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我来看你了
[这十年得消耗你多少灵力,严重了还会影响你的修为!]
[后果你想过没有?]
……
小凤凰激动吼完,才发现小家伙的表情从方才的闲适轻松,变得凝重认真。
他一个分神,手上的火渐渐熄了。
鱼不熟了?
小木人歪着脑袋,表情疑惑,伸出火柴般的手臂,开始顿一下,顿一下戳他……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仙女?】
【我们以前……认识?】
小家伙的声音充满疑惑。
甜甜一直以为,大红鸟也是正好在皇宫修行之人,他们遇上了纯属同道的缘分。
以至于哪怕时常惊叹于大红鸟乾坤袋宝物之丰盛,他自身灵力之充沛,甜甜从未有过其他怀疑。
小凤凰淡淡转过头,一个发力,将火投射到一旁的木头堆上,又将小木人掰了个方向。
小木人感受到温热的火源,迈着火柴腿,走了过去。
又从柳树上抽了树枝出来,将鱼插在地上,对着火堆慢慢烘烤。
另一边鱼儿又上了钩,小木人“簌簌”跑了过去,赶紧又钓起了一条鱼。
仍是满脸呆滞,继续处理。
小凤凰面上有些羞涩,微微笑着道。
[……是我不小心说出了实话而已。]
甜甜愣了愣。
什么意思?
小红是在夸她……好看吗?
凡人不就是喜欢说什么,好看得跟天上仙女似的……
莫名地,甜甜的小脸也红了。
岸边原本乖巧蹲坐垂钓的柴色小木人,身上突然变幻出了近于橙色的光泽。
[你捏出的木头人怎么了?]
复又倒在躺椅上的甜甜没有回答。
小凤凰走到岸边,以为是小家伙的体力不足以支撑,抬手给木头人注入了自己的灵力。
却没见小木人有任何的感觉,那颜色还有越来越深的迹象。
小凤凰不明所以,转过头还想发问。
却见小家伙闭上眼睛,似乎已然恬淡入睡。
[不是还念叨着要吃鱼……]
[又睡着了?]
小凤凰嘴角噙着浅浅的笑,为小家伙幻化出一件柳叶织就的草席。
[也就是你,到了梦里还这般贪恋口腹之欲。]
[变来变去不还是自己的灵力吗?]
岸边的小木人颜色橙得奇怪,小凤凰看着看着也就习惯了。
又催生了身后许多果树,摘下各色果子,放在小家伙的躺椅旁边,静静坐着,等她醒来。
……
甜甜的梦境中,岁月静好。
外头的宁寿宫却显得愈发热闹。
方桐几番过来查看,又苦劝宋氏去休息。
但宋氏总算是听她的话,起身,却也不是去榻上躺着,而是转而静静盯着鸟架上安静的大红鸟。
这后来又养的同款鸟儿倒是灵性得很,总是能随时找到小主人,守在她的身边。
也难怪宋氏跟着看重它了。
“家里不是只有田田一个孩子,你若是不好好养着身子,弘旻和小阿哥又要由谁看顾?”
宋氏立刻有了反应:“我不离开甜甜。”
换成是她的弘晖出事,方桐指定会比宋氏还要激动。
方桐仍是温柔宽慰:“没让你现在就离开,只是这里终究是太后娘娘的宁寿宫。”
“总不能叫我们府上的孩子都到这儿来吧?”
“你是没看见外头,那都乱成什么样了……”
原本在南熏殿的时候,还只是阖宫上下的小太监、小宫女等宫人喜欢到小神龟面前祭拜。
到后来,童乐园一出,京城里但凡有个到了年纪的孩子,就想往雍郡王府里头塞。
再不然,还要求到太医院,问问那牛痘的法子,好让自家的宝贝孩子也能及时种上痘。
又在大福晋、五福晋等人身上应验了“多子多福”的buff。
更别提她在前朝御门能抓贪官、测天象、断战争成败……
此类种种,已然几乎囊括了所有年龄层。
直到献寿一出,这下无论达官贵人,还是宫中下人,无论男女老少,都恨不得能围到福瑞小公主的面前。
哪怕得小公子看上一眼,说不定都能涨个一天的寿命,那都是挣了的呀!
世人多是如此,方桐看着外头的一群聚集的“乌合之众”,哪怕不言不语,都淌着心照不宣的“穷穷欲望”。
她看了都烦心。
更何况皇太后,还有那在乾清宫里的皇帝。
康熙能不在意吗?
可他身为天子,不能在这个时候展示出自己同样的“动心”。
他不想和秦皇汉武一样在百年后的历史上,留下同样被骗的黑料!
他刚过四十五岁的年纪,他还能撑到七十岁,他不急的……
才怪!
福瑞进宁寿宫已然过了三日,太医天天会诊,也没见孩子醒来一趟。
就是针灸的手段都上了,也不能唤醒沉睡中的小公主。
要不是任谁来诊断,都说一句“脉象平和、气息稳当”。
只怕不止胤禛要疯,便是康熙也实在难以保持冷静。
太医院也是忙得脚不沾地,一间屋子的人在翻古书。
另一间屋子的人则是在拆,所有人源源不断送来的民间“秘方”“迷药”……
现在这个时候,只要有一点希望,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有人想起上回最初种牛痘的时候,那个因为家有“神药”被破格一同和皇子们种痘的刘家外孙。
连忙冲去了刘家,谁知被老太爷亲自告知,外孙不甚感染风寒,已经病了好些日子,自己尚且都顾不及了。
福瑞小公主那边,他们这次实是爱莫能助!
刘家当然没说实话!
小外孙不是风寒,而是跟小公主一般陷入了沉睡。
老太爷和老婆子一商量,知道这件事非同寻常,决定要按下,对外只说是病了就成。
沈至玦也在家中研发自己的“秘方”。
童乐园的孩子们多多少少都入过宫,这一回知道福瑞小公主在皇太后寿诞上发了“神威”后,就病了。
家里人不得入宁寿宫,纷纷在孩子们身上想办法。
是以童乐园的“同窗”们得到了机会,可以过来探望生病的福瑞。
所有人都准备了礼物。
大福晋家的四位小格格不知偷偷哭过了几回,也早就陪着母亲进宫探望过了。
大格格被四福晋许以帮忙招待之职责,她得体招呼着许久未曾谋面的同窗。
代为收下了他们的礼物,又和他们“叙起了旧”。
哪怕佟佳善雅和钮祜禄阿娜佳先后数次想问及福瑞的近况,都被几位格格巧妙转移。
除了沈至玦,在弟弟莫辛的帮助下,摸到了甜甜的“病”榻前。
他看着床上此刻恬淡静美的小家伙,轻声道:“我来看你了。”
……
梦境里,岸边的水突然起了涟漪。
小木人呆滞的表情回看小主人。
小凤凰起身,看向天际。
三更皇太后她是想要……
第192章 皇太后她是想要……
躺椅上一直在修整调息的小家伙,也睁开了眼。
“是多多他们……”
“梦境不知日月,看来这次花的时日是有些久了。”
“让他们担心了……”
小凤凰脸色平静:“你还是先顾好自己再说吧!”
“如此也能让你下次知道点分寸才是。”
小家伙嘟哝:“好了,都念得我耳朵要长茧了。”
“你也在这呆了不短时间,是不是该回你自己的身上去了,免得那傀儡术失效。”
虞有桐没有说,他这次知道小家伙乱来后,一着急,根本没能顾得上家中的傀儡。
失去了他的术法,想来傀儡早有异样。
但小家伙就不必知道了,他自己能处理好。
“你还有闲功夫操心这个,看来是疼得不够……”
甜甜奇怪道:“说起来,我这回倒不觉得疼。就是觉得识海里涨涨的,有些难受……”
虞有桐惊诧,捏了诀,定在眼前,开了天眼后,再朝小家伙的身上看去。
她的身上竟不是灵力缺失之象,而是溢满之态。
他也惊诧道:“怎么会?你献了十年之寿,灵力没有缺失,反而还被填满了……”
“真的吗?”甜甜往自己的身上看去,“为什么会这样?”
虞有桐:“………”
他摇头,表示不知。
甜甜手一挥:“没事,我下次再试试,就能知道了……”
虞有桐气结!
不想听小家伙如此大胆而随意的话,但想着外头还有一个“同窗”在虎视眈眈,终只是定住了身子。
将一旁的果子递给小家伙。
眼神飘向前头五官呆滞,仍是不停忙碌的小木人。
他已经开始将钓上来的鱼,养在了围起来的小池子里,烤好了鱼,就蹲在池子边欣赏它们。
等看到鱼儿长得差不多了,就抓一条出来,火柴棍起,火柴棍落,鱼儿就处理好了。
虞有桐看着看着,发现小木人的手腕处又变橙了,只不过是一个小点。
方才小木人的手腕沾了什么东西吗?
……好像是小鱼儿的血。
血是红色,和柳条淡淡的木色混合在一起,呈现出偏暗的橙色,更接近于棕。
所以前头,小木人浑身泛橙,是因为它的主人变红了?
为什么变红?
跟小家伙的灵力溢出有关吗?
……
在知道是灵力溢出,而非养气后,甜甜调整了心法,加速运转周身功法,让灵力更快化入识海。
虞有桐为她护法。
外头的沈至玦对着小公主,只说了不到几句话,就被宋氏发现了。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多多,你快走吧。别被其他人发现。”
沈至玦也不慌:“侧福晋,方才我为公主把脉。她的脉搏强劲有力,未有衰弱之象。”
“侧福晋尽可安心。”
“你的医术,还有太医院的医术,我都是放心的。”
沈至玦行礼后准备离去。
一旁的莫辛突然惊呼:“哥,你的医术真是绝了!”
“我刚好像看到小公主的身上在发光!”
沈至玦拉着弟弟:“别乱说……”
“是真的!”
蕊儿也发现了:“好像是真的,侧福晋……您瞧!公主的额头是不是在发亮!”
“快,请太医来!”宋氏也看见了,连忙喊道。
沈至玦兄弟俩趁机和童乐园的孩子站到了一处。
太医们鱼贯而入,把完脉后很快都面带喜色:“脉象确实更为稳健!是吉兆!”
有人连忙去给皇太后报信,跪在佛堂的老人,连声念了佛。
乾清宫,皇帝收到消息,和这些日子几乎都住在南熏殿的四儿子,起身赶了过来。
童乐园的孩子们就这么被堵在了次间,只能一同拜见皇帝。
刘太医连日来,终于能给万岁爷答复一句:“看样子,小公主应该很快就能醒了!”
跟在他身后的徒弟沈青,一眼就瞧见了在隔间的儿子和继子,只是挑了挑眉,继续顺着师父的话,恭谨点头。
康熙连声叹好。
胤禛的眼神都在女儿身上。
田田人在宁寿宫固然不会受到其他人的打扰,但自己从她出生后,除非必要的出差,还从来没有在她生病的时候,离她这么遥远。
如此揪心的担忧,几乎叫他一夜连生了许多白发。
虽然也不曾有坏消息,但总算这次是真正的好消息。
他开口想将女儿重新接回府上:“汗阿玛,福瑞在此,叨扰皇玛嬷多日……”
康熙没有搭理他,只是装作没听见,起身去给皇太后行礼。
胤禛立刻知道今日还是暂时接不回女儿。
又转而一想,该不会……皇太后她是想要……?
再看宁寿宫的配殿,如今四福晋是一睁眼人就过来宁寿宫。
宋氏更是把自己当成奶嬷嬷般,半步不肯离开女儿。
弘旻等三兄弟最近也住进了南熏殿,外头的功课都跟着停了几日。
就如此情形,雍郡王府外头依旧每日人头攒动,有让家中小厮常年排队的,还有假装不经意路过,同其他人寒暄的。
更离谱的是,还有人天天带着供品,过来隔壁连大门都不开的公主府,上香磕头,才走的。
给雍郡王府上香,那是顺便。
总之,只有妾室们居住的雍郡王府,这些时日也并不太平。
女儿这次醒来,往后她的出行……还方便吗?
若为了她的安全,留在宁寿宫似乎……
胤禛不肯再往下想了。
他到底是不愿接受从此他不能天天见到女儿这件事。
等皇太后和皇帝探望小公主离去,胤禛得以留下,同福晋问起了五公主:“五妹妹,她最近如何?”
方桐微微一愣,田田刚有好转,胤禛想起自家要出嫁的亲妹妹了?
“喜事将临。”方桐择了最为稳妥的字眼,“也常来关心福瑞。”
胤禛的心思飞转,在此之前,也没人想过汗阿玛会破例,让一位皇家的公主不到蒙古草原上抚蒙,而是将人留在京城。
还是同自己的国舅家联姻,固然有继续追捧佟家之意,也是对五公主实打实的爱护,和对皇太后的孝道。
天下之事,皆有例外。
福瑞身上的例外只怕会更多。
能在宁寿宫长大,或许将来她亦能留在京城……不必远嫁蒙古。
但……只要那时,他已经是女儿口中的……那个人!
又何必在意一个宁寿宫。
方桐看着胤禛脸色变幻,只是安静等待。
四大爷的思绪万千,直到屋子里宋氏的声音惊动了他。
“醒了!”
“甜甜,你总算是醒了!”
“我的女儿,你这次要吓死我了!”
宋氏又哭又笑,把女儿牢牢抱在怀里,又连忙问道:“你渴不渴?饿不饿?”
鸟架上的小凤凰,动了动脚丫子。
床榻上的人儿,彻底睁开了眼,吸收了那磅礴的灵力,此刻的甜甜无比精神,根本不像“病人”。
倒像是刚吃了什么十全大补药!
只是扫了一眼屋中的人,脸上除了担忧便是憔悴。
脆弱的宋氏不必提,眼泪是“啪嗒啪嗒”掉……
饶是在人前最为镇定的四福晋也红了眼眶,又不忘给她张罗着温水和食物。
在她之后,便是神色冷静,却眼下乌青得最为明显的四儿爹。
他淡淡对着女儿点头:“醒了就好。”
“还有哪里不舒服,告诉阿玛。”
颇有一家之主的淡然之态,只是谁都看得出来,他只怕是最为担心,又不能表现得太明显的那位。
甜甜笑了笑,声音是一贯的精神活泼:“我好着呢!”
“梦里还吃了好多的烤鱼和果子,烤鱼又香又嫩,果子又甜又多汁……”
方桐笑:“梦里都在吃东西,难怪不肯醒来了。”
宋氏抹泪:“知道你爱做梦,但哪儿能一直做呢?”
甜甜点头表示听话:“正是了。梦里没有糖葫芦也没有冰梨酥……”
一屋子的人才开始笑了。
胤禛则是继续问道:“哪里的烤鱼?阿玛去给你弄来!”
只要现实里有,女儿下次就不必再到梦里去了吧?
改性八阿哥“借”东西
第193章 八阿哥“借”东西
福瑞小公主醒来的消息一出,宁寿宫这里众人的动静都不敢太大。
但外头“路过”雍郡王府的人顿时还是又成倍增长,显然多少都打听到了。
胤禛无法,只得一家人继续呆在南熏殿,暂时也没有提要接女儿回去。
平日里上完早朝,他也每次自觉,紧紧跟在天子身后,要么到乾清宫,要么找个机会离去。
其余人纵然对其侧目,奈何康熙不曾发一语表示反对,他们也无可奈何。
甚至有时太子和直郡王率先拖住了天子的脚步,胤禛也紧随其后。
弄得其他臣子实在没有可趁之机,抓不到人献殷勤,也就搭不上福瑞小公主的线,摸不到“献寿”的边。
只能去外头多买一些和小公主有关的小东西。
这阵子最高兴的人,估计大家谁也想不到,莫过于九阿哥胤禟了。
先前拍卖行里,祈福沙和灵泉水已然渐渐势弱,倒是多了一些和小侄女长相类似的“送子图”,大头还是捏在自家亲嫂子他塔喇氏手里。
不过五福晋比谁都“抠”,弄得胤禟很是不得劲。
到皇太后六十大寿之后,不止是京官家眷,便是专程入京为皇太后祝寿的外官家眷,且也得求一些祈福沙、灵泉水和送子图回去。
如此,拍卖行的生意再次水涨船高。
胤禟拿着分红和礼物,到翊坤宫孝顺给额涅。
宜妃收了东西,却没忍住点了点儿子的脑袋:“都这种时候,也不知道田田身子如何了,你怎么反倒在外头吃起人血馒头!”
胤禟也委屈:“额涅,错怪儿子了。我事先问过四哥,他并未表示反对,况且这些分红的大头本就在四哥和田田那里。”
这么大的事,他哪里敢不经过四哥同意,他是有几个脑袋啊!
“剩下的,儿子都拿来孝顺您了……”
宜妃听到此处,神色才稍缓:“天子诚孝,你效仿皇上,自然是不错的。”
“他知道了,一高兴,说不定能给你选上一门好亲事。”
就为了这事,宜妃这阵子可没少花心思。
胤禟自己却低下头,显得不是十分上心。
前头八福晋郭络罗氏的名头倒是响亮,但进门后,他瞧着八哥也不是十分省心的模样。
宜妃见到儿子不成器的模样,难免又是一阵来气:“你这是什么态度?”
“先前,那谁的婚事你倒是热忱,帮着又是送铺子又是送地契的。怎么这会儿,到你自己身上的时候,就这副鹌鹑德行!”
“本宫实在不知,他到底是给你喂了什么迷魂汤!”
胤禟跳了起来:“哪儿的话!那都是借的,借的。”
“八哥说等我成亲时候,他都会还给我的!”
宜妃冷哼一声:“他那张嘴什么人哄不住,这你也信?”
“眼下他家可还要再出一桩大喜事,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哪里能顾得上你……”
“八哥不会骗我的。”胤禟难免嘴硬,只是想了想,八哥家最近不是为了安和亲王的案子焦头烂额,哪儿来的喜事?
“额涅,什么喜事?”胤禟发问。
宜妃却懒得再看蠢儿子一眼,甩手让他告退。
胤禟嘟嘟哝哝离开,在外头撞见了同样来请安的十一阿哥。
兄弟俩一碰面,胤禌微笑着提醒了一句:“九哥,额涅的话你还得放在心上才是。”
胤禟不好意思:“可这个节骨眼,去给八哥找麻烦,是不是不太好啊?”
胤禌仍是笑:“九哥,我瞧着八哥找你的时候,可不曾考虑过你方不方便的事。”
“那他是八哥嘛……对我一直都很好……”胤禟随口反驳,对上亲弟弟意味深长的眼神,突然哑口。
十一阿哥见状才柔着声音道:“九哥大方是我们兄弟的福气,将来我成亲之时,想来九哥自是不会亏待我才是。”
“那是自然。”胤禟拍一拍胸脯。
“只是若我和十哥同时成亲,不知九哥能不能同时应付得来?”
“胤禌,你说这是什么话!你才是我的亲弟弟……十弟同我虽也很不错,但九哥绝不会亏待于你的!你放心。”
胤禌自是十分感动:“十一能得五哥和九哥这般亲哥哥,实在是三生有幸。”
胤禟刚被亲娘打击的心情一下又服帖了,等看着弟弟进宫去请安的背影,才回过神来,是啊,五哥才是他的亲哥哥。
但五哥结婚的时候,可也没给他添过“麻烦”。
当然一则是五哥背后有皇太后的体己,且那时候胤禟自己也还小。
但八哥也是哥哥,他成亲时候,难道自己就大了吗?
胤禟若有所思,连十阿哥靠近都没有察觉:“九哥在想什么?这般出神?”
“胤珴,你说八哥当时找我借的银子,这时候方便还我吗?”胤禟随口问出了声音。
胤珴沉默。
胤禟抬头看他,在这位亲近的兄弟脸上看出了端倪。
胤珴的表情,什么都没说,又什么都说了。
他在奇怪,什么时候八哥找九哥“借过”东西,不都是直接“要”的吗?
很多时候,还是八哥话没说完,九哥就自己忙不迭答应了,主动提供帮助。
胤珴在一旁想拦都拦不住,没想到九哥今天还有一点清醒的样子。
他忙笑着道:“九哥这是在为未来的嫂子做准备,这是好事啊!”
胤禟心底一动,突然更加明白了什么。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也在劝他多为自己考虑,那为何八哥还会如此……
不!大概是他们都误会了八哥!八哥那样好的人,定然不会不顾他的……
只要他开口,八哥一定会还的。
……
胤禩对弟弟们向来热情,一见胤禟自是殷勤招待。
不过在他提起要“还钱”的时候,连忙低头,收回不满的神情,再抬头便是为难:“九弟开口,我自然是要帮的。只是如今我家里的情况你们也知道……”
“实在不是我故意借口拖延,而是……”
胤禩语气犹疑,着实为难。
胤禟愣了愣,一转头就看见了十弟眼中的“果然如此”。
以前,十弟也是这么看八哥的吗?
不对,不是十弟这样看,而是八哥一直都是如此的吗?
是八哥来找他借钱,现在他想拿回自己的银子和田产,居然被说成是八哥在“帮”他吗?
这其中的区别可不是一点半点,八哥擅长玩弄文字的人,不会不明白。
而胤禟自诩生意精,更不可能看不出门道。
从前不过是他被自己的“一厢情愿”所蒙蔽罢了。
胤禟的沉默,再次鼓舞了胤禩,八阿哥说着说着,又提起了近来他为着安和亲王的案子到处奔波,也正是手头短缺的时候……
人在生气的时候,是真的会忍不住笑的。
九阿哥就真的笑了一下,给胤禩都打断了“施法”。
“都知道八哥这会儿不方便,是弟弟唐突了。”
胤禩要上前拉住弟弟的手:“胤禟说这话,可见是和哥哥生分了。无论什么时候,你有什么困难都该来问哥哥,哥哥和你们嫂子随时都是欢迎你们的……”
九阿哥却没有再多听下去:“今日就不叨扰八哥了。”
他转身离开,还不忘拽一下十阿哥。
胤珴都差点没反应过来,到底行礼后跟上。
出了八皇子的府邸,上了马车,胤珴啧啧称奇:“九哥,你今日是转性了啊!”
胤禟的脸色是难得的严肃,他抹了抹眼角,声音镇定:“八哥近来心烦,我们还是少来打扰他为妙。”
往后,八皇子的麻烦,他还是少沾染的为好。
至于先前帮八皇子娶亲的那些添头,就当是他的“学费”罢了。
还坐在南书房里的八贝勒爷,有一瞬间的怔忪。
倒不是生气于胤禟这次没有伸出援手,而是他似乎敏锐察觉到九弟身上有些东西好像不一样了。
会是什么呢?
这时,贴身太监来传:“爷,不好了,那告状的人又去宗人府哭了,说是这一趟哭得都晕过去了。”
“福晋正急着了。”
胤禩再顾不得思考弟弟的异样,连忙起身赶去处理。
那头胤禟怅然若失,和十阿哥晃悠到了宁寿宫,不想在门外正好碰上了五阿哥:“九弟,你怎么来了?”
这回福瑞小公主人就在宁寿宫,五阿哥夫妻可是得了大大的方便,能时常进宫来见到小公主。
胤祺指了指弟弟,笑着道:“你有心了。是不是额涅让你也过来看看小公主?”
胤禟一下心虚得不行,他甚至还借着小侄女的“病”在外头大发财,也没想着好好过来看看小侄女。
他囫囵应着,一下拉着十阿哥就跑了。
五阿哥都没能把人喊回来。
里头的甜甜也正无聊着。
宁寿宫的规矩自是要比在家里“扎实”得多,再加上她这次着实是吓到了长辈们。
就连宋氏也不肯多听她的,连出个门吹个风都是奢侈。
幸而宁寿宫里正在筹办五公主的喜事,她闲着没事还能听听“花絮”,不至于真的太无聊。
而且皇太后喜欢看戏听戏,五公主收集了不少了的戏本子,一应搬来给她解闷。
方桐也看了不少,两人凑在一起又改编出了新的故事。
皇太后听了高兴,甜甜才没有一直被绑在床榻上。
这天刚感应到门口的九阿哥,他这人最多趣事,没想到人都没进来就跑了。
甜甜还在纳闷。
过了一天,胤禟就亲自搬了一大箱子的新东西,过来给小侄女献礼。
都知道甜甜喜欢,胤禟得以“亲自”被福瑞小公主接见。
【咦?】
【这毒舌老九的命也改了?】
【没再被盯在耻辱柱上,年纪轻轻惨死。死前还没明白过来……】
【啥时候改的性子?】
悲喜平平无奇
第194章 平平无奇
什么?
他居然是惨死的吗?
小侄女怎么以前都没有告诉过他?
还有,他很毒舌吗?
跟八哥那张嘴就来的“甜言蜜语”他是比不了的,但论毒舌谁有四哥那张嘴的杀伤力啊?
胤禟不敢张口问,也没人知道他的脑子又跑偏了。
倒是里头陪着宋氏的方桐,没忍住挑了挑眉,连“塞思黑”的命都改了,那另一个和他同气连枝的“阿其那”呢?
改得了吗?
……
关于九阿哥改命的心声,只在宁寿宫偏殿小范围传播了一下。
性格大大咧咧的胤禟,到底在关于自己命运这件事上,闭上了嘴。
他能为小公主带来欢乐的事,还是得到了皇太后的认可。
并由此钦点了他作为五公主出嫁时候的第三位兄弟,可以护送公主。
前头的两位,一位是五公主的亲哥,雍郡王四皇子。
另一位自然是和五公主一同长大的五阿哥,再来便是九阿哥胤禟了。
对于皇子来说,这无疑又是一层荣耀。
哪怕皇帝对九阿哥不甚满意,但这样的小事,康熙不会干扰皇额涅的决定。
随着时日推进,五公主的婚事各项准备已然妥当。
就在这个时候,乾清宫传出命令,册封佟佳氏为贵妃娘娘。
同时,晋瓜尔佳氏为嫔位,赐封号为“和”。
如此,佟佳贵妃便成为实打实的后宫之首。
再次抬高了康熙皇帝的母族地位,也算是给即将出嫁到佟家的五公主,又加封了一层荣耀。
皇太后自然是更加满意了。
五公主的地位抬高,间接受益的便是身为生母德妃的永和宫众人。
与其说皇帝是为了孝顺皇太后,何尝又不是给了福瑞小公主的“面子”?
佟佳家双喜临门,高调、热闹,欢欢喜喜迎接五公主进了门。
喜宴大摆了半个月,流水席延绵不绝,京城里人人乐道。
直到喜宴彻底结束,延禧宫内,良嫔美丽的眼中,终于熄灭了火光。
皇帝……没有遵守诺言,册封她为妃,给予她儿荣宠。
……为什么?天子一诺,竟也是作假吗?
主殿这时来了嬷嬷:“良嫔娘娘,主子请您过去一趟。”
良嫔抹了抹眼角,连忙起身,随着嬷嬷进了主殿的暖*阁。
惠妃卧在美人榻上,身上盖着厚厚、柔软的毛绒毯子,脚边燃着热气腾腾的银丝碳。
一旁的宫女为她剥着应季的蜜桔,将上头的白藤撕得干干净净,放进掐丝粉彩银盘里。
惠妃才慢条斯理拿起一个,放入口中。
见觉禅氏来了,半坐起身表示简单的“欢迎”,幽幽叹气道:“你来了。”
“这回的事,想来你也是无辜,受了媳妇家里被状告的牵连。”
“怜你这半生在后宫,克诚恭勉,当真是可惜了。”
嬷嬷引着良嫔在离炭火最远处的位置上坐下。
觉禅氏看了一眼刚好燃得“哔啵”作响、往下掉的银碳,垂下眼帘,路上她早就整理好了思绪:“娘娘谬赞了。”
“雷霆雨露都是君恩,妾身从未有过任何非分之想。”
真如惠妃所说,皇帝是因为郭络罗氏家中的事,才不按答应的话升她的位分吗?
安和亲王已死,无非是宗室里狗咬狗的一筐烂事,如何增减都在“家主”天子的心中罢了。
同她,同胤禩,能有什么直接的关系?
更有可能的难道不是来自后宫,来自面前这个一辈子打压她的女人吗?
那拉氏习惯了她匍匐于身前,如何能眼睁睁看着卑贱的觉禅氏和自己同起同坐。
饶是觉禅氏费尽心思,提前放出了消息,却还是没能防住来自同一阵营的背叛。
“你向来最是恭顺,能这般想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了。”
“正好,这件事吵吵闹闹,也算是有了个结局。安和亲王被革为郡王了,其余儿子里头除了玛尔珲著从宽免革郡王。”
“剩下的岳希,革去郡王,吴尔占,革去贝子,俱授为镇国公。”
“这般,你也算是能稍微解一解气了。”
良嫔费力气调整好的气息再次乱了。
那可是她儿媳的婆家,原本就是为了抬高儿子的地位结的亲。
这才过了多久……眼下一门亲王、郡王多位爵位,被撸得和其他宗室相差无几,她如何能高兴得起来?
是惠妃自己在高兴吧!
她希望八阿哥一直在直郡王的阵营,可同时也不希望八阿哥的气焰太盛,彻底压制住了胤褆。
先前郭络罗氏入门后,哪怕一心专门捧着惠妃为“正经婆母”,却没想到,人家压根就在“忌恨”着她吧。
觉禅氏的心底不住发寒,面上忍不住笑了笑:“娘娘见笑了。”
“眼下八福晋怕是还不知道该如何伤心,妾身且得宽慰她一二才是。”
惠妃瞧见了觉禅氏脸上的一抹笑,不禁皱眉,手指一个用力将蜜桔掐出了汁水,沾上了她的护甲。
那拉氏皱眉不悦,面上淡淡:“郭络罗氏那般骄纵,进门后,也不曾为胤禩添个一儿半女不提,这都惹出了多少祸事!”
“也就你们母子俩还一直惯着她了!”
觉禅氏低着头不答。
惠妃看得心烦,谁知这美貌和心肠都如同蛇蝎的女人,又在憋什么坏主意?
她每天盯着,尚且都让觉禅氏差点爬到了和自己同样的位置。
正想摆手,让她退下……
却见外头传出喜庆声响,嬷嬷急入,先是看了觉禅氏一眼,见主子娘娘没示意,才脸色奇怪道:“娘娘,宫中今日有喜,内务府正在挂红灯、燃炮仗,怕惊了娘娘,派人来通传一声,说是万岁爷的旨意。”
觉禅氏的手帕忍不住绞了绞。
惠妃的护甲再次陷入蜜桔汁水,更让她心生厌烦。
不会吧!
都已经拦到这地步了,还是没能拦住天子对八阿哥的喜爱吗?
有一个雍郡王和福瑞,已经够让她心烦的了。
“王庶妃又有了身孕。”嬷嬷这才道出喜事的缘由。
倒不曾想是这个“喜”,两位嫔妃的脸色一下也都变得古怪。
少不得还要说声“皇帝英明神武”的场面话,心里都在想,王庶妃接连怀孕,这都是第三胎了,多一次不多,少一次不少的。
纵然她能和荣妃、德妃一般,连着生上六胎,甚至比她们都幸运,孩子也能留下。
冲着王庶妃是汉女的身份,她的孩子也越不过前头的任何一位皇子。
顶多是几个富贵王爷的命,影响不到谁去。
但嬷嬷的下一句话,又叫这对“宿敌”的神色更加古怪。
“……新晋和嫔娘娘也有喜了。”
难怪宫里要放炮仗了。
瓜尔佳氏!她那么年轻……地位又高,若是叫她一举得男!
原本想着皇帝如今年岁也不小,可有福瑞在……
那可是能给人添寿的妖孽!
老父素来都是疼爱幺子的,历史上的前车之鉴,可太多太多了,不得不防。
这回两人说不出太多的场面话,草草散了。
***
前有皇太后六十大寿尚能添寿,后有年轻嫔妃先后怀有身孕,康熙乐得,那叫一个合不拢嘴。
从乾清宫送出的礼物盒子,源源不断往雍郡王府而去。
这些定然都是福瑞小公主给朕带来的好运道!
赏!赏!一定要好好赏!
……
是的,趁着五公主成亲的热闹,甜甜“顺势”就在人群中,回了家。
佟佳家半个月的流水席,吸引了这边大量的注意力,好歹甜甜没被围观得太狠。
直到福瑞小公主一大早要进宫参加早朝的身影一出现,留守的人群终于再次“发疯”。
下一秒,就被脑海里的声音浇了个透心凉。
【都什么人,平平无奇。】
【耽误崽崽出门!】
众人:“………”
虽然主家不一定在,但感觉他们好像也被奶娃娃打了脸。
若这话如实传达了回去,不知道他们会不会真的被打脸。
福瑞小公主依旧雄赳赳气昂昂去“上班”。
而安郡王府里的小厮,也得到了答案。
真的会被打脸!
出嫁的表小姐,那挥过来的一巴掌是真扎实!
郭络罗氏简直要气疯了!
“凭什么!”
“他们……凭什么!”
“诺尼好吃懒做、吃喝嫖赌样样在行,就凭着他那厚脸皮,就能重新得到贝勒的爵位吗?”
“可舅舅你们……犯了什么错!居然就要因为这样的小人,被纷纷降爵。”
“为什么?难道这人间,就处处都是如此不公吗?”
“那个小家伙,不过是占了天道的一丝便宜,怎么偏偏就落到了她的头上!”
“就叫她如此目中无人,谁平平无奇了?”
“咱们家一门亲王、世子、郡王满满当当的时候,她都还没出生了!”
“现在她猖狂个什么劲!”
玛尔珲大抵也是被接连打击,一时心绪不宁,竟也没拦着外甥女的口无遮拦。
当家主母佟佳氏听不下去了道:“八福晋,你如今是皇家儿媳,便是说错了话,也有八阿哥为你遮风挡雨。”
“可眼下我们郡王府可再经不起折腾了,小祖宗,你且积点口德吧!”
万一传出去,他们这摇摇欲坠的郡王府怕是就要变成贝勒府了,谁知道皇帝夺爵的瘾过没过去啊!
正在气头上的八福晋脱口而出:“舅母,谁不知道你们眼下佟佳家正是最风光的时候。”
“您没回去共沐荣光,而是还和我们站在一起,我们且得感恩戴德了。”
“哪里还指望你能和我们一般同仇敌忾……”
佟佳氏再好的脾气也被激起了怒意:“八福晋,从小我也算是看着你长大,对你疼爱有加过的。”
“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那我倒是要听你说说,谁是我们王府的仇敌?”
“只怕是有你这张嘴在,满京城都是我们仇敌家的日子,那是真的不远了!”
一更为了我朝福瑞,他愿意
第195章 为了我朝福瑞,他愿意
“好了,都别吵了!”
玛尔珲终于出声制止了两个女人。
不知何时就守在门口的八阿哥,默默进来,同大家致意后,将妻子领了回家。
一上马车,郭络罗氏再忍不住,伏在丈夫宽阔温暖的怀里,泣不成声。
八阿哥只是静静拦着她的肩膀,任她发泄,为她温柔拭去脸上的泪水。
很多时候,外人无法理解,为何性情温和包容的他,唯独对骄纵跋扈的郭络罗氏“情根深种”。
论美貌她自是有的,可八阿哥自己也是不差。
若说身世高贵,可现在安郡王府频频出事,八阿哥却仍是不改他的初心。
包括他那洞察人心的母亲觉禅氏,也曾表示过疑惑。
胤禩不曾具体解释,只说一句,郭络罗氏已然是他的妻。
没人知道,在胤禩眼中,似郭络罗氏这般恣意的女子,是多么的难得。
妻子这辈子行事言谈之洒脱快意,可能是他穷极一生,都不可能做到的。
他无数次在梦中,希望自己能如同她这般,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可他在清醒的时候,都不曾做到过哪怕一次。
不止是他,在这座等级森严、动辄得咎的四九城,又有谁是真的能随心所欲的活着?
从小,胤禩就觉得他在紫禁城中,连呼吸都是受人控制。
郭络罗氏则不同。
她虽出生不幸,自幼父母双亡,被寄养在外祖家中,但她却不是寄人篱下的模样,能一直以最真实的模样活着。
哪怕不被理解,甚至被人嫌恶,她也不曾改变自己原本的样子。
胤禩有一句说不出的话,那便是他很羡慕妻子,一直很羡慕很羡慕她。
从他娶她进门之日起,便暗自下定决心,定然在护着她脸上最简单、无畏的笑容。
如今,他愈发觉得,便是这样的心愿,怕也是奢望。
他渐渐意识到,身不由己的他,大概是没有办法一直守着她,让她坚持做自己了。
这一次,比以往更加绝望的深深无力感,笼罩着八贝子。
但无论如何,他至少要一直守到,他再也坚持不了的时候。
这是对他自己,也是对妻子,最后的底线。
就算是哭,也要让妻子在自己的怀里,大大方方、痛痛快快的哭!
***
朝阳门,仍是万琉哈托合齐的府邸。
索额图立在南书房的角落,夕阳从窗楞的斜上方两侧打了下来,将他整个人笼罩在阴影之中。显得阴鸷骇人。
他的对面侍立一人,身量不高,罩着黑色的斗篷,隐约只可见他深红色的下摆。
脸上半明半暗,声音单调:“这次诺尼贝勒的事,索相办得干脆利落。主子不说,奴才看着他很是满意的。”
索额图嘴角微扬,对外,除了在死对头纳兰明珠的面前,他向来都是爽朗的性子:“还得感谢谙达,不吝传递消息,才叫老臣寻了合适的人出来。”
“安和亲王在世时,行事便多有猖狂,如今有了确凿证据,也不过是降了一个位分,天子还是念及旧情,多有宽宥了。”
康熙对安亲王岳乐的多重防备,现在朝中年轻的官员不一定了解全部。
可自年轻时候就跟在小皇帝身边的索额图,再清楚不过。
顺治生前曾想过要将皇位传给骁勇善战、独当一面、敢为人先的大将岳乐。
这对已然在位的皇帝来说,也仍是再明朗不过的威胁。
但岳乐本人的确能干,行事又向来稳当,声望极高。
朝中能替他的人少之又少,康熙也只能隐忍至今,才将他暗戳戳降了一个爵位。
这些撕开表面的话,也就索额图敢偷偷跟面前的“谙达”说上一句了。
可“红衣谙达”却是不敢应他的。
只提起了另外的事:“索相让人查的关于福瑞小公主,有了一点眉目。最开始,似乎是和山西的一件大事有关,这才引起了上头的注意。至于具体是何事,奴才的手实在是伸不到了。”
“谙达已经是帮了大忙,我这就派人去山西……”
红衣谙达轻声道:“老奴尚且查不到的事,或许还需更为重量的人物,方才能有突破。”
“你说得是……”索额图若有所思,遂起身微微弯腰致意,“多谢谙达提醒。老臣自有安排。”
“老奴耽误得久了,这就告退!”
红衣谙达再次躬身还礼,拢了拢身上的斗篷,连忙退出。
离开府邸,从后门而出,上马车的时候,他忍不住朝后看了一眼。
“马夫”急道:“师父,咱可快些走吧。被人瞧见了,可就大事不好了。”
红衣谙达的身子在低调的马车里坐稳,冷哼了一声:“你爷爷我比任何人都不想进这个门。”
小马夫惭愧:“是徒孙等人无能,才叫您老人家受累。”
“不。正是你们都长成了,爷爷我总算后继有人。这一趟,我才出得来。”
“那位爷,换成谁来,他都是不认的。”
“只是以后……”马车里,红衣谙达长叹了一声。
小马夫凝神去听,没再听见后头的话。
但他心底知道,这一趟过后,纵然师父可以全身而退,他的位置怕也是要空出来了。
这还是最好的结果,现在项上人头都是挂在裤腰上。
心间正觉得凄楚,不觉分神,马车颠簸了一下。
里头的人骂道:“兔崽子!任务还没完成,这就想癫死爷爷我了。”
小马夫连声道歉。
师父才笑着道:“罢了。知道你是在担心我!”
“还算你这臭小子有点良心,不枉我收你、教你一场。”
“你的小脑袋瓜也别有什么为我报仇的心思,实在很是不必。”
“一开始,爷爷我还真是不想来……后来为了咱们朝堂上的小福瑞,我其实是很愿意来的。”
“师父……”小马夫动容,却也是不解,“难道您也去求了她,还如了愿吗?”
什么时候的事,他一直都跟着,怎么都不知道?
红衣谙达笑得更加爽朗:“我求的时候,你指不定还没出生呢。”
“别瞎猜了,好好驾车!”
行过雍郡王府,这条街依旧车水马龙。
饶是知道拥堵,却还是源源不断有人愿意过来,挤一挤,蹭一蹭,若是能正好撞见小公主出门、回家,那便已经是一天的大幸运了。
这一回的师徒俩,正好就碰见了。
小公主从父亲的马车上下来,粉嫩的小嘴嘟嘟,大眼睛水汪汪的,似乎是在跟身前的雍郡王撒娇。
四皇子仍是一贯的冷脸,抱着女儿下来,只是熟悉他的人才看得出,老父亲的眉眼露出了一丝宠溺的无奈。
离得最近,头发花白、眼神也不大行的老大人细声嘀咕:“郡王爷,您又在欺负小公主了?”
“换成老臣家里有这般可爱活泼的乖孙,那自然是她要星星,我不给月亮。”
漏风的小棉袄却是见不得旁人怼自家亲爹的,她叉着腰道:“崽又不要星星!”
“你们这些老头,最喜欢倚老卖老,伸手指指点点,教别人家的孩子了。”
“有这个闲工夫,不如多回家去,敲打自家的纨绔子弟,让他们多练几趟骑射,多背几本书,才是正事。”
福瑞小公主跟个炮仗似的,对着老大人一阵清脆输出。
方才还有几分盛气凌人、目中无人的老大人,这会儿却是如听圣音,低头应是:“老朽受教!”
旁边的人更是连声称赞:“不愧是我朝福瑞,说出来的话字字珠玑!都是真理!”
“是的,我现在就回去,把家里的不肖子孙都揍一顿,谁背不出书就去练射箭!”
“对!正是如此!我也回去,不听话的就去跪祠堂!不,跪拜小公主……”
……
话题传到外头的圈子,已然变了样。
“公主发话了,说是要把家里的孩子都打一顿,再扔出去读书、骑射。”
“还不听话,就去城外的佛寺清修,日夜参拜。”
“读书、骑射都是最基本的,每天磕头、跪拜也都是功课,明白了?”
“记下了!今日公主语录,已然添置!”
“有人要买吗?”
“新鲜出炉的公主语录!先到先得!”
……
听得一头黑线的胤禛,连忙将女儿一把抱起,用最快的速度蹿进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