家了。”

白世舟似乎觉得母亲太强硬了,开口说:“明天办完出院手续,上下班我和沈于蓝同行。”

胡捷看向他,淡淡说了一句:“我见过你的主治医生,她说你要一周后才能出院,吃完饭你就回医院去。”

“我已经没事了。”白世舟说。

胡捷垂着眼在切牛肉,眼都没抬问:“你是医生吗?”

白世舟语塞。

胡捷不语,只是把牛肉切完,然后将那一盘分切好的牛肉端给了沈初一:“我问过医生,沈探员需要多吃优质蛋白,一会儿再喝碗鱼汤。”

沈初一没想到胡捷是在给她切牛肉,愣了一下,胡捷将叉子放在她手边,对她又说:“养伤这些天尽量别用你受伤的手,如果有什么想吃的提前一天和我说。”

她抬眼看了胡捷。

白世舟的眼睛和妈妈很像,胡捷的瞳孔颜色很浅,眉眼都淡淡的,不笑的时候像没有温度,可她确实在尽心尽力地照顾沈初一,“牛肉应该是你喜欢吃的。”

她连沈初一的口味也打听了。

“谢谢。”沈初一没有再说什么,低头吃饭。

白家吃饭几乎没有人说话,沉默的用餐,沉默的等待最后一个人吃完才离席。

胡捷吩咐白世行送白世舟回医院,亲自把沈初一带去了卧房。

卧房是刚打扫过的,床单被褥全部是新的。

沈初一甚至在浴室里看到了胡捷为她准备的,一次性内裤、袜子。

为了避免她少用手,牙膏也是挤好的。

原来这就是白世舟生长的家庭。

她在胡捷的身上看到了很多白世舟性格的相同处。

她站在镜子前刷牙,忽然明白了为什么章典要调查“沈一”的过去,他在从她的成长轨迹里分析她、侧写她的“画像”。

所以,章典怀疑她,可能不是她暴露了什么,而是越和她接触,越会发现她不像沈于蓝,更像他侧写出来的沈一?

该死的章典,他就像一把双刃剑,利用的时候锋利高效,可也会成为她的隐患。

手环亮了一下。

居然是白世舟发来的信息。

沈初一划开虚拟屏,她备注名为白xx的信息弹出来。

白xx:【抱歉,胡教授没有恶意,她只是有些强势。】

他称呼自己的母亲为“胡教授”。

沈初一有些意外,没想到白世舟会说抱歉,会去察觉别人的情绪。

她擦干净脸,躺到床上给他回了一条——【我知道,胡教授挺好的,我很感谢她。】

※※

手环亮起来,在昏暗的车厢里照亮白世舟的脸。

他看着那条沈于蓝回过来的短信,有些困惑,她的意思是没有因为胡教授的强势感到不适?可明明,她会对他说出:你有什么资格管我的私事?

她应该不喜欢被干预、安排……难道只是不喜欢他干预?

开车的百世行扫了副驾的他一眼,冷不丁说:“你喜欢她?”

白世舟吓得心头一跳,“咔哒”关闭了手环界面,吃惊地皱眉看白世行:“你在胡说什么?我只是不想我的警员遇到危险,这次就算不是她,是其他任何警员我也会尽所能的保护她。”

白世行笑了一下,“我当然知道,你会尽所能保护特罪署的每个警员,但你会字斟句酌给其他警员发信息说:抱歉,我妈没有恶意吗?”

白世舟一时愣住了,是啊,如果今天来的是鲍啸,他会给鲍啸发这条短信吗?

“你会主动告诉胡教授,其他警员的口味偏好吗?”白世行又问,语气里充满了看透人心的淡定:“你知道你在饭桌上看她看的有多频繁吗?”

白世舟更加吃惊了,他有频繁看沈于蓝吗?

“你像是生怕她吃不好、待不习惯、不喜欢你的家庭一样。”白世行淡定的说出惊人的话:“我猜胡教授也看出来了。”

“看出来什么?”白世舟心头突突跳的问,不等回答又皱眉说:“她只是我的警员,你们不要胡说八道,尤其是在她面前。”

白世行无语地又笑一下。

※※

手环的光渐渐暗下去。

章典又重新按开,虚拟屏幕的界面仍然停留在他给【沈一】发送晚安短信的界面。

从之前的【晚安,山羊女士】到最近几天的【晚安,沈一】。

整个界面上都是他单方面发送的信息,沈一已经很久没有回他了,这次依旧没有回他。

这是他与沈一“失联”最久的一次,他意识到他和沈一的这场游戏越来越被动了,仿佛只要她关机就能从他的世界里消失。

他哪怕猜到沈于蓝就是沈一,也没什么用,既不能抓住她,也不能拆穿她。

因为他不确定,拆穿“沈于蓝”这个身份,她会不会套上另一个身份、变成另一个人?会变成谁?他又要怎么再次找到她?

——“55555想小羊,想一一,章典你再给她打打电话呀。”

——“打了也没用,小羊关机,小羊一定和白施粥在一起,顾不上接章典的电话。”

——“那怎么办?总得想想办法。”

——“虽然但是,小羊一开始就喜欢白世舟,她现在住进白世舟的家里,见白世舟的妈妈,好像很顺理成章。”

——“我不同意我不同意!先来后到!小羊先kiss了我们,又和章典发生了关系,那可是章典的第一次!章典已经是她的人了,她得负责!”

——“是狗,她写的是狗……”

章典按灭了手环,等案子结束吧,他确实不希望她过度使用异能导致失明。

终端局局长任长风的自杀,就像一枚炸弹,把“暗岛”彻底炸到明面上,暗岛名单上的人惴惴不安。

在秦荣的推波助澜下,特罪署只用了三天时间就将暗岛事件、暗岛名单上的人员全部查清,缉拿了七名高官。

议事厅席位上的内阁大臣重新大洗牌,这一次几乎半数都是秦荣的人。

舆论的推动下,最高检察院破例公开审理了钟康明的案子,而暗岛的案子将由最高检察院与议事厅一同审理。

而在钟康明的案子开庭当天,被押去庭审现场的钟天泽逃逸了。

就在押送的半路,高架桥突然发生爆炸,混乱之中,一群绑着炸药的佣兵用肉身做盾牌救走了钟天泽。

爆炸之中,晶体大厦正在直播着钟康明的庭审,他穿着整齐的狱服,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面对镜头微笑着认罪。

混乱的惨叫声中,沈初一带着特罪署的众人从庭审现场赶到爆炸现场。

警车呼啸着停在一片废墟中,满地受伤的警员,她回头看向阴沉天际下的晶体大厦。

钟康明认罪,忏悔,熟练地向民众认错,说出他悲惨的童年往事,说他如何看着狂躁症的母亲打骂自己、流产、自杀……

他甚至流下了眼泪。

可沈初一没有从他脸上看到一丝悔过,他不是在认罪,他并不后悔自己虐杀了那几条年轻的生命、在暗岛上为所欲为。

他只是面对如山的铁证,明白自己已经不能脱罪,所以在表演痛苦、表演认罪,试图争取缓刑。

多讽刺,他在镜头前表演悔过,痛哭流涕,而他的佣兵炸伤警员救走了钟天泽。

沈初一感到愤怒,法律、正义对这些畜生来说太轻太轻了,就算是立刻执行死刑也太便宜他们了。

他们就该被凌迟,被肢·解,被剖·出·下·体,一点点放·干·血。

“终端异能监控监测到救走钟天泽的佣兵全是蛇雕异能。”司康快步过来和她说:“他们分了十一个方向逃窜,钟天泽不知道在其中哪一队。”

沈初一拉过司康的手看终端监测动态,这么多的逃窜方向,可现在的A市已经全城戒备,每个路段、海域、港口都在缉拿钟天泽,要想马上逃离A市几乎不可能。

最可能的就是这群佣兵使用异能,吸引终端监控和异能局,而钟天泽收起异能暂时躲起来,等过了这个风头再想办法逃。

“查这附近的每个路段监控。”沈初一说:“他应该就躲在附近。”

“这附近的监控全被炸毁了。”司康说。

沈初一抬头看向远处高架桥下的商场、店铺:“查那些商场、店铺的监控。”

那些商场、店铺就在高架桥的进出口,钟天泽要逃也总是要下高架桥的,只要路过那些商场、店铺,就有机率被拍到。

阴天的夜黑得很快,六点多时天已经黑透。

特罪署也终于在高架桥下的一家快餐店监控里,锁定了一辆黑色的轿车,虽然没有拍到钟天泽上这辆车,但这辆车从爆炸开始前就停在快餐店外,一直到爆炸时,所有车辆和人都逃离现场,这辆车却依旧停在原地,直到爆炸十二分钟后这辆车才飞速驶去。

而钟天泽被救下押送车、逃下高架桥差不多就是十分钟左右的时间。

六点半时又下起了雪。

章典开着黑色的车子停在了一家猪肉加工厂外。

四周漆黑,没有路灯,也没有监控,只有终端局的异能监控。

章典没下车,只是熄火闭上眼,黑色的触手从他身体里扩散而出,消失在黑夜里。

猪肉厂内的机器还在运作,全自动化的厂子工人很少,往里走是需要消毒进入的区域,一名工人在消毒器下消毒,然后拎着手里的饭盒进入了囤放猪肉的无菌库。

库门缓缓打开,里面一道人影慌忙躲了起来。

“是我,钟老板。”工人忙小声说:“我来给你送饭。”

躲到猪肉后的人这才缓缓走出来,正是穿着黑色衣服的钟天泽,他握着他包扎好的左手腕,脸色很苍白:“放下就快走,别被人看见。”

他的左手削掉了大拇指和大半的手掌,就是为了脱下该死的电子手铐,他不得不让佣兵削了他的指头。

“明白明白。”工人将盒饭放下,刚要走,头顶的灯突然灭了。

“滋啦——”一声,像是电路问题一般,整个无菌区陷入一片漆黑。

钟天泽听见“咚”的一声,像是有什么重物摔在地上,他下意识往后退叫了一声:“老赵?”

可工人没有回应他。

漆黑中,一双暗红色的眼睛在老赵站着的位置轻轻眨了眨。

“谁?”钟天泽立刻握住枪,快步后退躲起来。

却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为什么还要垂死挣扎?乖乖认罪等死多好?”

章典的声音?

钟天泽吃惊至极,不敢确信的又问一句:“章教授?”

那双暗红的眼突然出现在他眼前,章典的声音清晰无比响在他两步外:“案子查了这么久终于可以结束了,你们父子却还要浪费沈探员的时间,真的很该死了。”

钟天泽吓了一条,想后退却被什么冰冷的东西猛地攥住了脖子,他被用力拽倒在章典的脚下,又听见章典很无奈的说:“你是我处理过,最没有价值的人,能有这种待遇,你该好好感恩沈探员。”

第66章

钟天泽死了??

沈初一冲在白世舟前面进入猪肉厂的无菌库中, 血腥味盖在猪肉的腥味中,使不流动的空气变得令人作呕。

四周一片漆黑,只有她暗金色的横瞳在流转。

她举着枪, 盯住前方吊在猪肉钩子上的“一扇肉”,一阵阵恶寒。

那是……

背后的白世舟追过来, 伸手先按住了她的肩膀,又抬手阻拦司康上前, 低声说:“别过去,地上是血。”

白世舟打开手环上的光源,明亮的光照亮地上粘稠的血,顺着血再往前、往上, 是一双悬在空中的脚,血正从脚尖一点点滴落。

光源顺着脚照上去,是被掏空的下···体……

那双吊着的脚忽然动了一下。

还活着?

白世舟立刻上前, 光源照亮吊在猪肉铁钩子上的人脸。

“钟天泽??”建安吃惊的后退半步,白光下钟天泽光溜溜的被吊在猪肉钩子上, 黑色的铁钩子穿过他的肩胛骨静静悬挂在那里。

他就像一扇刚被切下来的猪肉……只有一双睁着的眼, 不停地颤动。

“还活着,先救下来。”白世舟叫司康和建安过来, 拖住钟天泽的身体,连同钩子先一起取下来。

无菌库里温度极低。

沈初一握了握持枪的冰冷手指, 绕开血泊走过去, 眨眼看清钟天泽垂死的脸——他的喉咙被切开了, 却插上一根输送氧气的喉管,腹·部被很整齐地剖开,不知道取出了什么器官,只能辨认出他的下··体被全部切割了。

地上血泊中钟天泽的衣服、鞋子被整齐摆放在一边, 还有一把枪,那是钟天泽逃跑时从警员手中抢走的配枪。

是谁做的?

沈初一看见地上的血脚印,以及没有打开的盒饭。

“拿一罐氧气,快。”白世舟发现提供给钟天泽的氧气罐已经空了,钟天泽快要窒息的痉挛起来。

沈初一没有动,建安快步跑了出去。

她收起枪,带上手套蹲下身去看钟天泽:“还能说话吗?”

钟天泽剧烈地痉挛和呼吸导致喉管里进了血,很明显是不能说话,快呼吸衰竭了。

沈初用戴手套的手指检查了一下钟天泽被剖开的腹部,刀口非常的整齐,甚至没有引发大出血,包括他被切割的下··体也做的非常“干净”。

茎、丸、输·精·管、精·囊·腺全都切割了。

她很难不承认,这一刻她心里非常痛快。

这样的畜生就该阉··割干净,不是吗?

她只是很好奇,是谁干的?

“氧气!”建安跑回来将氧气罐迅速递给白世舟。

沈初一扫了一眼四周,没有找到他被割掉的器官,又看了一眼氧气罐,已经空掉了。

她有一种很奇特的感觉,对钟天泽动手的这个人似乎是计算了她们赶来的时间,刚好就提供给钟天泽这个时间内的氧气,像是故意让她们看着钟天泽死亡。

为什么?这个人的动机是什么?似乎不是纯粹为了杀死钟天泽,也不像是为了报复,因为带着仇恨的报复是很难冷静地还给这个畜生留一口气。

更像是一种……审判?

钟天泽像种猪一样被吊在猪肉钩子上,阉·割、放血、静待死亡。

沈初一起身走到了钟天泽那些衣物旁,整整齐齐的衣物和鞋子被血弄湿了一半,她猜这是阉·割钟天泽的那个人叠放的,因为钟天泽那个时候恐怕没有心情叠好自己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