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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盛昌则为了彻底跟本家那边撇清关系,只能咬牙认下了,之前他代为管理的商铺分文不收归还对方,昌隆号名下的铺子也分出三成。

盛世闻言挑了下眉,“所以昌隆号的招牌也丢了?”

要知道当初昌隆号这个名,还是盛昌则的爹取了刚满一岁的盛昌则名里的一个字才有的,所以昌隆号也算是老爷子的儿子。

如今这个儿子算是彻底丢了。

盛昌则的脸色也不好看,他爹刚开始做生意的时候,确实是有本家的资金帮助。虽然之后几十年连本带利还了不知道多少倍,但对方这次拿出当年的条子,硬说昌隆号是盛家的,他也没办法。

只能说当初老爷子也没料到最后会是这个情形,没有将当初的字据要回。

他抹了把脸,“若是昌隆号的招牌不给,那他们得要去八成的铺子。”

那样的话,盛昌则就只剩下一个空招牌了。

“哼,他们以为做生意靠的只是一个招牌。”

大家买东西都认准昌隆号,本家那些人便以为大家是冲着昌隆号去的,殊不知匾额之下却也是人在做生意。

盛昌则眉眼一厉,“过不了多久,他们吞进去的三成铺子,还得给我吐出来。”

说着,他又宽慰盛世,“你放心,爹虽然丢了些铺子,但是那些掌柜的和伙计,都还跟着我,伤不到根本。”

本家的那些人觉得那些掌柜伙计都是盛昌则一手栽培起来的,担心对方不跟自己一条心,同时也觉得自己不差如何管不了生意,于是就将各个铺子里全换了自己人。

盛世见盛昌则没有多少郁色,便也放了心。

“对了世儿,”盛昌则凑近盛世,“爹跟你打个商量呗。”

盛世莫名,“什么事?”

盛昌则搓了搓手,“你看爹如今也没了牌匾,不若借你的用用?你那个香皂不是叫什么安莱嘛,给爹也来一个?”

盛世看向盛昌则,“你不会是想借机将铺子都过给我吧?”

盛昌则哈哈一笑,“爹的不就是你的嘛,反正日后也要过给你,不如趁这个机会全过到你名下。”

盛世见他打得果真是这个主意,当即喝了口茶,斩钉截铁拒绝,“不要。”

“婉儿也是你女儿,你可以留给她。”

盛昌则摸了摸鼻子,觉得儿子跟他越来越不亲了,心里越发愧疚。“婉儿的嫁妆,爹自然是存着的,这一份是属于你的。”

见盛世还是不为所动,盛昌则心里更难受了。他此次来祖安,也是觉得这些年忽略了盛世的感受,想要弥补,但这会儿见盛世拒绝,心中分外失落。

“你是嫌弃爹没用了吗?”

见他声音低落,盛世侧头看了他一眼,顿时有些心软,觉得自己是不是伤害了一个老父亲的心。

他停顿片刻,道:“不是不让你用,铺子你自己留着,给婉儿也好,自己养老也好,都随你,只是你得帮我一个忙。”

盛昌则一开始以为盛世还要拒绝,但听到盛世要自己帮忙,立即眉开眼笑来了精神。“什么事,世儿你说。”

盛世看着他不动声色,“当我的CEO。”

第26章 第 26 章 安盛

虽然京中的生意有周管家负责, 但日后各地也要铺货,盛世不可能全都自己安排,他需要有人帮他打理各处生意。

目前来说, 没有比盛昌则更合适的人选了。

盛昌则走南闯北处事圆滑,虽然在本家这件事上吃了亏, 但他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且手下还有现成的掌柜和伙计。

如此好用的人手,盛世怎能忍住不下手。

盛昌则则是一脸懵,“什么鸥?”

盛世将茶盏放下, 简单介绍了一下需要做什么,盛昌则恍然大悟, “所以就是大掌柜呗。”

盛昌则自然满口答应, 保证肥皂生意包在他的身上。

盛世想做的自然不仅仅是肥皂。

说话间,长安从外间进来,恭敬地将手中的木盒摆在盛世与盛昌则之间的案几上。“义父, 东西已经做好了。”

盛世将东西推到盛昌则那边,“第一笔生意。”

盛昌则不解,“什么东西?”

“幻彩琉璃莲花香炉。”

盛昌则顿时吃惊不已,琉璃这东西可不好得。尤其是打开之后,只见莲台栩栩如生,黄绿渐变,简直美不胜收。即便盛昌则见多识广,也没见过如此璀璨夺目的琉璃器。

“你,”他不由得瞪大眼,“从哪弄来的?”

盛世淡淡地喝了口茶,缓缓道:“自己做的。”

在做肥皂之后,盛世就在准备制香水。想要香水一炮而红, 它的包装自然得高端上档次。玉瓶那么昂贵,盛世自然舍不得,而如今的瓷瓶,受工艺所限,也远不如后世来得莹润有光泽,所以这包装最好也最能吸引人眼球的,自然是各色玻璃瓶,也就是如今人们口中的琉璃。

不论是烧制砖瓦还是陶器瓷器,如今的窑温最多只能达到一千度左右。而玻璃的主要原料是石英砂,纯石英砂的熔点则在一千七百度以上,想要将石英砂熔化成玻璃水,以目前的技术根本达不到。

所以需要加入助熔剂降低石英砂的熔化温度,而助熔剂大体有草木灰、天然泡碱、硝石、铅矿石等。

由于前期准备比较麻烦,因此玻璃的制作也拖了好几个月,到这会儿才拿出成品来。

不等盛昌则惊讶,盛世跳过玻璃制作,直接道:

“下月是太后六十寿诞,陛下定会大办,届时必定各种宝物齐聚。我听闻太后素来喜爱佛法,而佛家讲究形神如琉璃,父亲可将这只幻彩琉璃莲花香炉卖去京都,呈到太后面前。”

盛昌则吃惊地看了看莲花香炉,又看了看仿佛在说明日将东西拿到集市上去卖的盛世,有些说不出话来。

长安见他吃惊,忍不住在一旁道:“祖父不必惊讶,这样的琉璃器,我们还有很多。”

盛昌则直接哑了声。

盛世这次回来,见大家的砖瓦房都建了七七八八,青砖绿瓦很是漂亮,便想着可以用多余的砖瓦建玻璃熔炉了。

虽然盛世知道玻璃可以吹制,但是他自己并没有这个技术,因此只能寄希望于自己提供思路后,工匠们可以自行摸索出来。而他这次做莲花香炉,用的是制好的模具。

盛昌则瞪圆了眼睛,“还,还有很多?”

盛世起身从一旁的架子上,拿出一只平平无奇的盒子,打开来发现里面有不少珠子,大小不一,形状各异,当然颜色也各异。

盛昌则忍不住捻起一颗,对着光看了看。晶莹透亮温润高雅,如有光华在里面流转。

“这可是极品琉璃珠啊!”

正说着,帮着她娘忙乎半天的盛婉儿跑了进来,问他爹她最喜欢的那对兔子摆件被收到哪里去了。

她刚蹦进来问完,就看到盛昌则手里的琉璃珠,顿时惊奇道:“这是什么玉石啊,这般好看?”

盛昌则赶紧将琉璃珠收了起来,根本不敢将东西交到盛婉儿手上,生怕她没轻没重给摔碎了。要知道,琉璃可是出了名的易碎。

盛婉儿以为这是盛昌则的东西,顿时气他爹小气,看都不给看一眼。

盛世见状,推了下面前的木盒,“这里还有,婉儿要是喜欢,挑一些回去玩。”

对盛世来说,玻璃珠子真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他小时候跟小伙伴还将这个当做弹珠玩呢。

盛婉儿喜不自禁,甜甜地喊了声“谢谢哥哥”便跑过去挑了。

盛昌则一脸不赞同,“这琉璃珠子哪能拿来玩?”

盛世摸了摸鼻子,觉得还是得说实话,“这都是残次品,婉儿当滚珠玩都没事。”

做幻彩莲花香炉之前,少不得做些试验,这些都是失败品。

盛昌则却根本不信,琉璃能当滚珠玩,那是什么大户人家的纨绔少爷能干出来的事?

盛世见婉儿挑了两颗就不要了,顿时劝道:“别听父亲的,你自己多挑些,也给你娘挑些回去,回头等工艺好些了,再送你点好的。”

戚氏刚好到这里找盛婉儿,盛婉儿见她来了,立即跑了过来塞了两颗给她娘,“哥哥送的,这两颗给娘,这两颗我的。”

盛婉儿捏着两颗珠子,一脸喜滋滋。

戚氏则捧着两颗珠子,看着盛世受宠若惊,“这……”

盛世见盛婉儿挑了半天,就只挑了四颗珠子,看着实在太过寒碜,于是直接将木盒里剩余的珠子一并递到了戚氏的怀里。

“桌上的莲花香炉才是拿来卖的,这些小东西给婉儿拿着玩。”

戚氏惊得差点没拿稳木盒,连连推辞,“这如何使得?”

盛世:“没什么使不得的,不是什么好东西,日后屋里怕是要摆上不少琉璃摆件,这些只是些没什么用的小玩意。”

对盛世来说,造型好看的琉璃器具,才是用来买卖的。

戚氏看了眼手中的木盒,随后对盛昌则道:“回头我挑几颗琉璃珠,令人打造几支珠钗首饰,过两日去拜见县令夫人的时候,刚好可以戴上。”

戚氏去拜见县令夫人,少不得还有些有头脸的妇人陪坐,到时候正好可以推一推这琉璃首饰。

“兰芳这个主意好。”盛昌则立即拍手赞同,“你在晋阳不是还有手帕交,我记得下月初她家女儿及笄,你可以送一套琉璃头面过去。”

戚氏点头。

盛婉儿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着急道:“那我呢?”

盛昌则刮了下她的鼻子,“让你娘也给你做一套,时时带着,你就是个活招牌了。”

盛婉儿顿时满意了。

看着他们一家三口,盛世也跟着笑了一下,他之前还没想要做首饰生意呢,随后低头又喝了一口茶。

盛昌则揉完盛婉儿的脑袋,转头便看到盛世低头,像是掩去脸上的失落般,顿时又紧张了起来。

但他又不能去刮盛世的鼻子,也不能给盛世做套头面首饰,憋了下才道:“世儿啊,你有什么需要的,爹也给你弄。”

盛世抬头的时候有些茫然,只见盛昌则搓手,一旁的戚氏也是一脸紧张,只有盛婉儿什么都不知道,还皱了下鼻子,“哥哥才不喜欢女人用的东西呢。”

盛世也看出来盛昌则此次对他态度越来越小心翼翼了起来,像是要弥补什么一样,生怕他不高兴。他扫了一眼对面的一家三口,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他的心思。

但这事他也不好说,毕竟他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盛世,盛昌则觉得亏欠也不是亏欠在他身上,他没法心安理得享受盛昌则的补偿。正是因为这个,他才会拒绝盛昌则给的那些铺子。

他直接换了话题,表示戚氏的想法挺好的,后面关于琉璃饰品的打造,都交给戚氏处理。

戚氏闻言连连摆手,“我一个妇道人家,哪里会这些,做生意还是得靠老爷,嗯,还有世儿你。”

盛世却道:“未曾一试,你怎知道自己不行。再说,琉璃饰品本就是你提起的,理当你来负责。至于父亲,他要去趟京都,少说得要在那边呆一个月。”

戚氏忐忑地看向盛昌则,而盛昌则也感觉出来盛世与之前很不一样了,或许他真的不介意戚氏是继母这件事了。

于是他对着戚氏点了点头。

戚氏心口扑通乱跳,完全不敢相信自己有朝一日也可以像老爷一样自己负责一门生意。

她连连向盛世保证,自己一定会好好努力,绝对不给盛世丢脸。

盛昌则作为盛世所有产业的负责任,戚氏那边的事自然也有他帮忙看着,盛世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他只用费心生产这一块。

短暂商议后,安盛集团在这间称得上简陋的会客厅里正式成立了。

与会人员,祖孙三代共五人。

安盛集团下分别有安莱皂业,安璃琉璃,以及原先昌隆号下面的一些产业,而琉璃下又分了单独的饰品部给戚氏。

至于镖局并没有挂在安盛集团下面,这里有盛世自己的考量。

石莽已经去了晋阳城,还接到了一笔不大不小的单子,算是开了张,镖局也慢慢走上了正规,名下的镖师也扩张了数十人。等到其他几城开分局,镖师人数还会上升。

而在祖安,盛世在制出琉璃之后,便带着人在后山半山腰的位置建了琉璃坊。琉璃坊的规模暂时不大,因此只少量招了些可靠的人当伙计。

在此期间,隔了好几个村的镇上,有人发现了煤矿,后来这事报到了县里,各处想要用煤得花钱买,但也算是帮盛世解决了燃料的问题。

一切都顺利进行的时候,盛世也开始着手准备酿酒。蒸馏得到高度白酒,只适用于已经酿好的低度酒。但这样一来,工序繁琐。

而酿造高度白酒,有更简单的办法,就是在酿造的过程中使用木制的酒甑一次性蒸馏,这样得到的白酒不仅浓度很高,而且用时短效率高。

为了酿造高度白酒,盛世又令人去找齐老板买了不少粮食。只是他这边酿酒还没来得及开始,祖安就来了个盛世意想不到的人。

第27章 第 27 章 祖安军事学院

崔润这次再见盛世, 颇有种物是人非的唏嘘感。

数月前,他们一个是崔氏子,一个是商户子, 虽一同落入匪寨成了难兄难弟,身份却天差地别, 但如今盛世名声在外为世人敬仰,而他却落魄至此。

虽心中苦涩,但崔润依旧风度绝佳,他笑了一下, 道:“盛兄,不知此前的草屋承诺可还算数?”

说的是当初下山之时, 盛世曾对崔润说若在京都混不下了, 欢迎来广武投奔。他虽是个小小里正,但也能给个草屋遮风挡雨。

没想到当初的一句玩笑,竟成了真。

盛世也察觉到崔润与之前不一样了, 他也没多问,同样笑着道:“草屋自然是没有了。你没见咱们这都是青砖绿瓦了,哪来的茅草屋给你住。”

两人相视一笑。

到了晚上吃饭,酒过三巡之后,盛世才了解到崔润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他本是去京都国子监入学的,按他的学识入学自然没有问题,可问题出在入学之后。

崔家让他入京,目的其实是打算站队押宝。崔家近年有些青黄不接,在世家大族中的声望逐渐降低,族老们心中焦急,于是便想了个计策,打算借扶持新帝, 重新让家族立于一等豪门之列。

他们告诉崔润让他进京看看哪位皇子值得押宝,实际上却是打算牺牲他这个旁支子弟。

崔润仰头饮下一杯烈酒,苦笑一声,“我实在没想到,他们居然让我嫁给傅临淮,正妻又如何,还不是要委于后院。”

盛世端着酒杯的手顿住,按照原书剧情,崔润两年后才会嫁入三皇子府,而且那时候傅临淮羽翼已丰,崔润过去也不过是侧妃,并不是正妻。

是因为他的蝴蝶翅膀,导致剧情提前了?

盛世暗忖,是由于他并没有入三皇子府解傅临淮燃眉之急,所以傅临淮才与急于押宝的崔家联手了?

至于男子可作皇子正妻这件事,若是普通人自然是不成的,但崔家可不是普通人家。而且傅临淮娶了男妻,一定程度上也能降低京中某些人的戒心。

毕竟无嫡子也算是一大错,很难登上储君之位。

盛世摩挲了一下杯壁。

傅临淮仍旧打算走起兵这条路?

若是以武力夺权,那是不是男妻根本就算不得事。

“那你打算如何?”盛世看着喝了几杯烈酒后脸色潮红的崔润出声询问。

他不知道原剧情中两年后的崔润到底经历了什么,最终会同意嫁入三皇子府,但明显如今的崔润并不愿意。

“我与父亲大闹了一场,便跑了出来。”他扯了下唇,晃了晃重新斟满酒的酒杯,“或许一月后,我便顺了他们的意。”

盛世沉默。

这便是世家大族。在家族的利益面前,个人的意愿是最不值得一提的。家族让你牺牲,你即便再不愿,最终也只能认下。

他伸手轻轻拍了拍崔润的手背,语气坚定,“你留在这里。只要你不愿,没人能强迫得了。”

崔润先是一愣,随后笑了一下,只当他是宽慰自己,“那我就赖在你这一段时日了。”

崔润并未当回事,但盛世却不然。

既然崔润不愿意回京都嫁人,那便留下来好了。再者说了,崔家培养出来的人才,嫁到皇子府困在后院里算怎么回事。

想到前几日陈县令让人给他带话,说是县里的书院要开学了,问他要不要送学生去县里入学。

盛世本来还在考虑,毕竟祖安如今没有什么先生,也就只有他给长安请的一名老秀才而已。

现在既然崔润来了,不若直接在祖安镇办学堂算了,也省得两个村的孩子跑那么老远去县里上学。

盛世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但被他默认已经成为学堂老师的崔润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崔润虽知道这酒不同往常,但他到底高估了自己的酒量,也低估了酒的度数,因此在心中苦闷借酒浇愁后,便醉死了过去。

等他第二日一早,揉着宿醉的脑袋起床,一开门便看见一群小孩乌泱泱挤在他门外。

见他出来,孩子们异口同声喊道“崔先生”,声音大得差点将崔润震得倒退两步。

他定了定神,“你们是……?”

领头的孩子喜笑颜开,高声道:“先生,是我们呀,您在山上教过我们识字,您不记得了吗?”

另一个小孩挤了过来,“先生还有我还有我,您教我们的那些字,我们可一点没忘。没事就拿木棍在地上比划呢,现在不仅我自己的名字会写了,我爹娘爷奶的名字我也会写了!”

“……”

不停有小孩往前挤,告诉崔润自己这几个月也有好好用功,一点都没有忘记先生的教导。

崔润这才将面前的小孩,跟数月前的那些黑瘦小子联起来,同时连日的烦闷低沉,也在孩童们的叽叽喳喳声中消散。

看着眼前一张张热情活泼,仿若春日阳光般的笑颜,他也笑着道:“那我可得考考你们了。”

“好呀好呀,先生您尽管考。”

一大无数小们,就这么在门前的空地上用木棍比划了起来。

远处,盛世带着长安站在屋檐下,看着这幅画面满意地笑了笑。

长安:“义父为何笃定他一定会留下?”

盛世原打算摸摸他的脑袋,发觉他又长高了些许,想到那些叛逆期的孩子不愿意让家长摸脑袋,遂放下手来。

“崔润他不会甘心受困于方寸之地,他在试图寻找出路,既如此,我便给他一条路。”

见长安看向自己,盛世弯眉笑了下,“只要我们的学堂名满天下,他成了一代大儒,那时候即便是崔家的人,也没有资格对他的人生指手画脚。”

“想要不受制于人,须得自己足够强,站得足够高,那时候便没有人再敢置喙。”

话毕,他又低头看向长安,“在此之前,要韬光养晦,记住了吗?”

生在帝王家,即便真的不争不抢,别人也不会轻易相信你真的不争不抢。长安的身世,注定他的生活不会如普通人般平静。

你可以装弱,但是不能真弱。

等到崔润打发了一众大小萝卜头后,缓步走到看热闹的盛世身边,“没想到短短几个月,那群小子就大变了模样,我险些没认出来。”

当初在山上,孩子们还又黑又瘦,一看就是难民。如今虽算不上白白胖胖,但至少壮硕了不少,个头也都长高了,不再像是棵长不大的枯草。

盛世:“怎么说也是我带下山的,怎么也得养好看了。”

崔润看了一眼盛世身边向自己行礼的长安,“你这义子倒是教得不错,礼仪上比你强上不少。”

说的是刚见面时,盛世连同辈作揖都做得怪模怪样。

盛世咳嗽一声掩饰那少有的一丝尴尬,“你觉得孩子们如何?”

崔润哪里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你是想让我再当他们先生?”

他昨日刚到,今日一早孩子们就在他屋外等着,哪有这般巧的事。说不是盛世安排的,鬼都不信。

盛世也不隐瞒,“反正我这边要办学院,左右你现在也无事,不如在这里当个先生,就当是散心了。”

崔润确实心动,刚刚跟孩子们在一起,确实让他忘了烦心事。当个一月的先生,也不是什么大事。

盛世并没有跟他提,让他以后都留在这。人家愿不愿意留,就看他这学院到底开得如何了。

学院说建就建,本来砖瓦窑已经停工了一些时日,如今建校需要砖瓦自然又开了工,烧砖也不用木材了,直接买了煤炭。

既然要建学院,那日后各项配套设施也得跟着起来,左右要设计,盛世直接根据现有的建筑,规划了城区。

虽然城墙没建,但是内里的学校用地,日后的医院等等,都先划出来。

数张白纸黏成的巨幅城池规划图,就这么挂在了盛世的书房里,用一张白纱遮挡着。

当他将这张白纱拉开时,被他喊来看学院规划图的崔润直接呆在了原地,隔了好一会儿才道:

“你……打算建一座城?”

祖安不是一个镇吗?而且才两个村。

盛世仔细看过广武县的县志,也考察过周边的地形。县城在南边,周边地势平缓。

祖安镇所在的位置靠北,处在西陉关入关后唯一的路径上。不论是出关去西陉关,还是入关进入中原,这里是必经之地。

在盛世的计划里,他要将这里打造成一座坚固的城池,即便西陉关破,这里也可以作为据点,抵抗住外来铁蹄。

但现在嘛。

“还远呢,暂时在这里建一座学院,”盛世在一处上画了个圈。

崔润看了下他圈的位置,按照比例来说,地方还挺大。“一个镇的学堂,用不着这么大的地方吧?”

盛世摇头,“不是一个学院,左右分区,一边是文,一边是武,武学院那里需要更大的场地,所以地方也划得比较大。”

“武学院?”崔润当真是看不透了,哪有人办学院还办武学院的,不教诗文教打架吗?

盛世收回木棒,在手心敲了敲,“严格来说,也不叫武学院,而叫祖安军事学院。”

第28章 第 28 章 你怎么不去抢!

“祖安军事学院?”祖安两个字崔润明白, 但军事可未曾听过。

盛世倒也没有想得太复杂。

乱世人不如太平犬,尤其是他们还在边关,虽不在前线, 但居安思危,总得先做点什么。

保安队的操练他看到了, 也算卓有成效,至少一对一面对训练有素的军人也能打得有来有回,日后不说以一当十,单打独斗应当没有问题。

只有保安队自然是不够的, 盛世打算日后让青壮们在农闲时也参加操练,如此一来, 也算是半农半武, 不至于遇到战乱只能任人宰割。

当然这个计划,盛世谁也没说。

他的眸光微敛,虽然大凉有不少常备军, 但这般半农半武的还没有先例,而其他人只要稍一想便能明白,若边关百姓都这般半农半武练起来,那就是一支随时可以拉起来战斗的军队。

这,谁能放心?

所以盛世只是道:“大凉各处边关频频发生袭扰,几十年间连丢数十城池,战死的武将不计其数,征召入伍的百姓只是普通农户,上战场前甚至连战刀都没有摸过。

所以我想建个军事学院,教一教入学的孩子们,若有一天他们上了战场将会面对什么,以及怎样才能在斩杀敌人的时候最大程度保全自己。”

崔润神色严肃, 看向盛世的眸中似有打量,“你要送那些孩子上战场?”

“怎么可能。”盛世莞尔一笑,神色轻松,“若是上了战场,刚好可以有些保命技巧,若是不上战场,那更好,就当强身健体了。你们学君子六艺,不是还得学御、射嘛。”

所谓御便是驾车,包括驾驶战车。而在如今的士兵战场上做的也不多,很多人都是入伍之后才学的射箭和砍杀。

“再说了,军事学院只是体能训练多一些,其他的诗书算术也不能落下。”

在盛世看来,军校生可不只有训练,理论知识那也得扎实。

虽然崔润觉得盛世的想法有点奇怪,但转念一想,他们小时候骑射刀剑也是学过的,只是他实在没有这方面的天赋,最后才作罢。盛世想要比照大族家学教导学生各个方面,倒也算不上是错。

同时在崔润看来一个镇的学生也没多少,教一些孩子练练武也不是大事。

“那你武学院的老师呢?”

学生崔润是不担心,以如今盛世在祖安的声望,只要他开口,家家户户都会将孩子送去学堂。现下盛世还未宣布开设学堂,因此只有部分孩子日日往崔润这里跑。

武学院教官,确实是盛世目前最头疼的。

按理来说,石莽是最合适的人选,但是石莽如今在外地走镖,而且镖局开业不久也离不了他。同时还有一个问题,石莽如今的身份只是一名普通难民,除了盛世,没人知晓他曾经在军中任职。

石莽不行,那还有谁能当教官呢?

正想着,门外突然有人来报:“大人,忠平侯府世子来了。”

崔润虽然好奇方言为何来这里,但也知道有些事不适合自己听,于是起身告辞。

盛世去见方言的时候,方言正来回踱步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样,远没有之前所见的从容。

也见到盛世,立即走上前来语调急促,“盛里正你能帮忙买到米吗?”

盛世顿时明白事态严重,也没多寒暄,直接问道:“要多少?”

方言咽了咽口水,“至少五万大军二十日的粮草。”

盛世一惊。

这可不是个小数目!

要知道他之前问陈县令要的粮食不过就是男女老少加一起几千人一两月的粮食,如今方言开口便是五万大军二十日的粮食,那可是至少三万石的粮食啊!

见他迟疑,方言立即道:“价格不是问题,只要粮能到。”

侯夫人跟着做肥皂生意,也算了不少提成,但是跟买粮相比还是差得太多了,侯府都做好了倾家荡产的准备。

盛世赶紧道:“不是价格的问题。我这里大约有一万石的粮,一会儿我就令人去找粮商,但这么短的时间,估摸也只能凑到一万五千石。”

这还是乐观的。

如今还没开春,百姓们不会卖粮,即便买也是去岁秋收囤的粮。

盛世本就知道粮食的难处,因此即便后来百姓们不再需要问他买粮,但他还是囤了一些,以防万一。而除了之前的囤粮外,他为了酿酒,又买了不少高粱。

盛世现在万分庆幸,因为有用具没做好,酿酒的事拖了两日,如今这些粮食还在。

方言脸色焦急,“这也不够啊。”

盛世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一次性要这么多军粮,肯定是西陉关的将士们要,十有八九军中粮草出了问题。

“世子你先带这批粮食回去,我去找陈县令想想办法。”

方言闻言,想了下道:“我同你一起去。”

盛世只是一名里正,陈县令是他上峰,而他怎么说也是侯府世子,即便陈县令不能帮忙,也不至于为难盛世。

自盛世能够熟练骑马后,便甚少乘车了,于是直接与方言一人一匹马,往县城而去。

问齐老板买粮的事,盛世直接让下面人带着方言的下属去办了,他跟方言径直去了县衙-

彼时,陈县令正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文书跟西宾聊天,“对了,我听说隔壁县的难民都回乡了,祖安那边的难民没什么动静吗?”

“禀老爷,属下派人去问了,说是他们以后就在祖安安家了,不回乡。听闻地都已经翻好了,就等着春耕了。”

陈县令轻轻“啧”了一声。

西宾悄悄抬头看了眼自家老爷,只见陈县令神色里有羡慕还有些唏嘘,他随后继续道:“祖安说破天也是咱们广武县的,祖安百姓安稳,那也是大人您治理有方。”

陈县令顿时满意,笑着颔首,“那些难民还是我送过去的,百姓们和圣里正都该感激我。”

他刚得意完,就听到外面有人禀报,说是忠平侯府世子到了。

他慌忙起身,以他的品阶自然要出门迎接才是,没想到他刚起身,那位方世子就已经入了门,身后还跟着他方才念叨的人。

盛世笑得一脸和气,“老远就听到大人说要下官感激,那下官就替将士们谢大人高义了。”

陈县令一脸懵,“什么高义?”

他答应什么了?

盛世这才说明来意。

他自然不是让陈县令白给粮,即便是方言来了,想要白拿也是不可能的。方言品阶高,但毕竟陈县令不归他管,开仓这种事怎么可能指挥得动。

广武县是有粮仓的,保证百姓在遇到灾害导致粮食欠收时,可以开仓将粮食低价卖给百姓。

陈县令瞪大了眼睛,“你想要找我买粮?”

当初开国皇帝要求建粮仓,其目的除了应对饥荒旱灾等特殊情况外,也是为了平稳粮价。在丰收时高价从农户手中买粮,在粮食欠收粮价高涨时,再低价卖出粮食给百姓,防止发生粮食丰收却谷贱伤农,粮食欠收却谷贵伤民的事。

只是如今的大凉,能低价卖粮的已经很少了。但广武县却是为数不多的其中一员。陈县令虽然有些吝啬贪财,但在某些事上他又足够有底线。

他一听到盛世要买粮,顿时身子后退,满脸都写着抗拒。想要从他这里拔毛,门都没有。

盛世伸出一根手指,“高于市价一成。”

这是在路上的时候,盛世就与方言商议好的。

广武县距离西陉关最近,不仅是运粮快慢的问题,更重要是可以减少运粮途中粮食的损耗。要知道运粮过程中不仅是人,牲畜也是需要吃粮草的。

况且他们急需粮食,加急的情况下,价格高一些也是正常。

陈县令顿时眼睛放光,凑近一些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盛世笑道:“下官何时诓过大人。”

陈大人喜完之后,又有些迟疑,他到底还没因为一成价格昏了头,“你们找我买粮干什么?”

地方官是有开仓的权利,但现在没什么灾害的情况下,他根本不应该开仓。

方言及时道:“是本世子要。”

陈县令面对方言的时候,还是很恭敬的,立即拱手问:“不知世子要多少?”

方言停顿片刻,在思考盛世那里有了多少,还差多少,还没等他算出一个合适的数字,就听盛世径直道:

“五万石。”

“夺少?”陈县令声音都劈了叉,他本来坐得好好的,被盛世这么一下,直接原地蹦了起来,“你说多少?”

盛世伸出手指,“五万石。”

不止陈县令惊了,方言也忍不住诧异地看向他。

他要的是五万大军二十日的粮草,也就是三万石左右,刚刚盛世自己囤的那些,再加上跟齐老板买的,估摸可以有一万五千石,现在也就还差一万五千石左右。

盛世居然开口就要五万。

陈县令瞪着眼睛看着盛世,隔了好一会儿见盛世不像开玩笑,才抚着胸口重新坐下,喝了一口凉茶,气呼呼道:

“你怎么不去抢!”

盛世笑嘻嘻道:“那不是抢不到这么多嘛。”

陈县令被他噎得上不上下不下,最后看向方言,“世子要这么多粮干什么?”

方言迟疑片刻,最后才道:“朝廷的粮草迟了一月才到,只是这次送来的粮不仅数量少了一半,还掺了半数沙石……”

他后面的话没有再说,但大家也能猜到军中现下如何了。

余粮本就所剩无几,只怕将士们之前都是勒紧裤腰带在等粮,哪想到粮来了却是这样的情形。下次的粮不知道何时才到,而中饱私囊粮草这件事,到底是谁干的。

忠平侯上书之后,到底何时能查,以及能查到什么地步,更重要的是正常的粮草到底何时才能运过来,谁也说不准。

但是将士们等不得,那是活生生的人。

忠平侯一边上书朝廷,一边自己想办法买粮,他不可能看着将士们就这么饿着肚子打仗。那铁打的人,也得倒下。

盛世也沉默了。

所以针对忠平侯的事还没完,或者说针对驻守西陉关将士的事还没完。

陈县令平日里扣扣索索,但他的粮仓里真的有粮,而且还不少。

陈县令一阵肉疼,那是他囤了多少年,才慢慢填满的呀。即便盛世和方言多出了一成的银子,他也有些舍不得。

他也伸出五根手指,“我最多拿出五千石来。”

开口就砍到十分之一,盛世自然不满意。

“大人,下官曾在广武县县志里看过一段,说太祖皇帝当初令各处建粮仓时,将广武县的粮仓建得格外大,其中一个缘由便是因其紧挨西陉关。”

陈县令一怔,虽然盛世后面的话没有再说,但陈县令明白,盛世的意思是广武县的粮仓不仅仅是朝廷的粮草,百姓的粮草,更是西陉关将士的粮仓。

当初广武县的粮仓,分明是为了西陉关而建的。

第29章 第 29 章 确实该想想办法了

方言接着道:“陈大人应当知晓西陉关对大凉是何等重要。”

陈县令脸色凝重。

他可以不管西陉关对大凉多重要, 但他必须得知道西陉关对广武县多重要。若西陉关破,那他的广武县便会第一个被铁蹄踩踏。

到了那时,他跑, 是死罪。

不跑,那也是个死。

广武和西陉关, 那是唇亡齿寒的关系!

见陈县令表情松动,盛世继续道:“下官明白大人是怕有个万一库中无粮,如今广武县内百姓安康,大家都在准备春耕, 即便发生灾……”

盛世还没说完,陈县令立即“呸呸呸”了三声, 连呼“童言无忌”, 最后又狠狠剜了盛世一眼,“你说话就说话,不要咒本官。”

盛世也不生气, 转而说道:“百姓们家中余粮应当可以撑到夏末。”

言下之意,即便后面真的要用粮,那也是夏末的事了。

陈县令沉思。

托盛世的福,今年百姓家中的农具都换了新的,只要不出现旱灾,秋日的收成翻番是不成问题的。到时县衙肯定得花钱买进粮食,好平衡粮价,但那时就怕要爆仓了。

况且,粮仓中的粮也不能囤积太长时间,最好是每年买进卖出,新粮换旧粮,这样才不容易发霉变质。

如今有些粮仓中的粮已经好些年了, 前段时间下面人还提醒他最好要清一下仓。当时他就想着要不要将那些出给粮商,但是当时舍不得,就这么耽搁了下来。

要不就出给他们算了?

但全出了,会不会太冒险了?

盛世观察着陈县令的神色。

虽然太祖皇帝下令建了粮仓,但是粮仓的管理制度并不严,也没人来查,因此买入卖出基本都是当地官员自己说了算,只要朝廷需要的时候,能拿出粮来就行。

毕竟各地灾荒的时候,地方这些粮仓是最早开仓放粮的,朝廷并不管。

盛世:“去岁在晋阳的时候,易老先生曾与下官说起旱灾流民一事。”

陈县令一听他说易大儒,顿时抬了头。

易大儒可是第一个响应盛世种痘之法的,两人有交情且说起由流民一事再正常不过。

“易老先生说,他夜观天象数月,算出来年是个丰收年,百姓应当不会再受颠沛流离之苦。”

易慎名头果真好使,陈县令沉默良久,思量来思量去,最终还是应了下来。

西陉关若是因断粮而破,不说百姓,他第一个要被气死。

方言见他应下,终于松了一口气,与盛世相视一笑。

而盛世说今年是个丰收年,也不是毫无依据,只是不是易慎说的,而是书中剧情本就是这般写的,还是特意提的。

由于去年灾害不断流民大增,因此书中特意强调第二年风调雨顺是个丰收年,三皇子也在这一年里在京都崭露头角,获得了不少人的支持,更有人说是因为三皇子仁爱才时和岁丰。

盛世盘算着,得再给易慎去一封信,毕竟借了人家名头,得道个歉才是。

陈县令答应后,动作也很快,两日后粮食便准备好了。如今的粮食并不全指稻米,也包括稷、麦、菽、粟、高粱等物。

在粮食装车前,盛世还在县里采购了一批药材带着,虽然方言没说,但在盛世看来打仗哪有不受伤的,粮草紧缺的时候,想必药物也稀缺。

盛世带着粮食到西陉关的时候,忠平侯亲自迎了出来。这也是盛世第一次见到原文中被誉为一代战神的方侯爷。

对方身高八尺,面目俊朗,儒雅中带着杀伐之气。当然脑袋边也显示了一行字,内容详细,但也只是过往介绍。但与崔润等人不同的是,方瞻的简介最后是一行省略号。

与他一样的,还有方言。

盛世暗忖,在原文中此刻的方言和方瞻都已经死了,但他们如今还活着,所以系统给了预示剧情已经更改的“……”?

方瞻在见到盛世的时候,便大跨步走了过来,冲着盛世抱拳,“多谢先生出手相助,瞻感激不尽。”

虽然盛世与方言年岁相仿,但方瞻并没有将他当做晚辈看待,而是尊为先生。

盛世拱手回礼,“将士们在前线保家卫国,却受此等算计,盛某虽力薄,但也不能坐视不理,方侯爷不必言谢。”

方瞻万分感慨。

一镇里正尚且可以体恤将士,而他们最为仰仗的朝廷,却这般不管他们死活,实在是让人心中悲愤。

让方言去向盛世求助,本就是无奈之举。

虽然方言开口要五万大军二十日的口粮,但方瞻却并没有指望能有这么多。他都已经做好拔树皮树根混着煮饭的打算,却没想到盛世弄来的粮大大超过了他的预期。

上次有人暗算他们父子的事,虽然查到最后从军中抓到了几个身份有问题的,但京都那边却始终没有进展。

方瞻也明白,粮草被人动手脚,必然有京中大人物在后面支持,不然谁敢将主意打到军粮上。他驻守西陉关,方言虽是世子,在京中却并无职位,说白了也是承安帝不放心他的表现。

方瞻从未觉得如此无力过,他们在前线拼命,后面却始终有人扯后腿,恨不得他们去死。但他此刻并未表现出低落,派人将粮草接收后,便带着盛世返回大营。

一路上盛世能看到不少拿着兵器在巡逻的兵卒,这些将士虽有些消瘦,但目光坚毅,一看便知方瞻治军有方。

方瞻营帐里摆着沙盘,正是西陉关各处隘口以及塞外的地形图。

西陉山地势险要,东西山崖高峻陡峭,其间虽有路却盘旋崎岖,于绝顶置关,谓之西陉山。西陉关各处隘口均有驻军日夜把守,唯一的城门开在谷底。

这也是西陉关易守难攻之处。

两人刚坐下,方言立在方瞻身后,还未说上几句话,就听到外面有人来报,说是北戎退兵,宋副将已经带兵回城。

方言脸上刚有喜色,就听对方继续道:“宋副将受了重伤,军医正赶去医治。”

方言脸色煞白,方瞻闻言也是脸色一沉,他起身冲着盛世抱拳道歉,随后便立即去了伤兵营。

盛世见二人匆忙离开,想了想也跟了上去。

然而还未进伤兵营,盛世就见到了与刚刚截然不同的画面。眼前不再是训练有素的军人,而是一个个支离破碎的画面。

若说祖安还能让盛世看到一点农耕文明下的平静惬然,那西陉关大营给他带来的就是战争的残酷,是鲜血和直面死亡的震撼。

不少将士靠坐在一旁,身上头上还包扎着麻布,鲜血已经将麻布渗透,但他们并没有痛呼出声,而是一口一口嚼着干硬的干粮养精蓄锐。

除了他们外,远处还有人将什么东西抬着一个一个摆好。若是不细看还以为抬的是麻袋,但那却是一个个已经毫无生气的将士尸体。

有人神色焦急地从眼前经过,险些撞到被这一幕幕震到恍惚的盛世。

两人抬着的担架上,是或断手或断腿的兵卒,鲜血淋漓。

更有甚者,肚子上被划开了大口,肚里的内脏清晰可见。

抬着他的人也顾不得抹泪,一边抬着担架跑,一边大喊:“大夫大夫,快救救他!”

营帐很快被拉开,里面有人探出头来,看了一眼担架上的情况,赶紧道:“快抬进来。”

伤员多,医者少,只能先挑重伤的来,轻伤者都是伤员之间互相帮着包扎。

盛世没有经历过真正的战争,然而视频上再鲜血淋漓的画面,都不如眼前的一幕幕来得震撼。

营内忙做一团,方言现在万分庆幸盛世走之前带了药材来,当即让人去将药材全都拖过来。

北戎来袭,宋宣率军出城迎击。

然而就算是再神武的将军,也没有办法保证所有将士毫发无伤。因此虽然将北戎再次打退,但受伤者依旧不少。

就连宋宣自己也受了重伤。

盛世掀开营帐进去,只见刚刚抬进去的那位胸腹破了口子的兵,已经没了气息。

抬他进来的战友在一旁哭得像个孩子,嘴里一直念叨着都怪他,要不是他,二狗就不会死。

盛世走进才发现,这哪里是什么兵,分明还是个孩子。

在他的世界,十七八岁正是青春洋溢的高中生。他看过无数十七八岁意气风发的孩子,却唯独没有看过他们死在战场的模样。

盛世第一次无比清晰地感受到,什么叫祖安百姓如今的安定生活,是这些人用命换来的。

这不是简简单单的一句时局分析,而是触目惊心。

即便对方已经没了生机,但军医手中依旧没停,仍旧用针线缝好了他的胸腹,最后看了一眼仍旧躺在担架的人,沉默着帮下一个伤员处理。

盛世见他满手鲜血要去帮下一个伤员处理,终于回了神,慌忙拦下,“且慢!”

军医转头,见出声的是个二十出头面嫩的青年,顿时没好气,“一边待着,别来误事。”

他的话立即引起其他人的注意,那边帮宋宣医治的军医以及方言和方瞻都转过了头。

病患太多军医心中着急,以为盛世在捣乱,自然没有好语气。

盛世也明白大夫们不是故意的,作为医者自然是分秒必争能救一个是一个。

他也不多废话,迅速解释了一下。

战场上死人多,除了一部分当场毙命的,还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后期感染。现在没有治疗感染的药,只能尽最大可能消毒,防止伤口发生感染。

而军医手上还沾着上一位伤者的鲜血,就这么匆忙进行下一个手术,感染的几率会大大增加。

军医皱眉,感染一词虽然第一次听,但是也能明白盛世说的就是他们口中的病邪入侵。

他刚要驳斥,就听方瞻说道:“这是被圣上封为斗圣的盛里正。”

说盛世这个名或许大家不知道,但一说到斗圣,军医立即就明白了他的身份。

这就是那个“治”好了痘疮的斗圣大人!

有这个名头在,盛世在军医的眼中那就相当于是医圣了,连忙问道:“那该如何?”

盛世知道时间紧迫,也没多废话。他刚刚已经让人去将东西都取来了,这会儿正搬进来一部分。

一个是一沓沓已经消过毒的麻布,一个是从药材店买来的桑白皮,最后是一只只酒壶。

盛世将酒壶打开,酒味扑面而来。

众人迟疑,“这是酒?”

盛世:“这不是酒,是酒精,比烈酒度数还要高,可以用来消毒。”

时间紧迫盛世也没详细说这东西为何能消毒,只简单讲了不仅伤员的伤口需要清理消毒,医者甚至器具都得消毒,防止感染。

正在帮宋宣处理伤口的军医一听说酒精可以消毒,当即取过一瓶,不待盛世阻止,就已经直接倒在了宋宣的伤口上,疼得本已昏迷的宋宣顿时闷哼出声,额头沁出冷汗。

这模样吓得盛世的手都抖了一下。

但军医却眼也不眨,快速帮宋宣处理伤口。

盛世不得不感叹医生强大的心理素质,但转念一想,虽然普通大夫并不会帮人缝合伤口,但缝合术在战场上却很普遍。这些医者都能眼也不眨地在人肉上穿针引线,消毒当中的疼痛跟命比起来根本算不得事。

其他人也并没有觉得这般的疼难捱,在座众人,除了方言和盛世外,哪个没受过刀伤。

宋宣身上大小伤无数,而最重的当是背后一刀,深可见骨。据传是救一名小将时被砍伤所致。

如今那名小将就红着眼睛站在一旁,方瞻和方言等人也都沉默着看军医在忙。

伤口清理好后,缝合的针也用火烤消了毒,但线却没有。盛世带来的桑白皮已经拆成了线,刚好搬来当作缝合线

桑树皮本就是一位药材,当做缝合线后,不仅清热解毒,还能促进伤口愈合,是很好的纯天然缝合材料。

最主要的是,他的制作方法比羊肠线简单,可以大量制作。

除此之外,军营里受伤的将士多,包扎伤口的布很多是随便从衣服上扯下来的。盛世将消过毒的麻布递上,表示绷带至少要高温煮沸后晾干才可以用来包扎伤口。

一旁有人不禁道:“这么麻烦,哪里有时间啊。”

军医手上不停,“圣大人这般说,就一定是有道理的。”

若是能少死一个人,麻烦些又有什么关系。他们的职责本就是救死扶伤,怎能因麻烦就不去做了?

虽然宋宣的伤口处理完了,但方瞻也没有放下心来,依旧眉头紧锁,但听军医这般说,也说道:“盛先生说的这些事项,本将都记下了。”

治病方面盛世懂得并不多,他能给的建议也仅仅只有用具和手术室消毒,减少细菌感染,至于能不能治好还是得看大夫的。

重新回了营帐后,方瞻召集手下众将商议。

盛世是个外人,方言也不是军中将领,两人自然不能旁听。走在营地里,方言难得气得失了风度,但又怕人听到,只能压低声音道:

“朝廷朝廷断我们粮,北戎北戎老是不消停,还让不让我们活了。”

方言自上次侯夫人让他送银子给他爹后,就一直留在西陉关并未回京都,他已经在考虑若是他爹送回去的折子没反应,他就回去告御状去。

盛世爬上一处高地,看了眼蜿蜒的西陉关防线,以及被遮挡住的塞外,最后又看了眼沉默肃杀的军营,最后叹了口气。

“不论是没粮,还是北戎频繁扣关,确实该想想办法了。”

第30章 第 30 章 是朝廷的兵,还是他的私……

方言跟着回望了下大营, 随即也叹了口气。

“能有什么办法?军饷断了数月,现如今连军粮也缺,更别说之前因为军备破损要求更换新军备, 朝廷直接让再等两年,若是等不及就自行解决。”

“忠平侯府都被掏空了, 还能怎么解决?”

“刀剑不快,如何上阵杀敌!”

方言越说越气。

盛世也了解到,自行解决军备这事并不是承安帝在位才有的。养军队是很花钱的,军粮军饷刀箭铠甲等各类物资都得要有。可以说, 每支军队都是在烧钱,但又不能没有军队戍边。

朝廷养着各处军队, 但国库空虚的时候, 又发不出来军饷,更别提更新卷刃的兵器了,因此, 便有了各军可以自行解决军备的命令。

要不说在古代很多军队在获胜后都会劫掠一番呢,这就是在填补朝廷欠的军饷,同时也有钱更新锻造新兵器。只有有最锋利的刀,才能在下次征战时所向披靡。

这种事,只要不是太过分,朝廷基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盛世琢磨了一下,看向气愤不已的方言,“所以灵武军可以自行铸造兵器?”

盛世也是受后世的影响,以为朝廷都会严防兵器制造防止有人造反,其实受监管的只是普通百姓,对于本就归属于朝廷的军队,自然是既想要马儿跑又不想给马儿草。

只要马儿能听令, 那一切好说。

这也是为何自古帝王既倚重将领开疆扩土守护边疆,又怕将领功高震主威胁自己的原因。

方言点头,“当然可以,但铸造兵器花费颇多,咱们能弄来粮食填饱将士肚子就已经很是艰难了,如何还能有钱去造兵器?”

穷,太穷了啊。

然而方言在意的钱财,对盛世来说,或者对一个月后的盛世来说根本算不上太大的事。

不仅是肥皂赚了不少,盛昌则带着琉璃器去京都,太后寿诞之后,琉璃器一定会在京都疯狂受人追捧。百姓贫困,国库空虚,却并不表示有钱人少。

盛世一甩衣袖,单手负于身后,“钱不是问题。”

方言诧异。

钱不是问题,那什么是问题?

“改进兵器,武装军队,至于军中粮草紧缺,那就问北戎取!”

方言完全不明白盛世为何能说出如此轻松又狂妄的话来。

改进兵器武装军队,是他们不想吗?

问北戎取粮草,先生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啊?

“先生,你……”

他还未说完,盛世就匆匆下了高地,同时转身挥手招呼方言,“你带我去看看将士们的兵器。”

方言一开始以为盛世只是随口一说实际上根本不懂军事,但见他要去看兵器,又狐疑起来。

莫非盛先生真的有什么办法?

将士们的兵器大多就在手边放着,长枪,刀盾,还有些已经收起来的弓箭,这些算不上机密,因此方言带着盛世很快便一一看过。

盛世拿起长枪。

枪头已经磨损得不复锋利,刀也不少卷了刃甚至还有豁口,长弓应当是换过好几批,木质并不一样,越新的工艺越差,应当是旧弓断了后,自己砍木头做的。

至于箭矢这类消耗品,哪里还有锋利的铁箭头,全都是木制的,只箭头削尖了而已。

早前的盾牌大多都已经破损,如今很多都是木制盾牌,即便如此,也多半被砍得不成样子。

作为时常面对敌人的边军,这军备简直简陋到了极点,也不怪每次迎战都有人受伤。

没有结实的铠甲盾牌护身,没有锋利的刀箭杀敌,灵武军完全是用□□在拼。

方言蹲在盛世的身边,看着他盯着木弓发呆,于是也跟着看了一会儿,但也没看出什么特别的地方,于是出声询问:“先生,如何?”

盛世试了下弓的拉力,起了身,“先改这弓。”

见他要将弓拿走,弓的主人当场就急了。

让这个人摸武器还是看在世子的面子上,想要将弓拿走那是万万不能的,最后还是弓兵营的校尉来了,听说盛世要改弓拿了另一张弓给盛世。

因为弓箭如今都是自己造,所以灵武军中还是有武器作坊的,于是方言眼巴巴地跟着盛世随校尉去了武器坊。

虽然现有的材料有些差强人意,但凑合着也能改出一张弓来。

盛世这边刚开始改弓,结束了军事会议的方瞻听说盛世改弓箭的事,便也带着将士们过来了。

“先生,这弓要如何改?”

盛世手下未停,解释道:“北戎多骑兵,骑兵的冲击力和机动性是步兵无法比拟的……”

自古以来草原骑兵都是中原王朝最为头疼的存在,普通弓兵在骑兵面前所能发挥的作用很是有限。

反观历史,每个征服北方的强盛王朝都同样拥有强悍的骑兵,而骑射则是骑兵对冲之前打击对方骑兵最有效的手段。

有人皱眉,“我们骑兵也配有弓箭。”说着他想到军中如今的箭矢,又补充道:“现在的问题是箭矢的杀伤力不够,跟弓有什么关系?”

弓不就是那样,还能有什么好改的,要改也当是给箭矢加上锋利的箭头。

“箭矢自然是要改的,但弓的问题也很大。”

如今的弓箭手并不太过追求准确度,能射准最好,射不准问题也不大,因为战术便是弓兵齐齐上前抛物线型的攒射,这样的射击都是朝天射的,根本不需要瞄准。

盛世说着将另一张长弓丢给对方,“长弓对于普通弓手并没有影响,而且较长的箭支也能增加抛射的稳定性和威力,但对骑兵却有很大的缺陷。”

对方接过弓拉了下,并没有想出哪里有问题。

方瞻想了下,问道:“先生反复提到长弓,是指这弓太长了?”

盛世点头,“对于骑兵来说,长弓携带很不方便。”

大家都习惯了用这般长的弓,虽然骑射的时候不便,但也没想过要改,况且,“难道减少弓臂的长度?那样的话,岂不是拉力就变小了,拉力变小弓箭的威力就减弱,到时候岂不是变成了孩童手中的弓,那还如何上阵杀敌?”

这番话立即引来其他人的赞同,只要是当兵的,自然对弓箭很是了解。

盛先生这番话分明是个门外汉。

但他们也感念盛先生为他们骑兵着想,只是这方面分明是错了。

与不便相比,自然是弓箭威力更重要。

方瞻略一思忖,问道:“先生莫非是想要两者兼有?既减小弓的大小,也能增大威力?”

盛世笑着道:“既是改进,自然得兼有。”

方瞻闻言,顿时道:“有任何需要,先生尽管吩咐,我等必竭尽全力满足。”

驻守西陉关多年,他比任何人都知道武装骑兵的重要。

其他人虽心下不认同,但见自家将军都这么说了,自然不好再多嘴。

两日后,盛世的弓终于改好了。

众人见到这把古里古怪的弓神色各异,但谁也没张口提问,生怕显得自己无知。

方言这两日一直跟着盛世,他是亲眼见到弓是如何做出来的,在盛世将弓递给他的时候,便明白是盛世想要让他给大家演示。

他也没扭捏,接过弓后,对准二十丈外的靶子搭箭拉弓,蓄势瞄准几息后,普普通通的木箭射出。

等到将那块木耙搬回来,围观众人才发现木耙已经被射穿!

众人惊呼,“世子何时有这般神力了?”

方瞻知晓自家儿子的实力,能有这般的威力明显就是弓的问题。

他接过方言手中的弓反复翻看,也没看出什么原理,最后还是问盛世:“先生这是为何?”

盛世做得弓不算多复杂,是结合了现代复合弓原理的一把反曲复合弓。而反曲复合弓最大的特点,便是可以用较短的弓长,获得更大的力量,而且拉满后所需要的持续拉力较小,射手也可以从容瞄准。

大家虽然没听懂什么是弹性势能,也不明白什么是外力变为内部张力,但他们懂骑兵的骑射更讲究精准,力求一击毙命,所以这样的反曲复合弓简直就是为骑兵量身定制的。

在其他人如获至宝抢着看弓的时候,盛世后退半步走到方瞻身侧。

“将军,死守西陉关或许步兵弓兵够了,但若想要将北戎彻底打退,骑兵必须足够强悍。”

方瞻回头,以为对方是要提议骑兵全部装备这种弓箭,却没想到盛世说的却是,“骑兵的刀也得改了。”

方瞻:“……”

合着他的骑兵,只剩人还有可取之处?

盛世并不知道他心中所想,接着提出自己的想法,“北戎骑兵武器多为短弯刀,这样的武器适合近战,而武器自古讲究一寸长一寸强。”

方瞻皱眉,“你是说长枪?”

盛世摇头,“长枪确实可以杀敌,但除了一寸长一寸强外,咱们还可以上斩敌首下砍马头。”

方瞻心中一动,长枪以刺为主,很讲究武艺高低,如果不能发挥出长兵器的威力,那杀伤力远不如刀。

“那是什么样的长兵?”

这两天盛世除了制作反曲弓,还抽空画了一张陌刀的示意图,这会儿将图纸递给方瞻。

方瞻先是一喜,随后又沉默了下来。武器都是极好的,甚至那个反曲复合弓,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但锻造兵器可是要大量银子的。如今他们连粮草都是问题,如何能这般武装整支骑兵队伍。

盛世见他沉默不语,自然明白他的顾虑,“方将军只需提供铸造场地,剩下的事情,盛某来想办法。”

方瞻微怔,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先生的意思是……”

盛世含笑。

他不仅可以提供技术支撑,还可以提供资金支持。

方瞻心下大震,他没想到眼前这人居然能够做到这般。

盛世并不是看不到方瞻脸色凝重,但留给灵武军的时间并不多。这些粮草吃完之后,若朝廷还是之前那样,他们后面该怎么办?

盛世并未再说军备的事,而是另外说道:“此次来,也是想请方将军帮个忙。”

方瞻回过神,见盛世一脸坦然,也只能将之前的情绪暂且压下,“先生但说无妨。”

“盛某打算在祖安建一个武学院,但是一直没有好的教官,所以想问问方将军有没有人推荐。”之前军事学院缺少教官的时候,盛世第一个便想到了西陉关的驻军。

“有是有,但他们都有职责在身不能擅离职守,瞻惭愧怕是不能帮到先生了。”方瞻很想还一部分人情,若是别的事他肯定立马答应,但是军中将领驻防,哪能随意离开去给人上课。

盛世赶紧摇头,“方将军误会了,盛某不是要在职的将领。”

方瞻更奇怪了,不要在职将领,那要什么?

“听闻将士们伤残后会退伍回乡,盛某是想问问方将军这里有没有他们的住址,盛某派人去将他们请来当学院的老师。”

那边看完弓的人,刚过来就听到盛世要请伤残的将士当老师,心中一喜,立即有了不少人选,但当学院里的夫子那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的。

有人小心翼翼问道:“不知先生有什么要求吗?”

“只要人品过关即可,其家眷亲属可以一同搬来祖安,待遇从优。”

他此言一出,心动者更多。要知道伤残士兵的抚恤金少之又少,回了乡后因为深有残疾,大多过得穷困潦倒。大家都知晓,但也无可奈何。

如今有人愿意为他们提供一条出路,怎么不叫人惊喜?立即有人喊道:“先生你要多少人?”

有人已经在心里盘算着若是人数太少,到底该把这珍贵的名额给谁。

盛世笑着道:“有多少要多少。”见大家震惊,他又接着道:“当然了,也不全是当武学院的教官,祖安如今哪里都需要人,自然多多益善。”

有人开始迟疑。

等到盛世去休息,方瞻喊来方言,问他关于伤残士兵去祖安怎么看。

方言想了一下斟酌道:“爹,孩儿这次去祖安发现它已经与孩儿上次去截然不同了,孩儿刚到的时候,差点以为去错了地。”

他并不知道盛世跟方瞻商议的军备一事,见方瞻沉思不语继续道:“爹,孩儿觉得盛先生可以信,他能在半年内将全是难民组成的祖安治理得富足安康,那他就绝对有办法让伤残的将士过得也很好。”

方瞻看着眼前跳动的烛火,拇指摩挲着食指第二个关节沉默。

从粮草军备到伤残将士的退伍安排,盛世全都一手包办了。

灵武军与对方牵绊如此之深,那日后谁还能说清他们到底是朝廷的兵,还是对方的私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