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相约
第一百九十一章——相约
虞渺不确定萧若衿是否喜欢自己,而萧若衿的这个吻,终于给了她一个明确的答案。她的内心无比惊讶,一切来得太恍惚了,就像是做了个梦。
阮夜笙将这个反应演绎得很自然,她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奚墨。
而奚墨眼眸微垂着,似乎在观察她的反应。
这一刻,阮夜笙也有些恍然如梦,一时半会竟然有些分不清奚墨到底是在演绎萧若衿,还是奚墨本身正在看她。
虞渺在短暂瞬间里从讶然转为惊喜,再到无限放大的喜悦,她的感情得到了回应,行动上也变得热切起来,吻向萧若衿。于是阮夜笙伸手攥住了奚墨的手臂,脸微微往前凑了凑,回应了奚墨的这个吻。
但是阮夜笙不敢张嘴。
她只是贴着奚墨的唇,感受那抹红润的柔软。雪越下越大,栖息在两人轻颤的睫毛上,奚墨的唇本来被风吹得冰冷,现在却像是逐步回温了,阮夜笙有些拿不准尺度,顾如也没说,她只好略微大着胆子蹭了蹭。
奚墨的唇很快哆嗦了下,也有些热了,但是她同样不敢张嘴,最多就是在阮夜笙蹭她的时候,稍微动一动。看上去也算是你来我往的,但整个人僵得不行。
“停!”两人正不知道如何进退,顾如的声音在边上炸了起来。
两人赶紧停了下来。阮夜笙先是愣神了片刻,跟着和奚墨一起从雪地里坐起来,一身的雪沫子。
“会不会亲!啊?到底会不会亲!”顾如急了,还有些痛心疾首:“这是在干嘛?小学生过家家吗?谁亲嘴的时候就只是这么贴着的,都是快奔三十的人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的,难道就不知道张张嘴!”
阮夜笙:“……”
奚墨:“……”
还好顾如拍摄的时候清了场,现场除了关键的工作人员以外,也没别人,不然两个人被当众这么说了,能羞愧得把脸都埋进雪里。
阮夜笙连忙道歉:“对不起顾导。”
奚墨盯着顾如,不吭声。
顾如叹了口气,走到两人边上说:“本来是想让你们先自己发挥,不希望框住了那种最自然的反应,也就没有提前走戏,这回没办法了,咱们还是先来大概走一遍。”
阮夜笙一向是配合的,点点头:“好的,是我理解得还不到位,顾导你先说说戏。”
顾如看了阮夜笙一眼,对她的态度是很满意的:“你刚才被亲的那个初始反应,包括凑过去的后续动作,都很到位。但是后面就开始不对劲了,虞渺得到了萧若衿在情感上的反馈,她的心里是不再害怕的状态,加上她的情绪患得患失的,一直被压抑着,如今终于等来了这么一个情感倾泻的口子,那么她这个吻肯定会越来越激烈。”
顾如是业内出了名的沉浸式导演,她一边说戏,一边自己虚空做示范演了起来:“吻到情浓的时候,那她会怎么样?”
阮夜笙小心翼翼确认:“会……会下意识双手勾着萧若衿的脖子,然后往萧若衿身上蜷,这样可以亲得更深一些。”
奚墨:“……”
“对啊!”顾如听了猛拍大腿,更不理解阮夜笙这场表现怎么会如此让她失望:“你都揣摩得这么到位了,那你怎么不做呢!”
奚墨:“……”
做什么做啊!
阮夜笙犹豫着:“我……”
虽然虞渺是不再害怕了,但是……她怕。
她并没有得到奚墨的任何直白的回应。
为了准备这场戏,她甚至一整天都有些心神不稳,脸上却又不能表现出来,还悄悄刷了好几次牙,漱了好多次口。
顾如见阮夜笙有些语塞了,估计是很少见到阮夜笙这样,也有些不好再继续说她,而是将矛头转向了奚墨:“奚墨你也是的,怎么和个木头一样,动都不带动的。”
奚墨皱了皱眉,好半天才挤出一句低声的话:“……我动了。”
阮夜笙的尴尬逐渐散去了些,偷偷憋着笑,在边上看热闹。
“你动了?”顾如像是在听笑话:“我这边镜头是怼脸的,画面看得仔仔细细,你那能叫动?就算搁东北大冬天的去室外亲那个铁栏杆,那人家嘴被栏杆冻住了,都比你能动啊。”
奚墨:“……”
顾如你寒碜人能不能别这么狠!
“你这就是不行。”顾如摇了摇头,她和奚墨交情好,说话也不客气。
奚墨顿时有点急了:“什么叫不行?我以前也没拍过这种戏,你又不是不知道。而且……而且还是……”
“而且还是同性是吧?”顾如半教训半安慰的:“行了,我知道你这样的大直女不习惯,但是你要克服这种心理。这有什么啊,国际上好几个影后都拍了女同片,还拿了大奖的,甚至拍了床戏,你看人家演得多自然,也没说人家拍完电影就从直女变成女同了,你怕什么,是不是?”
“我不是……”奚墨还想给自己解释下。
其实她想说的后面半句,是“而且还是……阮夜笙。”
重点已经不是什么同性接吻了,而是她要和阮夜笙拍吻戏。这种特殊感让她思绪不宁,根本无法放开。
“什么不是!”顾如立刻说:“你就是!”
奚墨:“……”
得,你还没完了。
顾如真的没完:“这只是一份工作,又不是让你真的和阮阮亲嘴谈恋爱什么的,你向来敬业,我相信你会处理好这里面的关系。假的,这都是假的嘛。”
奚墨:“……”
阮夜笙的目光在雪花簌簌中乱飘,脸颊被风吹得有些泛起红润,几乎快要憋不住笑。
“待会你们再来一次,要亲得激烈一些。”顾如眼里只有戏,自顾自地安排起来:“你们刚才那样是不行的,要张开嘴,还要伸……”
还没等顾如说完,奚墨就耳边一炸,不敢再听了,一脸惊恐地打断了顾如的话:“不是不能过审吗,你拍那么仔细做什么?”
“是不能过审,但这些都是有必要的。”顾如能拿奖靠的都是实力,她很严肃地说:“有完整的动作,才能有符合逻辑的痕迹留下,这样镜头才能捕捉到那种尽在不言中的余韵,剪辑可用的素材才会多而合理。”
对于影视而言,素材的确是重中之重。有些优秀导演为了一场戏,能拍很多条,但是最终一条不用,甚至有些导演剪出一部以后,剩下的素材竟然还能再剪一部剧情不同的。
奚墨实在没办法了,她心中仿佛燃起了烈火,在烧灼着她,连雪也无法让她冷静下来。
一场戏到底能不能拍出来,她是有自知之明的。
这场戏,她深知自己做不到。但是她不能浪费剧组,浪费顾如还有阮夜笙的时间,尤其大家等这场雪也等得太久了,后面还不一定能赶上这种最为适配的雪景,机会很可能只有这一次。
奚墨深呼吸了片刻,尽量克制住心中那团火,看似面色冷静地提出自己的建议:“那些镜头肯定不会被剪出来,而你最终的有效镜头也不过是其他的特写,比如手,最后的痕迹,雪地,衣服,还有凌乱的发丝,还有……还有亲了很久以后起伏的呼吸,以及那种红润的唇的感觉,对吧?”
这话她说了都觉得烫嘴,但她必须要沟通好,否则这场雪就浪费了。
“对。”顾如对奚墨是很看中的:“可能还不止红润,如果能拍到一些红肿的素材,就更好了。”
奚墨:“……”
她真要疯了。
“我会给你一个结果。待会看看拍到的片段素材,看能不能用,再做决定。”奚墨目光微微沉了沉,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你别太计较过程。”
顾如拍电影也不喜欢走寻常路,饶有兴趣地说:“行。那咱们开始。”
奚墨点了点头,缓缓看向阮夜笙,轻声说:“我们重新来一次。”
“……好。”阮夜笙也看着她。
虽然奚墨没有明说要怎么做,但阮夜笙心底莫名觉得安心,她相信奚墨的演技和审美,待会她跟随奚墨的动作去给反应,不提前预设什么,也许能拍出更自然的画面来。
镜头推过去,再度开拍。
两人重复了之前的那段戏,再度吻在一起。
这次阮夜笙总觉得感觉没有一开始那么好,那种突如其来的氛围感弱化了不少,毕竟又重来了一次。在一个剧组里,很多神来之笔都是突发的,当重复NG多次以后,演员状态就疲了。
但当奚墨贴上她的唇的时候,阮夜笙的心还是无法自控地剧烈颤抖起来。
过了一会,她发现奚墨居然轻轻咬了一下她的唇,阮夜笙整个人瞬间懵了下,一股酥麻几乎蹿上了尾椎骨。但奚墨咬了一口后,就没咬了,转而用唇轻轻摩挲触碰她,阮夜笙开始有些发起晕来,下意识去迎合,两人相互轻含唇瓣,奚墨偶尔还会吸吮她,阮夜笙的唇很快就红润起来。
阮夜笙甚至能感受到奚墨也是仔细用漱口水漱过了口。那味道淡淡的,她头脑晕乎,一时半会竟分不出那是一种什么香型。
但她很喜欢。
缺少舌的追逐,这个吻也许不够湿润,但这已经足够让阮夜笙发了麻。她几乎是下意识勾住了奚墨的脖子,意乱地去蹭她,发丝在雪地里铺陈开来,也是凌乱得不像话,奚墨转而去亲她的脖子,阮夜笙在冷风中被这股炽热冲昏了头,无法控制地喘了起来。
她的脖颈血管因为躁动而浮现得越发明显,在雪白肌肤上因为剧烈呼吸起伏,却又被奚墨吻住,里头血液滚烫,是冬日里奔涌沸腾的河。
雪是冷的。
两人的呼吸交缠,却是炽热的,要将一切融化。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顾如的“停”传过来,奚墨这才停了动作,阮夜笙恍恍惚惚,也跟随停止了。
她缓缓呼出一口气,浑身都在哆嗦。
“怎么样?”奚墨稳了稳心神,抬头问顾如:“……刚才的素材可以用吗?”
“非常好!”顾如越看那些画面镜头越满意,要欲有欲,有纯有纯,关键还美得不像话:“行啊,不伸舌头也能给我拍出这么多素材,你果然还是见过猪跑的。”
奚墨:“……”
你给我闭嘴!
“这条足够了,时间也长,我能剪出不少东西。”顾如说:“待会趁热打铁,拍一些别的素材镜头,再进台词戏。”
奚墨是服了顾如,但也知道顾如说的没错,这种戏不能冷下来,还真得“趁热打铁。”
于是奚墨只能和阮夜笙又拍了好几段,等结束以后,奚墨感觉浑身都有些疼。倒也不是因为这个过程中阮夜笙实在抱她太紧,将她抓疼了,而是她太紧张了,身体一直长时间紧绷着得不到休息,等真正得以放松下来的时候,仿佛骨头都有些隐隐作痛。
她转过脸,看向躺在雪地里的阮夜笙,感觉阮夜笙的眼神都有点失了焦,发丝凌乱地贴着脸颊,眼底一片潮湿。
奚墨心里猛地抖了下,偏开目光,低声说:“……你还好吗?”
阮夜笙缓了缓,从雪地里坐起来:“……挺好的。”
就是心脏跳得太快了,她快遏制不住。
两人坐在雪地里,阮夜笙盯着奚墨看了半晌,说:“……你脸红了。”
“被雪冻的。”奚墨绷着脸:“你也没好到哪里去。”
“……我也是被雪冻的。”阮夜笙对着手呵了一口白气,她似乎是犹豫了会,这才声音低若蚊蝇地试探:“你……”
“怎么了?”奚墨有些奇怪。
“你……你是不是看过?”阮夜笙眨了眨眼:“突击补习啦?”
“没有。”奚墨赶紧否认。
阮夜笙眼珠滴溜一转:“我也没说你看过什么,你就急着否认。”
奚墨:“……”
“这猪跑得挺快的啊。”阮夜笙眼眸含着水。
奚墨:“……”
阮夜笙只是轻轻一笑,若有所思。
等最难的素材镜头部分拍完,就是两人的对手戏了,这些台词文戏都是两人的拿手强项,拍得很顺利。其中有一场戏是虞渺约三年前的萧若衿到家里做客,虞渺在雪中向萧若衿微笑道别:“2月14号,我家里见。”
而2月14号那天,虞渺的命运再度被改变。
等当天的最后一场戏结束后,两人和顾如说了会话,沟通完后续的工作安排,这才收工。
天早已黑了,灯火映照在雪中,落了橘色的影子。奚墨帮阮夜笙拍掉身上的雪,撑开伞,两人一起往车上走去。
一路上都安静得诡异,好几次奚墨都想开口说话,却不知道该说什么。白天那一幕幕和阮夜笙吻在一起的画面,不断交织着充斥她的脑海,她每走一步,都像是雪地烫脚。
阮夜笙也走得很慢,似乎想说点什么,也像开不了口。
到了车上,阮夜笙蜷在座椅上闭上眼,看上去累得睡着了,奚墨顺手给她盖了一条毯子,也开始闭目养神。两人安静了一路,直到奚墨送阮夜笙到了酒店房门口,奚墨才说了句:“……今天也累了,早点休息,晚安。”
阮夜笙下意识用手轻轻蹭了下唇,抬眸看向奚墨。
奚墨被她这眼神看得一个激灵,脑海里差点又开始片场放电影。
“1月19号。”阮夜笙朝她笑了笑:“我家里见。”
奚墨蓦地怔住。
她这才意识到,她和阮夜笙请的双休假期,就在一周以后。她们约定了一起回上海,阮夜笙机票都买好了。
“那天你问我生日怎么过,我说等想好了告诉你。”阮夜笙目不转睛地凝望着她:“现在我想好了,我想在家里请你吃饭,好吗?”
第192章 生日
第一百九十二章——生日
奚墨没有任何犹豫,立即应允:“当然好。”
阮夜笙眼中的笑意粲然,她料到了奚墨一定会这么回答。连她自己可能都想不明白,这份笃定究竟是源自哪里,也许是来源于她对奚墨的了解,又也许是来源于她和奚墨相处时的那些怦然瞬间,这些悸动的时刻总让她忍不住朝最好的方向去预料。
她热切地期盼着每一份奚墨带给她的希望,内心深处却又有一个微弱忐忑的声音在告诉她,你不能这样盲目乐观。
毕竟你只是她的好朋友,有些希望很容易变成奢望。
阮夜笙抿了抿唇,眼里仍然带着笑,却又有了些难以察觉的黯然。
“除了我,生日当天还有谁到你家吃饭?”奚墨思索片刻,说:“还有,是吃午饭还是晚饭?”
“就你……一个人。”阮夜笙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吃晚饭。”
奚墨略微有些愣住:“只有我么?”
“是啊。”阮夜笙提到她的朋友,语气温柔:“我已经和糖糖还有听欢约好了,中午去外面吃饭。听欢说不想吃我做的饭,经常吃都吃腻了,让我请她们去外面吃大餐。”
“经常吃?”奚墨的语气顿时有些沉:“还吃腻了?”
颜听欢你是不是有病。
阮夜笙点点头。
“冯唐唐也吃腻了?”奚墨蹙眉。
阮夜笙一向十分维护冯唐唐:“糖糖就算比听欢吃的次数更多,也不会说这种话的。”
奚墨瞥了阮夜笙一眼,半晌没有吭声,最后轻飘飘地挤出一个字:“哦。”
难怪你给她打那么多毛衣呢。
阮夜笙仔细观察着奚墨的神色:“你不会是想开除糖糖吧?”
“我为什么要开除冯唐唐?”奚墨冷哼。
“也许是因为……你看她不顺眼?”阮夜笙憋着笑,逗她:“比如说……她收到的毛衣比你多。”
奚墨:“……”
“如果你开除了她,我就把她招聘过来,当我的助理。”阮夜笙抱着手臂,悠然自得。
“你别想。”奚墨斩钉截铁地拒绝:“冯唐唐是我司优秀员工,更是我的得力助理,回头我就让路清明给她把合同续了,你别想着挖墙脚。”
“你要续约多少年呀,会涨多少工资啊?”阮夜笙转而立即凑过去,拉着奚墨的手臂,十分殷勤。
“公司机密。”奚墨也不推开她,冷声回答。
阮夜笙笑得很开心,她喜欢这样的时刻,更舍不得奚墨离开,于是总想逗着奚墨说说话,而奚墨也心照不宣,配合她演戏。
不过毕竟是在酒店房门口,也不能说太久了,阮夜笙和奚墨聊了一阵,才恋恋不舍地说:“回去休息吧,晚安。”
“晚安。”奚墨点了点头。
之后几天的拍摄暂时告一段落,1月18号适逢周五,阮夜笙和奚墨早就和顾如请了假,顾如给了她们三天假期,让她们21号再回北京拍戏。
两人坐同一班飞机,在上海落地,机场分别的时候,顾栖松开车过来接奚墨,奚墨让阮夜笙也上车:“让顾栖松送你回去,反正是顺路的事情。”
“也没有那么顺路吧。”阮夜笙笑道。
换回身体之前,奚墨曾经去过阮夜笙的家,她家和阮夜笙家属于一个天南一个地北,都不在一个方向。而且阮夜笙住市区,很容易堵车,奚墨的别墅则在郊外。
“我说顺路,就顺路。”奚墨说。
发生了那么多事,奚墨内心深处十分担忧阮夜笙的安危。尤其杨阵一直跟踪她们,虽然这些天杨阵没有任何消息,崔嘉鱼什么也没查到,但难保杨阵也阴魂不散地跟着她们到上海了。
“好好好,顺路,顺路。”阮夜笙拗不过她,答应了。
顾栖松先将阮夜笙送到家,再送奚墨回去。
阮夜笙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打扫卫生,许久没回来了,家里落了一层灰,她叫了家政帮忙,自己主要是收拾父母留下的东西。尤其她的妈妈以前经常在外出差,每次出差回来都会给她带一些别样的礼物,作为无法陪伴她的补偿,久而久之,礼物越积越多。
其中有些比较稀罕的,曾经她还会精心挑选出来,送给奚墨。
这些东西她都十分珍惜,不放心交给旁人打扫。
一直忙活到晚上,阮夜笙才收拾完。为了让擦拭的地板和家具干得更快,她开着窗户通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窗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冷雨,晦暗的夜色中是朦胧的城市灯影。
啪嗒一声,阮夜笙被惊得一个激灵,同时感觉到窗外的冷风吹在自己脸上,带了些裹挟的水汽。她循着声音看过去,发现她妈妈的相框支架没有站稳,倒在了桌面上。
阮夜笙赶紧走过去,将妈妈的相框扶起来。
她的美貌大部分是遗传自她的妈妈,但比她妈妈更为明媚张扬。这张照片是她妈妈的工作照,身上穿着科研人员的工作服,戴了一副眼镜,有种沉稳睿智的知性美。
“妈妈。”阮夜笙的手抚在相框的保护玻璃上,低声呢喃:“我回家了。你什么时候会回家呢?”
书房里一片幽寂。
她叹了口气,走过去将窗户关上,风雨被隔绝在了外头。
长时间的收拾,让阮夜笙有些疲倦,这个雨夜睡得比较早。而沈轻别是个十分讲究仪式感的,19日零点一到,她就噼里啪啦地发了一大通语音,“生日快乐”的表情包更是用得飞起,然后还在“相亲相爱姐妹们”里面炸了许多祝福刷屏,并且狂发红包。
在沈轻别的带动下,“相亲相爱姐妹们”里面还没睡的,也都送上了祝福,都在祝阮夜笙生日快乐。
阮夜笙一大早醒来,看到那么多消息蜂拥而来,笑意染上眉梢。
她一一回复了消息,特地将奚墨的消息留到最后,奚墨也是零点发送的消息,给她转了“12345”元的转账,并且附言:“祝你生日快乐。”
阮夜笙看到这个转账数字,快要笑死过去,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吐槽奚墨有钱呢,还是该琢磨这个数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可她也不能奢望奚墨给她转个“天长地久”的999元,或者“一生一世”的1314元,这不是做梦吗?
大早上的,她可不能做白日梦。
她只好回复道:“谢谢你的转账,但是为什么你不转12306元?这样我还能多买几张高铁票,还是商务座的呢。”
回复完等了好一阵,奚墨也没发消息过来,阮夜笙以为奚墨还没有起来,就心情很好地洗漱一番,前往超市买菜,以便准备今晚的晚餐。
逛超市的时候奚墨回她消息了:“……随便转的,你随便收。”
阮夜笙看着手机,无奈笑着摇了摇头。这木头,过生日都不能说点哄她开心的话,什么叫随便转,随便收。
“我下午五点多到你家,来得及吗?”结果奚墨却认真问她:“我爸让我回去吃午饭,下午我还有点事情要处理,到你家估计是五点多左右。”
“来得及,我们六点半吃饭。”阮夜笙想了想,又逗她似的补充了一句:“一定要准时到哦,不然我会伤心的。”
“好,一言为定。”
阮夜笙中午在外头和颜听欢还有冯唐唐聚餐,奚墨则前往奚家庄园。今天一直下着雨,庄园的门缓缓打开,迎了奚墨的车进去,随即关上。
过了一阵,从庄园外面很远的地方走过一个打伞的行人,这人背着背包,戴着一顶鸭舌帽,看似行色匆匆,却在中途往庄园方向看了一眼,这才离开。
下午时分,奚墨小心翼翼问询奚季,能不能去花房采摘一些鲜花。
如今天气寒冷,许多花都不在时令,但奚季的许多花是培植在温室里的,即便是不在季节的花也能见到。奚季虽然满脸严肃,却答应下来,甚至还和奚墨一起前往花房采摘。
奚墨心中紧张,虽然她和奚季的关系缓和了不少,却也没料到她爸竟然闲到这个地步,要和她一起挑花,不免心生警惕,生怕自己说错话惹了奚季不高兴。
奚墨摘了不少色泽明丽的花,还都是名贵品种,颜色搭得娇滴滴的,仿佛一掐就能滴出水来的柔嫩。她还小心翼翼地将那些花枝按照她认为最美的顺序层叠搭配起来,再用半透明的花纸裹着,最后扎了个蝴蝶结。
奚季从奚墨一回来就在观察她,总觉得这女儿十分反常,尤其看到她准备那束花的眼神,就皱眉道:“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奚墨谁也不怕,就怕她爸,顿时大惊失色:“没有!没有!爸爸!”
“也是。”奚季想了想,也觉得哪里不符合逻辑,冷道:“假若有哪个小子被你看上了,你却还要亲自送花给他,这也不符合你的性格,要送也得是对方送给你。”
奚墨:“……”
奚季又觉得奚墨准备那花的神情不像假的,甚至有点倒贴自己的感觉,这种不争气的表情让奚季十分不悦,为了以防万一,他又敲打道:“但是我也要提前警告你一句。如果你真的有喜欢的人,那小子却还要你送花,说明他不识抬举,不适合你。要是你继续陷在里面看不清,我就会打断他的腿。”
奚墨冷汗都冒出来了:“没有……这种……小子。”
“嗯。”奚季没再说话了,走出了花房。
奚墨提心吊胆地捧着花出来,一看时间还足够,便让顾栖松开车送她去阮夜笙家。她怕花放在车上容易颠簸散开了,甚至一直用手抱在怀里。
下午雨越下越大了,却没想到路上遇到了大堵车,奚墨的车被里三层外三层地夹在中间,半点都不能动弹。
一开始奚墨还以为只是短时间堵车,也就没太在意,等等就行了。直到半个小时过去,前方的车流还是没有半点疏散的意思,奚墨低头看了看手表,皱眉对顾栖松道:“怎么回事?堵这么久?”
“我找人问了一下,前面好像*是撞死了个人,闹得挺大的,交警一直在处理。”
奚墨心里一凛。
但交通事故这种事情,也不是她能解决的,她唯一能做的就只是耐心等待。
又过了一段时间,雨已经变成瓢泼大雨,奚墨点开电子地图计算着时间,如果再堵下去,她一定无法按时赶到阮夜笙家,权衡再三,她拿了把伞对顾栖松说:“你待会把车开回去。我走路过去。”
顾栖松十分震惊:“这么远,走过去怎么行?”
“没事,你回去吧。”奚墨也不管顾栖松说什么,打着伞抱着花下了车,往路边走去。
雨点砸在伞上劈啪作响,她走上了路边台阶,沿着供行人走动的道路快步前行。这条街很繁华,她右手边就是琳琅满目的各种店铺,还好下着大雨,路上的行人并不是很多。
只是她今天打扮得十分精致,脚下又是高跟鞋,加上行色匆匆,没走多久就脚疼。奚墨一手抱着花,一手用地图查询旁边的店面,还好找到了一家商场,直奔里头买了一身运动行头换上,又买了一辆自行车,还非要带车筐那种。
自行车店的店员一直上下打量她,总觉得她眼熟,却也不好说什么。
期间阮夜笙给她来了个电话,问她:“什么时候到呀?菜我都准备好了,等你到了就可以开始做。”
“我准时到。”奚墨回她。
然后奚墨骑着那辆自行车,在自行车道里狂奔。她把花放在车筐里,上面裹了个大塑料袋进行保护,自己却不方便打伞,整个人在大雨里冲成了落汤鸡。
一边奋力踩着自行车的踏板,奚墨还一边想,自行车是一个伟大的发明。
等五点多的时候,阮夜笙听到门铃响,连忙停下了手里的活,热切地跑到门口,将门打开了。
然后看到了浑身湿透的奚墨垂头丧气地站在门口。
奚墨低着眉,也没敢看阮夜笙,像只被欺负了的黑天鹅似的,模样要多狼狈有多狼狈,但是怀里还是小心翼翼地抱着那束她精心挑选的鲜花。
阮夜笙:“……”
奚墨:“……”
“这是刚从太平洋游泳过来的啊?”阮夜笙傻眼了。
奚墨:“……”
“不是坐车吗?怎么……怎么就变成这样了?”阮夜笙回过神来,一把将奚墨拉扯了进去。
“我骑自行车过来的。”奚墨颇有怨气地嘀咕着。
“哈?”阮夜笙又懵了。
饶是她脑子再机灵,也想不到究竟发生了什么。
第193章 赔偿
第一百九十三章——赔偿
奚墨浑身湿漉漉的,阮夜笙舍不得再多问,赶紧在鞋柜里给奚墨取拖鞋。
奚墨将门关上,低头看着自己灌满了水的运动鞋。穿着湿运动鞋走路,这滋味忒不好受了,她皱眉说:“有夏天穿的吗?别把你这干净的拖鞋弄湿了。”
“那多冷呀。”阮夜笙给奚墨拿了一双最软和的拖鞋出来,又递给她两条干毛巾,让她在玄关的软凳上坐下:“你擦擦再穿。”
眼见奚墨抱着花也不方便,她十分自然地伸出手:“来,花给我。”
奚墨却有些窘迫,一时半会没有将怀里抱着的花束递过来。
“不是送给我的吗?”阮夜笙轻笑着逗弄她:“还是我会错意了?”
奚墨低声道:“是……送给你的。”
怎么和预想中的不太一样?送花在奚墨看来是一件十分浪漫的事情,但是她现在浑身狼狈,还湿淋淋地在玄关换鞋,怎么都和浪漫搭不上半点边。
“那还不给我?”阮夜笙脸上带着笑,话语里却忍不住有些着急,她怕奚墨冻到了:“舍不得啊?”
奚墨只好将花束递给阮夜笙,等阮夜笙接过去,她赶紧又磕绊地加了句:“……祝你生日快乐。”
她总觉得送花的时候,必须得给阮夜笙送上祝福,这一幕在奚墨的心里排演了好久,却没想到是此刻的情景。虽然心中失望,但这生日快乐还是不能少的。
“谢谢。”阮夜笙抿着唇笑,她想再说句什么,又暂时忍着了。
奚墨并没有在凳子上坐下,而是叮嘱阮夜笙:“你转过去。”
阮夜笙早料到她会这么说,抱着花转了个身:“好好好。”
奚墨赶紧快速擦干净双脚,穿上那双毛茸茸的拖鞋,又换了一条毛巾擦拭头发,这才感觉到有些久违的舒适。
阮夜笙眼角余光偷偷瞥了一眼并没有被弄湿的凳子,说:“好了吗?”
“……好了。”奚墨松了一口气。
“那你跟我过来。”阮夜笙转过去看着她。
奚墨便乖觉跟着阮夜笙走了进去。阮夜笙家里的暖气开得很足,奚墨一边擦头发,一边四处打量,两人刚交换身体的时候,奚墨曾来过阮夜笙家里,又很快搬走出去租房了,那时候她并没有怎么仔细看过阮夜笙的家,也没那个兴趣。
此番换了个心境,她对这里的家具,绿植,甚至小到最不起眼的桌面小摆件,乃至家电的品牌,都观察得细致入微。
她想多看看阮夜笙生活的地方,了解她的喜好。
阮夜笙却在仔细观察奚墨的神色,她给奚墨拿了吹风机过来,奚墨吹着头发,还是目光到处看。阮夜笙似乎是犹豫了一会,欲言又止,谁知道奚墨却催促她:“你先把花插上。”
阮夜笙:“……”
……现在是插花的时候吗。
阮夜笙没办法,只好找了一个晶莹剔透的玻璃花瓶出来,装好水,将奚墨带来的花束插入瓶中。花瓣娇嫩,瓶体晶莹,透着一种静谧又相得益彰的美。
“这是你最好看的花瓶吗?”奚墨冷不防说了句。
“知道您挑剔,生活品味高。”阮夜笙故意用了敬语,说:“特地为您精心挑选了本人寒舍里品相最好的一只花瓶,以便搭配您尊贵的鲜花,再好的也实在是没有了。”
奚墨:“……”
她冷哼一声:“阴阳怪气。”
阮夜笙没有接话,而是小心翼翼地问了句:“……要去洗澡吗?”
奚墨怔了怔。
她的确是很想洗个澡,这么湿着实在难受,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根本开不了口说出想在阮夜笙家里洗澡的话。而看阮夜笙的神色,似乎也是琢磨了好一会才问她的。
“你可以穿……我的衣服。”阮夜笙深呼吸了下。
奚墨看着她,没有吭声。
“我知道……你不愿意在别人家里洗澡。”阮夜笙似乎是想起了记忆深处的什么,低声道:“但是你这样也不是办法,可能会感冒。”
奚墨还是没说话,眼睛却微微眯了眯。
“衣服有新的,是干净的。”阮夜笙担心奚墨洁癖,强调完,又垂下眸子,轻声说:“我……希望你在我家里洗澡,我想试一下。也许如今的你应该会愿意在我家洗澡,但是……我又不确定你到底肯不肯。”
奚墨嘴唇这才微微动了动:“你……”
她总觉得阮夜笙这句话,也能听出另一层含义。
阮夜笙重新抬了眼,看向奚墨的眼睛,等待她的回答。
……我觉得你应该会愿意的。
希望这不是我的错觉,但我又不确定你是否愿意。
……你会愿意吗?
“我愿意。”奚墨柔声说。
阮夜笙眼睛睁大了些,不过她马上松了口气,脸上笑意明媚起来,但是声音带了些欣喜的颤抖:“那你到浴室去,我……我去给你拿衣服,很快。”
奚墨点了点头,看着阮夜笙快步跑进了主卧,那背影竟然有些可爱的雀跃。她叹了口气,内心有种迟来许久的后悔,默不作声地朝浴室走去。
来到浴室,奚墨打开暖风,将身上湿透了的衣服都脱了下来。很快浴室门被敲响了,阮夜笙的声音响了起来:“奚墨,衣服。”
奚墨走过去,将浴室门打开了一道缝。
阮夜笙透过门缝瞥到奚墨光裸的肩颈一侧,脸微微红了些,她闭上眼睛,扭过脸将衣服递了过去:“……你过来拿。”
感觉到手上的衣服被取走了,阮夜笙这才睁开眼睛,却没想到奚墨并没有将浴室门关上,依然留了那条缝隙。
奚墨的脸藏在缝隙后,眸光中似乎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怎么了?”阮夜笙轻声问她。
“……对不起。”奚墨却道。
阮夜笙蓦地又愣住了。
“大学的时候,你有一次也让我在你家洗澡,我那时候给你甩脸色了。”奚墨略微低了眉:“抱歉,那天我遇到了点事,心情不好,不应该对你发脾气。”
“你还记得?”阮夜笙心底涌起些许莫名的酸涩。
倒也不是回想起当时奚墨不悦的语气,而是她惊讶奚墨还不曾忘记。
“你不是也没忘记么?”奚墨道:“这件事给你留下心理阴影了吗?从进门的时候,你就想让我去洗澡,但是你不敢问我,怕我和以前一样,不愿意?”
“并不是什么心理阴影。”阮夜笙微微一笑:“我只是不希望你不高兴。当然了……我也有点不自信。”
最后那半句,她的声音轻轻的。
“你在不自信什么?”奚墨也轻声问她。目光却在上下打量她,似胶着在阮夜笙的身上。
浴室里并没有打开花洒,但风暖的热度从里面传递过来,阮夜笙似乎也隐约感觉到了温热的风正在吹得她昏昏沉沉。
“我可以先不说吗?”阮夜笙压下心底那股躁动,道。
“……可以。”
“你洗澡吧。”阮夜笙收拾好心情,笑了笑:“需要什么你就叫我。”
奚墨点了点头。
浴室的门关上了,阮夜笙听到里面响起了水声,她看了水雾弥漫上来的浴室门一会,转身走回客厅。心里乱糟糟的,一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彷徨半晌,阮夜笙的目光最终落到奚墨带来的那束花上。
其中有些许的枝叶因为路途颠簸,稍微有些被磨损了,阮夜笙便拿了剪刀过来小心翼翼地修剪一番。
青色的枝叶与娇嫩的花瓣在修剪声中落下来,散乱在桌面上,她在这种仔细的修剪中获得了短暂的平静,就恍若心底纠缠的藤蔓被整理了似的。
时间悄然流逝,奚墨洗完澡,换上了阮夜笙给她准备好的衣服。她比阮夜笙高一些,但两人身材相近,穿着阮夜笙的衣服也很合身。阮夜笙还给了她一件居家穿的毛衣,套在身上像云朵似的,软和极了。
奚墨将这件毛衣穿在最外头,总觉得这是阮夜笙手打的,她将毛衣下摆捞起来,凑在鼻尖底下嗅了嗅,莫名感觉这毛衣有阳光的味道和清香,十分满意。
虽然最近天气不好,不是下雪就是下雨,这阳光多半也应该是她犯了癔症闻到的。
然后闻了片刻,她莫名一个激灵,慌忙将毛衣下摆放下去。
干什么呢这是?
……她有病?
奚墨低低咳嗽一声,将身上的毛衣整理了一番,这才背挺得笔直地走了出去。
阮夜笙正在厨房忙活,厨房门是关上的,但是炖汤的香气还是从门缝里散逸出来,弥漫到了客厅。奚墨闻到晚餐的香气,之前冒着大雨狂踩自行车的狼狈和疲倦顿时被一扫而空,她的目光扫过桌子上摆放的花瓶,甚至看出阮夜笙特地将花枝修剪过。
阮夜笙很擅长做本帮菜,而且做得十分精细,她刚刚把一道拿手菜炖上,就听到厨房的敲门声。
“我能进来吗?”奚墨问她。
“进来。”阮夜笙擦了下手上的水渍,回头看过去。
奚墨打开门走进来,十分自然地问她:“晚上吃什么?”
“你看看。”阮夜笙含笑展示快要准备好的晚餐。
奚墨走近去看了看,全都是自己爱吃的。她为了保持身材,口味一向是偏清淡。
“衣服穿着还合适吗?”阮夜笙一边在水龙头底下冲洗青菜,一边问她。
“……挺舒服的。”奚墨目光乱飘:“尤其是毛衣,很不错。还是……手工的东西好,嗯。”
她寻思着怎么才能顺一件走。
阮夜笙回过身瞥了她一眼,发觉她格外在意毛衣,憋着笑将脸转过去,说:“这不是手工的,是一个小众的品牌。”
奚墨顿时沉了脸:“不是你打的吗?我看着也没缝标牌啊。”
“有些品牌为了特色,标牌都是缝在隐蔽的地方,你没找到而已。”
奚墨皱眉。
这什么破毛衣,她倒要看看,标牌缝在哪儿了?居然敢冒充手工来骗她,如今这些品牌都是什么破毛病。
她低头在毛衣上扒拉了一阵,像只漂亮的大猫一样在自己身上左看右看,又翻起毛衣下摆找,听到阮夜笙噗嗤一笑,这才回过神来。
“你骗我?”奚墨瞪着她。
“我错啦。”阮夜笙笑着哄上了,给这只猫顺毛:“这就是我打的。作为骗你的补偿,我决定将这件毛衣赔给你。”
“……这还差不多。”奚墨绷着脸,嘴角却藏不住笑。
第194章 告白
第一百九十四章——告白
晚饭做好了,阮夜笙将饭菜摆上桌,奚墨见了,也赶紧跟着她帮忙。阮夜笙眼风悄悄一瞥,见奚墨那副局促到手忙脚乱却又有些殷勤的模样,心中忍不住想笑。
“你又不是没来过。”阮夜笙逗她:“怎么还像第一次来啊?”
“……那不一样。”奚墨在餐桌旁坐得笔直。
“哪儿不一样?”阮夜笙给她盛了一碗汤,递给她。
奚墨盯着接过来的这碗汤,沉默片刻,却也只是“唔”一声,没有直接回答。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感觉自己变了,而且改变了许多,那种变化一点一点蚕食着她封闭许久的心境。一开始她是有些不习惯的,有时还会感到怀疑和抗拒,但是如今,她已接纳了这种变化,甚至在这种变化中尝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复杂滋味。
阮夜笙如同光一样,渗透在她这些年的阴影和孤独之中,不知不觉,她已被阮夜笙的温暖彻底包裹。
阮夜笙高兴,她也高兴。阮夜笙痛苦,她也会难受。
有时候阮夜笙对别人太好了,她竟然也会心中泛酸。每当这个时候,她总会觉得自己有病,阮夜笙是一个独立自我的个体,她想对谁好就对谁好,想送几件手打毛衣给别人就送几件,她自知自己无权干涉,可即便如此,却也无法控制内心的那股子酸意。
也许……自己病得太重了。
到了需要治疗的时候。
阮夜笙坐在奚墨的对面,仔细观察奚墨的神色,感觉奚墨的面色变化十分微妙,似乎正陷入了某种苦恼,她就以为奚墨和以前一样,不会回答她这个问题。
谁知奚墨略微抬了头,眼睛没有看她,目光却落在桌上阮夜笙做的那些饭菜上,嘴里轻声说:“心境……不一样。”
阮夜笙怔了怔。
窗外的大雨撞击着窗户,哗啦作响,她这一颗心也在这吵闹的雨声中鼓噪不已。
阮夜笙嘴唇动了动,想说点什么,奚墨却战术性地看了一眼窗户,说:“这雨怎么这么大。”
“你觉得吵么?”阮夜笙按住内心的那份起伏,问她。
“……那倒没有。”
两人吃着饭,期间气氛是有些微妙的,过了一阵窗外响起了雷声,甚至还有闪电在黑夜中掠过,映照在窗户上,在那遍布水痕的朦胧玻璃上留下一抹光的余韵。
然后消散了。
“雷也这么大。”奚墨嘴里嘀嘀咕咕的:“还有闪电。”
阮夜笙大概猜到了什么,忍俊不禁:“你老实说,到底想说什么?”
“我半路上让顾栖松回去了,也没告诉他来接我。”奚墨目光在饭菜上乱飘,一会看这个菜,一会看那个菜,但她也不拿筷子去夹,只是装作目光十分忙碌的样子:“我不想再叫顾栖松出来,可是我也不能打车回家,不方便。”
“我可以开车送你回家。”阮夜笙心里快要笑死了,脸上十分和善认真地帮她解决问题。
“这大风大雨还打雷闪电,你送我回家,还挺危险的。”奚墨说。
“哦。”阮夜笙眼皮抬了抬:“那你直接开我的车回家就是了,我不危险。”
奚墨:“……”
她忍了忍,颇有几分咬牙切齿,又有些哀怨地盯着阮夜笙:“难道……我就不危险吗?”
奚墨的目光略微有些湿漉漉的,不满中带着可怜,阮夜笙看着看着,一颗心早已化了,实在演不下去了,柔声说:“那就留下来。”
奚墨一愣,跟着马上低了头,藏起嘴角泛起的那抹笑意,说:“是你让我在这住的。”
“是,是,是。”阮夜笙忙不迭捧场:“我怕你有危险,求你在我家住下。你不在我家住,我心里太不放心了,万一你一个人回去被大雨淋湿了,被天打雷劈了,被闪电晃花了眼,那都是我的罪过。我是一个好人,决不能让自己有罪。”
奚墨竟然没有反驳她,好半晌,只挤出一个略带喜悦的字:“……唔。”
算是目的达成。
吃过晚饭,奚墨主动提出洗碗,嘴里说是作为留宿的感谢,阮夜笙倒也没有婉拒,而是在奚墨收拾餐具和厨房的时候,帮打下手。
水流冲刷着碗筷,阮夜笙在旁看着奚墨忙活,奚墨的手法并不够娴熟灵活,但胜在认真,尤其她是个洁癖加强迫症,清洗的时候来回反复。
阮夜笙总觉得,奚墨改变得太多了。
……她是为她改变的么?
阮夜笙想到这里,心尖猛地哆嗦了一下,一股自作多情的羞耻和一股期盼如此的殷切撞击在一起,让她仿佛在海浪中颠簸起伏。
“其实你应该买个洗碗机。”奚墨低头洗碗,还不忘强调:“不是我不想洗碗,只是感觉这样挺伤手的。你的手那么……那么……唔……漂亮,又要跳舞和拍戏,以后广告特写也不会少,还是好好保养比较好。”
阮夜笙收回心思,黯然回答:“是,我早应该买个洗碗机。”
奚墨察觉到阮夜笙的低落,轻声问她:“怎么了?”
“以前我妈妈在家的时候,就是她做饭,她在家的时间很少,所以总是希望多弥补我一些。”阮夜笙怔怔地看着水槽:“我觉得她工作很忙很累,想帮忙洗碗,她也不让。那时候我想着,我应该要买个洗碗机回来,尤其当时我拍电影赚了一些钱,还想着把这套房子卖了,换一个更大的房子。”
奚墨安静地倾听阮夜笙说话,阮夜笙勉强顿了顿,才说:“但是……我妈妈不再回家了,我就不想再改变厨房的格局,总觉得保持我妈妈在家的原状,会比较好。”
……不再回家了。
奚墨琢磨着这句话的意味。她以前也曾问过阮夜笙的父母,为什么女儿住院了都不来看她,阮夜笙当时是回答说他们去了国外。
“你说得对。”阮夜笙笑了笑:“我应该要做一些改变,可以先从房子开始。”
奚墨犹豫了片刻,还是没能说出口,只是低头默默洗碗。
夜色越来越深,雨却越下越大。奚墨洗漱出来,走进阮夜笙为她准备的房间,她拉开窗帘,看向窗外那片笼盖在水雾蒙蒙的城市灯影,那些灯影远离了白日的匆忙,在这夜色中有了几分能让人心中舒缓下来的安静惬意。
奚墨离开窗户,走到床边,低头盯着阮夜笙为她铺好的被子和新换的枕头。
她身上穿着阮夜笙的睡衣,挨着床沿缓缓坐了下来,伸手轻轻抚摸着床单,又用手勾着睡衣的一角卷了卷。
安静了一阵,她没有睡意,便起身离开房间,敲响了阮夜笙的主卧房门。
“夜笙。”奚墨低声道:“你睡了吗?”
很快,门开了,阮夜笙站在门口。她穿了一件柔软的白色睡裙,裙摆没过了膝盖,底下是笔直漂亮的小腿,阮夜笙脸上含着笑意:“还没有,怎么了?在我家睡不着啊?”
“……有点。”奚墨的手偷偷在睡衣角上揪了揪:“你在干什么?”
“我刚洗完,没干什么,就是在那坐着,大脑放空。”阮夜笙的眼中晃过一丝难以察觉的黯然。
奚墨大概猜到了什么,轻轻问她:“我能进去坐一会吗?”
“当然。”阮夜笙让出一条路来。
奚墨走进房间,阮夜笙并没有将房门关上,只是跟在奚墨身后。奚墨的目光在走进房间后就四处打量,晚上她进过阮夜笙的房间一次,当时阮夜笙在给她挑选睡衣,问她想穿哪一款,现在她发现原本放在桌上的阮夜笙的母亲的照片,此刻摆在了床头柜上。
而靠床头柜很近的床单位置上,留下了一个久坐的痕迹。
奚墨顿时明白过来,阮夜笙之前应该是坐在床边上看她妈妈的照片,听到敲门,才快速起身去给她开门,照片就顺手摆在床头柜上了。
“我可以坐在你床上吗?”奚墨颇有些小心翼翼地问。
“这有什么不行的?”阮夜笙笑了笑,十分自然地拉着奚墨的手坐下来。
奚墨被她拉扯得身子微微一抖,好歹稳住了,连忙在床边正襟危坐。阮夜笙的掌心有些滚烫,奚墨搓了搓自己的掌心,低声问:“你想你妈妈了?”
阮夜笙沉默了片刻,说:“嗯。”
两人并排坐在床边,奚墨的目光扫过床头的照片,说:“我也很想我妈妈。但是……我妈妈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阮夜笙心中泛起一股酸涩,嘴唇微颤。
“我相信,你的妈妈一定会回来的。”奚墨伸出手,搭在阮夜笙的肩膀上。
阮夜笙的肩膀颤了一下,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奚墨。
“抱歉,我并不是有意要窥探你的隐私。”奚墨的神色认真:“你以前告诉我,你妈妈在国外。我觉得你如果想她了,可以给她打电话,也可以和她视频,通讯这么发达,这并不难的。但是你种种的迹象都在告诉我,你妈妈应该不在国外……”
她手掌的温度似乎正在透过肩膀的肌肤,渗透到阮夜笙的身体里。
“她是不是……失踪了?”奚墨尽量克制着声音的微抖,生怕冒犯到阮夜笙:“你一直在努力寻找她的线索,是么?”
阮夜笙低着头,看着房间的木地板,一言不发。
“……对不起。”奚墨收回手,蓦地有些懊悔,但她还是十分坦诚地表达自己的想法:“我知道我不应该问你这个问题。但是……如果我不问你,你就不会告诉我真相,而我……我就永远无法帮你分担这份困难。”
阮夜笙缓缓抬起头,侧过脸来,看向奚墨的眼睛。
奚墨的眼睛真挚又温柔,窗外的电闪雷鸣和雨声似乎远去了,阮夜笙陷在她这夜色温柔的眸中,一时怔住了。
“夜笙,我可以帮你。”奚墨说:“请相信我,两个人,总比一个人扛着要好一些。我向你保证,我不会泄露你的隐私,你向我隐瞒你妈妈的事情,想必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我帮你一起找,并且我会很小心,不会惊动别人。”
阮夜笙的眼眶逐渐泛起红来,良久,她轻轻点了点头:“我相信你。”
奚墨这才松了一口气。莫名的酸胀堵在心口,想出来,却又出不来。
“我的确在找我的妈妈,她是失踪很久了。”阮夜笙如实说:“这件事比较复杂,如果我告诉你,你可能会遇到危险,所以……我希望你能给我一点时间考虑一下。”
奚墨答应道:“没问题。如果你什么时候决定告诉我,我会帮你想办法。我等你告诉我的那一天。”
“……好。”阮夜笙含泪应着:“一言为定。”
奚墨犹豫了下,还是伸出手,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珠。
阮夜笙却抓着她的手,笑中带泪地问她:“你今天为什么要骑自行车过来?你还没告诉我呢。我向你坦白了,你也得向我坦白吧?”
奚墨感觉自己的手被阮夜笙握着,进也不是,出也不是,只好硬着头皮说:“路上遇到车祸了,堵了很久,我是看一时半会都恢复不了,才决定下车的。”
“车祸?”阮夜笙担心道:“你没遇到什么事吧?”
“没有。”奚墨摇头安抚她:“是前面发生的车祸,我都没看到,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说着,奚墨将当时的情况详细地和阮夜笙说了一遍,阮夜笙听到后面,脑海里勾勒了一幅奚墨踩着自行车迎着暴风雨狂奔的画面,实在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她的笑容明媚似春日,眼角的泪珠却将掉未掉,一颤一颤的。
“你也太好笑了。”阮夜笙嗔怪道:“不过你可以给我打电话,说会晚点到,我可以等你的。这样就不用淋这么久的雨了。”
“不行。”奚墨却斩钉截铁地拒绝。
阮夜笙有些好奇,半嗔半笑的:“这有什么不行。难道我还会因为这种突发事件,怪你不守信用吗?”
“我不希望你失望。”
这句话分明又轻又温柔,落在阮夜笙的耳中,似比外头的响雷更为大声,捶着阮夜笙的心脏。
奚墨低声说:“你以前说过,你妈妈很忙。好多次你和她约好了,最终都是等来她抱歉的电话,说因为工作耽搁了。以前你每次邀请我,我总觉得你有些患得患失的,好像是时常被人放鸽子,所以我每次都去赴约。”
阮夜笙抓着奚墨的手指,略微收紧了些:“你都记得。”
“我记性好。”奚墨绷着脸,并没有直接承认她记得:“我明白,很多时候你妈妈乃至别人,无法赴约,是有不得已的原因,而且也会电话告诉你推迟或者无法来到你的身边。那都是可以理解的,不是借口,而是不得已的理由。”
阮夜笙无声听着,手指微微抖动。
奚墨的声音和着雨声,每一句话,都是一份稳当的安心:“如果我这次也给你打电话,告诉你我要迟到了,无法按时赴约,那也会变成理由。可是这些理由你以前听了很多遍,让你一次又一次地难过,即使你知道那应该要接受,要理解,无法改变,但那份失望不会是假的。”
阮夜笙呼吸渐重,唇边微微抖,一时不知道应该要笑,还是要哭。
“但是这一次,我并不是不得已,我还有很多解决办法。”奚墨还在耐心解释:“比如我可以骑自行车来见你,这是我可以做到的,如果没有自行车,我也可以跑步过来,我计算了下时间,也在可控范围内,所以我没必要给你打电话。”
眼前的奚墨似乎蒙上了一层光亮,阮夜笙的目光炙热,追随着这抹暗夜中灼然的光。
“既然能够做到。”奚墨看向阮夜笙的眼睛:“那我就不希望又让你听到一个失约的理由。毕竟你已经……听过太多了。”
雨点砸着窗户,窗户响得那样急促。
阮夜笙一颗心也如同落在雨中,被雨点砸得起起伏伏。
她脑海里仿佛放空了,耳边嗡嗡作响。
——我不希望你失望。
——我不希望又让你听到一个失约的理由。
只要她能够做到,跨越山海,她也会为她赴约。
阮夜笙眼中雨雾蒙蒙,一只手保持了握着奚墨的动作,另一只手转而攀上奚墨的脸,奚墨蓦地浑身一抖,随即在这份错愕中看向阮夜笙,睁大眼睛。
雷声轰隆,雨声喧嚣。
阮夜笙一手捧着奚墨的脸,脸轻轻一侧,凑过去,吻在了奚墨的唇上。
嘴上无声,可她心底的声音似比雷雨之声还要激烈,撞击着脑海里那根摇摇欲坠的弦。
我喜欢你。
好喜欢。
第195章 定情
第一百九十五章——定情
唇上贴过来的触感是猝不及防的柔软,两人的内心其实都没有任何准备,于是这份突如其来的接触好似着了火,炽热得要烫伤彼此。
奚墨几乎在那一瞬间宕机了,而阮夜笙的思维此刻也是一片空白,她的意识还未反应过来,身体就已经率先越过理智,做出了吻过去的反应。
但阮夜笙并不敢动,窗外的光照进了她的眼睛,她的眼睫被刺激得微微一颤,等看清楚眼前这一切时,似乎有些发懵。
奚墨的眼睛比她睁得更大,里面满是错愕。
过了片刻,奚墨的眸垂落下来。
而就在奚墨要闭上眼睛的时候,阮夜笙却哆嗦了一下,退回身去,唰地一下从床边站了起来。她的心口剧烈起伏着,盯着奚墨看了片刻,跟着拔腿就跑。
奚墨抬起手来,嘴里的话还没说出来,就见阮夜笙跑了,她*的手只能那么定在半空,上也不是,下也不是,一时似冻在了床边,她以为阮夜笙要跑外面去,只好急着改口:“别出去!下雨!”
结果阮夜笙只是跑了几步,扭头钻进她主卧的盥洗室,还把门关上了。
奚墨:“……”
奚墨松了口气,这才将手放了下来,坐在床边愣了半晌的神。她缓缓抬起手指,贴在了自己的唇上,越发有些发了怔。
阮夜笙跑到盥洗台边上,颇有些手忙脚乱地打开水龙头,掬了一捧又一捧的冷水不断往脸上浇。她感觉自己的脸都快烧得冒烟了,无论多少冷水浇上去,都凉不了那股子热意。
耳边却又回荡着奚墨刚才那句着急的“别出去,下雨”,她实在有些忍俊不禁,抬起头看着镜中的自己,眼圈泛起红来,一脸的哭笑不得。
……后悔了吗?
待会自己要怎么面对奚墨?
更重要的是,以后呢?
阮夜笙深呼吸了一下,缓缓地低下头来。
这时候盥洗室的门被敲响了,并且传来奚墨担忧的声音:“……夜笙。”
“……我没有锁,你可以……可以进来的。”阮夜笙心乱如麻,却还是低声道。
门被轻轻推开,奚墨站在门口,定定地看着她。
阮夜笙的发丝被水浸得缭乱,贴在细腻白皙的肌肤上,眼睛红红的,她的手指搭在另一只手臂上,有些局促地揉来抚去,垂着目光,不敢看向奚墨。
奚墨朝她走了几步,阮夜笙往后退了退,之后也不知道是不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不动了。
奚墨走到阮夜笙的面前,低眉盯着她看。
四周一片寂静,隔了许久,只有水龙头残留的一滴水滴落了下来,打破安静。
“可以……失忆吗?”阮夜笙用低若蚊蝇的声音说。
“不可以。”奚墨眯了眯眼睛。
阮夜笙苦笑了下:“那如果我说刚才是我不小心撞过去的,你会不会信?”
奚墨道:“那这不小心的难度有点大。”
阮夜笙被她逗笑了些,象征性挣扎地狡辩了下:“也许是我觉得之前的雪地吻戏不够到位,刚才突然想试一下戏,你会不会信?”
奚墨点了点头:“如果你觉得这种话可以骗到我,那我就当你成功骗到了。”
阮夜笙内心的那股慌张减轻了不少。她蛰伏的心绪就像是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内里岩浆翻滚,几乎要在刚才吻上奚墨的那一刻爆发出来,可现在经过奚墨这寥寥几句回答,火山的岩浆仿佛在出口被逐渐遏制了,此时此刻,有种平静的疯感。
奚墨取下毛巾递给阮夜笙,也没再说什么,自己往外走,阮夜笙用毛巾擦拭着头发,跟着她走出盥洗室。
阮夜笙叹了口气,似卸下了不少负担,边走边说:“老实说,我觉得我现在很狼狈……但我不希望自己这样狼狈,至少,不希望在你眼里这样。”
擦拭中,她发丝上的些许水滴落了下来,整个人有种凌乱的美,却并不破碎。
奚墨瞧见了,停下脚步,伸出手轻轻替她拭去眼角的水珠。
珍珠随着奚墨的手指碎了,湿润了她纤长的手指。
阮夜笙呼吸渐渐重了起来。
“不狼狈的。”奚墨轻声说:“你……”
……很漂亮。
“我什么?”阮夜笙问她。
奚墨沉默了片刻,也许是觉得唇有点干,她竟然有了个下意识舔了下唇的微动作。随即她的眸光落在阮夜笙潮湿的眼中,好像是自己问自己似的呢喃:“你……喜欢我?”
这已经是明摆着的事情,她也不是不知道,可她还是问得有些恍惚,仿佛还浸在刚才的触感中,未曾醒来。
阮夜笙的心脏似乎在这一刻停止跃动。
奚墨眼中的恍惚褪去,凝望着阮夜笙的眼睛,内里似乎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水波起伏着,可她的语气却已经没有那种问自己的感觉,只是声音更轻了:“……你喜欢我。”
不知道为什么,在奚墨话音刚落的时候,阮夜笙眼中蓦地盈起泪花。
这不是一个问句。
而是隐约带着欣喜的肯定句。
“是……我喜欢你。”阮夜笙胆子大了些,双肩发抖:“大学的时候,我就喜欢你了。刚才我是昏了头,才会突然亲你,我知道你可能会觉得这样没有得到你允许的冲动……是一种冒犯,但是我的这份感情,绝不是一时的冲动。”
奚墨安静地看着她,眸光潋滟。
阮夜笙略微有些哽咽:“我现在就在赌。这只有两种可能,你喜欢我,或者……你不喜欢我。我是说……恋人那种喜欢,不是朋友那种,你明白吗?倘若你不喜欢我,那我们以后会很尴尬,但我还是贪心地希望我们可以继续做朋友,如果你不适应,可以各自给一些时间……”
“为什么要强调是恋人那种喜欢?”奚墨脸色古怪:“我不明白么?”
阮夜笙含着泪笑她:“你这种宇宙直女,我也不能指望你太明白。朋友之间的喜欢,和恋人之间的喜欢,有太大的不同,你真的能分清吗?”
“我明白的。”奚墨皱眉说:“能分清。”
她闷声嘀咕一句:“朋友总不会亲来亲去。”
阮夜笙又想笑又无奈,摇了摇头:“你知不知道,也有一些人即便是亲过了,也不是恋人?”
奚墨感觉到她的患得患失,道:“你在担心什么?”
阮夜笙愣了下,心口一瞬绷紧了,她被这一问,涌上一股不自信:“我……我在担心什么?”
奚墨抚上阮夜笙的发丝,呢喃道:“夜笙,你赌赢了。”
阮夜笙眼睛微微睁大了些,看着奚墨的面容朝自己凑过来。
奚墨吻在她的唇上,唇瓣轻轻动了动,含住了她。
阮夜笙此刻懵了,直到奚墨的双手攥紧了她的胳膊,跟着绕到后面扣在她的背上,她才回过神来,几乎是有些急切地回应着奚墨的这个吻。
阮夜笙的身体热了起来,甚至有些踩踏在云朵上的飘忽,她一边感觉自己可能是在做什么美梦,一边听着外面的暴雨声,又觉得唇上的温暖被反衬得那么真实。
之前她也不是没有吻过奚墨的唇,可之前的那些都不能算真正的亲吻,也只有此刻,即便彼此没有张嘴,内心的那股子热切依然能透过唇瓣的温度相互传递。哪怕奚墨的吻技生疏,阮夜笙被她这样含住唇瓣轻轻咬着,都能感觉每一次冲到心尖上的战栗与酥麻。
这样彼此轻含了一阵,奚墨移开了唇,阮夜笙呼吸急促,还以为她不想继续了,着急地双手紧紧抱着她,一双眼睛似烧红了似的,含着水近距离勾着她:“……你不要走。”
“我……我不走。”奚墨面颊染着红润,吞吐了半晌,低声问她:“你……你可不可以……”
“啊?”阮夜笙几乎是气声回她:“可不可以什么?”
“可不可以……张嘴?”奚墨脸通红,目光落在她的唇上,却不敢看她的眼睛。
阮夜笙蓦地怔住。
跟着她笑了起来,身体急切地朝奚墨的怀里靠过去,双手环住奚墨的脖颈,奚墨顺势兜住她纤瘦的身子,阮夜笙再度吻过去,柔软的舌抵在奚墨的唇上,似在轻叩门扉。
奚墨浑身一麻,唇分开了,阮夜笙立即张了嘴。
窗外风雨大作,两人的唇齿交缠也似浸在雨中一般湿润。
阮夜笙甚至觉得自己的呼吸都断断续续的了,她有些缺氧,却又担心自己呼吸过度,脑海里被火焰燃烧着,根本分不清自己此刻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身体仿佛置身天旋地转中,被奚墨抱着,舌尖热烈舞蹈。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人才分开,阮夜笙回过神来,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奚墨抱到了床边上坐下,奚墨坐在床沿,她则面对面坐在了奚墨的腿上。
阮夜笙缓和了下呼吸,眼中似有潮水来回。
奚墨心口起伏着,看着她:“我也喜欢你。”
阮夜笙有些讶然,她面颊上的红润没有褪去,反而更明显了些,噗嗤一笑:“你都这样对我了,我当然知道……你喜欢我。不用特地说一遍。”
她顿了顿,又道:“当然了……我很喜欢听你这样说。”
“我是想告诉你,你不要担心。”奚墨凝望她,语气比水波更柔和:“我和你一样。”
第196章 伴侣
第一百九十六章——伴侣
阮夜笙眸中恍惚了下,也看着奚墨的眼睛,嘴里半开玩笑半认真:“你这样说,我又会忍不住想亲你。”
奚墨看了她片刻,双手将她的腰身更往里头揽了揽,凑过去,在她唇上轻轻地亲了一口,这才退回来。她白皙的面颊微微勾了抹红,说:“可以。我是说,我……我都可以。”
阮夜笙眼中的光似更亮了些,她抬起手,拇指贴在奚墨的唇轻缓摩挲,眼神更是湿漉漉的逗引:“我说的亲,可不止……刚才这样。”
奚墨身子绷着,但还是努力点了点头:“……也可以。毕竟,我们不是朋友了。”
“不是朋友?”阮夜笙憋着笑问她:“那……是什么啊?”
奚墨暂时没吭声。
阮夜笙眼睛一垂,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又挑起眼角偷看奚墨。
奚墨搂着她的腰,阮夜笙一直保持着跨坐在奚墨腿上的姿势,两人安静了片刻,奚墨轻声说:“是女朋友。”
阮夜笙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唇边含笑:“嗯,那女朋友要亲你了。”
还没等奚墨反应过来,阮夜笙再度吻上了她。阮夜笙贴过来的那抹柔软让奚墨下意识张嘴配合,跟着奚墨感觉到阮夜笙的身子越发往她怀里倒,奚墨顺着阮夜笙那股子靠过来的媚软往后倒去,两人原本是坐在床边上,这下奚墨顺势倒在被单上,阮夜笙膝盖弯了,跪趴在她身上。
奚墨回吻的同时,手还时不时托着阮夜笙的身子,以免她这样一直跪着会疲累难受。
也不知道吻了多久,奚墨一个翻身,将阮夜笙压在底下,一边吻她,一边去揉阮夜笙的膝盖。
阮夜笙边亲边笑,一时觉得奚墨这种暗戳戳的温柔让她欲罢不能,一时又恨不得她将自己狠狠地揉进怀里,但奚墨的手始终十分规矩,除了吻她的时候,捧着她的脸,或者摩挲她的脖颈以及长发以外,唯一往下的举动竟然也只是怕她跪疼了,帮她揉膝盖。
阮夜笙穿的是睡裙,她的手指抓了裙子边沿,略微往上撩了撩,跟着攥住了奚墨的手。
奚墨的手顿时顿住。
阮夜笙抓着奚墨的手,缓缓往上挪了一小段距离,奚墨的手心都出汗了,不过还是跟着阮夜笙的动作。
“今天晚上,可以睡在这里吗?”阮夜笙贴着奚墨的耳朵,轻柔呢喃。
奚墨浑身的温度升高,阮夜笙甚至觉得这一刻奚墨的肌肤都有些滚烫起来。
半晌,奚墨避开阮夜笙的目光,有些难堪又窘迫地说:“可以。但是我暂时……暂时还不太会,可能没办法让你舒服。”
阮夜笙一怔,下一秒,她在底下噗嗤笑出声来。
奚墨:“……”
阮夜笙眼珠滴溜溜转了转:“我没说什么啊,只是今天风雨太大,我一个人睡好怕,想让你陪我睡。你为什么要说你不会呢?”
奚墨有些发懵。
“你为什么……又要让我舒服呢?我听不懂。”阮夜笙咬了咬下唇,憋笑十分辛苦:“你说说看,什么叫舒服?”
奚墨无言以对,红着脸凑过去,轻轻咬了阮夜笙的下唇一口,说:“你最好是听不懂。别逗我。”
阮夜笙伸手搂着她的脖子,抱着她亲了又亲,说:“不逗你,逗木头。”
奚墨嘴里含糊地“唔”了一声,算是对木头这个称呼的默认。
两人闹了一段时间,这才躺进被子里。寒冬雨夜,外头的雨越发滂沱,阮夜笙只觉得被子里暖融融的,整个人似躺在棉花糖里,既幸福,又有种飘忽的不真实感。
阮夜笙抬手将灯熄了,她还没开口,奚墨就从身后抱住了她。窗帘关得严严实实的,房间里漆黑一片,阮夜笙翻了个身,面朝着奚墨。
她看不到奚墨的脸,于是将手搭在奚墨的手上,感受着奚墨掌心传递过来的温度,梦呓般呢喃:“奚墨。”
“什么?”奚墨轻轻回应道。
“我会不会是在做梦?你是……你是我女朋友了?”阮夜笙说:“下大雨的夜里,我做噩梦的次数会多一些。今天晚上,我终于算是做了个好梦,是吗?”
“不是做梦。”奚墨的手在黑暗中摸索,抚上她的脸:“明天早上一睁开眼,你就可以看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