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回来
第两百三十一章——回来
奚墨被亲得微怔,跟着立刻轻轻攥住阮夜笙的胳膊,不让她退回去,也贴着她亲了一下。
阮夜笙笑起来,奚墨浅尝辄止,没有再继续亲下去,而是转而紧紧抱住她。
“……我很害怕。”奚墨轻声说。
“我知道。”阮夜笙被这个怀抱裹着,心酸不已,只能用尽自己所有的温柔去安抚她:“我也很害怕,到现在都恍惚,不敢相信会发生这种事。还好……还好你现在平安无事。”
奚墨将脑袋压在阮夜笙的肩膀上,轻轻摇头:“我是害怕……可能以后见不到你了。我真的……很害怕。”
阮夜笙愣了一瞬,越发抱紧了她,生怕她离自己远去。与此同时,眼泪滑落。
从昨天到今天早上,其实并不算久,她却已经数不清流了多少泪。
她这一生,已经无法再承受失去。
“都是我让你哭了这么多次。”奚墨感觉她滚烫的眼泪都流到了自己脖颈上,心中一痛,连忙松开她,从边上取了餐巾纸为她擦拭泪水,哄她说:“我会尽快好起来。”
阮夜笙哽咽着点头。
“你到我边上来,挨着我睡一会,好不好?”奚墨见她脸上都是一整晚没睡的疲倦,心疼得不行。
阮夜笙当然很想睡在她身边,不过她还是看了看病房的门,说:“如果我要在你身边睡下,门就要关上比较久,探视你的人和医生护士不方便进来。这不行的。”
“那就不锁门,照样睡。别人进来看到了,以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照顾累了躺在我边上睡觉,也不行吗?”奚墨皱眉。
在医院陪护病人,本就是一件十分辛苦的事情,阮夜笙在她身边睡一睡怎么了。她脑海里已经想好了一大堆补偿阮夜笙的方式,那都不是选择,而是等她康复以后,都要为阮夜笙做到。可哪怕这样,她还是觉得远远无法补偿阮夜笙的辛苦。
阮夜笙被她这拧眉的模样可爱得想笑,说:“一般来说,别人不会想太多。可是你不一样,实在承载了太多的关注和解读,可能再晚一点娱记们得到消息,闻着味就来了,到时候在医生查房或者亲友探视的时候,门被推开了,我们这一幕被拍下来,以后难免会有一些隐患。你那么谨慎,怎么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奚墨略微低下头去,没有说话。
“我知道你是想让我睡得舒服一些,舍不得我。”阮夜笙柔声说:“没关系,我趴在你床边上眯一会,或者待会在折叠陪床上躺一躺都挺好的,护士给你打针的时候也更方便,你床上多了一个人,护士还怎么工作呢?”
奚墨沉默半晌,说:“我听你的。”
这些道理,这些顾虑,她怎么可能不懂。可是就算懂又怎么样,她没办法控制内心的心疼和不舍。
“真乖。”阮夜笙笑盈盈的。
奚墨被她逗了,垂了垂眼睛,收起文件盒放在一旁的柜子上,躺了下来。她想着她得睡了,就算暂时还睡不着,也要闭着眼睛装睡,否则阮夜笙没有办法好好休息。
“是累了吗?”阮夜笙看她面有倦容,敛了笑意,担忧道。
“我想再睡一会。”奚墨躺在被子里,看着她说:“你待会也要记得睡。”
阮夜笙心思转得快,听到前面一句只以为奚墨是真的累了,听到后一句就立刻明白了奚墨的想法,不过她并没有戳穿,而是顺着奚墨的意思,说:“好,我也有点困了。”
奚墨看了她好一会,这才闭上眼睛。
“乖乖木头。”阮夜笙笑着拍了拍奚墨的被子。
奚墨浑身僵了僵,闭着眼睛,没有吭声。
阮夜笙笑着端详她好一阵,之后起身去重新将门锁打开,不过门还是保持关上的状态。
奚墨的身体本就经历过精疲力尽,又有多处擦伤和腿伤,渐渐的,她很快就真的睡过去了,呼吸平缓。阮夜笙看着她这副睡颜,又觉得有些心酸,趴在她身边,暂时打个盹。
阮夜笙意识昏昏沉沉的,却感觉到手机在震动,等她清醒过来,手机已经震动完一轮了,可是电话那边见暂时没有接通,立刻又紧接着打来第二个电话。
那震动声,急切得好似鼓点。
阮夜笙连忙拿出手机一看,发现是邻居阿姨打来的,她第一反应是家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她人不在家,难道是水电之类的问题。邻居阿姨心善,一直对她多有关照,她工作的时候如果家里有什么事,或者物业那边有什么重要提醒阮夜笙因为忙没有及时看到,邻居阿姨还会打电话嘱咐她。
她不敢有任何耽搁,立刻接听起来:“阿姨……”
阮夜笙这声问候还没有说完,那边邻居阿姨的声音都急得发抖了,说:“阮阮,阮阮,你现在哪儿,能不能马上回来,你妈妈……你妈妈她回来了!”
阮夜笙脑海里嗡的一声以后,世界上其它的声音仿佛在这一瞬间消失了。
……什么?
阮夜笙呆愣在原地。
耳边仿佛只能听到邻居阿姨电话里的声音,在她耳边被放大了一遍又一遍:“我……我出门的时候,看到你家门口有一个人倒在地上,我当时吓坏了,那个人也不是你,就鼓起勇气去看一下怎么回事,寻思着可能是谁喝醉了走错了家门,直接睡过去了。结果……结果我将那个人翻过来一看,她竟然是溪涧!她的头发……头发染成了别的颜色,我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你也不在家,我就把溪涧先搬到我家里了,你在哪里,快点回来……”
那声“回来”让阮夜笙心里一凛。
妈妈……回来了!
阮夜笙浑身发抖,声音也在打哆嗦,低声说:“妈妈她怎么了,为什么会倒在地上,需不需要叫救护车,我……我现在就回来!”
“她身上都是伤!”邻居阿姨吓坏了,几乎都快哭出声来:“那种大大小小的伤口!不过……不过我看着有些结痂了,有些是疤痕,身上还好没有血,可能是之前受的伤。我和女儿把她抬进来,她醒过来了一会,说她是低血糖,没吃东西,我就赶紧先拿了点糖和巧克力给她垫了下。”
都是伤……结痂……疤痕……
阮夜笙脑海里都是这些字眼环绕,几乎要疯了。
“我要叫救护车,溪涧看着非常害怕,让我先不要叫救护车,她说叫来的救护车可能是就近原则,她不能去附近的医院,有人在到处找她,可能就会找到附近医院去,她是逃出来的……她让我立刻联系你,说要见到你,让你和她去安全的地方,如果暂时没有安全的地方,就要一起在人多的广场上待着,或者待在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店里,这样对方就算找到了她也暂时不敢轻举妄动……我……我全都听不懂,她语无伦次的……我只能大概复述给你,阮阮,你快回来,阿姨……阿姨真的不知道该怎么了。”
“我……我马上就回来!”阮夜笙发着抖说:“你先听她的,不要叫救护车,妈妈这么说,一定有她的道理!她现在呢,怎么样了,可不可以让她和我说话?”
“溪涧她晕过去了。”邻居阿姨忍不住的哭腔:“怎么会那么多伤,到底是谁下的手,我现在也不敢做什么了,等你回来,我们一起商量下,这得报警!”
“好……好,阿姨你先帮我照顾她,我现在就回去。”阮夜笙也快要控制不住哭声:“我马上,马上……万一我过来的路上,妈妈那边有什么事,麻烦你一定给我打电话!”
“……好,放心,你注意安全,小心开车。”
电话暂时挂断,阮夜笙拿手机的手都在发颤,她连忙看了一眼在病床上沉睡的奚墨。
奚墨已经身心俱疲,腿还不方便,在她把妈妈接过来之前,这件事一定不能现在告诉奚墨。只有奚墨才知道阮夜笙这些年为了寻找妈妈的下落,付出了多少,一旦安睡的奚墨被这件事惊醒,想到自己躺在病床上,却什么忙都帮不上,只会给奚墨徒增压力和自责。
当务之急,必须先把妈妈接到这家医院来。妈妈说要找安全人多的地方,还不能是家附近的医院,现在这家医院是最好的选择,奚季已经在暗地里安排了很多人保护奚墨。
只要安全了,等奚墨醒来得知这一切,一切也都稳定了,接下来就是让妈妈和奚墨养好病,再向妈妈问清楚她究竟遇到了什么。
阮夜笙脑海里急速运转,心焦之间,已经完成了有条理的盘算,立刻打开门往外走。现在她必须暂时离开,那么奚墨这里就必须留信得过的熟人照顾,然后她在路上的时候打电话给林汀雨,崔嘉鱼和路清明等人,把能安排的事情先安排了,这几个就在附近,很快就可以赶回来。
周文许就在走廊,看到阮夜笙心急如焚地跑出来,连忙紧张问道:“阮小姐,出什么事了?是奚墨怎么了吗?”
“我……我一时半会讲不清,时间很急,麻烦二先生你留在这里守着奚墨,再多叫一些人过来。”阮夜笙快速交待:“我妈妈回来了,她现在情况不好,我必须立刻回去,把她接过来。不过如果奚墨醒来,你只要告诉她我有事出去了,过段时间就会回来,如果我没有和妈妈回到医院,就先不要说。”
周文许也不太明白怎么回事,不过看阮夜笙那着急的模样,忙说:“你一个人去怎么行呢?奚墨之前就说如果你出门,让我跟着你。阮小姐,你别急,我看到林汀雨小姐回来了,她在那边问护士输液的安排,我们让她在这照顾奚墨,我和你回去!”
阮夜笙抬头看去,只见林汀雨已经往走廊这边来了,阮夜笙不敢大声说话,连忙给她林汀雨打了个电话。
林汀雨听到她在电话里叫自己快点过来,连忙跑了过来,说:“阮阮,怎么了?”
阮夜笙把自己的情况快速和林汀雨长话短说,林汀雨不知道她妈妈阮溪涧的事情,不过从阮夜笙的嘱咐中也知道这件事极为重要,忙说:“你和周先生先去,奚墨这里交给我,我们随时保持电话联络。”
阮夜笙眼见这边奚墨有了安心的托付,急忙和周文许前往停车场。
周文许在前面开车,阮夜笙坐在后座上,仿佛没有实感一般。
一切一切的,好像是在做梦。
终于回到自己的小区,阮夜笙和周文许坐电梯上楼,来到邻居家门口,阮夜笙按了铃,邻居阿姨一脸紧张地打开门,让阮夜笙进去:“阮阮,快看看你妈妈!她在房间里。”
阮夜笙连声道谢,声音一直在发抖,她快步跑到房间,就见一个瘦削的女人躺在床上,头发染了栗色,脸上除了淤青,还有伤口。
阮夜笙走到床边,弯下腰来,看着那人。
“……妈妈。”阮夜笙哆嗦着,缓缓伸出手,轻声喊。
第232章 乖乖
第两百三十二章——乖乖
阮溪涧依然还在睡着,阮夜笙的眉眼与她很像。
阮夜笙伸手的同时,有一种似有似无的恍惚感,总觉得眼前的一切那么不真实。她找了那么久,如今妈妈真的躺在面前了,她却很怕这是一场梦。
“……妈妈?”阮夜笙再度轻声说。
她很怕吵醒了这场梦。
阮夜笙在患得患失间,手触到阮溪涧的鬓发之间。
阮溪涧眼睛闭着,两行眼泪却沿着眼角无声滑落,沾湿了枕头。
“……妈妈。”阮夜笙看到阮溪涧在睡梦中落泪,顿时紧张起来。
她正要去擦拭,阮溪涧的眼睛睁开了。
“……阮阮。”阮溪涧看着阮夜笙,声音虚弱。
阮夜笙的眼泪也在听到她低语的瞬间落下,想似小时候那样扑在妈妈身上大哭一场,可她很快意识到妈妈满身是伤,现在也不是两人流泪倾诉肺腑的时候,眼下最要紧的是带阮溪涧离开这里,哪怕有再多的话,也要等安全到达奚墨所在的医院再说。
“妈妈……我有很多话要对你说,我知道你也是,但是我们……我们得走了。”阮夜笙擦了擦眼泪,哽咽说:“阿姨告诉我,你希望和我去安全的地方,你放心,我知道一个地方特别安全,现在就带你去,等到了那里就没事了,到时候我们慢慢说。”
邻居阿姨站在边上,也是不住地抹眼泪,她作为邻居,多少也知道阮夜笙的妈妈很久没有回来了,只不过更深的并不了解,此刻看到两人重逢,打心里为她们高兴。
“……好。”阮溪涧答应着,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
阮夜笙连忙去扶,心疼不已:“腿是不是不方便走路,我来背你走,车子就在底下等。”
说到这,她担心阮溪涧看到周文许这个生面孔会不放心,又赶紧介绍了一下,说周文许非常可信。
“……我还可以走路。”阮溪涧看了周文许一眼,点点头,之后被阮夜笙搀扶着下了床,说:“先到家里拿一点东西,然后我们马上走。”
阮夜笙听她说要回家拿东西,马上明白那应该阮溪涧的一些工作资料,阮溪涧当年是因为科考队的工作才失踪的,这种时候都还要回家一趟,可想她要拿的那些资料有多珍贵。而且阮溪涧以前很多资料都是保密范畴,在邻居阿姨面前,她甚至都没有明说是资料,而只是概述为“东西”。
阮夜笙算了下时间,家就在边上,回去一趟也花不了多少时间,可妈妈的资料这次不拿,后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方便回来了,万一那些都是妈妈紧急要用到的,就不好办了。
她想到这,马上答应,又对邻居阿姨说等安顿好了以后一定重谢,邻居阿姨让她不要客气,叮嘱照顾好妈妈,而且还塞了几块巧克力给阮溪涧,生怕她再低血糖,并三叮嘱安全以后要马上报警。阮夜笙感动之间连忙点头,心想等回到医院,她就带妈妈去找崔嘉鱼。
在周文许的陪同下,阮夜笙和阮溪涧回到家里。
阮溪涧目光环顾,阮夜笙忙说:“妈妈,你是不是要拿工作资料?那些资料我全都没动过,全在书房里,我怕你哪天回来不方便找了。”
阮溪涧点了点头,摸着阮夜笙的脑袋,说:“阮阮聪明,也真乖,妈妈有一些非常重要的工作资料,必须要带走。拿到以后我们就马上离开。”
阮夜笙眼里含着泪,她不敢耽搁时间,快步朝书房走去。阮溪涧跟着她来到书房,周文许也跟了过来,说:“阮教授,您是需要找什么资料,文件盒上有什么标注吗,方便的话可以告诉我,我帮你们一起找,这样速度快一点。您放心,我一定不会看里面的内容,我知道规则。”
阮溪涧感激说:“没有什么标注,你来找的话可能比较难,谢谢周先生的好意。如果你方便的话,可不可以帮我去楼下买点东西,待会你路上的时候,我会让阮阮把清单发给你,辛苦了。”
“没问题,我马上去办。您有什么需要,随时手机里告诉我。”周文许做事毫不拖泥带水,说完立刻出去了,外面传来他关门的声音。
阮夜笙问道:“妈妈,你是不是不相信周文许,怕他知道你要找的资料?”
阮溪涧叹了口气,说:“他是你信任的人,妈妈本来也应该相信她,但是我要找的那些资料保密级别非常高,他不方便在边上。阮阮……妈妈现在只相信你。”
“……我明白,所以我才会问你的。”阮夜笙心酸不已。
虽然她还不知道真相,但是完全可以想象到阮溪涧吃了多少苦,现在警惕性极高,不可能短时间内就放心周文许。
“不过周文许也不能下去太久,妈妈,你还是得列一点清单给他,让他买上来才行,你告诉我你需要什么,我给周文许发消息。”阮夜笙点开了周文许的聊天界面。
“你把手机给我,我直接告诉他,这样快一点。”阮溪涧说。
阮夜笙就把手机拿给阮溪涧,阮溪涧给周文许发了点想要买的东西,又把手机递给阮夜笙,之后立刻开始低头寻找自己需要的资料。
“妈妈,我能帮你什么吗?”阮夜笙又担忧,又心急。
“资料你恐怕不知道我需要哪些,不过你帮我找一下,有没有这样的一个锥子。”阮溪涧拿出一张纸,快速画出一个简笔图案。
阮溪涧画的那个图案看上去有些简单,不过能看出那是一个极其细长的锥子,分为椎顶和椎体两部分,椎顶是有造型的,而细长的椎体上画了一些线条,阮夜笙觉得那应该是某种花纹。
“我以前没见过这样的锥子。”阮夜笙说:“收拾的时候也没看到,不过也可能是我看漏了,我帮你再找找。”
阮溪涧点点头,把一个文件盒拿出来,放在桌子上,又继续找别的资料。
寻找的时候,阮溪涧问阮夜笙:“阮阮,待会我们要去的地方确定安全吗?那是什么地方?”
“那是一个医院。不过你放心,不是附近的,阿姨说你不让叫救护车,怕被送到附近医院去了,我知道你的担心。那个医院在比较远的地方,我的朋友在那里住院,那边有很多值得信任的人,还有警察在那,有个警察是我的朋友,帮了我很多次。”
“有信得过的警察就好。”阮溪涧松了口气:“妈妈不敢去别的地方。”
阮夜笙听到这句话,再也忍不住心酸,眼泪不由自主又掉下来了。
阮溪涧转过脸看到她掉眼泪,忙停下手中动作,来到阮夜笙身边,轻轻摸了摸阮夜笙的脸,说:“怎么又哭了?阮阮别哭,是妈妈不好,妈妈不应该说这些,让你担心了。”
“……妈妈。”阮夜笙悲戚道:“是我不好,没有能力找到你,才让你受了这么多苦。”
阮溪涧看着她,漂亮的双眼犹如盛满悲哀的泉,眼泪又流了下来。
“怎么会呢?”阮溪涧流着泪说:“你不用说,妈妈都知道你这些年肯定吃了很多苦,到时候到了那边的医院,你都告诉妈妈,好不好?”
阮夜笙抬起手擦眼泪,阮溪涧看到她擦眼泪的那只手上戴的银色表都那么旧了,心疼道:“妈妈这次回来,什么都没给你带,以前妈妈每次回来都会给你带礼物的。你现在大了,妈妈也不知道你如今喜欢什么,你的手表都旧成这样,妈妈到时候买一块新表给你,就当补偿这次的礼物。”
“……好。”阮夜笙泪眼朦胧,拿出手机点亮屏幕,操作着手机说:“我问问周文许什么时候回来。”
阮溪涧十分谨慎地说:“我想让他再多买几样东西。这边资料还差一点就找完了,最好等我全部找完了他再回来。”
阮夜笙将手机递给阮溪涧,擦着眼睛说:“妈妈,我去洗把脸,脸都哭花了。”
阮溪涧看她眼睛发红,爱怜地抱了她一下,说:“妈妈和你一起去洗把脸,我眼睛也不舒服。”
阮夜笙又说声好,两人离开书房,来到阮夜笙的卧房门口,阮夜笙转过身来说:“妈妈,我需要在洗手间待久一点,你用外面这个洗手间好吗?”
“也好。”阮溪涧点点头。
“不好意思妈妈,我得暂时关一下门。”阮夜笙有些不好意思:“我想顺便换身衣服,我在医院里一直照顾朋友,没有来得及换衣服,我怕有味了。”
阮溪涧忍俊不禁:“在妈妈面前换衣服还怕羞,到底是长大了,好,去吧。”
阮夜笙走进卧室,将门关上了。
时间慢慢流逝,卧室里没有动静,阮溪涧敲了敲门:“阮阮,很久了,换好衣服了吗,我们得走了。”
里面没有阮夜笙的回答。
“阮阮?”阮溪涧担忧道:“是出什么事了吗?”
卧室里依旧没有声音。
沉默了半晌,阮溪涧突然笑了:“阮阮,你手机在我这里,躲在里面拖延时间也没有用的,又出不去,开门。”
卧室里一片死寂。
然后从里面传来阮夜笙颤抖的声音:“你根本就不是我妈妈!你到底是谁!”
“我当然是妈妈。”“阮溪涧”继续敲门,说:“快开门。”
阮夜笙不说话了。
“阮溪涧”在门外慢悠悠地踱步,嘴里哼着那首人们都熟悉的儿歌,哄着阮夜笙:“小兔子乖乖,把门儿开开。快点开开,我要进来。”
——小兔子乖乖,把门儿开开。
——快点开开,我要进来。
房间里的阮夜笙双手扶着桌子,浑身颤抖。
——不开不开我不开。
——妈妈没回来,谁来也不开。
阮夜笙仿佛如坠深渊,“妈妈”的声音那样熟悉,在此刻却是如此毛骨悚然。
“阮阮,开开门。”门外的人说:“是妈妈啊。”
第233章 周旋
第两百三十三章——周旋
阮夜笙听着门外的说话声,只恨不得这卧室的门和锁的质量,能再好一些。
她不知道门外的人接下来究竟会做什么,是找什么东西用力砸开锁,还是有什么办法将锁直接打开。从那人故意支走周文许来看,一开始没有闹出大动静的打算,甚至很可能想快速在周文许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拿到想要的东西,再离开现场。
而阮夜笙无力和别人发生冲突,对方表现得那样悠闲,想必是觉得在没有打斗声音的情况下,就能轻而易举地控制住她。阮夜笙无论在什么情况下,在那人眼里,都不存在任何威胁。
可是现在对方暴露了,那么一开始的计划肯定全部作废,就算周文许及时返回,对方可能也会破罐子破摔,和周文许打起来。周文许身形高大强壮,还会些功夫,一般的歹徒看到了都会心生忌惮,不敢轻易和他过招,可是阮夜笙此刻却隐约有种担心。
……周文许会是外面那个人的对手吗?
阮夜笙更无法确定周文许什么时候回来,当时对方向她要手机给周文许发补充消息,她不能不给手机,否则就会引起对方警惕,更无法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提醒周文许有危险,还不被对方发现。
现在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等待,这个等待时间越长越好。
“确定不打算开门了?”门外的人仿佛在下最后通牒。
阮夜笙发着抖,希望能够通过说话来拖延时间:“你……你究竟是谁?为什么……为什么要假扮成我妈妈的样子?”
“这个问题很简单。”门外的人笑道:“不过我要先问你一个问题,你乖乖回答我。”
“……你问。”阮夜笙心跳的声音仿佛也在被放大。
“你是怎么看出我不是你妈妈的?”那人问。
阮夜笙努力缓和了下,说:“……是手表。”
对方立刻就明白了,轻嗤一声:“哦,原来是这样。你手上的银色手表是你妈妈的对吧,你发现我不认识。”
“……是。”阮夜笙尽可能说得详细,也许只有这样,争取的时间才能更长一些,她带了些许的哭腔,说:“……我妈妈高中时期就戴着这块表,经历了无数的考试,这块手表对她意义非凡,哪怕旧了,也一直戴着,小心维修保养。在她失踪之前一段时间,我要准备重要的考试,妈妈看出我有点紧张,就把这块表取下来给我,说她在这块表的陪伴下赢得了每一场考试,她希望将这份好运传递给我,到时候让我戴着这块表去考试。后来,她……就失踪了,再也没有回来过,这块表就一直留在我这里,我戴着这块表,就像妈妈……在陪伴着我。”
她的声音在此刻有了些恨,说:“所以,我妈妈怎么可能看不出这块手表,又怎么可能对我说出‘你的手表都旧成这样”这种话,更不会把她自己珍爱的手表换下来,换成什么新表。而且你进门的时候,目光下意识在打量这个屋子,我当时以为是妈妈很久没回来了,恍惚了,觉得很正常,但是在发现你不认识手表以后,之前那些可以正常解释的表现,都在跟着变得不正常。”
那人夸奖的时候没有任何温度:“阮阮,当时你可真会演戏。你骗我。”
阮夜笙这回如实说:“……除了演戏,我当时没有任何别的能离开你身边的办法。”
那人这才笑了。
“现在……可以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了吗?”阮夜笙小心翼翼的。
“当然了,你回答了我,我也要回答你。”那人笑道:“作为……对乖阮阮你的奖励。”
阮夜笙的鸡皮疙瘩在这一瞬间冒了出来,恐惧仿佛来自骨髓深处。
那个人说:“其实我并没有假扮成你妈妈的样子,你不会以为我是易容的吧?我不会易容术,那是很难的奇术。”
阮夜笙的呼吸在这一刻,停滞了。
“我刚才说,我当然是妈妈,可没有骗你。”那人的声音听上去像是猜到了房间里的阮夜笙此时是什么痛苦反应,并且有滋有味地玩味着这种痛苦:“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就是你妈妈。这副身体,就是阮溪涧本人的,你搀扶她的时候不是看到了她手上的那道陈年疤痕了吗?”
阮夜笙低下头去,捂住了嘴。
“我不知道手表,但我知道这道疤痕。”那人说:“那是你妈妈曾经为了保护小时候的你,受的伤。”
阮夜笙剧烈呼吸着,可上气不接下气。
“你本来就可以通过这道疤痕,判断是阮溪涧本人,但是你没有这样做。”那人说:“不,你是故意骗自己,不让自己去这样做判断。因为,你在害怕。你觉得如果是假扮,是易容,那么来的人就不是妈妈本人,妈妈还有希望活着,可现在妈妈的身体就在你的门外面,你再也没有办法为阮溪*涧找到任何生机了。”
那个人像看穿了阮夜笙的一切,且以揭开这些残酷到不敢面对的真相为乐趣。
“可怜的阮阮。”那人语气并不可怜地说。
阮夜笙捂着嘴,努力不让自己的哭声明显,眼泪却自己断了线一样,跌落在地板上。
“至于我到底是谁。”那人在门外走了几步,说:“你一定是很熟悉了,毕竟我经常和你相见,只不过是以不同的模样。”
她顿了顿,慢慢说道:“比如说……丁其红,杨阵。”
阮夜笙感觉浑身都被极度的寒风吹出了一个一个窟窿,对方的每一个字,都化作恐惧,附着在她的身上。
而以前遇到的那些种种不解,也在此刻,有了清晰的答案。
“张玉宁也曾有一段时间是我,只是你知道的时候身体已经死了,算不上相见。前几天你和奚墨去演唱会,我也跟在你们后面,你们没发现,毕竟我又换了一个样子。你刚到绥廷剧组没多久的那天晚上,你从酒店窗户往下看,树下那个人影也是我。除夕夜你楼下打伞的那个人,也是我。”
那人的声音仿佛来自深渊,说:“阮阮,你在看我的时候,其实我也在看你的。”
阮夜笙的身体僵硬,却还在下意识地发着抖。
“那些你不认识,但是觉得害怕或者怀疑的人,也许都可能是我,我换过太多的身体,多到我有时候都不记得名字,或者不知道对方是谁。只要我需要,我就拿来用。”那人笑道:“世界之大,身体之多,我尽可选择。这就是我与生俱来的能力,这不比易容术更好吗?”
阮夜笙紧紧抱着双臂,蜷缩起来。
外面的这个,不是人。
它可以随意控制人们的身体,取代原本的身体主人。
阮夜笙想到这里,恐惧仿佛变成一种长久的麻木,感觉自己在这样的存在面前,像灰尘一样无能为力。
而且她还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那人说从绥廷酒店窗户看下去的那个人是她,可那时候她是奚墨的模样。
这就意味着……对方早就知道她和奚墨交换过身体了。
第234章 怪物
第两百三十四章——怪物
阮夜笙几乎是绝望地开了口,问道:“之前……之前在绥廷剧组的时候,你有没有在凌晨两点左右,去过一个医院病房门口,但是立刻就离开了?”
“去过。”那人回答:“奚墨在病房里休息,你那个朋友颜听欢特地在里面守着,心眼和花样是挺多,我本来要开门,发现她离门很近,医院里人太多了,我当时不想麻烦,就走了。”
阮夜笙没有再说话,感觉自己被入骨的恐惧冻住了。
奚墨那时候是阮夜笙的模样,对方却轻描淡写地指出那就是奚墨本人,看来的确早就了解阮夜笙和奚墨交换的秘密。不止如此,它的言谈语气有一种对阮夜笙和奚墨十分熟稔的诡异感觉,甚至一直叫阮夜笙为阮阮,阮夜笙一开始以为它是因为在扮演自己的妈妈,所以故意这样叫她昵称,现在阮夜笙发现应该不只这么简单。
还有一个原因可能是对方在长期观察她和奚墨,对她们有足够的了解,已经自顾自地将她们看成熟人了。
“阮阮,我没想到你为了找你妈妈,这些年这么努力,连颜听欢这样的养蝉人都结识了。”那人故作可惜,说:“可惜啊,颜听欢的养蝉术还不够火候,我知道她经常待在你身边,我就做了准备,熏蝉香随身带着。有一天清晨,我在一个巷道里,从张玉宁的身体换到了在那打扫的环卫工人丁其红身上,之后入住了张玉宁住过的那个房间,那个房间就在奚墨隔壁。那天晚上,颜听欢放出蝉来,想窥探我在隔壁房间的情况,我就点了熏蝉香迷晕了她的蝉,她和蝉一体相连,当然也晕过去了。”
阮夜笙听得浑身发冷,心想它应该本事在听欢之上,否则很难迷晕听欢的蝉,幸好听欢回老家了,不在这里,不然听欢只怕会出事。
……那么周文许肯定远远不是它的对手。
阮夜笙脑海里转过无数念头,她的想法已经在意识到对方的可怕以后,发生了彻底转变。她不再希望周文许回来救她,而是希望周文许千万别再回来。
回来……就是死路一条。
可是周文许只是下去买东西,买完了就会再上楼的,阮夜笙也没有什么办法能够提醒。本来阮夜笙有两个手机,早上听到妈妈消息的时候心急如焚,匆忙之下,另一个不怎么用的工作手机就落在了奚墨的病房,而常用手机现在又在外面那人的手里,这个卧房此刻和困住她的笼子没有区别。
……怎么办,如果楼下有什么事情,能拖住周文许的脚步就好了。
阮夜笙心里无比焦虑,听到那人又继续笑着说:“崔嘉鱼那个警察,还在房间里设置了监控,想要调查我,可是这有什么用呢?我破坏监控从房间出来,顺便在你们门外的猫眼里问候了你和奚墨,然后我跑到了别的楼层,随机敲开了一个倒霉鬼的门。倒霉鬼杨阵来开门了,我制住他进了房间,在杨阵的房间里完成了身体更换。等到警察来查房问询,我就用杨阵的模样去应门回答问题,杨阵本来就是所在房间的入住者,完成了询问流程以后,警察没有进去搜查,其实丁其红的尸体就藏在房间里。第二天早上,我把丁其红的尸体装进了行李箱,以杨阵的身份带着行李箱,离开了酒店。”
那人越说,似乎越觉得有趣:“怎么样?这个过程是不是很有意思?警察一直找不到丁其红,其实我早就把她的尸体丢弃在荒僻的地方了,还不知道要等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呢。”
阮夜笙听到这些真相,既骇然,又悲愤。
“再之后我就一直用杨阵的模样跟着你们,黑竹沟,北京,上海,你们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你们从崔嘉鱼那里应该也知道杨阵的这些行踪了。”那人说。
“……为什么?”阮夜笙痛苦道。
“什么为什么?”那人不解。
阮夜笙在绝望中颤抖地说:“为什么要对丁其红下手?她年纪大了,每天早上四点多就要出来打扫,晚上很晚才回去,每天都要这样辛劳一整天,工资还微薄得可怜,她只是早上在那边打扫卫生,努力以此维持她的生计,她活着已经很不容易了!你有什么理由占据她的身体,害她惨死?还是说……还是说你只是觉得好玩?”
“哦,你问这个啊。”那人十分恶劣地笑了起来:“阮阮,我是个怪物,还要考虑她是一个环卫工人很可怜吗?我可不是什么慈悲的怪物啊。”
……怪物。
听到对方亲口说出这个词,阮夜笙打个哆嗦。
此时此刻,她只恨自己多么渺小,没有能力与这个怪物抗争。
“当时那个巷道里,只有丁其红在打扫卫生。”那人无所谓地说:“我必须在那时候更换身体,张玉宁的身体不能用了,丁其红是我当时能找到的唯一选择。”
……必须。
……身体不能用了。
阮夜笙听到了这些关键字眼,浑身绷紧了,说:“张玉宁的身体是不是马上要心肌梗塞了?”
她回想起张玉宁那张照片上的死状,双手死死地攥着心脏位置,十分可怖悲惨。
“阮阮,你真的调查到了很多东西,和你聊天一点都不麻烦。”那人似乎很愿意和阮夜笙说话:“我告诉你一个我换身体的基础条件,你听了,可能会短暂地高兴一下呢?”
“……什么条件?”阮夜笙感觉到那人的戏谑,忐忑问道。
那人说:“我需要更换的身体,一开始必须要有身体原主人的魂魄在里面,否则我无法进入。而人是很脆弱的存在,人死了,魂魄就会离体,那么相反,魂魄没了,身体就出问题,身体原主魂魄是协助我控制这副身体的必要条件。所以我在进入新身体的时候,我需要保证身体主人的魂魄依然还是留在这副身体里,这具身体会有我和身体原主人这两个意识共同存在,只是因为人的魂魄过于羸弱渺小,我一进去,人的魂魄就会被我无限制地压制,没有任何的存在感,只是起到协助身体运转的作用。因为一开始,我并不能那么快和身体进行融合,等到融合时间长了,那么就不再需要身体原主人的魂魄维持了,我就可以把原主人的魂魄彻底灭杀掉,只留下我自己的意识在这副身体里,自由行动。”
那人说到这,嫌弃道:“可是没办法,人的魂魄实在是太弱小了,他们基本上都撑不到我和身体融合的时间到来,魂魄就已摇摇欲坠,于是身体就不行了,我不得不又要去找新的身体换过去。而原本那副不行的身体,在我离开以后,里面就只剩下残破不堪的原主人魂魄,原主人魂魄无力再控制自己的身体,就会在极短时间内死去,心脏出现问题,看起来就像是死于心肌梗塞。当时张玉宁在我离开以后,她立即心脏绞痛,无意识地从巷道走向那边的大路,倒在路边上彻底死去。”
阮夜笙听完这一切,惊惧的同时,反应过来一件事。
……对方和身体的融合时间是需要比较久的,现在可能还没有融合成功,没成功之前就需要原主人魂魄的停留。那么……那么妈妈的魂魄就还在这副身体里,和那个东西的意识一体共存,否则身体就无法正常运转。
“……妈妈。”阮夜笙喃喃道。
“我进入阮溪涧身体的时间并没有多久。”那人说:“是不是很高兴啊,阮阮?妈妈,她的魂魄暂时还在呢。”
第235章 顽强
第两百三十五章——顽强
原本蜷缩着的阮夜笙闻言,颤抖地站起身来,努力地借助桌子的力量,撑着自己的身体。
……妈妈的魂魄还在。
“……如果你离开了妈妈的身体,妈妈她也会出现心肌梗塞吗?”阮夜笙心脏狂跳,问道:“还是说,时间不算久,她的魂魄还没有到奄奄一息的程度,哪怕你离开了身体,她还是有控制自己身体的能力,能够继续活下去。”
门外那人顿时笑了:“阮阮,你要不要试探得这么明显?怎么,你是要救你妈妈?”
阮夜笙没有说话。
她就是要故意问得这么明显,说一些看起来让对方觉得不可置信到想笑的话。
“你只是一只小小的蚂蚁啊。”那人笑着说:“你又能做什么呢?”
“……我不能做什么。”阮夜笙说:“但是我心里有这样的疑问,想要问出来,就这么做了。至于你愿不愿意回答,我……没有能力要求你。”
和外面的怪物相比,她没有任何胜算,对方认为自身远远凌驾于她之上,所以根本没将她看成哪怕一丁点的威胁。对方刚才愿意告诉她那些真相,也只是因为在自己面前可以狂妄,觉得逗自己如同逗小蚂蚁一样放心。
谁又会在面对一只蚂蚁的时候,将它放在眼里呢。
人类蹲下来对着蚂蚁说,枪可以杀死我,难道蚂蚁会找把枪把人类一枪崩了吗。这个画面本来就非常荒谬,滑稽到可笑。
阮夜笙觉得,或许此刻的自己在对方面前,就是这么渺小到可笑吧。
那人笑了几声:“这么说吧,当我换到一具新身体以后,身体原主人的魂魄意识越坚韧,精神力量越顽强,身体维持的时间就越久,我在身体里待的时间自然也就能越久。我换过那么多身体,有的一下子就坏了,很快就心肌梗塞,比如说张玉宁,还有的身体可以使用相对不算短的一段时间,比如说杨阵,我用杨阵的身份跟着你们去了好几个地方,这段期间还算稳定。不过杨阵的身体最后也坏了,就在阮阮你生日的那天,我不得不离开杨阵的身体,杨阵心脏病发,精神混乱中跑入飞速行驶的车流,好几辆车没有来得及停下来,接连碾过去了,面目全非。”
……生日那天。
阮夜笙心底一抖,想到生日那天听闻的那个车祸。
“你妈妈的魂魄意识,非常非常顽强。”那人说到这,似乎才有了点不悦,好像是真的为此生气过:“阮溪涧知道我想要的东西,可无论我怎么逼迫审问,她都不愿意说。于是我的意识曾进入她的身体,想窥探她的意识深处,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结果她抵抗到什么程度呢?她的意识里能看到的部分,大部分都是她做研究工作的部分,还有非常少的一些残缺片段,是关于你的,比如说她为了保护小时候的你,手受伤了留了疤,或者有几次她工作结束回家,给你带了礼物,给你做饭吃,就只有这么多,至于我想要得知的秘密,更是没有。她竟然能在我占据身体的情况下,强行压抑和控制自己的意识,把她知道的秘密,把大部分关于你的记忆,全都封锁了起来。”
阮夜笙的呼吸再度剧烈起来,她努力忍着,听着和妈妈有关的一切。
那人说:“我就对阮溪涧说,如果她不老实说出来,我就弄死你,我捏死阮阮你不就和踩死蚂蚁一样简单吗?你妈妈竟然对我说,她已经发现了身体原主人的魂魄意识,在决定着身体的维持程度,如果我杀了你,她的意识就会放弃挣扎,这样她很快就会死去,我想要知道的秘密就会烟消云散。而如果我离开她的身体,她也一定有办法进行身体自杀。她在和我赌呢,赌我暂时不能让她死。她可真能啊,被她赌对了,她很有用,我确实不愿意让她死去。所以,阮阮你能苟活到如今,全都是因为阮溪涧够顽强,对她自己够狠。”
阮夜笙弯了弯腰,心痛如刀绞。
“反正你也只是一只小蚂蚁,能做什么,我如果踩死了你,代价是失去了重要线索和一个好用的备用身体,好像也没那么划算。”那人语气更加戏谑,像是满意自己这些年看的戏,说:“这些年暗中看着你这只小蚂蚁,为了寻找妈妈而努力爬来爬去,其实也挺有意思的,我有时候也会好奇,你这只可爱的小蚂蚁究竟会爬到哪个位置呢?”
“……备用身体?”阮夜笙眼中带泪,问门外。
“我频繁更换身体,也会有一些麻烦,因为我无法预判当前使用的身体什么时候会出问题。”那人说:“阮溪涧的身体,虽然并不是能长久使用的理想身体,但是她的身体有一个别人都没有的特点,那就是可以多次使用。一般的身体只能换一次,我离开后就心肌梗塞,但是你妈妈的身体只要换的时间不久,我离开后她依然可以活下来,所以必要的时候,我就会把她带在我身边,作为备用身体来应对突发情况。只要你活着,阮溪涧的求生意志就非常强,她希望回家和你团聚,哪怕我在使用身体,她的魂魄意识也不会放弃的,用起来很放心。”
阮夜笙的手紧紧地扣在桌子上,手背上的青筋几乎爆起来。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自己没有办法杀了这个东西!
“阮阮,你的妈妈给了你第一次生命,又给了你第二次活下去的机会。”那人说到这里,也似乎有些不解:“我不明白,阮溪涧的意识为什么能这么顽强,很多年以前也有一个女人,精神力和她一样强大,一样什么都不怕,那个女人,她竟然还想要杀了我。”
阮夜笙心痛不已,那个女人应该就是奚墨的妈妈,简芫。
“妈妈……当年在贵州的实验基地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她为什么会被你抓住,困了这么多年?”阮夜笙忍着痛苦,问道。
那人说:“当年在遇到那个麻烦的女人以后,我回到了贵州的山里,一直休养生息。后来,你妈妈和她认识的一个贵州的朋友去了那座山附近的村子里,那座山物种丰富,她们想看看山里有没有值得研究的发现,那座深山吸引了你的妈妈,以至于她去了好几次那个村子。再之后,当地采菌子的村民在山里发现了我的存在,当时的我看上去像一种造型不常见的大型真菌,但是我已经形成了一只像人的手,消息传出去以后,贵州的那个朋友觉得这是个物种上的重要发现,就牵头成为队长,组建了一支科考队前往村子,阮溪涧就在这支科考队里。这支科考队在村子附近的临时实验基地,对我进行了研究。”
……像人的手。
阮夜笙想起科考队死去那些人口袋里的那只手的照片,那只手的特写画面看上去有些诡异,仔细看总觉得不太像正常的人手。
可是那张照片的手,可以看出手腕上有穿衣服的部分,如果是真菌上长出来的那只手,又怎么会穿着人类的衣服呢?
阮夜笙正心中不解,只听那人继续说:“有一天,其中一个生物学家在对我进行实验研究的时候,发现我菌体上的那只手在动,他走过来想看得更仔细,我趁机占据了他的身体。当时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夺取人的身体了,一开始有点不太适应,这一次我的菌体和那个人的身体融合得不够好,很多地方看上去有点畸形,不像人的部分。然后那个队长走进来看见我,她感觉我的样子不太像她的同事,当时她非常紧张,想要留下证据给科考队其他人看,结果太慌乱,只拍下了我的手的照片。我就把她杀了,收起了她的相机。”
阮夜笙想象了一下当时的画面,只觉得寒气刺骨。原来那只有点畸形的手,是这样被记录下来的,当时这个东西已经换到人的身体上了,难怪会穿着衣服。
“之后,科考队的人,被我用最开始那个同事的身体,一个接一个地处理了。”那人笑着说:“科考队在做研究实验的时候,用“XFH25081637”这个试验编号来给我做命名,所以我也给科考队的那些人身体上刻下了试验编号,回敬这些人。多有意思啊,科考队把我当成试验对象,我也把科考队的人看成试验对象,我觉得非常公平,虽然我并不用做什么实验。”
最后一句话,对方笑得更开心了。
阮夜笙努力控制着自己身体的发抖。
那些死者身上的编号,最后四位大部分都看上去那么戏谑,不像是正常数字,原来真的是对方胡诌出来以此为乐,作为纯粹的报复。
而唯独“XFH25081637”,这个真正的试验编号,是被纹在一个人的手臂上的。阮夜笙猜测,那个纹身人可能就是对方后来换过的其中一个身体,或许也是出于取乐的原因,把自己曾经的试验编号,纹在了当时用的那个身体的手臂上,这也能和对方说有时候会把妈妈带在身边作为备用身体,对得上。
当时长沙的医院里,那个手臂纹身的人,看上去似乎是在监视随行在身边的妈妈。
“我把贵州的那个队长,和你爸爸燕别春的尸体,送到了你们这些家里人的面前,口袋里都附上了那张手的照片。”那人说:“我想看看你们的反应。当时我看到你收到了短信,在小灰岭垃圾场里不断翻找着,最后找到以后,在雨中崩溃大哭的样子,我觉得也好有意思。”
阮夜笙的拳头,用力地攥紧了,充满了悲与恨。
……究竟要怎么样,才能杀了它。
第236章 反抗
第两百三十六章——反抗
那人像是在回味着自己拥有过的战利品,说:“还有一个科考队成员,他和家庭成员的关系不太好,尸体送回去也看不到我想看的悲伤画面,我就在林子里的一个木屋里,处理了他,刻了独属于他的试验编号,拍下了照片,把照片洒在他尸体上,就当是给他拍照留念,送他最后一程吧,你们人类不就喜欢拍照留念吗。而最开始那个被我占据身体的科考队成员,之后身体就坏了,依然是心肌梗塞,我又找机会换了一个新的身体,把他丢在荒郊野外,至今也没被人发现,早就烂成骨头,无法辨认了。”
“……为什么,你没有彻底杀了那个向导?”阮夜笙颤声问。
“那个向导吗,我也不知道他的家庭情况,他重伤之下趁我不备跑了,之后的日子都在到处躲躲藏藏。不过躲着也没用,我总能找到他,他再度落到我手里的时候,已经快断气了,我在他身上完成了试验编号记录,你和颜听欢找了过来,我就把再也不可能恢复意识的他,丢给了你们。他成为了植物人,也算多苟延残喘了一段时间。”
“而你这只小蚂蚁。”那人笑道:“你辛辛苦苦爬了这么久,我丢一个没什么线索价值的植物人给你,意思意思,也算对你这些年辛苦的奖励吧,你总不能一无所获,那多打击你向前爬的积极性。在你的前路上放一颗小米饭,小蚂蚁会努力搬回家去的。”
阮夜笙忍受着对方所有的轻视,默不吭声。
“科考队里,唯独只有你的妈妈阮溪涧,她用处很大,我一直留着她的命,把她的头发染成了别的颜色,降低她被找到的概率。”那人说:“可是阮溪涧总想着逃跑,她是个博学广知的科学家,之前在长沙的时候,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偏门办法,让自己中毒了,我不得不把她送到医院里救治。我当然了解她的目的,她这是料定我怕她死了,中毒以后不得不送医院,于是她想在医院里找机会逃跑,可是我时刻盯着她,她最终也没跑成功。”
阮夜笙想起颜听欢让戴鸭舌帽的人带回来的消息,应该就是指那个长沙医院。当时妈妈身边手臂上纹了实验编号的那个人,果然就是这东西换过的新身体。
“阮溪涧是我遇到过的第二个觉得棘手的人类。”那人冷飕飕地说道:“只要她哪天没有利用价值了,我就一定会杀了她。当年科考队的每个人我都送了试验编号,阮溪涧也不能例外的,不同于那些我随便乱取的编号,我早就为她精心准备好了一个最特别的试验编号,那就是XFH25080119。”
阮夜笙听到最后那四个数字所代表的意义,踉跄了几步,差点没稳住身体。
“最后四位数,特地以你的生日,1月19日来命名,你觉得怎么样?”那人这回的语气戏谑中带着无尽的冰冷,说:“你的妈妈,在这一天给了你生命,这是为你妈妈专门准备的实验编号。我真的太感动了,感动到想要流泪了。”
阮夜笙内心怒火中烧。
对方说到这,突然装腔作势地可惜了下:“哦,不对,我差点忘记了,我其实并不会流眼泪啊。”
阮夜笙心里猛然一跳,蓦地回想起她刚到邻居阿姨家里,向床上躺着的阮溪涧喊出那声“妈妈”的时候,妈妈闭着眼睛,眼睛滑落的眼泪。
还有之前找资料的中途自己哭了,阮溪涧看着她,眼中落下的悲戚泪水。
那是……妈妈真的在为眼前的她而哭泣。
阮夜笙明白了一切,眼泪在转瞬之间,滚落下来。
外面那人听到卧房里传来了阮夜笙的哭声,笑着说:“可怜的阮阮,还要接二连三地受到这样的打击。”
正在这个时候,门铃响了起来。
阮夜笙浑身一凛,是……周文许。
“我们下去买东西的客人回来了。”那人笑了起来,走动之间,脚步声逐渐远离卧室门口。
阮夜笙连忙快步跑到卧室的门边上,她急得大喊提醒:“快跑!她是假的!危险,周文许!”
与此同时,门打开了,紧接着像是门口有个人要冲进来,还有出招攻击的低响,接着就是门口那个人被什么东西攥住,猛地摔进了屋子里,落地的时候传来周文许痛苦的声音,门也被关上了。周文许听上去像是在地上不断挣扎,似乎是脖子被什么紧紧勒住了,他无法喘气,也很难发出声音。
“周文许!”阮夜笙听着外面那渐渐变小的动静,浑身被莫大的绝望和恐惧裹了起来。
砰的一声,周文许高大的身体似乎被甩开了,再度落在地上,发出闷响,似乎还伴随着骨头碎裂的咔嚓声。
客厅里再度变得死寂,而这段过程的时间非常短,仿佛刚开始没多久,一切就结束了。
然后,脚步声缓缓往卧室门口而来。
阮夜笙哆嗦着从门边上退了回去,退到桌子旁。
“阮阮,这个周文许在门口听到你让他跑,竟然不先跑,想和我动手,他不会是觉得他能赢得了我,把你救出去吧?”那人悠然地结束了一场实力天壤之别的单方面碾压,说:“这无非也是一只蚂蚁,强壮一点的蚂蚁,不也还是蚂蚁吗?不过一脚踩死的事。”
“周文许……他……他死了吗?”阮夜笙骇然道。
“你要出来看看吗?”那人笑着走到了门边上。
接着,阮夜笙听到了一种细微的,像是门锁在旋转的声音。
那个人并没有钥匙,可是门锁却在动,与此同时一股淡淡的诡异气味从门锁那里飘了进来。阮夜笙浑身发抖,想起了黑竹沟那个晚上,奚墨的门锁被什么人撬开了,可是门锁结构却没有被破坏的痕迹,同样也留下了一股气味,还有奇怪的粘液。
那天晚上在黑竹沟潜入奚墨房间的,就是这个怪物。
阮夜笙打开桌子的抽屉,从里面拿了一个东西出来,准备好以后,鼓起勇气靠近了正在被打开的卧室门。
哒。
门锁轻轻响动着。
阮夜笙将手里的东西握在手里,目光紧紧观察着门锁的变化。
哒。
又是轻响过后,门把手旋转了起来。
阮夜笙将手里的小弩抬起来,对准了门口。她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手臂,不让自己的手臂发抖,脑海里回想着那位洛小姐在黑竹沟给她示范小弩使用方法时,说过的命中诀窍。
——瞄准目标之时,手臂便要稳。
门的把手被旋转到了最尽头。
阮夜笙尽可能地稳住自己的手臂,同时双腿保持着一个命中后能马上跑动的蓄势待发状态。
——弩珠有重量,在空中飞行时会往下坠。
阮夜笙的眼睛紧紧盯着门,等待着目标进入视野。
门开了,有着“阮溪涧”模样的人出现在了门口。
——是以你在瞄准时要考量这一点,发射时应先略瞄高一些。
洛小姐的声音似犹在耳边,阮夜笙在这电光石火的刹那,微微抬高了些手臂,扣动机关,朝对方颈侧的某个位置发射了弩珠。
三枚弩珠飞射了出去。
人的脖子是比较脆弱的地方,如果击中,身体第一时间会疼痛难忍,可是颈部的攻击非常讲究,如果发射的时候伤到了喉部或者别的重要血管又或神经,那阮溪涧的身体可能会有极大的危险,阮夜笙绝对不敢那么做,可是击中别的地方,又怕无法在短时间内延缓对方的行动,权衡之下只能咬牙选择颈侧某个位置。
对方没料到阮夜笙房间里竟然还有这种小弩,猝不及防,一下子被里面发射的三枚弩珠击中,身体的巨大疼痛让对方痛呼出声,对方下意识捂住颈侧,后退了出去。
卧室门口出现了空缺,阮夜笙连忙跑了出去,强忍着对阮溪涧身体受伤的心痛,一路朝最外面的门口狂奔。跑动的时候她眼角的余光瞥到周文许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她心中又恐惧又悲伤,周文许……难道真的死了吗?
随着步伐快速变换,最外面的门把手,就近在眼前。
她必须要逃出这里,活下去,把这里的一切真相告诉外面的人。她一个人的力量太过渺小,如果她死在这里,妈妈也无法得救,那*就没有任何意义了,一定要出去找到更多的人,更强大的助力,才有机会救出妈妈。
阮夜笙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像是要跳出了嗓子眼,心念电转间,她的手立即握住了门把,飞快一转。
咔哒,门被她打开了,外面的空气流通了进来。
阮夜笙正要将门拉得更开,快步逃出去,没想到身体突然被什么东西捆住了,她低头看去,只见身上被缠上了一条褐色的长条状东西,上面布满了粘液,她从没见过那种东西,只觉得毛骨悚然,下意识抬头看向那东西的来处。
只见那人根本没动,而是就站在卧室门口。
而从她的身上冒出来一条长而柔软的东西,它悬空着穿过了客厅,如同一条恶毒的长蛇,冰冷地缠在了阮夜笙的身上。
阮夜笙无法动弹,陷入彻底的绝望阴影之中。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周文许那么快就没有了声音,在对方面前,她和周文许确实和蚂蚁没有区别。对方身上冒出的长条东西如同蛇一样,在那人身边舞动着,可以在顷刻之内,绞杀猎物。
那东西缠着阮夜笙的身体,往门上一甩,门就这么被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