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知道张阳瘦弱到不达110斤的体重如何爆发出这样的蛮力，就像没人知道一个瞎了一只眼的独身母亲如何把已经在某一精神疾病上病入膏肓的孩子送到医院来一样。

张阳被母亲带到精神病医院后，没有太多的诊断时间，就来了几个有力气的男子将他拖到隔离病房，绑在椅子上。

大概人在极端情绪的作用下都能爆发出超越本身所应有的力量，几个高壮的男人差点没摁住他。

幸亏医院显然对这种情况早有防备，绑着张阳的椅子极其稳定，并没有让他有太多折腾的空隙。

张阳毕竟不是超人，他在一阵稍漫长的挣扎后，耗尽了力气，昏昏睡去。

陈兰华独自坐在住院部一楼走廊的椅子上，手中攥着黑白分明的几张纸。

农村出身的她读书很少，攥着手中那张黑白分明的病历，只觉得一个字也认不得了。

她只知道自己的孩子疯了。

夜已深，整个住院部落针可闻。

一股在江城的盛夏中极其讨人喜欢的夜间的凉意伴随由虫鸣扇动的静谧自敞开的大门窜进了陈兰华的身体。她很冷，因此微微颤抖着身体。

她实在是瘦弱！几乎可以称作是披着人皮的骨架，哪怕说她也是一名饱受精神病折磨而形销骨立的病人也不会有人怀疑。

她此时更显得病弱。惨白的灯光照在她高高凸起的颧骨上，一颗颗暗沉的老人斑仿佛都在她枯黄的皮肤上诉说着这个女人所经历的苦辛。

她稀疏的头发和脑袋一起垂着，头发挡住了她的仅有的一半目光。

她却全不在意，她连那一串可以让这个支离破碎的家更粉碎的数字都不在意了！

儿子疯了，而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是陈兰华女士吗？”

她从痛苦的沉溺中惊醒，抬头看向迎面走来的一个医生，慌忙站起来答应。

“是这样，我们给您的儿子张阳注射了镇静的药剂，他现在已经稳定下来了，但是不太愿意配合我们进行治疗”医生说道,“一般来说，即便是精神病患者，对家属也能保持一定认知的，您也说了，他是主动要求您带他来就医。‘

“所以我们希望您能来看看他，也帮我们劝说一下，这样有助于您儿子早日康复的。”

陈兰华激动地抓住了医生的手：“您是说我儿子还有希望治好吗，医生。”

“当然。”医生温和地笑了笑,"请您相信我们和现代医学，不要被您儿子的病状所吓到了。在精神病患者中，这种状况不算少见，只要配合治疗，都是可以恢复到正常生活当中的。”

“不过治疗费用也相对较高，您恐怕对预先筹备下了。”

仿佛直到现在，巨额医疗费的重担才压在了陈兰华肩上。

但她没有为此太过恐惧，她早已习惯了背负。

只要儿子能好起来，没有什么她不能顶的。

当她跟随医生来到了那个狭小的隔离间，感觉到一股让饱经贫困的她都能感到的空间逼仄带来的压迫感。

她蹲下身，费尽了力气才勉强不哭出来，尽管儿子此时根本没有看着她，准确来说说他也没有看着任何东西。

张阳的双目只是无神的挂在眼眶里，甚至不如嘴角滴落的口水来的有生气。

这个坚强的女人还是哭了，眼睛哭的肿起。

不论她说什么做什么，他都没有任何回应。

她讲起她认为他儿时最美好的回忆，讲起他出生以来有趣的经历。

她还自然而然地提起他的许多朋友甚至是喜欢的小说的角色名字，尽管她从没有用心去记。她才发现有关他的一切她都铭记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