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利奥闻言,写字的动作顿了顿,在被推荐人一栏写上少女的名字。
写好信,塞进信封,盖上火漆印,递给黑发少女。
娜莎双手接过推荐信,激动得哽咽。“谢谢……”
舒黎微笑:“不用客气。”
俗话说,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接下来他们还要去普罗斯帝国,顺道经过中庭,正好带上少女一起上路。
半个月后,他们在中庭分道扬镳。
见识过其他国家的贫穷落后,再看到繁花似锦的中庭,舒黎惊叹连连。
丹洛夫不愧是精灵王的大弟子,魔法塔的主宰,人族的希望,在他的建设和治下,中庭到处是高科技般的魔法元素,人们过着安居乐业的生活,脸上充满笑容。
其他国家和中庭相比,简直天差地别。
要不是急着去普罗斯帝国,舒黎真想和娜莎一起去魔法学院学习,见一见人类法圣丹洛夫。
无奈他未成年,不到出门历练的年纪,这次要不是情况特殊,根本没机会见识外面的世界。
同为四大帝国的普罗斯帝国,局势比达利亚帝国稳定,拦路的盗匪少了很多,一路畅通无阻,他们顺利地到达斯诺沃家族的领地。
当舒黎说明来意,并从储物戒里取出棺材时,斯诺沃现任领主迈赛罗·斯诺沃惊愕失色,随即趴在棺材上痛哭流涕。紧接着,其他闻讯赶来的亲戚一拥而上,围着棺材哭天喊地,一时之间,整个客厅像聚集了上百只鸭子般,嘈嘈杂杂。
舒黎和伊利奥退到客厅外面,心生疑惑。
这些人看似伤心欲绝,哭声听起来却并不真切,或许有那么一两个人真情流露,但大部分都装腔作势。
什么情况?
不是说棺材里的伯爵是斯诺沃家族第一继承人吗?
为什么人缘这么差?
最让舒黎觉得奇怪的是,现场好像没有看到伯爵真正的家人,比如妻子和孩子。
不知过了多久,现任领主终于想起还有客人在,暂停哭泣,一脸激动地向客人表示感谢。
很快,舒黎从他口中得知,这位伯爵是现任领主的哥哥,五年前兄弟俩去瑟瑞克斯帝国的风之谷冒险,伯爵突发意外逝世了,现任领主打造了一副彰显身份的豪华棺材,雇人乘船护送哥哥的遗体回普罗斯帝国,哪知遇上海啸,船翻了,棺材坠入海底,不知去向。
万万没想到,时隔五年,竟然被两位好心的魔法师护送回来了。
现任领主热情地招待舒黎和伊利奥,邀请他们住下,让他尽一尽地主之谊。
伊利奥笑容可掬地婉拒,他们有要事在身,不便停留。
现任领主见两位魔法师去意坚决,没有挽留,奉上大量金银财宝,以示感谢。
舒黎看着装满金币的宝箱,无动于衷地推辞:“举手之劳,不用客气。哦,对了,伯爵的直系亲人不在吗?”
看了一大圈,客厅里哭泣的人好像都旁系。
“这……”现任领主摸着修整完美的胡须,尴尬地说,“大嫂去得早,我那侄子从小被大哥宠坏了,任性偏激。大哥发生意外去世,无人管束,五年前,他犯了大错,被我父亲送去喀沙洛地区反省,至今未归。”
舒黎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现任领主叹气说:“等赫克托悔过自新,我们就接他回来。”
赫克托正是伯爵儿子的名字。
舒黎奇怪地瞅了眼面露悲伤神色的现任领主,和伊利奥向他告辞,离开斯诺沃家族。
“我想去喀沙洛地区。”
站在大街上,舒黎坚定地说。
“为什么?”伊利奥问。
“我总觉得这个领主怪怪的。”
伯爵遗体都回来了,亲生儿子不应该立即回家参加葬礼吗?
可是听那位领主的意思,丝毫没有接侄子回来的打算。
反正这个斯诺沃家族处处透着古怪。
伊利奥赞赏地摸摸他的脑袋。“连你都瞧不出来,可见这个迈赛罗是多么的虚伪。”
舒黎拍开他的魔爪,被揉乱的头发。“所以,我们去吗?”
伊利奥道:“你想去,那就去。”
离开妖精森林前,王特地嘱咐他,尽量满足小妖精的要求。
虽然不明白王的用意,但从某方面来说,王宠小妖精真是没边了。
舒黎行动迅速,租了一辆马车,前往喀沙洛地区。
越往北走,土地越荒凉,老百姓的生活水平直线下降,沿路城镇稀少,经常风餐露宿,强盗魔兽层出不穷。伊利奥有意识地训练小妖精,只要实力低于高级魔法师的人或魔兽,都由舒黎独自面对。
出了趟远门,舒黎的战斗力直线上升。
一路打打杀杀,二十天后,终于到达喀沙洛地区。
望着皑皑白雪,舒黎拉紧保暖的披风。
喀沙洛地区接近极北的雪之国,天气寒冷,物资匮乏,荒无人烟,根本不适合长期居住。
斯诺沃家族对犯错的小辈这么严厉?
把人扔这里五年,自生自灭。
经过多方打听和寻找,他们找到一座破旧的庄园,发现了骨瘦如柴的青年。
彼此青年生病躺在石屋的床上,奄奄一息,身上连条保暖的被子都没有,而本该照顾他的仆人,不知所终。
但凡他们晚一点到,青年就要病死冻死了。
舒黎惊讶不已,急忙用木系治疗术救治青年。
一个小时后,青年拥着柔软的被子,捧着热乎乎的燕麦粥,狼吞虎咽。
“慢点,小心烫。”舒黎关心地说。
喝完燕麦粥,啃了一块烤面包,青年终于有力气了。
“我叫赫克托·斯诺沃,谢谢你们救了我。”
“所以,你就是欧拉曼·斯诺沃伯爵的亲生儿子?”舒黎问。
赫克托下意识地捏紧空碗,警戒地盯着两位陌生的魔法师。“你们……是谁?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舒黎见对方防备,和颜悦色地说:“你别紧张,我们对你没有恶意。”
伊利奥挑眉问:“小子,这是对救命恩人该有的态度吗?”
“抱歉……我……”赫克托颤抖地放下空碗。
“以为我们是你的叔叔迈赛罗派来为难你的人?”伊利奥看透他的想法,直言不讳。
赫克托听到“迈赛罗”,浑身像长满刺般,瞋目切齿地低吼:“他不是我的叔叔!他是我的杀父仇人!”
他激动地双手捧住自己的脑袋,裂眦嚼齿,状若疯癫。
舒黎惊了惊,往伊利奥身边靠去。
好一会儿,赫克托平静下来,长吐了一口气。
“对不起,我失控了。”赫克托抹去脸上的泪水和汗水,疲惫地告诉两位救命恩人斯诺沃家族的恩怨。
他的父亲欧拉曼·斯诺沃是国王亲封的伯爵,又是家族第一继承人,本该前程似锦,却在五年前外出历练死于非命。
赫克托不相信父亲的死是意外,请求前任领主即他的祖父,派人去风之谷调查父亲的死因。
然而,祖父冷酷无情地拒绝了他的请求。
他无计可施,只能大吵大闹,希望勾起祖父的恻隐之心。
可惜他低估了祖父的绝情,在二叔迈赛罗的怂恿下,祖父不仅剥夺他继承人的资格,还强行送他到寒冷贫瘠的喀沙洛地区。
美其名是为了磨他的性子,锻炼他的意志,实际上是限制他的行动,将他困在这里自生自灭。
“我知道他们的目的。”赫克托冷笑,“无非是觊觎我父亲的遗产。”
父亲能力超群,年纪轻轻被封为伯爵,拥有庞大的私人领地,领地富裕,税收丰厚,加上每年出门历练都会带回大量珍贵的稀有材料,早就引得其他亲戚的眼红了。
五年前,父亲和二叔迈赛罗一起去风之谷冒险,结果只有迈赛罗一人回来,赫克托就觉得事情不简单。
既然父亲是意外身亡,那为什么连遗体都在半路丢失了?
迈赛罗的种种表现,无不透着心虚。
赫克托认定他是害死父亲的凶手,却没人相信他、支持他,连祖父都认为他无取闹。
就这样,一个失去父亲的少年,成了家族的弃子。
“你要回斯诺沃家族讨回公道吗?”伊利奥问。
“当然!”赫克托双目赤红,铿锵有力地回答。
他还想查明父亲的死因,找出证据,揭穿迈赛罗丑恶的真面目,让所有欺辱他的人得到应有的报应。
伊利奥瞧出他的决心,勾了勾嘴角说:“没有强大的实力,一切免谈。”
赫克托掀开被子,跳下床,颤抖地向魔法师行礼,恳切地请求:“请你们教我魔法!”
他要变强,要复仇,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看着青年单薄的身体里爆发出无限的渴望,舒黎被深深地震撼了。
这个世界充满了不公平,权贵为所欲为,处处透着腐朽的气息,大部分平民被统治阶级压迫得麻木不仁,不懂反抗,但仍有小部分人为活着艰苦奋斗,为追求想坚持不懈,为复仇义无反顾。
比如眼前的青年,比如那个名叫娜莎的少女。
他们都在夹缝中求生存,在逆境中改写命运。
这一刻,奥斯汀大陆在舒黎的心里变得具体鲜活了。
他身在其中,又怎能置之度外呢?
尽管这个世界没有想象中那么美好,但人们渴望光明和幸福,身为光之族的一员,有责任和义务宣扬光明之神的旨意,守护这片大陆。
也许这就是精灵王的信念吧!
舒黎让伊利奥再写一封推荐信,让赫克托去中庭的圣维利亚魔法学院学习。
等他变强了,再回家族讨公道。
赫克托捧着盖了火漆印的信封,泪流满面,激动得无法自抑。
之后,舒黎好人做到底,护送赫克托去中庭,再回妖精森林。
出一趟远门,费时三个多月,刚回神树,舒黎立即被众多小妖精围住,抱抱蹭蹭,差点挤扁了。
当然,座谈会少不了。
精灵们也好奇他们外出的经历,于是座谈会在水晶城堡里举行。
舒黎已经习以为常,和伊利奥一起徐徐道来,详细描述路上的所见所闻,以及两个命运多舛的人类。
小妖精们听得津津有味,不时地发出惊叹声,库曼迪一如既往地奋笔疾书,记录舒黎的冒险故事。
成年精灵和妖精和蔼地看着舒黎,赞赏他的善良和机智。
精灵王目光温和地看着小妖精娓娓而谈,当听到那个剑士少女名叫娜莎·凯兰时,他若有所思。
如果他没有记错,凯兰是佩丹姆国王室的姓氏。
二十年前,塞西利亚国前国王的弟弟丹顿·特里克发动政变谋权篡位,之后向周边国家发起侵略战争。
十年前,佩丹姆国亡国,国王王后英勇就义,年幼的王子和公主失踪,而王后的陪嫁魔剑伊特诺之剑下落不明。
佩丹姆国王后和达利亚帝国前王后是姐妹,那个名叫娜莎·凯兰的剑士少女出现在晋迪兰王城并不意外,她应该就是佩丹姆国的公主。
达利亚帝国政变,作为王后嫁妆的伯修格之剑,是否落入了现任国王手中?
斯佩瑞恩和亡国公主的相遇,是命运之神的安排吗?
还有那个姓斯诺沃的青年,也有着与众不同的际遇。
在小妖精的影响下,两人都得了伊利奥的推荐信,成为圣维利亚魔法学院的学生。
以人类的天赋,八十年后他们最多晋升到高级魔法师。
高级魔法师在光明与黑暗的战争中,发挥的作用微乎其微。
精灵王猜不透命运之神的用意。
不过,佩丹姆国公主的出现,代表着魔剑之主的出世。
从丹洛夫给他的信件中得知,二十年前去中庭的塞西利亚国王子,天资聪颖,敏而好学,是难能可贵的魔剑士。
可惜,他不是真正的塞西利亚国王族血脉,觉醒不了卡洛斯之剑。
当得知丹洛夫晋升法神失败,寿命即将走到尽头时,精灵王微蹙眉头,对现在的局势感到迷茫。
现在侃侃而谈的小妖精,根本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一个怎样残酷的未来。
座谈会从早开到晚,舒黎说得口干舌燥,晚上宴会结束,他累得只想趴在床上睡觉了。
然而,重要的日记还没写,他只能打起精神,硬撑着记录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写得太投入,不知不觉到了午夜,迷迷糊糊之间,他听到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召唤声。
‘斯佩瑞恩……斯佩瑞恩……过来……’
那声音好像直接在脑海里传递,断断续续,惊得舒黎整个人都清醒。
‘斯佩瑞恩……来庭院……来帮帮我……’
声音更清晰了,舒黎拍打翅膀,冲到窗户前,盯着庭院里的母树。
不是错觉!
这个声音来自母树。
母树在呼唤他。
舒黎吁了一口气,冷静地从窗户里飞出去。
午夜的庭院一片寂静,只有草丛里的虫子发出细微的叫声,小妖精们都乖乖就寝,周围除了银色的月光,没有多余的灯光。
舒黎飞到母树前,疑惑地摸着树干。
“欧诺弥希丝,是你在呼唤我吗?”
他小声地询问。
‘是我。’
母树的声音再次在他脑海里响起。
舒黎眨了眨眼睛,不解地问:“你唤我有事吗?”
母树平时很安静,从不打扰庭院里的小妖精,舒黎也就十年前和她交谈过,之后再未见面。
今晚,母树为什么突然出声呼唤他?
‘你能帮我净化吗?’母树虚弱地请求。
“啊?我吗?”舒黎指着自己的鼻子,“你确定?”
他一个高级魔法师的净化术,哪有法神级别的精灵王厉害?
母树为什么舍强求弱,找他帮忙?
‘是的,我确定,只有你才能净化我。'
母树的语气里充满了迫切。
舒黎搔搔后脑勺,迟疑地说:“那……我试试?”
‘来,朝我树干施放净化术。’
母树指引他。
舒黎从储物戒里取出魔法杖,对准母树的树干,瞬发光系魔法。
很快,一颗颗弹珠般的光球融入树干。
母树如饥似渴地吸收纯粹的光明之力。
‘多给我一些,不要停。’
小妖精的魔法等级还是低了一些,这点光明之力杯水车薪,不过聊胜于无,只要日积月累,总能完全净化主干。
原本连接分枝的主要根系被那滴血里的光明之力净化了,但随着时间流逝,黑暗之气再次侵袭主干,根系里的光明之力被一点点吞噬,眼看精灵王的血都无法令她保持清醒,母树忍无可忍,瞒着精灵王呼唤小妖精。
只有斯佩瑞恩的净化术对她有效果,那为什么不找他帮忙呢?
黑暗之气令母树癫狂,她别无选择,拒绝沦为黑暗生物,只能自力更生。
虽然精灵王让她耐心等待,等斯佩瑞恩成为法神,就能完全净化主干,但她被时刻入侵的黑暗之气折磨得苦不堪言,不愿意等了。
于是,有了今天的呼唤。
随着小妖精给主干施放净化术,母树那暴躁的灵魂逐渐平静。
多么美妙的感觉!
母树贪婪地吸收光明之力。
舒黎施放了半个多小时,又困又累,打了个哈欠,放下魔法杖。
“欧诺弥希丝……我该上床睡觉了,明天我再给你净化吧!”
母树恋恋不舍,好在智尚在。
‘谢谢你,斯佩瑞恩。’
舒黎揉了揉酸胀的眼睛说:“不客气。”
‘明天午夜再来,好吗?’
“好~~”
‘不要告诉弗瑞斯。’
“哦……”
舒黎迷迷糊糊地应下,拍打翅膀,飞得东倒西歪,辛苦地回到房间,连洗漱都忘了,直接栽进床上的被子里,一秒入睡。